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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昼岛的小说折腰入掌顾晚楚宁王全文在线阅读

作者: 匿名  时间: 2025-09-25 03:20:30 

她是权臣之女,却被送入暴君寝殿当夜侍奉。

父亲叮嘱:“取他床头密匣,他命你死,你便自尽。”

可当她跪地献酒时,暴君却捏着她下巴冷笑:“孤让你死?”

“孤偏要你活。”

他掐着她腰抵上龙椅,舌尖撬开她的唇:“这杯毒酒,用你的唇舌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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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尝到血腥味混入喉间。

“记住了,”他在耳畔喑哑低语,“你的命,孤不允它碎。”

1金笼烬金笼烬

青铜雕就的仙鹤自重重叠叠的帐幔深处振翅欲飞,口中幽幽一线冷烟盘旋而上,沉水香的馥郁便在这空寂得令人心寒的昭华殿寝宫深处,无声蔓延开来。

更漏的滴答,一滴,又一滴,叩在冰冷的金砖上,也像敲在一颗被攥紧的心上。

顾晚脊背挺得笔直,一丝一毫不敢弯曲,即便她正以一种绝对卑微的姿态跪伏在冰冷的地面。

金砖的寒意透过单薄的侍女素纱宫裙,针一样刺入她的骨缝。

寝殿极大,巨大的蟠龙金柱根根拔地而起,支撑着遥远而幽深的穹顶,黑暗中仿佛蛰伏着无数只眼睛。

而她的眼前,是高踞丹陛之上的乌金盘龙御座。

座上的人影隐在幽暗里,龙涎香的清冷气味底下,却混着一种若有似无的铁锈般的腥气,沉甸甸地压在她的鼻端。

那是血的味道。昨日午门外才砍下的头颅,浸透了青石的纹路,血色尚未干透。

她端着一个小小的赤金托盘,一盏温过的酒盛在碧玉杯中,置于其上。

那玉石触手生温,在这森寒的殿宇里格格不入。

玉杯中酒液的微光,随着她指尖难以觉察的颤抖而碎碎晃动。

“殿下……”

她试着开口,声音像被这无边的寂静吞噬过一般,刚挤出唇边便显得低弱无比,带着自己都未曾觉察的微颤。

丹陛之上,那片深浓的阴影纹丝不动,唯有那双眼睛,骤然自幽暗中浮现。

那目光锐利得宛如开刃的玄冰,直直刺落下来,不疾不徐地扫过她垂敛的眉眼,挺直却脆弱的鼻梁,最后停留在她跪伏时弯折的脖颈上,那片裸露出来的、温软的肌肤。

顾晚感到一种被利刃反复舔舐的冰冷触感,沿着脊椎蔓延,每一个毛孔都在无声尖叫着危险。她猛地屏住了呼吸,端着金盘的手腕几近僵硬。

“抬起头。”

那声音自身后阴影里传来,不高不低,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沉沉碾过空旷的殿宇。

顾晚的心像是被冰锥狠狠凿了一下。她依言,缓缓抬起下颌。

殿内灯火幽微,只在她脸上笼了一层薄薄的暖光。

光影将她纤细的轮廓勾勒得异常清晰——尖尖的下巴,透着惊惶却又死死强抑着不流露出的倔强眼神。

她的皮肤极白,此刻因殿内的寒气更添了几分近乎透明的脆弱感。

那份脆弱落在黑暗中的男人眼中,却像是投入火中的薪柴,眼底深处掠过一丝被彻底激怒的阴沉。

他记得她的父亲,顾钧山,那双在朝堂上永远带着沉稳笑意的眼睛,和他背后盘根错节的权势。

暗影里的目光在她脸上肆无忌惮地逡巡良久,带着审视猎物的兴味与冷酷。

终于,视线向下,

定格在她膝前的托盘,定格在那碧玉温润的杯盏上。

“赐酒?”阴影中的声音染上一点极淡的玩味,低沉得如同夜风在窗棂间呜咽,却字字清晰,敲打着殿内冰冷的空气,“孤若说,喝了它会死呢?”

来了。

顾晚的心重重一沉,瞬间沉到了最幽寒的冰窟之中。

指甲已深深掐进掌心的软肉,尖锐的刺痛带来唯一的真实,强迫她稳住濒临碎裂的神志。

父亲的话语在脑中反复回响,清晰得如同寒铁刻下的烙印:“若他起疑……若他要你死……匣未得手……便自尽以证清白……顾家不能留污名于他口……”

那份嘱托,冰冷得像淬了毒的铁令,压得她快喘不过气。

毒药苦涩,却远不及此刻喉间涌动的绝望烧灼。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那沉水香的气息混杂着殿宇深处飘来的血腥气钻入肺腑,化作一股孤注一掷的寒流。

她挺直了那看似不堪一击的背脊,努力抬起眼眸,迎向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

开口时,声音竭力压平,却掩不住那一丝源自神魂深处的战栗微声:

“君要臣死…臣…唯有奉酒而已。”

这话语,字字剜心,却是她的宿命。

话音未落,一道阴影挟带着龙涎香独有的冷冽与那一丝危险的血腥气,如乌云压顶般骤然逼近。

顾晚甚至没看清他的动作,只觉一阵厉风刮过面颊。

下一刻,下颚猛地传来一阵剧痛,仿佛要碎裂一般。

那只带着薄茧的、带着惊人力量的手死死钳住了她微扬的下颚骨,五指收拢的力道让她的唇被迫张开一道缝隙,无法发出一点声音。

剧痛之下,生理性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瞬间模糊了视线,眼前只剩那张骤然在咫尺之间放大的脸,和那对暗得如同深渊、却燃烧着幽暗火焰的瞳孔。

他俯身,居高临下,几乎整个身影将她笼罩。

他那张刀凿斧刻般的面容在光影下显出极其锋利的棱角,下颌线条绷得死紧,那双深眸里没有丝毫赐酒时的倦怠,只有某种被彻底点燃的、近乎暴戾的征服欲,混合着极其醒目的鄙薄。

那双冰冷的眼睛,锐利如淬毒的冰棱,能轻易刺穿人心。

“死?”

楚宁王薄唇微启,从齿缝间挤出这个带着血腥味的字眼。

那声音如同冰水漫过青铜器,冰冷又含着几分奇异的嘲弄。他手上的力道丝毫未松,反而更添了三分力道,迫使顾晚的脸又抬高了寸许,脆弱的脖颈拉成一道绷紧的、绝美的弧线,仿佛随时会在他掌中断裂。

他冷嗤了一声,那声音低沉得瘆人,带着一种掌控生死、玩弄人心的残酷快意:“想用命抵清?顾家的清白,值你这个价?”

