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里开不出玫瑰最新章节列表_尘埃里开不出玫瑰全文免费阅读(萧落段轻许宋谨言)
1.
为了供男友段轻许读研,萧落接遍大大小小的演出。
此刻她正躲在宴会厅暗处拉琴。舞台中央,段氏集团董事长的声音裹挟着掌声传来。
"今日借我儿轻许的生日宴,宣布他与楚萌的婚讯……"
琴弓"啪嗒"坠地。
萧落抬眼,聚光灯下的段轻许身着高定西装,腕间搭着楚萌的手。
那是她爱了两年的“穷小子”,却在今晚以段家公子的身份,与青梅竹马的未婚妻接受众人祝福。
第二天一早,萧落刚回到出租屋,就接到了段轻许的电话。
“落落,这个月的补助发了。”他的声音带着惯有的温柔,“我请你去吃好吃的吧。”
她咬着唇笑了,“好啊,吃什么?”
电话那头蓦地沉默。
在一起两年多,她从来没让他花过一分钱,还经常偷偷往他卡里打钱,就想让他能过得稍微好点。
又过了几秒,电话那头才重新传来声音:“就学校门口的牛肉面吧,我马上到。”
蒸腾的面香中,萧落点了碗面,段轻许却只是盯着她,目光灼灼如偶像剧里的男主。
“你多吃点,我不饿。”
他细心地帮她用开水烫了筷子,一如往昔。
热气模糊了他的侧脸,萧落望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忽然觉得心里一阵发慌。
她多希望昨晚的一切只是场噩梦,梦醒了,他还是那个会在吃饭时,把最后一块红烧肉夹给她的穷学生。
可是很快,手机里某红书的推送就打破了她的幻想。
楚萌的vlog里,那对蝴蝶耳饰在镜头下闪着冷光,精致得让人移不开眼,配文更是甜得发腻。
【明明是你的生日,却给我这么多惊喜,段先生,有你真好。】
评论区有人说这对耳饰价值两百万,萧落盯着碗里浮着油花的面,忽然觉得喉咙发腥。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不敢相信,这个她掏心掏肺爱了整整两年的男人,会如此狠心地骗她。
可她还没来得及问出口,段轻许就接起了一个电话。
他不自然地瞥她一眼,转身躲到店外。
直觉让萧落攥紧筷子。果然,他回来时神色匆匆:"导师找我急事,先走了,你慢慢吃。"
仓促的吻落在额头,他转身离去的背影被阳光拉得瘦长。
萧落盯着那道影子,心口钝痛,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却见他在街角钻进一辆迈巴赫。
黑色轿车消失在路尽头,她想起他说过的农村出身,父母为了供他上学掏空积蓄,生活拮据。
她信了,所以和他在一起时,他们出门都坐公交,40度的夏天,她骑共享单车赶场,险些中暑。
打车跟到一幢城郊别墅前,段轻许下车时已换上真丝衬衫,周身贵气刺目。
段轻许下车时已经换上了真丝衬衫,整个人散发着一种与往日截然不同的贵气。
萧落躲在角落里,看楚萌如小鸟扑进他怀里,看他们在夕阳下接吻。
“你今天又去陪萧落了?”楚萌的声音混着花香飘来,“你不会真喜欢她吧?”
“怎么可能?”段轻许的笑让萧落胃里发紧,“当初你说她抢了你的保送名额,要我接近她报复。我怎么会对她这种人动心?”
风卷起手中的白血病报告,纸页哗哗作响,像是也在嘲笑她的愚蠢。
她想起去年冬天,他握着她的手放在胸口说:
“落落,等我毕业了,我一定会娶你。我会挣很多很多的钱,给你想要的生活,让你不用这么辛苦。”
那时他眼里的光,和此刻看向楚萌的一模一样。
泪水模糊了报告单上“建议入院治疗”的字迹。
她将纸揉成团,扔进了垃圾桶,转身走进夜色中……
2.
医院诊室里,宋谨言推了推眼镜,指尖敲了敲血检报告。
"血检结果很不理想,必须尽快化疗。"
萧落盯着窗台上的绿萝,叶片蔫黄得像她此刻的脸色。
"化疗会让我掉头发、手抖,那样就没法拉琴了。"
“先保住命再说!”宋谨言扯下眼镜揉眉心,“上个月你在路边晕倒,要不是我路过,你就危险了。”
她捏紧诊断书边角,没说出口的是……
不接演出,她连最基本的治疗费用都凑不齐。
最终她还是坚持出院,宋谨言无奈摇头:“千万别再接太累的演出了,身体要紧。”
萧落背起琴盒,勉强笑了笑,“好的,谢谢宋医生。”
刚出诊室门,就撞见段轻许扶着楚萌站在走廊。
"萧落?你怎么在这儿?"段轻许猛地甩开楚萌的手,又立刻虚虚托住她后背,"这是我表妹萌萌,身体不舒服……"
拙劣的谎言。
“嗯。”萧落冷淡点头,"那你们忙,我先走了。"
“你手臂怎么回事?”段轻许突然拽住她抽血的胳膊,止血棉球还渗着血,“生病了?”
楚萌适时发出细弱的呻吟,指尖勾住段轻许的西装扣:“表哥,我好疼……”
男人立刻转身搂住她,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
等两人上楼后,萧落走进洗手间,用冷水拍了拍脸。隔间外传来护士们的闲聊:
“听说vip区那个楚小姐怀孕了?”
“是啊,段家少爷亲自陪着来的,好像马上要结婚了。听说她妈妈当年为了救段夫人去世,她从小就在段家养着,和段公子算是青梅竹马。”
护士们的声音渐渐远去,萧落这才抬起头,镜中的她眼圈通红,泪水控制不住地溢了出来。
怀孕、结婚、青梅竹马……每一个词都像刀子扎在心上。
她想起和段轻许的相遇。
爸爸破产跳楼,妈妈失踪,她打工时差点被人骗走,是段轻许像英雄一样救了她。
后来他追了她很久,说她是他的初恋,说会爱她一辈子……
现在看来,全是假的。
走出医院,阳光刺眼得让人睁不开眼。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餐厅经理打来电话:“萧落,明天起你不用来演出了。餐厅被收购了,新老板不喜欢你的风格,点名要换人。”
“能问问新老板是谁吗?”她不死心,“我能不能见他一面?”
“不太清楚,只知道是位姓楚的富家小姐,我也没见过。”
3.
萧落站在街头突然一阵眩晕,踉跄着扶住路灯杆才站稳。
餐厅的演出收入是她眼下唯一的经济来源,没了这份工作,下个月的医药费又要没着落了。
回到不足十平米的出租屋,她把琴盒随手放在墙角,瘫倒在床上。
天花板斑驳不堪,她摸出手机翻着兼职群,试图找到任何能赚钱的机会。
敲门声响起时,她以为是催租的房东。
打开门,却是段轻许举着一个简陋的蛋糕站在门口,怀里还抱着一束蔫了的百合。
“落落,生日快乐!”
萧落愣了愣。
她很早就告诉过他,身份证上的日期登记错了,真正的生日早过了半个月。
此刻他眼中的期待如此真挚,仿佛真的记得什么值得庆祝的日子。
“谢谢。”她侧身让他进屋,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段轻许把蛋糕放在茶几上,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小盒子:“送你的礼物,不值钱,别嫌弃。”
萧落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做工粗糙的银链子,吊坠是个歪歪扭扭的音符。
“是我亲手做的,喜欢吗?”
他眼睛发亮,像等着夸奖的孩子。
萧落想起楚萌那对两百万的耳环,勉强笑了笑:“很漂亮,谢谢。”说完把项链放回盒子。
段轻许打开蛋糕盒,简易的奶油蛋糕散发出甜腻的气味。
他插上蜡烛点燃:“许个愿吧。”
萧落望着跳动的火苗,耳边响起医院护士的话:【楚萌怀孕了,他们要结婚了。】
而眼前这个男人,此刻却能若无其事地为她庆祝所谓的生日。
她应该恨他的,可此刻看着他熟悉的侧脸,心中却只有无尽的疲惫。
她闭上眼睛,默默许愿:希望能活到明年生日。
突然鼻腔一热,鲜血滴了下来。
“又流鼻血了?是不是最近空气太干燥了?”段轻许抽了张纸递给她,语气随意,“快仰头,会好得快一点。”
萧落接过纸巾按住鼻子,没说话。
这样的情况近来常有,宋医生说是血小板减少导致的,可段轻许连问都没多问一句。
处理完鼻血,眩晕感袭来,萧落靠在沙发上昏昏欲睡。
迷迷糊糊中,段轻许的手指抚上她的脸颊,带着熟悉的温度。
“萧落,你睡着的样子真好看。”他的声音很近,带着淡淡古龙水味。
就在他的唇即将碰到她的那一刻,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轻许!你不是说今天陪我吗?怎么在这儿?”楚萌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就陪她过个生日,我马上就回去陪你了。”段轻许低声哄着。
楚萌直接推门进来,几步跨到他身边,坐到他腿上勾住脖子。
“我不管,现在就要你陪我!”
说完,她就直接亲了上去。
4.
段轻许用手臂挡开楚萌,瞥了眼沙发上闭眼的萧落,喘着气说:“别在这儿闹。”
“有什么关系?”楚萌已扯开他的拉链,“当年她跟教授搞到一起、抢我保送名额的时候,可没考虑过我的感受。”
听到这话,段轻许的抗拒明显减弱。
楚萌趁机俯身凑近,声音暧昧:“这样更刺激不是吗?”
段轻许终于放松下来,手抚上她的头发,仰头发出一声低喘。
萧落闭紧了双眼,不敢相信,这两个人居然当着她的面,做出这么龌龊的事。
去年圣诞,段轻许在她家被大雪困住,那晚他只轻轻亲了她额头,规矩得让她心动。
原来那些纯情都是装的。
她此刻才明白,自己爱的根本是他虚构出来的假象。
泪水从眼角滑落,她攥紧拳头咬住下唇,强迫自己不要发出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终于结束。楚萌抱着段轻许撒娇:“我们跟萧落摊牌好不好?”
段轻许系着衬衫扣子,语气倦怠:“急什么。”
“为什么?!”
楚萌有些急了,嗓音陡然拔高。
段轻许忙捂住她的嘴,紧张地瞄了一眼萧落,见她没有丝毫清醒的迹象,这才松了口气。
“我还没玩够。等腻了再说。”
楚萌咬了咬下唇,“你不会真的喜欢她吧?”
“怎么可能?”段轻许冷笑,“不过是体验下穷日子,结婚前甩了她就行。而且,这不是你当初的主意吗?”
楚萌无话可说,恨恨瞪了萧落一眼,跟着段轻许离开。
两人走后,萧落盯着手机银行里仅剩的余额,胃部一阵绞痛。
这些钱,连下周的药费都不够。
突然,一条陌生短信进来了:「萧小姐,我们看过您的演奏视频,诚邀您过来我司面试……」
萧落仔细看了看短信,发现他们开出的薪资是市场价的三倍。
待遇好得可疑,但她根本没得选。
按地址来到酒店套房,一个姓周的中年男人迎了上来,自称是酒店经理,一握手就死死盯着她胸口不放。
“萧小姐!久仰大名!我看过你的演出视频,惊为天人啊!”
萧落用力抽回手,强忍着不适询问:“请问具体是什么工作内容?”
“别急嘛,”周经理笑眯眯地拉椅子紧挨她坐下,手搭在她肩上,“我们需要有气质的音乐家为高端客户演出。”
萧落猛地起身,椅子在地板划出刺耳声响。
“抱歉,那我可能不适合这份工作。”
周经理却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推倒在旁边的床上,撕扯着衣服狞笑道:
“装什么清高,乖乖听话还能少受点罪!”
5.
萧落膝盖猛地撞上男人胯间,抓起小提琴朝他脑袋狠砸下去。
中年男人闷哼一声倒地,她顾不上查看,抓起琴盒就跑。
她跌跌撞撞冲向电梯,却发现按键全都失灵了,只能光着脚往消防通道里跑。
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叫喊:“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她跑得几乎喘不上气,鼻血不停往下滴,在楼梯上留下斑斑血迹。
顾不上擦血,她推开通向走廊的门时,一头撞在玻璃墙上才猛地停下,眼前直冒金星。
稳住身形后,萧落抬眼看向玻璃门内,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攥住。
不到五米的地方,段轻许正优雅地切着牛排,楚萌穿着精致的晚礼服,笑盈盈地和他说着话。
两人衣着精致,举止从容,仿佛和她隔着两个世界。
“段……”萧落干裂的嘴唇颤抖着,手掌按在玻璃上,留下带血的掌印,“段轻许!”
门内的段轻许似乎有所察觉,皱了皱眉,正要转头。
这时楚萌突然叉起一块鹅肝递到他嘴边,身体往前一倾,刚好挡住了他的视线。
萧落用力拍打玻璃,指关节都红了,却被隔音玻璃隔绝了所有声音。
她看见楚萌的目光扫向门外,和她对视的瞬间,对方眼里没有丝毫惊讶,只有冷冷的了然,仿佛早就料到她会出现。
“贱货,居然敢跑到这里来!”
身后传来粗重的喘息声,周经理带着几个人追了上来。
绝望感铺天盖地袭来,萧落最后看了眼门内毫无察觉的段轻许,转身朝走廊尽头跑。没跑几步,一阵剧痛从胸腔炸开。
她踉跄着扶住白墙,咳出一口血沫,视线渐渐模糊,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看你还能往哪儿跑!”
周经理的声音越来越近。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的时候,一双有力的手臂突然揽住她的腰。她本能地挣扎,却闻到了熟悉的消毒水味道。
“别乱动,是我。”宋谨言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跟我走。”
他半抱着萧落迅速拐进旁边的vip专属电梯,直接下了楼。
当萧落被扶进副驾驶座时,透过后视镜,她看见周经理等人正冲出酒店大门,四处张望。
车门关上,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
萧落这才发现自己浑身发抖,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宋谨言从后座拿了条毛毯给她披上,又递来一瓶水。
她小口喝着水,温水冲淡了喉咙里的血腥味。
心情渐渐平复后,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是因为刚才差点被侵犯?因为死里逃生?还是因为段轻许就在眼前,却像隔了万水千山?
宋谨言没有说话,只是默默递来纸巾。
等她眼泪渐渐止住,他才开口:“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骨髓库找到了初步匹配的供体。”宋谨言的语气里带着兴奋,“如果进一步检查合适,一个月内就能安排移植手术。”
萧落呆住了。
这段时间,她几乎已经放弃了希望,如今突然听到这个消息,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费用……”她第一个想到的还是钱的问题。
宋谨言直视着她的眼睛,“如果你钱不够,我可以先帮你垫付。这不是施舍,是借你的,等你好了以后慢慢还。”
萧落张了张嘴,想说谢谢,却突然被车窗的敲击声打断。
她猛地转头,看见段轻许阴沉着脸,正贴在玻璃上往里看。
宋谨言降下车窗,段轻许冰冷的声音立刻灌了进来。
“看来我打扰两位了?”