顾晚浑身冰凉,心口像是被这句话狠狠戳穿。

窒息般的屈辱和恐慌扼住了她的喉咙。

她努力睁大含泪的眼眸,看清他眼中那份毫不掩饰的轻蔑——仿佛她连同顾家,都只是尘埃里挣扎求生、妄想苟且的蝼蚁。

他看透了一切,甚至不屑于戳破她那拙劣得近乎可悲的伪装!

绝望如同最冰冷的潮水,瞬间将理智吞没,只剩下本能的求生。

身体早已先于意志做出反应——她端着金盘的手猛地痉挛般向后一收,指尖无意识地就要去拨开那双要命的、仿佛要将她下颌捏碎的手!仿佛那盘中的不是毒酒,而是救命的稻草!

然而,就在那金盘边缘刚刚触及楚宁王玄黑锦袍袖口的瞬间——

“啪!”

极其清脆、甚至带着金石断裂回音的一声爆响,撕裂了寝殿的窒息。

是托盘落地的声音。

那只华贵的赤金托盘,被她自己无意识拨开的动作猛地一带,竟脱手飞出!

像一颗沉重的流星,狠狠砸在冰冷坚硬的金砖地上,发出让人牙酸的撞击声。

金色的碎片伴随着迸溅开来的酒液四散射开,有几滴滚烫的液体甚至溅上了顾晚的裙裾和手背。

而那枚温润的碧玉杯,此刻已然翻倒,温热的酒液泼溅在乌黑发亮的地面上,汩汩蔓延开来,如同绽开一朵带着毒性的、散发着醇香的致命花。

空气中沉水香的馥郁瞬间被浓烈的酒气盖过。

时间仿佛凝固。

顾晚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连那钳在下颌、足以捏碎骨头的剧痛都感觉不到了。

只剩下那泼洒一地的、明晃晃的、刺得人眼痛的酒液。

完了……父亲冰冷的话语在她脑中轰然炸响……任务失败……顾家的名声……全完了……

她维持着那个被钳制的姿态,僵硬得如同一尊玉雕,脸上的血色褪尽,只剩下灰败的、濒临死亡的绝望。

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侍立的宫人那投来的惊恐目光。

死寂,沉如铅块。

“呵……”

一声短促而极冷的、仿佛是鼻腔里挤出来的嗤笑,毫无征兆地响起。

顾晚只觉得下颌处的压迫骤然消失了一瞬。

不等那丝解脱般的喘息真正漫上心头,一股比先前更为霸道凶狠的力道猛地攥住了她的腰肢!

她的身体像一张轻飘飘的纸片,被一股根本无法抗拒的、蛮横的力量从冰冷的地面上拔起!天旋地转,一阵猛烈的眩晕袭击了她。

整个世界都在疯狂地旋转后退。

后背传来一阵沉重而冰冷的撞击感。

是乌金!盘龙的纹路深深烙印在薄薄的宫装之下,撞得她五脏六腑都猛地一震,所有气息刹那间被挤出胸腔。

不知何时,她竟被那男人单臂托起,以一种绝对被掌控、毫无抵抗之力的姿态,狠狠掼在了那张象征至高权力的乌金盘龙御座上!

坚硬冰冷的扶手抵住她的后腰,龙爪的棱角硌得生疼。

她被困在了这冰冷的御座与他滚烫的身躯之间。

来不及有任何反应,那只冰冷的大手骤然重新覆上了她的脸颊!

指骨强硬地插入她的发根,五指骤然收拢,狠狠锁住了她的后脑,如同给猎物扣上最坚固的镣铐。

紧接着,一个滚烫、带着浓郁酒气和凌冽龙涎气息的、带着绝对碾压气势的吻,野蛮至极地砸了下来!

他的唇是冷的,气息却灼热,带着一种毁灭性的力量撬开了她因惊骇而微张的齿关。

“唔!”顾晚惊恐的闷哼被彻底堵死在喉咙深处。

这不是任何情爱的温存,而是一场凶狠霸道的侵略,毫无温柔可言。

他的舌尖带着蛮横的力量直接撞入她最柔软的领地,席卷、碾压、攫取,不留一丝余地。空气被无情剥夺,肺叶火辣辣地痛。

唇齿间瞬间弥漫开浓重呛人的酒气,是刚刚泼洒在地的那杯毒酒的味道!无比清晰地提醒着她刚才的致命失误!辛辣,苦涩,带着滑腻的冰凉,直抵咽喉深处!

顾晚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本能的挣扎。

细瘦的手腕徒劳地推拒着他坚如磐石的胸膛,身体如脱水的鱼一般在他铁箍般的怀抱里扭动,想要获得一丝可以喘息的空间。

就在这时,一丝微咸、带着金属锈蚀气息的味道,骤然在她舌尖弥漫开来。

极细微,却盖过了那浓郁的毒酒味。

是血的味道!

一丝粘腻温热的液体贴上了她的唇瓣内侧。她瞬间僵住,连挣扎都停滞了一瞬。

是楚宁王的血!刚才她挣扎中,无意识地咬到了他侵入的唇舌?还是…他本身就带着伤?

这个念头短暂地撕裂了铺天盖地的恐惧和羞辱。

那双近在咫尺的、深不见底的眸子,并未因这微小的意外有丝毫退却。

相反,那点血腥气像是投入烈焰的油星,将他眼中原本就已熊熊燃烧的疯狂火光彻底引爆!

那股席卷唇舌的力道更加凶猛狂暴,如同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凶兽,变本加厉地碾磨、吮噬着,仿佛要将那一点血液的腥甜连同她脆弱的灵魂,都一起吞吃入腹!

她的眼角被迫溢出泪水,视野彻底模糊。

感官淹没在唇舌间激烈的交缠和那无处不在的血气、酒气混合的酷烈气息中,窒息感让整个世界都在摇晃、褪色。

所有的力气都在这可怕的侵略中被一点点抽干。

不知过了多久,那噬骨焚心的吻才带着意犹未尽的力道,骤然抽离!

新鲜冰冷的空气猛地灌入口鼻,如同千万根冰冷的针,刺得顾晚剧烈呛咳起来,眼泪再也无法抑制地汹涌而出。

她狼狈地伏在冰冷的御座扶手上,浑身剧颤,唇瓣红肿破皮,带着刚刚沾染的血渍,被肆虐得麻木不堪。

楚宁王并未离开。

他依旧禁锢着她,单臂撑在御座靠背上,将她牢牢圈禁在方寸之间。

他微微喘息着,冷硬的下颌线上也残留着一抹刺目的鲜红痕迹,那是他自己的血,在幽暗的灯火下,和他眼底翻涌的、尚未退却的暴戾与掌控欲互相映衬,显得格外危险而邪异。

冰凉的指尖带着方才残留的酒意,突然抬起,异常缓慢,却又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轻轻拂过顾晚剧烈起伏、单薄得仿佛随时会破碎的肩膀。

那指尖的温度低得如同淬过寒冰,所过之处激起一片无法遏制的、细密的战栗。

“小命,”他微微侧首,薄唇几乎贴上了顾晚那因被狠狠吮吻过而泛着热气的耳廓,那带着毒酒和血腥味道的气息毫无阻隔地喷拂在她敏感的耳垂上,激起一阵阵死亡的寒栗。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如同钢印烙入皮肉,带着一种令人血液凝固的、不容置疑的宣告:

“——给孤记住了。”

指尖如同冰冷的铁爪,骤然收拢,狠狠掐捏着她肩上那薄得可怜的皮肉。

那喑哑的声音伴随着压迫神经的低语,浸透了主宰一切的冷酷:

“你的命,孤不许它碎。”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狠狠砸在顾晚被碾碎的心口上。

不许碎?不是“不死”,是“不许碎”——连破碎的形态,也必须由他来掌控和允许!

一阵天旋地转般的晕眩猛烈地攫住了她。

胸腔里翻涌的血气、烈酒的辛辣毒味以及浓烈的血腥气再也压抑不住,猛地向上翻涌!

“呃……”

一声压抑不住的干呕声从她喉咙深处溢出。

她痛苦地俯下身,整个人蜷缩在冰冷的乌金御座里,如同风暴过后的一片凌落叶。

然而,除了苦涩的胆汁在喉头灼烧,她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那杯毒酒的余威、冰冷的龙涎香、还有他唇舌间浓得化不开的铁锈血气,混合成一种诡异的味道,深深烙印在她每一下战栗的呼吸里。

一只手极其突兀地伸了过来。

带着凉意,骨节分明而有力,不由分说地扼住了她的手腕。

不是关怀,那力道更像是强制性地锁住一件躁动不安的贵重物品。

另一只手则粗暴地扳起她的下颌,强迫她再度对上他那深不见底的黑眸。

顾晚被迫停止了咳嗽,抬起了脸,眼泪混着狼狈的虚汗蜿蜒而下。

她此刻的模样,如同被风雨打落泥泞的白花,破碎不堪。

楚宁王的视线冰冷如刀,在她满是泪痕和汗水的脸上巡睃着,掠过那苍白而红肿的唇瓣,带着一种近乎凌虐的审视。

随即,他的目光落在了她被他紧捏住的手腕上——那纤细的一截,仿佛稍一用力就会被折断。

他用拇指指腹,极其缓慢、却又带着十足压迫感地来回摩挲着那腕骨突出的地方,肌肤之间传来微弱的摩擦声。

那冰凉的触感下,她细微的脉搏在疯狂地搏动着,如同被捕捉在手心的猎物绝望的垂死挣扎。

“这命,”他那毫无温度的声音再次响起,低哑的字句清晰地钻进她嗡嗡作响的耳朵,也烙印进她每一寸恐惧蔓延的骨肉里,宛如一个冰冷的诅咒,“从今往后,是孤的筹码了。”

他猛地松开了扼住她下颌的手指,仿佛丢弃一件乏味的物品。

“滚去洗掉这一身的狼藉。”

命令,不容置疑。

“收拾干净了,”他微微垂眸,视线冰冷地掠过她的衣衫,那上边还沾着酒渍和他方才粗暴留下的印记,“滚回你的值房。给孤好好活着。”

楚宁王再没有看她一眼,仿佛她已经不存在。

高大威严的身影骤然转向另一片幽深的帷幕,沉重的衣袂带着风滑过冰冷的金砖地面。

那片象征着至高权力的巨大阴影迅速地将他吞噬。

寝殿里,再次只剩下更漏单调冰冷的滴答声,伴随着她如同破风箱般艰难而急促的呼吸声,沉重地敲打着寂静。

冰冷的空气重新涌进肺里,却刺骨地寒。

顾晚终于支撑不住,整个人如同被抽去了所有筋骨,从那张象征着无边皇权的冰冷御座上滑落下来,“咚”的一声闷响,跌坐在冰冷刺骨的金砖地上。

四肢百骸像是散了架,疼得没有知觉,只有一种彻骨的寒意从心口蔓延至指尖。

她狼狈地蜷缩着,剧烈颤抖着,大口喘息着稀薄而冰冷的空气,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被野蛮吻过的唇齿和被捏痛的下颚。

昭华殿的深宫,静得可怕,死寂仿佛有了质感,沉重地压在肩头。

唯有龙涎香与血腥、酒气盘绕混合成的独特气味,如附骨之疽,钻进她每一寸皮肤里。

她下意识地抬起手,死死捂住胸口那被父亲悄然缝入衣内夹层中的东西——一枚拇指大小、内里中空、可以无声旋开的赤金狼头印信。

冰凉而坚硬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衫狠狠硌在掌心的软肉上,带来一阵尖锐刺痛,却奇异地让她那几乎崩断的心神稍稍收拢了一线。

没有吐出来……那毒酒,父亲精心准备、用来封她之口的致命之物,没有吐出来……

一丝冰冷粘腻的东西蹭上了唇角,微咸的铁锈味依旧未散。

顾晚伸出颤抖的手指,在那片红肿破裂的唇瓣边缘轻轻一抹。

指尖,沾染着一抹尚未干涸的、极其刺目的红痕。

是他的血。

是那个刚刚如野兽般侵犯她、又将她的性命牢牢攥在掌心玩弄的暴君的血。

一丝莫名的情绪骤然从心底最冰冷黑暗的地方升腾而起。

不是恐惧。

不是屈辱。

是远比这些更尖锐、更幽暗、更难以言喻的东西——一种带着血腥味的冰冷执念,在她被碾碎的魂魄中,悄然扎下了第一道剧毒的根。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指尖上那抹扎眼的红,如同烙在视野中的印记。

指腹极其缓慢地捻过那粘稠温热的液体,一点点感受它滑腻的触感在指尖拉长、晕开,留下刺目的血痕。

良久,如同失魂的木偶。

顾晚终于挣扎着撑起绵软的身体。摇摇晃晃地站起。

她抬起手,不是整理破碎的衣衫,也不是拂拭脸上的泪痕汗水,而是死死攥紧了胸前那枚冰冷的狼头印信。

金质尖角陷入掌心,疼痛尖锐而清晰。

她一步步,踉跄着,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孤注一掷的决然,缓缓走出这冰冷得能把骨头都冻结的寝殿大门。