6.
萧落这才注意到两人交握的手,慌忙抽回。
她裹紧毛毯,低头整理凌乱的衣领,指腹蹭过领口的血迹,下意识解释:“段轻许,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哪样?”段轻许冷笑,目光扫过宋谨言的车,"两百万都不到的破车,你就这么饥不择食?"
这话像一记耳光抽在她脸上。
萧落抬眼,看见楚萌躲在段轻许身后,双手紧张地绞着围巾边角。
她突然懂了:段轻许需要一个体面的理由分手。
毕竟现在楚萌怀孕了,他得甩掉她,但又不想背负骂名,而她萧落攀上别的男人这个理由最合适。
“随便你怎么想。”萧落喉咙发紧,转身看向宋谨言,"能送我回家吗?"
车子开动时,后视镜里的段轻许正任由楚萌挽住自己的胳膊。宋谨言突然开口:
“先去医院吧,做个全面检查,顺便讨论一下治疗方案。”
她点点头,别过脸去,眼泪忍不住落下来。
……
三天后。
萧落盯着输液管发呆,药水一滴一滴坠进血管,像极了这几天反复坠进心底的失望。
宋谨言昨天告诉她,骨髓捐献者同意继续配型,顺利的话两周后能安排移植手术。
病房门突然被撞开,楚萌踩着高跟鞋走进来,摘下墨镜,目光在萧落苍白的脸上打转。
“看来病得不轻啊。怪不得勾完轻许还要勾宋医生。”
“如果你是来示威的,那你可以走了。”萧落声音平静,“我和段轻许早就结束了。”
楚萌轻笑一声,“看来你都知道了,轻许不是你能够得着的人。”
她涂着红指甲的手指敲了敲床沿,眼神阴狠。
“可是,萧落,你说怎么办呢?就算你不跟我争轻许,我也不会放过你。看见你这张脸,我就想毁了。”
萧落胸口发闷,强压下不适:“出去!”
“急什么?”楚萌从包里甩出份文件,“知道这是什么吗?你那位捐献者的撤回声明。”
萧落手指猛地攥紧床单。
“你做了什么?”
“不过是给了点甜头。”楚萌笑容扩大,“谁会为了救陌生人,放弃自己的前程呢?”
文件砸在萧落面前,“自愿撤回捐献”几个字刺得她眼眶发疼。
“只要我在,你就别想拿到骨髓。”楚萌踩着高跟鞋逼近,“我要看着你慢慢死掉——这是你应得的。”
门重重摔上时,萧落瘫在床头。
不一会儿,宋谨言推门进来,脸色凝重:“有个坏消息,捐献者反悔了……”
“是楚萌做的。”萧落打断他,声音平静得可怕,““帮我办出院吧,不治了。”
“还有其他配型!”宋谨言按住她肩膀,“我们可以再等等……”
“等什么呢?”萧落苦笑,“等她一个个收买?还是等我死在病床上?”
“宋医生,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但是我真的累了。”
第二天一早,萧落就执意出了院。
刚走过楼道转角,她就看到段轻许远远地站在出租屋门口……
7.
“你去哪儿了?”
段轻许攥紧拳头,压抑的怒气从齿缝溢出,“三天不接电话,那个姓宋的就这么勾人?”
萧落抬眼望他,睫毛在眼睑投下浓重阴影,像一口深不见底的井。
她在医院躺了三天,连楚萌都找得到她,可这个曾发誓“永远不让她受委屈”的男人,却连一条消息都没发来。
“段轻许!”
她眼前一阵发黑,指甲抠进墙皮才勉强站稳,“你一大早过来就为了说这个?”
“我当然是担心你!”
他声音陡然拔高,却在看见她苍白如纸的脸色时,喉结狠狠滚动了两下。
“现在看来我就是多余!你有姓宋的哄着,哪里需要我?”
段轻许咬牙压下翻涌的情绪。
他告诉自己,不过是个玩腻的女人,何必在乎她跟谁在一起?
正好趁这个机会断干净……
可当视线扫过她泛青的眼下,就想到她和别的男人亲密的画面,心口突然像塞了团乱麻,闷得喘不过气。
这种失控感让他烦躁到极点。
“萧落,你怎么这么下贱?我真后悔认识你!”
他不敢再看她的眼睛,扔下这句话后,便扬长而去。
萧落僵立在原地,直到他的脚步声消失很久,才慢慢开门进屋,瘫倒在沙发里。
段轻许说后悔认识她?她又何尝不后悔?
如果从没遇见这个男人,没尝过他虚情假意的温柔,现在就算得了绝症,也不至于这么疼。
手机突然滴滴作响。
是段轻许发来的一段语音。
点开的瞬间,她的心沉到了谷底。
“轻许,如果萧落得了绝症,你会可怜她吗?”楚萌的声音钻入耳中。
男人的嗓音满是不耐:“能不能别提她?烦死了。”
“你就告诉我嘛。”
沉默几秒后,他语气淡得像在聊不相干的人:“少了个玩物确实有点可惜,但心疼?她那种自甘下贱的女人,活着就是浪费空气。”
萧落知道这是楚萌故意恶心她,可攥着手机的手还是止不住发抖。
生理和心理的双重剧痛席卷而来,她蜷缩在沙发里,想起这两年为他做的一切。
省吃俭用给他交学费、半夜打工赚生活费、连自己生病都舍不得花钱治……
原来在他眼里,她只是个“玩物”,连活着都是错。
那就结束吧。
反正现在的她,活着也是一种折磨。
她打开订房软件,用仅剩的五千块订了间总统套房——
那个段轻许曾说“以后我们要在这儿办婚礼”的酒店。
刷卡走进房间,奢华的装潢刺得她眼眶发酸。
她走进浴室,放满一缸热水,撒下玫瑰花瓣,然后摸出早已准备好的水果刀。
刀刃划破皮肤的瞬间,她忽然笑了——
临死前,也算住过他承诺过的“婚礼现场”了。
血珠滴进水里,很快染成淡粉色。她慢慢躺进去,感受体温一点点流失。
下辈子,她一定一定,不要再遇见段轻许。
她全然不知,在她订下这间房的那一刻,段轻许就收到了消息,因为这家酒店是段家的产业。
当他得知,那个叫宋谨言的男人也在这家酒店时,便彻底坐不住了。
“敢在我的地盘偷情?萧落,你真是好样的!”
段轻许驱车赶了过去,一路上,他都在想——
等他抓到这对狗男女,一定要狠狠揍宋谨言一顿,要让萧落哭着求他原谅……
8.
酒店房门前,段轻许举起的拳头,却在最后一秒变成了狠踹门板。
“砰——”
木门撞在墙上发出巨响,惊得走廊尽头的服务员抱头惊呼。
他踩着满地玫瑰花瓣冲了进去。
“萧落!你他妈给我解释……”
咒骂戛然而止。
房间里没有想象中男女纠缠的画面,只有刺目的红。
萧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左手垂落床边,腕部狰狞的伤口还在渗血,染红了半边床单。
而宋谨言正扯下领带,将她的上臂勒紧,又从急救包掏出止血纱布,用力按在伤口上。
“快叫救护车!她休克了!”