更深露重,夜风如同冰刀刮过庭院。

远处重重宫阙的暗影,森然如张开巨口的兽。

顾晚的身影很快便被沉沉的夜色吞没。如同落进深渊的微尘,无声无息。

昭华殿巨大的门扇在她身后缓缓合拢,沉重的轧轧声是最后的宣判。

那声隔绝内外宫殿的闷响如同巨石投入死水,激起无声的回响。

幽深寝殿的阴影之中,巨大的蟠龙金柱之后,楚宁王如同融入黑暗的礁石,身影一动不动。

他微微侧首,眼角的余光透过最后那道门缝,恰好捕捉到那个踉跄的单薄身影消失在宫墙浓重的阴影下,如同被冰冷的夜彻底吞没。

他的嘴唇传来细微的刺痛感,方才被那牙尖无意磕破的地方,一丝新鲜的温腥气息在唇齿间悄然漾开。舌尖缓缓舔过那丝咸腥,深不见底的眼底掠过一道极其诡谲的微芒。

“顾钧山……”他无声地动了动唇,没有声音发出,只有冰冷的唇形,念出这三个字时,带着一种极寒的洞悉与刻骨的嘲弄。

那只刚刚掐住过顾晚下颌、沾染上她颤抖眼泪的右手,此刻缓缓张开。

掌心静静躺着一个极其微小的、边缘锋利的物件——那东西只有小指指甲盖大小,薄如蝉翼,色泽黝黯无光,仿佛只是金砖缝隙里一粒寻常的碎屑尘埃。

这是方才那赤金托盘碎裂瞬间,他指尖无声无息从那堆残骸中捻出的东西。

他修长有力的手指对着殿内跳跃的幽暗烛光微微一晃。

那薄薄一片黝黑的碎屑边缘,在火光下骤然折射出一道绝非寻常金属所能拥有的、极为细微的幽蓝暗芒。

一闪而没。

这是玄铁独有的、历经淬炼后的隐秘光华。这绝不是摔坏的黄金托盘或碧玉杯盏该有的东西。

楚宁王嘴角微微牵动了一下,那不是一个笑容,而是一种更加冰冷、更加危险的弧度。

手指极其缓慢地合拢。

那蕴藏着幽蓝锋锐的玄铁碎屑,瞬间被他彻底攥入掌心。

如同攥住了这诡谲长夜中,第一个真实的、带着铁锈血腥味的把柄。

他的指节微微泛白。

黑暗无声涌动,吞噬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足以令人冻结的厉芒。

2金笼锁雀金笼锁雀

雪压宫檐夜未央,金笼雀啄血作粮。唇齿锁链牵机引,谁人不是局中獐?

子时的梆子敲过三巡,值房窗棂上凝着层薄霜。

顾晚蜷在冷硬的板榻上,指尖死死抵着胸前衣襟——那枚赤金狼头印信的棱角已烙进皮肉,疼痛是唯一能压住喉间毒酒腥甜的真实。

殿外风雪嘶嚎如鬼哭,却盖不住唇齿间挥之不去的铁锈味。

那是楚宁王的血。

暴君掐着她腰肢掼上龙椅时,玄黑广袖扫落鎏金烛台,火光骤然明灭的刹那,她分明看见他襟口一道旧伤蜿蜒至锁骨,结着暗红痂痕,像盘踞的毒蛇。

“你的命,孤不许它碎。”耳畔的低语裹着血腥气再度碾过神经。

她猛地坐起,冷汗浸透素纱中衣。

值房角落的桐木箱底,躺着父亲临行前塞入的玄铁密匣。

匣面无锁,只阴刻九瓣重台莲纹——顾氏暗卫调令的图腾。“若得手,旋莲心三周,内有机关。”父亲的声音在记忆里淬着冰。

指尖抚过莲心时,匣内忽传极轻的“咔哒”声。

一道细缝无声滑开,露出半截黝黯铁片。

边缘幽蓝暗芒如毒蛇信子,正是昨夜楚宁王从碎金盘中拈起的那枚玄铁残刃!

顾晚瞳孔骤缩。父亲要的根本不是密匣——

他是要楚宁王亲手触碰这淬了“牵机引”的毒刃!

匣底压着张薄如蝉翼的桑皮纸,蝇头小楷洇着朱砂:

“玄铁噬血三日,毒入心脉。取其枕边发簪,刮屑入茶。”

纸角一朵墨梅,是顾家死士接应的暗号。

寅时三刻,昭华殿总管太监尖利的嗓音撕裂风雪:

“陛下传——顾氏侍墨!”

鎏金兽炉吞吐着龙涎香,楚宁王斜倚暖榻,墨发散落肩头。

明黄寝衣领口微敞,那道锁骨下的旧伤赫然在目,新结的痂泛着胭脂色——

正是昨夜被她咬破的唇上伤口!

“研磨。”他眼皮未抬,朱笔批红的奏折堆叠如血冢。

顾晚跪坐案边,腕骨悬空运墨。

余光瞥见枕畔一支玄铁簪,簪头雕睚眦,目暴齿突,与密匣残刃质地如出一辙。

“怕了?”楚宁王突然攫住她发抖的手。

墨汁泼溅,在明黄奏本上晕开狰狞黑斑——那竟是弹劾顾钧山私调边军的折子!

“顾相好手段。”他低笑,指尖摩挲她腕间青紫掐痕,“三万玄甲军陈兵鹿鸣关…是为接应爱女,还是…”

朱笔猛地戳向奏折上“谋逆”二字,墨迹淋漓如血:

“要踏碎孤的江山?”

殿门轰然洞开,铁甲禁军押进个血人。

“陛下圣明!顾相许臣黄金万两,要臣在御马草料中混入醉马草…”兵部侍郎王衍的头颅被重重摁在金砖上,血污漫过顾晚裙角。

楚宁王俯身捏起她下巴:“猜猜,你父亲下一步棋落在何处?”

烛火噼啪炸响,他忽然抽出发间玄铁簪,簪尖慢条斯理刮过茶盏边缘。

铁屑簌簌落入云雾茶汤,化开幽蓝涟漪——

恰是桑皮纸上所求之毒!

“喝。”玉盏递到她唇边,他眼底翻涌着癫狂的期待,“孤赏你的。”

殿外忽起骚动!

一支鸣镝箭破窗而入,钉死王衍咽喉!

箭羽系着赤金狼头印——顾家死士的绝杀令在血泊中灼灼生光。

楚宁王暴怒挥袖扫落茶盏的刹那——

顾晚如离弦之箭扑向龙榻!

玄铁簪尖狠狠划过玉枕金丝楠木,木屑纷扬如金粉。

“求陛下…”她攥着刮满木屑的簪子伏地颤声,“允奴婢试毒!”

在楚宁王晦暗的注视下,她舔过簪尖木屑。

辛辣剧痛窜上舌根,却远不及他骤然箍住她后颈的手——

“顾晚,你当孤是蠢物?”他掰开她齿关,残茶混着血丝灌入喉中!

毒液灼烧脏腑的剧痛中,她听见他咬破自己舌尖。

温热血珠渡进她唇齿,铁锈味汹涌如潮。

“牵机引需双生蛊为引…孤体内母蛊活一日,你就死不了。”

染血的手指划过她痉挛的咽喉,烙下誓言:“从今往后,你的命是孤的锁,顾钧山的刀——”

“永远抵不上孤掌心的温度。”

值房更漏滴答至卯时。

铜镜映出顾晚苍白如鬼的面容。指尖抚过新结的血痂——那里埋着暴君的血与毒。

而妆匣底层,玄铁簪刮下的木屑正渗进赤金狼头印信的瞳孔——

狼目朱砂,渐渐泛出幽蓝。

父亲要的从来不是密匣——

他要楚宁王枕木浸透“离魂瘴”,夜夜入髓。而她的唇,成了淬毒的刃。

3离魂噬骨离魂噬骨

金笼锁雀血作弦,离魂噬骨夜难眠。腹中孽种承天命,谁解连环生死链?

子时的更漏在昭华殿拖出粘稠尾音。

楚宁王猛然从龙榻惊坐,赤足踏碎满地月光。

冷汗浸透明黄寝衣,锁骨下那道旧伤突突跳动,如毒蛇啃噬骨缝——离魂瘴发作了。

“逆子…弑父夺位…”

先帝的幽咽在梁柱间游荡,玄铁簪尖的楠木屑正随体温蒸腾出淡蓝毒雾。

顾晚蜷在榻边锦墩,指尖死死抠住狼头印信。

三日来,她夜夜被传召侍疾,亲睹暴君在幻象中撕扯伤疤。

此刻那道胭脂色痂痕已崩裂渗血,蜿蜒如诏书上朱批的“谋逆”二字。

“倒茶。”楚宁王喘息着扼住她手腕,力道几乎捏碎骨节。

青玉盏递到唇边时,殿外忽起骚动!

一支赤金狼头令箭破窗钉入蟠龙柱,箭羽系着的血书簌簌展开——

“玄甲叩关,鹿鸣将破!”

顾晚掌心印信骤然发烫。

父亲的三万铁骑竟提前兵临鹿鸣关!而暴君盯着令箭上顾氏图腾,眼底癫狂翻涌成滔天杀意:

“好个顾钧山…孤的江山,岂容饿狼觊觎?”

猝然挥落的袖风扫翻茶盏,滚水泼上顾晚手背。

她痛呼未出口,咽喉已被铁钳般的手指锁住:

“你说——”

暴君染血的唇擦过她耳际,“若将你剥皮悬于关前,顾相可会退兵?”

五更鼓歇时,八百里加急战报砸碎朝堂寂静。

“禀陛下!鹿鸣关守将叛降,玄甲军已占烽火台!”兵部尚书匍匐在地,

“顾钧山竖‘清君侧’大旗,扬言…扬言要迎回顾晚姑娘!”

鎏金御座迸出森然冷笑:“迎回?”

楚宁王抚过顾晚被迫跪在阶前的后颈,指尖顺着脊椎滑进衣领,

“告诉顾相,他的千金正忙着给孤暖榻,怕是…无暇归家。”

满殿死寂中,顾晚咬碎舌尖咽下血沫。

父亲竟以她为起兵借口!那支狼头令箭分明是催命符——

若暴君战败,她便是惑主妖妃;

若暴君得胜,她便是叛臣余孽。

退朝入值房,妆匣底层忽现桑皮纸新令:

“取暴君枕畔落发,裹离魂木屑焚之。瘴毒入髓,可乱神智。”

纸角墨梅浸着血点,如父亲冷眼旁观。

当夜楚宁王癫症更甚。

他掐着顾晚按在龙纹铜镜前,镜面映出两人交叠身影:“看见了吗?你腹中已种下蛊胎!”

手掌残酷地压住她小腹,“双生蛊异变之胎…孤若死,它便吸干你的精血破体而出!”

太医令跪在纱帐外抖如筛糠:“姑娘脉如走珠,确系…喜脉。”

“喜脉?”楚宁王嗤笑着扯开顾晚衣襟,暴露出心口随呼吸明灭的赤红蛊纹,

“这是噬心蛊巢!待它吸足帝王血气,便是顾钧山挥师帝都之时!”

顾晚如坠冰窟。

原来父亲早知双生蛊会孕胎——

暴君的血肉是蛊巢养分,而蛊胎成熟之日,便是她躯壳崩裂之时!

狼头印信在袖中灼烫,父亲的声音穿透十年权谋教诲:

“顾家女儿,生为棋,死为刃。”

夤夜暴雨如注。

顾晚潜入暴君寝殿,剪下他散落枕畔的墨发。

发丝缠裹离魂木屑投入香炉时,幽蓝火焰倏然炸裂!

榻上昏睡的楚宁王骤然蜷缩,锁骨旧伤崩裂如婴儿啼哭的嘴。

他在剧痛中嘶吼出埋藏十年的秘辛:

“父皇…别用剑指着儿臣!传位诏书是您亲笔写的啊!”

癫语如惊雷劈开夜色——

那道锁骨伤痕,竟是先帝驾崩当夜,楚宁王夺诏弑父的烙印!

鹿鸣关失守的消息与朝阳同至。

玄甲军赤旗插上城楼那刻,楚宁王正将顾晚拖至昭华殿露台。

“睁眼看清楚!”暴君掰着她下巴逼视关隘方向,

“你父亲用三万将士的血,给你铺了条黄泉路!”

狂风卷起顾晚素白中衣,腹中蛊胎似被烽烟唤醒,突地狠狠一撞!

喉间腥甜再也压不住,鲜血喷溅在汉白玉栏

。楚宁王瞳孔骤缩——她呕出的血里竟有金丝游动,那是双生蛊反噬母体的征兆!

“晚晚…”十年未闻的乳名忽从暴君唇间跌落。

他颤抖着抹去她唇边血渍,却将自己指尖咬破,硬将鲜血渡进她口中:

“吞下去!蛊胎离不得帝王血…”

宫墙下忽爆出震天怒吼:“诛暴君,救阿晚!”