宋谨言的吼声让段轻许猛然回神。
他哆哆嗦嗦地掏出手机,拨去了急救电话。
电话接通的瞬间,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嗓音:“总统套房……有人自杀……”
他从未如此害怕过。
第一次意识到,若失去萧落,他会痛不欲生……
急诊室红灯亮起,段轻许被挡在门外,靠着墙缓缓滑坐在地,浑身脱力。
不知过了多久,护士的声音传了过来:“血液检查发现白细胞异常增高,怀疑病人有慢性粒细胞白血病……”
宋谨言连忙上前:“她确诊白血病快一个月了,我是她的主治医生。”
“什么白血病?”段轻许一把攥住宋谨言的衣领,手臂发颤,“你说谁得了白血病?”
“萧落。”宋谨言皱眉,“你是她男朋友,居然不知道?”
段轻许猛地松手,僵在原地。
所有片段突然串联起来,萧落频繁地流鼻血、突然消瘦、床头的药瓶……
原来她一直在独自承受病痛,可他却一无所知,甚至伤害她、冷落她……
段轻许内心矛盾极了。
一方面,他坚信萧落为抢楚萌的保研名额,睡遍音乐学院,令他厌恶。
另一方面,看着她躺在血泊中,愧疚感几乎将他淹没。
他一时不知,若她醒了,他应当如何面对她?
手机突然响起,段轻许双目无神,下意识接通,电话那头传来楚萌的哭泣声:
“轻许!我摔倒了……医生说可能会流产……”
这时,护士正好推门而出:“病人需要紧急输血,ab型rh阴性血,血库这边不够……”
“用我的!”段轻许脱口而出,“我也是这个血型!”
楚萌在电话里尖叫:“段轻许!你到底来不来?我们的孩子要没了!”
段轻许知道该去陪未婚妻和孩子,可萧落濒死的画面在脑海挥之不去。
但他也清楚,如果他就这么见死不救,他会悔恨终身。
“萌萌,你乖一点,等我忙完就去看你。”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挂了电话,跟着护士去输血。
直到后半夜,萧落才脱离危险,段轻许这才前往楚萌所在的科室。
听说她已无碍,在vip病房休息,他松了口气,快步上楼。
快到门口时,他听见病房里传来压低的争吵声。
“我让你别来!万一被轻许发现怎么办?”
一个陌生的男声激动地回应:“这么晚了,他不会过来了!”
“而且他根本不在乎你,只有我,只有我才是真的爱你……”
9.
听着病房内隐隐传来的对话,段轻许的脚步像是被钉住了一般,生生停在了原地。
“你疯了吗?小声点!”
楚萌刻意压低了嗓音,那声音里透着一丝慌乱。
“现在计划就差最后一步了,只要我顺顺利利嫁给轻许,我就能一直待在段家……”
“然后呢?让我的孩子管别的男人叫爸爸?”
男声陡然拔高,又迅速压了下去,“萌萌,别傻了,段轻许根本就看不上你,要不是你妈当年……”
“闭嘴!”
楚萌厉声打断,“现在只要我生下这个孩子,段轻许就必须娶我!我就永远都是段家的儿媳妇!他们得养我一辈子!”
段轻许的呼吸陡然变得急促起来,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压住。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孩子竟然根本不是自己的,更没想到楚萌心里竟藏着这样不堪的算计。
“他不是又去陪萧落了吗?你就算嫁给他,他也还是放不下萧落。”
“那又怎么样?萧落那个贱人很快就要死了!”
楚萌的声音里满是怨毒,仿佛要将萧落生吞活剥,“我已经买通了她的骨髓捐献者,只要再拖一阵子……她必死无疑!”
“你就不怕段轻许发现真相?”
“怕什么?他那么蠢,我说什么他都信。”
楚萌冷笑一声,“当年我说萧落顶替我的保送名额,他连查都不查就信了……”
段轻许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阵发黑,不得不伸手扶住墙壁,才勉强稳住身形。
当年,他接楚萌放学时偶然遇见萧落,一眼就被萧落那清丽脱俗的模样吸引。
随后楚萌哭哭啼啼地告诉他,萧落为了顶替她的保研名额,接受了教授和院领导的潜规则。
他一时冲动,便以身入局,帮楚萌报复萧落……
可这竟然从头到尾都是谎言?
这个真相,比知道孩子不是自己的,还要让他难以承受。
他原本还可以自我安慰,过去两年对萧落的欺骗和玩弄,都是为了替楚萌出气。
可现在,萧落是无辜的,那他算什么?
想到萧落还虚弱地躺在icu里,他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呼吸困难。
病房内的两人,还在为自己的算计争论不休,段轻许已经听不下去了。
他猛地用力推开了门。
“轻许?!”
楚萌惊坐起来,脸上强压着内心的慌乱与不安,硬生生挤出一个笑脸,“你什么时候来的?”
段轻许缓步走到床前,一把攥住了楚萌还在打点滴的手。
“在你说怎么借这个野种嫁给我的时候,我就在外面了。”
针头拉扯着皮肉,楚萌痛得惊呼一声,却不敢用力挣扎,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轻许,你听我解释……”
一旁的男人看不过眼,一把推开了段轻许,不顾楚萌的劝阻,义正词严道:
“段轻许,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也不瞒你了。我叫张池,萌萌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
段轻许冷淡的目光轻轻扫过眼前这对男女,声音异常平静:
“好,很好。”
“既然如此,楚萌,我们的婚约可以取消了,你就和你孩子的爸爸白头偕老吧。”
功亏一篑,楚萌吓得满脸都是泪,一把挥开张池就要追段轻许。
然而段轻许一眼都没看她,转身便离开了她的病房。
他竟觉得有些轻松,楚萌的所作所为,彻底切断了他最后一丝顾虑。
他想,他应该去照顾萧落,为自己过去两年的恶行赎罪。
不过贸然取消婚约,家里两位老人显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毕竟楚萌是他们精心抚育长大的,在他们心里,楚萌就像亲生女儿一般。
他想了想,还是请了一名私家侦探,打算把楚萌这些年作的恶一笔笔查清楚,都摆到父母面前,让他们无话可说。
这一查,结果更是让他猝不及防。
“段少,我们这边查到,楚小姐患有严重的性瘾,这些年不仅与这位名叫张池的体育生维持不正当关系,本科期间还与多位教授有染。”
私家侦探将一份文件传给了段轻许,里面全是楚萌这些年交往过的男人的资料。
段轻许这才明白,萧落是凭自己的实力保送了研究生,而楚萌才是那个想走捷径的人。
结果翻了车,便四处散布萧落的黄谣,毁她名声。
段轻许深吸一口气,又听见私家侦探说:“另外,我们还查到一些旧事,十五年前,您的母亲段夫人,和楚萌的母亲……”
10.
十五年前,段家老宅被人恶意纵火,楚萌的母亲在段家帮佣,为救段夫人而死。
而现在,私家侦探告诉段轻许:“这个纵火犯目前已经出狱,我们调查了他的真实身份,他是楚小姐的生父。”
“由于楚小姐对他不管不顾,他心生怨愤,向我们吐露了真相。”
“当年那场大火,是他们一家三口精心策划的阴谋。他们本想借此机会获取您母亲段夫人的信任,进而谋取经济利益。”
“可没想到,在临出火场时,楚小姐竟亲手把她的妈妈推了回去……”
那年楚萌,应该还不到十岁。
段轻许只觉一股寒意,顺着脚底直往上蹿。
他呆立良久,才回过神来,手指颤抖地将这些触目惊心的证据发给了父母。
当夜,楚萌就被毫不留情地从vip病房“请”了出来。
她狼狈地尖叫着,昂贵的病号服被扯得歪斜:“放开我!就算孩子不是段轻许的,我也是段家养大的女儿!你们凭什么?!”
“就凭这个。”
一个冰冷的男声响起,楚萌惊恐地抬头,看到段轻许面无表情地站在面前,一堆打印出来的照片和供词像冰冷的雪花一样砸向她的脸。
“楚萌,我父母念在十五年的情分,不追究当年旧案。但从今天起,段家与你恩断义绝。给予你的一切,全部收回。你好自为之。”
“收回”二字如同丧钟,这意味着,无限额的信用卡、俯瞰全城的奢华公寓、衣帽间里堆积如山的奢侈品……她苦心经营的一切,瞬间化为泡影!
楚萌彻底崩溃,捧着还未显怀的肚子嚎啕大哭:“轻许!轻许哥哥!你听我说……”
段轻许已经不会听了,他没有再看她一眼,转而走进了宋谨言的办公室,问他:“你刚才说什么?萧落现在不能化疗?”
宋谨言沉重地点点头,“她的身体状况很差,强行化疗肯定支撑不住,我们必须尽快……”
话音未落,一个护士快步走了进来。
“宋医生,萧小姐又晕过去了!”
宋谨言一个箭步就冲了出去,段轻许紧随其后,眼睁睁看着他们把奄奄一息的萧落推进了急救室。
宋谨言脸色剧变,像离弦的箭般冲了出去。
段轻许紧随其后他眼睁睁看着那扇急救室的门再次合拢,刺目的红灯亮起。
所有的力气瞬间抽离,他“咚”地一声跌跪在冰冷的地板上,双手痛苦地捂住了脸。
他想起萧落为了他的学费,在寒冬深夜的街头拉琴,指尖冻得通红发紫。
他想起去年圣诞节,楚萌嫌弃地扔掉一条赠品手链,他随手捡起塞给萧落,她竟感动到落泪。
他想起那个大雪纷飞的冬夜,萧落烧得浑身滚烫,意识模糊却死死攥着他的手,喃喃着:“不去医院……太贵了……”
他的“贫穷”是一场精心设计的伪装,而萧落给予他的爱,却是掏心掏肺、毫无保留的真实。
命运何其残忍!
当他终于拨开迷雾,决心用余生去弥补萧落时,死神却狞笑着要将她夺走。
一个念头如同惊雷般在他脑海中炸开:如果萧落真的走了……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原来,那份在初见时就悄然种下的情愫,早已在岁月里生根发芽,兀自葳蕤。
只是楚萌的谎言为他的爱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让他迟迟没有察觉。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那盏狰狞的红灯终于熄灭。
宋谨言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出来,段轻许踉跄着扑过去,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她……怎么样了?”
“这次是救回来了。不过……”
宋谨言深深地叹了口气,看到段轻许的脸时,眼睛又一亮。
“段轻许,你和她血型一样,你要不要去做个配型试试?”
配型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段轻许抓着报告单,像个孩子般又哭又笑,对着宋谨言语无伦次:
“配上了!我居然配上了!什么时候能做手术?今天可以吗?不对,就现在!现在可以吗!?”
段轻许无视了家人的反对,毅然决然将自己的骨髓捐献给了萧落。
手术很顺利。
萧落顽强的生命力配合着新的骨髓,终于开始一点点驱逐病魔的阴影。
她渐渐脱离了危险,从无菌病房转入了普通病房。
段轻许买了一大束火红的玫瑰,激动地赶往医院。
他要和她道歉,他要和她表白,他要和她共度余生。
可是当他走到萧落的病房外,却发现她的病床边围了很多人。
其中一个气质优雅的年长女性,正温柔地看着萧落,轻声说道:
“落落,你一直是我最得意的学生。我这里有一个去欧洲顶级音乐学府进修的机会,你愿意去吗?”
11.
段轻许僵在原地,千言万语都卡在喉咙里。
他站在门外,怔怔地看向萧落,发现她的眼睛一点点亮了起来。
那是他许久未见的神采,那般熠熠生辉。
“老师,谢谢你!我一定不会让你丢脸!”
萧落兴奋地抱紧了自己的恩师,泪眼模糊间,她看到了门外的段轻许,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众人也发现了捧着花的段轻许,纷纷八卦起来:
“落落,这是你男朋友吗?”
萧落沉默了片刻,冷漠地回道:“不是,我不认识他。”
短短七个字,像一把尖利的刀,扎进了段轻许的心脏,血肉模糊。
他设想过,萧落可能会怨恨他,咒骂他,甚至打他,他都能接受。
可是她这样漠然,就好像,她真的不认识他,真的不在乎他,更没有爱过他。
他心里慌乱,想要冲进去,却被宋谨言带着保安拦了下来。
宋谨言一把拽着他的衣领,面色沉如暮霭,“你没听见吗?她说不认识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她。”
在宋医生的严防死守下,段轻许再没能成功踏入萧落的病房。
萧落出院后,更是对他避而不见,斩断了所有的联系。
她安心地准备出国的材料,专心致志地练习口语,仿若完全将段轻许这个人遗忘了。
直到前往f国那天,她拎着行李箱,站在人来人往的机场大厅,突然发现身边所有大屏幕,都浮现了她的名字。
【萧落,对不起!萧落,我爱你!萧落,能不能不要走?】
那么直白,那么热烈,让路人纷纷驻足,议论纷纷:
“这个萧落是谁啊?好羡慕她!”
“这要花不少钱吧,哪个富家公子在追爱呀?”
“这也太奢侈了!在拍偶像剧吗?”
……
众人或惊叹或艳羡,身为主角的萧落,却依旧没什么表情。
她淡然站在人群中,看着段轻许这兴师动众又奢华无比的挽留,内心无波无澜。
她想,她的心早就在那个得知段轻许是段家少爷的夜晚死掉了,她爱的那个段轻许,也早就死掉了。
现在的段轻许不管做什么,都无法再牵动她的心。
耗费数百万的广场大屏告白,不如那年夏天,她爱的那个一贫如洗的段轻许,看向她时的那双眼睛。
那样好的段轻许是假的,那样爱段轻许的萧落,也再也回不来了。
她毫不犹豫地走向了登机口,一次都没有回头。
而段轻许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撞开拥堵的人群,不顾一切地朝着安检口狂奔。
他必须追上她!
他要亲口告诉她,他愿意抛下一切跟她走。
“萧落!!!”
他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在空旷的航站楼里回荡,带着令人心碎的绝望和哀求。
就在他几乎能看到那道通向登机口的玻璃门时,几道黑色身影骤然从几个方向合围而来,瞬间切断了他所有的去路。
是段家的保镖,训练有素,面无表情。
“少爷,得罪了。”
保镖们没有丝毫停顿,架着奋力踢打、喉咙嘶哑得几乎发不出声的段轻许,迅速消失。
而跑道上,萧落所在的那架飞机,在巨大的轰鸣声中,昂首冲入了云霄,消失在蔚蓝的天际。
12.
段轻许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十分出格,惊动了父母。
段氏夫妇认为,就算楚萌不是良配,自己的儿子也不能娶一个家道中落的穷学生。
他们迅速为段轻许安排了相亲,并把段轻许关在了家里,严防死守。
段轻许也是个犟种,一连三天滴米未进,饿到快要晕过去,也不肯去见那些富家千金。
佣人开窗通风时,他更是以一种超然的勇气和决心,直接从二楼跳了下去,摔断了一条腿。
腿还没好利索,他就在好兄弟的帮助下从医院逃了出去,登上了前往f国的飞机。
他一瘸一拐地来到萧落的公寓楼下,捧了一束玫瑰,想要等她放学,给她一个惊喜。
可他完全没想到,萧落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宋谨言褪去了白大褂,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像个优雅的王子一样,护送着萧落归来。
让段轻许目眦欲裂的是,他亲眼看见,萧落准备上楼时,宋谨言拉住了她,得到她的默许后,在她额头上轻轻地印下了一个吻。
萧落背着小提琴走进楼道,突然在晦暗的灯光下,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段轻许倚在斑驳的红墙边,手里却捧着一束热烈的红玫瑰。
“落落!”他快步上前,眼底涌动着压抑已久的渴望,“我终于见到你了。”
萧落后退半步,“你怎么在这里?”