顾晚艰难转头,只见玄甲军阵前,银铠老者弯弓如月,箭镞寒光直指楚宁王眉心——

弓弦震响的刹那,她鬼使神差倾身相挡。

利箭没入肩胛时,暴君撕裂的悲啸与父亲的怒吼同时炸开:

“顾晚——!”

4血烙同心血烙同心

血月照金阙,孽种承天命。玉玺烙骨日,父女刃相迎。

箭镞没入肩胛的剧痛尚未炸开,顾晚先听见锁骨碎裂的脆响——

楚宁王铁箍般的手臂为挡箭锋偏移半寸,箭矢穿透她肩胛后狠狠凿进他旧伤!

父帅的怒吼与暴君的悲啸在耳畔交叠:“顾晚——!”

温热血浆混着龙涎香灌进她齿缝,顾晚在眩晕中看清楚宁王猩红的眼底翻涌着难以置信的暴怒,那情绪深处却裂开一道她从未见过的惊惶。

玄甲军阵前,顾钧山银铠染尘,引弓的手僵在半空,箭囊里赤金狼头箭羽在暮色中簌簌震颤——

这支弑君箭,箭镞暗纹竟与顾家死士令牌同源!

“传太医!开太庙密道!”

楚宁王嘶吼着撕下龙袍压住她喷血的伤口,自己锁骨下离魂瘴毒痕却因剧痛蔓延出蛛网般的青纹。

太庙地宫寒如冰窟。

当太医剜出顾晚肩头箭镞时,紫檀托盘上的玄铁箭镛突然嗡鸣,吸附着汩汩涌出的鲜血凝成一方赤金小印!

“陛下…此乃传国玉玺纹样!”院判捧印的手抖如筛糠。

楚宁王盯着那枚从顾晚血肉中诞生的“玺印”,突然暴起掐住太医喉咙:“孤的骨血,岂容尔等妄议天命!”

地宫烛火骤暗。

顾晚在剧痛中蜷缩,腹中蛊胎突如活物搏动,心口双生蛊纹竟与楚宁王锁骨的蛛网青纹遥相呼应。她恍惚看见父亲的脸浮现在冰砖上,唇形无声开合:

“噬尽帝王血,玉玺方为真。”

原来蛊胎非毒——

是顾钧山以女儿为皿、帝王为饲,炼就的谋国玉玺!

子时更漏如刀剐过神经。

楚宁王屏退众人,玄铁簪尖抵住自己崩裂的锁骨旧伤。

离魂瘴毒随月光渗入骨髓,先帝染血的龙袍在虚空中猎猎作响:

“逆子…弑父夺位…”

剧痛催生的癫狂中,他簪尖猛然刺入伤疤!

皮肉翻卷时,半卷明黄绢帛随黑血涌出——

竟是先帝真传位诏,墨迹被十年陈血浸透:“传位于三子楚寰。”

楚宁王本名楚烨,先帝第三子楚寰…是十七年前溺毙的痴傻幼弟!

暗处顾晚瞳孔骤缩。

她终于明白离魂瘴为何总诱发弑父幻象——

这道被楚宁王藏进骨血的诏书,才是他夜夜心魔的根源!

鹿鸣关军帐。

顾钧山摩挲箭镞上女儿的血渍,案头突然滚落半枚银顶针。

亲兵颤声报:“小姐…给暴君挡箭前,托暗卫将此物埋进乱葬岗。”

银顶针内壁赫然刻着:“父弑母。”

记忆轰然倾塌!

十七年前桃花渡口,妻子难产血崩时癫笑指天:“顾钧山…你用女儿换兵权…”

襁褓中女婴耳后铜钱大胎记,与他方才在顾晚肩头箭伤旁所见如出一辙!

当年溺毙的“痴儿”楚寰耳后…也有同样胎记!

帐外忽传骚动。

副将捧来沾血的桑皮纸——

竟是楚宁王笔迹:“三更,乱葬岗换汝女全尸。”

乱葬岗磷火如血瞳。

楚宁王玄氅浸透夜露,脚边青石供桌上躺着昏迷的顾晚。

当顾钧山铁甲撞开荆棘时,暴君剑锋正悬在女儿心口蛊纹之上:

“诏书换她命。”楚宁王碾碎掌中带血绢帛,

“或者…孤剖出这方‘天命玉玺’?”

顾钧山长枪拄地,

突然嗤笑:“陛下可知,离魂楠木毒…需至亲血脉为引?”

枪尖猛然调转刺向自己心口!

热血喷溅在顾晚眉心的刹那,她腹中蛊胎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嗡鸣!

楚宁王怀中人骤然睁眼。

顾晚指间银簪(楚宁王所赠玄铁簪)如毒蛇刺出,却不是奔向暴君——

簪尖狠狠扎进顾钧山喉间旧伤!

那是十年前他亲手弑妻时留下的剑痕。

“这一簪…”她染血的唇贴上父亲抽搐的耳廓,“替母亲还您。”

雪落无声。

楚宁王接住顾晚软倒的身躯时,她腕间赤金狼头印信“咔哒”裂开,内里掉出半枚银顶针——

与顾钧山咽气时攥着的另一半,在血泊中拼成一轮完整的银月。

5烽火明瞳烽火明瞳

雪埋枯骨银针圆,孽玺初鸣动九天。盲棋未落烽烟起,无字碑前烬火燃。

乱葬岗的雪吞没了顾钧山喉间涌出的黑血。

楚宁王玄氅拂过拼合的银顶针,指尖触到内侧细如蚊足的刻痕——

“桃花渡,庚戌年三月廿七”。

那是他生母溺毙之日,亦是顾晚诞辰。

怀中人突然剧颤,呕出的血珠裹着金丝蛊虫,

在雪地上扭结成“天命在顾”四字!

楚宁王瞳孔骤缩,玄铁剑鞘猛击地面:“封锁消息!今日所见者,诛!”

暗卫刀光闪过时,一道瘦小身影滚进尸堆。

侍女宝珠攥着半枚沾血的银顶针(顾晚挡箭前塞入她掌心),耳畔回荡小姐气音嘱托:

“去育英学堂…找无字碑…”

昭华殿地宫寒彻骨髓。

太医剜出顾晚肩头箭镞的刹那,紫檀托盘上的玄铁箭镛嗡鸣裂开,金丝蛊虫裹着血肉凝成的方印迸出赤光!

“传国玉玺…真是传国玉玺纹!”老院判匍匐哀哭,

“陛下,此乃天…”

剑锋贯穿咽喉的闷响截断谶语。

楚宁王染血的手指捏起那方温热的“孽玺”,蛊虫金纹在他掌心游走如活物:

“天意?”