“我特地来找你的。跟我回家好不好?”
他声音沙哑,手指抚上她脸颊。
萧落猛地偏头躲开,却被他扣住手腕按在墙上。
玫瑰花砸落在地,段轻许滚烫的唇狠狠压下来。
萧落咬破了他的舌头,他吃痛皱眉,却仍旧不愿放开,按着她的后脑勺更深切地吻了下去。
直到喘不过气来,他才稍稍松开她。
很快,一记耳光甩在了他的脸上。
“你疯了吗?!”萧落抬起袖子狠狠擦着嘴。
他一把拽住萧落的手,不让她继续擦唇上属于他的气息。
“就这么嫌弃吗?宋谨言亲你你怎么不擦?”
萧落狠狠地甩开了他,眸中泪光闪烁,声音也抖得厉害:
“宋谨言是朋友,你是什么?你是个骗子!段轻许,我看见你这张脸,就想起那两年我被骗得有很惨……我真的不想再见到你!”
她撂下这句话,便快步上了楼,并快速地将自己的房门反锁。
段轻许孤零零地站在楼下,整个人仿佛被抽去了所有力气,他半跪在满地的玫瑰花瓣上,一滴悔恨的泪砸了下来。
尽管萧落一直没有好脸色,段轻许还是留在了f国,一直住在离萧落最近的那家酒店,却也只能看着萧落渐行渐远。
作为清丽的中式美女,又拉了一手好琴,萧落在学校很受欢迎,各种肤色的帅哥围在她身边,想要博美人一笑。
更让段轻许危机感暴增的是,他发现宋谨言也来到f国留学了,甚至还租下了萧落隔壁那间房,和萧落做了室友!
段轻许站在暗处,看着他们同进同出,心急如焚。
他想,是时候采取一些行动,把这两个人拆开了。
13.
稀碎的雨丝落下,萧落裹紧羊绒围巾,走在回家的路上。
她刚结束一场演出,还抱着观众送的百合花。
宋谨言的电话拨了过来,嗓音如这初春的细雨般温和:“萧落,我做了夜宵,你什么时候到家?”
“我马上就到楼下了……”
小巷转角处,一辆熄火的黑色奔驰突然亮起车灯。
萧落下意识抬手遮眼,耳畔传来皮鞋踩进水洼的声音。
下一秒,浸透乙醚的棉帕从后方捂住她口鼻。
萧落拼命挣扎,百合散落一地,手机砸在地上发出闷响。
宋谨言的声音模糊地传了出来:“喂,萧落,你怎么了?信号不好吗?”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将手机捡了起来,利落地点了挂断。
黑色的雨伞微微抬起,露出了段轻许那张俊美的脸,他看着昏迷的萧落,对她身后的大汉说:“轻点,别弄伤了她。”
……
海浪声。这是萧落恢复意识时最先感知到的。
她躺在圆形水床上,丝质睡衣下摆卷到大腿,露出脚踝上的纯金细链。
链子的另一端锁在床脚的黄铜环上,长度刚好够她走遍这个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却无法离开这栋房子。
整面玻璃墙外是蔚蓝的海,悬崖下礁石嶙峋。
段轻许就坐在床边,见萧落醒来,他拿起床头柜上插着吸管的玻璃杯。
“滚。”萧落一开口就被自己嘶哑的声音吓到。
他仿若没有听见,温柔地托起她后颈喂水。
她不耐地挥拳打翻水杯,玻璃在地毯上滚出沉闷的声响。
段轻许丝毫没有生气的样子,他又倒了一杯柠檬水,将吸管凑到她的嘴边。
“落落,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我只是觉得,你应该给我一个机会,让你重新认识我。宋谨言太碍事了,我也是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萧落瞪着她,依旧不肯喝那杯水。
他笑了笑,手指摩挲她脚踝上被金属磨红的皮肤。
“你放心,等你重新爱上我,我就带你回去。到时候你想去哪里进修,我都陪你一起。”
萧落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你做梦。”
他不急不躁,再度将吸管送到她的唇边,“别管我是不是做梦,你先喝口水好不好?你恢复了体力,才能跟我赌气,不是吗?”
“谁跟你赌气了?”
萧落避开了他,抓起一旁的玻璃水瓶,将里面的水一饮而尽。
“段轻许,你不值得我赌气,我只是单纯的不想搭理你。”
她的漠然让段轻许只颓丧了五分钟,就重振旗鼓,坚持不懈地骚扰她。
接下来的三天,她只能被迫与段轻许独处。
这里是与世隔绝的海岛,佣人都是不知哪国的语言不通的人,萧落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尝试了各种逃跑方式无果后,被绑架的第五天,萧落全然没了第一天的斗志,消沉了下来。
她不再吃饭,也不再喝水,甚至不再睡觉,就那么枯坐着,宛若一个被抽走灵魂的芭比娃娃。
段轻许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第五天,他不知从哪带来一只白色的比熊犬,装在花朵里,送到萧落面前。
“喜欢吗?取个名字吧。”
他就知道萧落无法漠视这样可爱的小生命,她眼睛一亮,揉着小比熊柔软的毛发,淡淡地说:“叫滚滚吧。”
“为什么叫滚滚?”
“因为想让你滚。”
“……”
有了滚滚之后,萧落精神好了一些。
晚上,萧落抱着滚滚躺在床上,段轻许也挤了上来。
看着萧落戒备的目光,他举起双手,“在你同意之前,我保证不碰你。”
萧落放松下来,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滚滚的头,目光沉静而温柔。
段轻许突然有些羡慕这个狗子,他小心地凑过去,也摸着滚滚,不无委屈地说:“你要是像喜欢滚滚一样喜欢我就好了。”
萧落避而不答,但是并没有抗拒他的靠近,他心中一喜,得寸进尺揽住了萧落的肩。
可能是困了,萧落自然地靠在了他的怀里,昏昏欲睡。
他心跳如擂鼓,将萧落搂得更紧了些。
片刻后,他听见萧落轻声说:“滚滚需要运动,明天我们一起带它遛弯吧。”
他心里软得一塌糊涂,毫不犹豫回道:“好。”
他关了床头的灯,将萧落紧紧抱在怀里,完全没有看见,萧落在黑暗中,睁圆了一双眼,空洞地望着空气里一个莫名的地方。
14.
段轻许万万没有想到,这么多天的朝夕相处,萧落的心一点都没有软和下来,甚至更加坚定。
当他牵着萧落的手,带着滚滚在海滩上漫步,萧落趁低头捡贝壳的功夫,抓起了一把砂砾,狠狠地朝他的眼睛撒了过来。
在他短暂失明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抛下了他和滚滚,朝不远处的港口狂奔而去。
“落落!别跑了!前面没有路!”段轻许顾不得火辣辣的眼睛,一边追一边喊道。
萧落充耳不闻,目光锁定在岸边那艘随波摇晃的渔船上。
船头坐着个戴草帽的老渔夫,正慢悠悠地整理渔网。
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求求你!带我离开这里!”