他嗤笑着将玉玺按进顾晚溃烂的箭伤,“孤偏要逆天改命!”

剧痛撕裂神志的瞬间,顾晚看见冰砖倒影里浮现母亲的脸——

十七年前桃花渡,银顶针扎进产妇腕脉放血时,窗外闪过顾钧山与北狄使臣密谈的影子!

原来她的命,从出生便是父亲结盟北狄的投名状。

孽玺现世的消息如野火燎原。

三更梆响,丞相率百官雪跪宫门:“妖妃祸国,请陛下焚蛊胎、正朝纲!”

楚宁王独坐棋枰前,指尖白子猝然捏裂。

锁骨旧伤涌出的离魂毒血渗进眼眶,视野骤然昏黑!

“陛下?”顾晚挣开镣铐扶住棋枰,却被他反手扣住腕骨:“怕孤瞎了护不住你?”

染血的唇贴上她耳际,字字淬毒,“明日早朝,孤要你捧‘天命玉玺’,坐龙椅!”

五更鼓歇,金殿蟠柱滴下血珠——

昨夜跪谏的十二名老臣,头颅悬满朱雀门。

楚宁王玄衣纁裳端坐御座,失焦的瞳孔扫过死寂的朝堂:“众卿且看,天意站在孤掌心里。”

他宽袖下的手死死攥着顾晚腕骨,将她钉在龙椅扶手上。

那方嵌进她血肉的孽玺灼如烙铁,金纹蔓过肩胛,爬向心口蛊巢。

育英学堂梅树下,宝珠颤抖着将银顶针按进无字碑裂缝。

碑底暗格滑出半卷《女诫》,书页夹着泛黄地契——竟是顾晚生母暗置的田庄!

“姑娘们并非奴婢…”跛脚女夫子摩挲地契上“桃花渡”朱印,“是夫人在北狄马场救回的汉奴。”她掀开袖口,腕间烙印与宝珠耳后胎记如出一辙:

狼首吞月。

北狄王族的奴隶徽!

风雪夜破窗而入的密报染满烽烟:“鹿鸣关破!北狄铁骑打着‘清君侧、诛妖妃’旗号南下!”

宝珠攥紧银顶针冲进雪幕——

小姐以命饲蛊时,北狄铁骑正踏着她母亲的血脉烙印攻城!

楚宁王抚过边关急报轻笑:“顾相好算计,用你的命引北狄入关…”

失明的眼转向顾晚心口游走的金纹,“你说,孤若将你剜心献城,可能换万民匍匐?”

玄铁匕首抵住她心窝刹那,宫门轰然炸裂!

宝珠血人般撞进大殿,北狄王族金箭贯穿她琵琶骨:“楚烨!你怀里这蛊女,可是北狄大巫占卜的‘狼母’——”

箭锋挑开顾晚衣襟,心口蛊巢金纹暴亮!

北狄使臣狂笑:“狼首吞月胎记!她乃北狄王流落中原的血脉!尔等汉奴岂配…”

楚宁王指间匕首倏转,狠狠扎进使臣眼眶!

温热血浆喷上顾晚眉心的瞬间,

他染毒的唇碾过她耳后胎记:“听见了吗?你的好父兄们,都等着分食你这盘珍馐。”

殿外忽起震天嘶吼。

失明的帝王扯落玄袍纁裳,

露出满背新旧鞭痕——

最深一道横贯肩胛,皮肉翻卷如狼吻。

“此伤是十二岁弑巫祭天所留。”他抓过顾晚的手按进伤口,

“北狄信我乃‘狼神转世’,才允我顶替楚寰身份入主中原…”

蛊虫金纹突然灼穿顾晚心口!

剧痛中她看见楚宁王撕裂诏书吞入腹中的画面——

那绢帛一角,赫然有北狄狼首火漆!

原来他与她,皆是权力盛宴里互噬的祭品。

6狼母焚天狼母焚天

盲王执刃剖孽玺,狼母临世焚旧契。银簪熔作穿云箭,无字碑烬照新天。

楚宁王指尖匕首还滴着北狄使臣的血,顾晚心口蛊巢却突如熔炉炸裂!

金纹蛊虫撕开皮肉游向肩胛箭伤,与暴君锁骨旧疮涌出的离魂毒血疯狂交缠——

双生蛊母蛊反噬开始了!

“呃啊——”楚宁王猝然跪地,失明的眼眶迸出黑血。

他背上狼吻鞭痕如活物蠕动,竟与顾晚心口金纹拼成完整的北狄狼神图腾!

“陛下!”暗卫惊呼未落,顾晚已夺过染血匕首,狠狠刺向自己心窝:

“楚烨…你我恩怨…以此孽种了结!”

刀尖没入皮肉的刹那,楚宁王染毒的手掌猛攥住刃锋!

滚烫鲜血浇在顾晚腕间,他嘶声如困兽:“孤的骨血…轮不到你裁决!”

蛊虫金纹骤然暴亮!

两人交握的手被无形之力钉在半空,血肉间浮出一方赤金玉玺虚影——

传国玉玺纹路中,竟游动着细如发丝的北狄咒文!

千里外育英学堂火光冲天。

宝珠将拼合的银顶针按进熔炉,百合花纹在烈焰中卷曲成狼首:

“姑娘们,烧了卖身契,我们便是自己的主子!”

跛脚女夫子劈开无字碑,碑心暗格里《女诫》封皮簌簌剥落,露出真正书题——

《北狄舆地兵要图》!

“夫人在世时…早备好复仇之路。”女夫子腕间奴隶烙印灼灼发亮,

“顾晚姑娘既是北狄血脉,我们便助狼母夺回王庭!”

烈焰吞噬地契的夜晚,三百女子截发为弦、熔银顶针为箭镞。

宝珠拉满桑木弓,箭尖直指北疆:“此去,为夫人,为姑娘,更为我们自己!”

鹿鸣关隘风雪如刀。

当北狄铁骑撞开城门时,顾晚正被铁链锁在祭坛中央。

大巫枯手剖开她心口蛊巢,金纹蛊虫裹着玉玺落入青铜鼎——

“狼神归位!”万军嘶吼震落城垛积雪。

鼎中玉玺却突射血光,蛊虫金纹裂鼎而出,直扑大巫咽喉!

顾晚在剧痛中仰天长啸,肩胛箭伤迸出赤金流焰。

关外忽起震天狼嚎,宝珠率领的女子箭队如鬼魅现身城头,银箭离弦刹那——

箭镞狼首徽记与顾晚耳后胎记同时灼亮!

北狄阵前战马惊惶跪地,老兵盯着宝珠耳后胎记颤声高呼:

“是狼侍!为狼神诞育血脉的死士回来了!”