萧落跌跌撞撞地爬上船,手指死死攥住船夫的衣袖,用英语哀求道。
船夫没有回答,只是默默解开了缆绳。
船身晃动,缓缓驶离岸边。
萧落瘫坐在船舱里,看着站在沙滩上越来越小的段轻许,终于松了一口气。
可这口气还没吐完,船夫突然摘下了草帽,用不熟练的英语说:
“萧小姐,少爷吩咐送您去南岸的别墅。他说您喜欢看日落,那边视野更好。”
萧落猛地站了起来,浑身僵硬。
“你们……你们是一伙的?”
船夫笑而不答,只是掏出对讲机:“少爷,她已经在船上了。”
对讲机那头段轻许长舒一口气:“好,我马上……”
萧落没等他说完,转身毫不犹豫地跳进了海里。
冰冷的海水瞬间吞没了她,耳膜被水压挤得生疼,但她依旧奋力划动手臂,迫不及待要逃离这个有段轻许的孤岛。
“落落!”
岸边的段轻许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他扯开领带,踢掉皮鞋,正要纵身跃入汹涌的海浪,两个保镖立刻冲上来架住他的胳膊。
段轻许猛地回头,看到沙滩上不知何时出现了十几个黑衣人,为首的正是段家的老管家。
“少爷,老爷吩咐必须带您回去。”
管家面无表情地说,示意手下加强钳制。
“放开!她会死的!”
段轻许疯狂挣扎,昂贵的西装在撕扯中裂开。
“已经有人去救了。”管家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赶紧把段轻许拖走。
海面上,一艘快艇已经接近萧落落水的位置。
船上的宋谨言毫不犹豫地跳入水中,像一尾灵活的鱼,几下就游到了萧落身边。
萧落已经脱力,长发像海藻一样在水中散开。
宋谨言一把搂住她的腰,带着她上了快艇,迅速实施急救。
“咳咳……”萧落吐出几口海水,虚弱地睁开眼,对上宋谨言焦急的目光。
沙滩上,段轻许看着这一幕,眼中的疯狂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可怕的平静。
保镖们趁机给他注射了镇静剂,但他的目光始终死死锁定在远处的两人身上。
在被强行押上直升机前,段轻许突然挣开束缚,对着海面大喊:“萧落!我一定会把你找回来!等我!”
说完他便彻底晕了过去,但他嘶哑的声音好似还在海面上回荡。
萧落瑟缩了一下,宋谨言立刻将她搂得更紧,用身体挡住了段轻许的视线。
15.
三年后。
a市最大的音乐厅。
掌声如潮水般涌来,萧落鞠躬谢幕,转身步入后台。
远远的,她看见一个年轻女孩站在化妆间门口,笑盈盈地望着她。
“萧老师您好,我是林薇薇,我和未婚夫都是您的忠实听众。”
她回头甜笑,“轻许,你说是不是?”
阴影里走出西装革履的男人,三年时光将他眉宇间的锐气打磨成更危险的深沉。
“萧老师的小提琴确实出神入化。”他嘴角微微勾起,“我这个不懂古典乐的人,也是听得如痴如醉。”
他搂着林薇薇,目光却直直落在萧落脸上,仿若带着灼人的温度,一寸寸描摹过她的眉骨、鼻梁、唇线。
萧落感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重重敲击,一下又一下。
她知道,回到a市可能会与段轻许重逢,却没想到是这样的情景。
“谢谢二位的支持。”她艰难开口,握着小提琴的手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好在段轻许已经移开了目光,他亲昵地把玩着未婚妻一缕头发,对萧落说:“萧老师,我和薇薇的婚礼下个月举行,请问,你愿不愿意带领乐团来演奏一曲?如果有意愿的话,我们可以吃个饭好好商讨一下细节。”
他的态度坦坦荡荡,他和林薇薇似乎也是恩爱有加,林薇薇更是热情地握住萧落的手,天真烂漫地笑着。
拒绝的话到嘴边,怎么也吐不出来。
萧落不动声色地收回手,“那明晚吧,我们吃个便饭。”
段轻许点点头,搂着林薇薇转身离去,一眼都没有再看过她。
萧落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她想,也许是自己多心了。
段轻许早已接手段氏,是圈子里出了名的青年才俊,如今又有娇妻在怀,应该早就不在乎她了。
两人那段沉痛的往事,也可以彻底被岁月尘封了。
翌日晚七点,萧落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预定的包厢门。
她做好了面对段轻许和林薇的心理准备,试图将昨晚剧院后台那道灼热的视线当作错觉。
然而,门内只有一个人。
段轻许独自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穿着剪裁完美的深色西装。
听到声响,他缓缓转过身来。
三年时光似乎并未在他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反而沉淀出一种更深的、带着掌控感的成熟魅力。
“欢迎回国,落落。”
他眼底翻涌着萧落万分熟悉的偏执,让萧落心中警铃大作,整个人僵在了门口。
“怎么只有你?林小姐呢?”
段轻许绕过餐桌,一步步走近,古龙水的香味强势地笼罩过来。
“她临时有点事,来不了了。”
萧落后退一步,拉开距离,语气疏离,“既然林小姐不在,我想这顿饭也没有必要了。告辞。”
手腕被一把攥住,段轻许的指尖滚烫,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三年!萧落,我等了你三年!现在你回来了,连一顿饭的时间都不肯给我?”
萧落用力地想要挣开他的手,“段轻许!你快要结婚了,能不能自重一点?”
他猛地将她拉近,灼热的呼吸喷在她的额头上。
“根本没有什么未婚妻,林薇薇不过是我拉来做戏的。落落,三年过去了,我依旧忘不了你。”
16.
萧落仰头看着他,眉宇间尽是疲惫。
“段轻许,你究竟有没有未婚妻,与我无关。过去的事情,早就该结束了。”
“结束?”段轻许低低地笑了起来,“谁告诉你结束了?我等了整整三年,一万多个日日夜夜,我做着自己不喜欢的事,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
他将萧落紧紧拥入怀中,眼眶微微发红。
“我只想让自己强大起来。我只想让你回到我身边。”
他收紧双臂,好似要将萧落揉碎了,融进自己的骨血。
萧落放弃了挣扎,双眸空洞。
“段轻许,你曾经有无数个机会,把我留在你身边,你珍惜了吗?”
感受到他身体的僵硬,萧落微微一笑,眸子里却闪烁着泪光。
“两年的时间,我几乎为你付出了我的一切。那两年,你但凡有一丝触动,以你的能力,不会查不出真相。可你依然选择无视我的爱,用最狠最无耻的方式,欺骗我,伤害我。”
他的手臂终于松开,她狠狠地推开了他,脸上爬满泪水。
“当初我死里逃生,醒来后你知道我第一个想法是什么吗?”
“我想,既然上天愿意给我重来一次的机会,我就要好好活下去,把践踏我的人,通通甩在身后。”
她胡乱用手背擦了擦泪,深吸一口气,“段轻许,我已经走出来了,你也放下吧。”
她转身想要离开,却再度被段轻许拉住了手。
“落落,我是犯过错,但你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弥补吗?三年前我能把我的骨髓给你,现在,我可以把我的命都给你……”
萧落打断了他,“骨髓是么?我很感激。”
她抽出手,转而从包里掏出一本支票簿,签上了自己的名字,“金额你自己填吧,多少都可以。”
她云淡风轻的反应让段轻许心碎,他接过支票撕成碎片,扬起如雪花飞舞。
“你知道的,我想要的不是这个。”
萧落低垂了眼睫,“我现在能给你的,只有这个。”
段轻许的胸腔剧烈起伏,整个人好像都快随那张支票一样碎掉了。
“为什么?落落?你以前很爱我的……为什么回不去了呢……”
“她爱你的时候你也没有珍惜,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宋谨言推门而入,自然地牵起萧落的手。
男人的自尊不允许段轻许在情敌面前示弱,他快速收拾好了情绪,直起了背脊,“关你什么事?”