楚宁王在黑暗里摩挲军报,指尖停在“狼母临世”的墨迹上。

锁骨旧伤忽被冰凉匕首抵住,顾晚的声音淬着血气:“用我换三座城池…陛下舍得么?”

“舍得?”他嗤笑着扯开衣襟,露出心口新烙的狼首疤——

那夜他为压制母蛊反噬,将玉玺咒文烙进自己血肉,“孤连命都钉在你命盘上…”

玄铁簪忽被塞进他掌心。

顾晚引他指尖抚过簪身新刻的凹痕:百合花脉络蜿蜒成北狄雪山隘口图。

“银顶针熔了…百合花还在。”她将发簪刺进他掌心,

“用这暗图,换你的江山。”

血珠滚落棋枰时,窗外炸开赤色烽火——

正是百合花脉络所指的鹰愁涧!

鹰愁涧谷底,楚宁王玄氅浴血立于万军前。

失焦的瞳孔“望”向山巅祭坛上的顾晚,扬声如惊雷:“北狄王庭七十八部听着——”

“尔等供奉的狼神血脉…”他猛然撕开胸前狼首烙疤,“早在二十年前,就被孤剜心喂了蛊!”

山巅大巫的青铜鼎轰然炸裂!

顾晚心口蛊巢中金纹蛊虫破体飞出,竟化作血焰金狼扑向楚宁王——

却在触到他胸前疤痕时,温顺地俯首舔舐!

北狄军阵死寂如坟。

楚宁王染血的手掌抚过金狼虚影,字字诛心:

“这江山从无天命…唯有尸山血海,铸我掌中权柄!”

金狼突仰天长嗥,化作流火撞向雪山之巅。

雪崩吞没北狄王旗时,顾晚挣脱锁链跃下祭坛,跌进暴君颤抖的怀抱。

她染血的唇贴上他失明的眼:

“现在…你我两清了。”

7桃夭不谢桃夭不谢

雪融处新绿破冻土,盲眼抚旧疤认归途。无字碑前春草蔓,共栽人间不谢株。

雪崩的轰鸣还在耳畔震颤,楚宁王染血的手掌却先触到怀中人冰冷的唇。

顾晚心口蛊巢崩裂处,金纹正随呼吸明灭,像一盏将熄的灯。

“太医——!”

嘶吼扯裂他咽喉,却见顾晚指尖轻按在他手背:

“楚烨…够了。”

她引他手指抚过自己心口狰狞的疤,那曾囚禁蛊胎的伤口竟绽出柔韧新肉,如桃花初蕾:

“它早不是枷锁…”

是他夜夜以血饲喂的温热,融了冰封的恨,长出共生的根。

太医院烛火通明。

当太医剜出最后缕金丝蛊虫时,楚宁王突然攥紧刀锋!

“用我的心头血。”他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狼首烙痕,

“这毒咒既以我起,便该以我终。”

血珠滴入药盏的瞬间,顾晚腕间枯萎的蛊纹忽流转霞光——

那纠缠半生的毒,终化作她掌心一道浅绯色桃枝痕。

新雪覆满昭华殿阶前血渍时,楚宁王独坐案前。

失明的眼“望”向虚空,指尖却精准摩挲奏本上“诛妖妃、正朝纲”的朱批。

“怕吗?”

他忽然将顾晚拽坐膝上,玉玺塞进她掌心,

“若孤禅位…”

话音未落,顾晚抓过他执笔的手,在《罪己诏》上重重划去“禅位”二字。

朱砂蜿蜒成灼灼桃枝,缠住他颤抖的腕骨:“我要的从来不是龙椅。”

她蘸墨另铺素笺,引他手指写下“育英学堂敕造诏”——

那曾庇护万千女子的无字碑,将化作百座青瓦书院,碑名刻尽乱世蒙尘的姓氏。

朝堂哗变那日,楚宁王玄衣素裳踏出宫门。

盲杖叩响青砖的脆声里,他当众撕碎禅位诏,却将学堂地契焚于烈火!

“孤以帝王血起誓——”灰烬纷飞中他握紧顾晚的手,

“凡欺她谤她者,犹如此契!”

烈焰吞没的何止纸张?

是困住她的“祸国”枷锁,

是缚住他的“暴君”之名。

马车驶过北疆驿站时,宝珠掀帘惊呼:

“姑娘快看!桃花渡开花了!”

顾晚凝望车外怔住——

十七年前母亲血溅之地,野桃树竟覆雪怒放。

楚宁王忽然从背后拥住她,温热的唇贴上她耳后狼首胎记:

“你母亲临终前…求我护你出北狄。”

他掌心现出半枚银顶针,内侧刻着细小“寰”字——

正是当年先帝幼子楚寰的乳名!

“我顶替楚寰身份时…她是我唯一的汉文老师。”指腹抚过她震惊的眼睫,

“那支弑君箭…是她用命换我带你离宫的信物。”

暮色漫过桃枝,顾晚颤抖着将银顶针按进他心口旧疤。

疤痕竟如活物微颤,缓缓吞没银器——

原来最深的烙印,早将两人血脉锻成同心锁。

育英学堂的第一块石碑立在桃花渡。

楚宁王以指为刀,在“无字碑”三字旁刻下:

“顾晚楚烨栽桃于此”

石屑纷扬中,他忽然将刻刀塞进顾晚掌心:

“该你了。”

她指尖抚过“楚烨”二字,却在下方深深刻入“阿寰”。

——那是他被迫埋葬的本名,是她母亲临终轻唤的幼子。

楚宁王浑身剧震,盲眼沁出湿意。

他摸索着捧住她的脸,在早春的桃雨里吻上那道桃枝疤:

“从今往后,我只是你的阿寰。”

石碑旁新栽的桃树忽坠落花雨。

宝珠领着学堂女子们唱起北疆民谣,歌声惊飞雀鸟。

顾晚望着她们腕间消失的奴隶烙印,忽然将脸埋进楚宁王肩窝:

“若当年母亲看见这些笑脸…”

他低头含住她未尽的哽咽:

“她现在看见了。”

十年后的桃花渡,百亩桃林灼灼如霞。

青衫盲眼的先生执孩童手描红,素衣女子弯腰矫正笔势时,衣襟滑出心口桃枝疤痕。

“先生眼睛为何蒙着布呀?”小童仰头问。

女子笑着将桃枝簪上丈夫鬓角:

“因他把光都种进你们眸子里了。”

风过处,

无字碑上“阿寰”二字已被岁月磨得温润,

而新刻的稚拙笔迹爬满碑侧——

全是学堂孩子们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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