“落落现在是我女朋友,当然关我的事。”宋谨言微微笑,“段总,你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带我女朋友先走了。”
萧落并没有反驳,她反握住宋谨言的手,随他走出了包厢。
段轻许僵立在原地,不可置信地望着他们相携而去的背影,片刻后,他不甘心地高喊:“落落!”
萧落依旧没有回头,就像三年前登机时一般,一次都没有。
她坐进了宋谨言的车,他贴心地为她系好安全带,深邃的眉眼在霓虹灯光下分外温柔。
她心里一动,“谨言,谢谢你。”
宋谨言看着她,真挚地说:“萧落,我可以真的做你男朋友吗?”
17.
这是宋谨言三年来第n次表白,萧落的回答依旧是拒绝。
“我不能答应你。谨言,你是个很好的人,你值得最好的爱。现在的我,没有办法给你这样的爱。”
宋谨言不依不饶,“现在的你没有办法爱我,那以后呢?”
萧落无奈地看着他。
“以后的事情我也说不准。但我不想给你希望,让你做无谓的等待。谨言,要不,我们暂时还是不要再见了吧?我真的不想耽误你。你去享受一下没有我的生活,也许能找到新的目标呢?”
宋谨言痛苦地把额头贴在方向盘上,长叹了口气,“我没办法想象,没有你的生活。萧落,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谨言,被你爱真的很幸运,如果是五年前的我,肯定毫不犹豫就同意了。可是现在的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爱一个人。”
段轻许给她的伤害,太深太重,她表面风轻云淡,其实内心伤痕累累。
这三年,追求者众多,更有宋谨言这样的天之骄子,但她还是无法坠入爱河。
她想,这可能是一种ptsd,她惧怕男人,惧怕感情,更惧怕自己的付出,到最后是一场空。
她不能把这样的自己献给宋谨言,她不想宋谨言和她一样痛苦。
两人俱是无言,全然不知,他们的谈话,通过藏在萧落手机里的窃听软件,一字不落地传进了段轻许的耳朵里。
他确信两人并未终成眷属,遂放下心来,继续全力以赴地追逐萧落。
他自费为萧落在a市的演出做宣传,几乎全城的广告位都被包了下来。
他的爱一如往昔,张扬又热烈。
段氏集团少东家为知名小提琴美人如痴如狂的消息,不仅传遍了上流社会,也流入了贫民区。
楚萌结束一天的保洁工作,揉着酸痛的腰背回到家。
当年她被段家赶了出来,不得已只能嫁给孩子的生父张池,不曾想对方是个绣花枕头,每日无所事事,就指望段家来接济他们。
后来发现段家是真的不要她了,他的态度瞬间冷了下来,对她和儿子不管不问,做保安的一点工资只管自己吃吃喝喝。
偏偏儿子还是天生自闭症,三岁了一个字都不会说。
人生陷入最低谷,她打开手机,刷到了段轻许和萧落的新闻。
看着照片上风流倜傥的段轻许和清丽脱俗的萧落,楚萌又望了一眼镜子里饱经风霜比实际年龄老了十岁的自己,恨意无限滋生。
片刻后,她拨通了一个电话:“喂,陈经理,你上次说,那个小提琴家萧落要在你们酒店办庆功宴是吗?你们缺不缺保洁呀?”
……
三天后,萧落的演奏会在a市取得巨大成功,资方为她举办了豪华的庆功宴。
她站在舞台中央,正准备致辞,忽然听见头顶传来一声不祥的“咔哒”声。
下一秒,她头顶那盏巨大的水晶吊灯轰然坠落!
“落落!小心!”
一道身影猛地从侧面扑来,萧落只觉腰间一紧,整个人被一股力道狠狠推开。
她踉跄着摔倒在地,耳边传来“砰”的一声巨响,玻璃碎片如暴雨般四溅。
她仓皇抬头,眸中一片血色。
18.
“宋谨言!”
萧落哭喊。
她看到水晶吊灯的金属骨架正压在他的背上,尖锐的棱角刺入肩胛,鲜血迅速浸透白衬衫……
事故结果很快就调查清楚了,在水晶灯上动手脚的楚萌被捉拿归案,等待她的是十数年的牢狱。
但是宋谨言的右手废了,就算把楚萌碎尸万段,他的手也拿不起手术刀。
这对一个外科医生来说,是致命的打击。
萧落心痛不已,她知道,如果当时宋谨言没有挺身而出,那么被毁掉右手的人,可能就是自己。
她几乎住在了宋谨言的病房,端茶递水,极尽温柔。
可是宋谨言这次,却拒绝了她的示好。
“萧落,你不用感到愧疚,我只是做我自己想做的事。你如果因为这个留在我身边,我会觉得你在侮辱我。”
他盯着窗外飘落的梧桐叶,声音比枯叶更干涩:“你走吧。”
萧落削着苹果的手微微一颤,“谨言,我没有……”
“我不要你可怜我,你走。”
门外传来怯怯的叩门声。
圆脸的小护士捧着托盘进来,目光黏在宋谨言苍白的侧脸上:“宋医生,该换药了。”
她手指灵巧地解开宋谨言的绷带,露出狰狞的伤口。
萧落不忍再看,走出了病房。
屋内一时间只剩宋谨言和护士,她忽然鼓起勇气,对宋谨言说:“宋医生,你还记得我吗?我刚开始实习的时候,是你带的我。”
宋谨言点点头,“有点印象。”
她面上一喜,双颊微红,“我想说,就算你不能上手术台了,你在我心里,依旧是最厉害的外科医生!宋医生,我……我……喜欢……你……以后我可以做你的右手!”
门被突然撞开。
萧落像阵风一般卷到病床前,在小护士惊愕的目光中,一把扣住宋谨言完好的左手。
她的声音带着孤注一掷的颤栗:“不需要你做他的右手,他有我就够了!”
在小护士惊愕的目光中,她在宋谨言脸上胡乱地亲了亲。
“听不懂吗?他是我的!”
小护士火速换完药,落荒而逃,萧落的脸也烫得厉害。
宋谨言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他怔怔地看向萧落,“你刚才说什么?”
萧落把脸埋进他怀里,好半天后,她哑声道:“宋谨言,我刚才说,你是我的。”
“我不是因为愧疚,或者可怜你,才说这些。”她抬起头,直视着宋谨言的双眸,“我是真的觉得,我喜欢你。刚才听到那个小姑娘跟你告白,我都要……都要气死了。宋谨言,我想为你,再冒一次险,谈个恋爱试试。”
宋谨言激动得无以复加,他以为自己还要等很长很长时间,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样快。
他亲了亲萧落的发顶,闻着她身上清新的香味,内心无比的安宁。
“萧落,我不会让你冒险的,我会爱你一如既往。”
萧落当天夜里就在自己的官方账号宣布了恋情,彻底粉碎了她和段轻许的绯闻。
段轻许看着她发的恋爱官宣,双拳捏得咯吱作响。
悔恨和嫉妒啃啮着他的心,他拿起手机,拨了一个电话给助理:“上次让你去查宋谨言的身世,有眉目了吗?”
19.
萧落抱着刚煲好的汤,准备去看望宋谨言,却在医院大门外被段轻许拦了下来。
她没好脸色,“让开。”
段轻许不仅不让,还夺过了她手里的山药排骨汤。
“真香。”他舔了舔唇,“你以前也会给我炖这个。”
萧落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然后你一边喝,一边和楚萌说我真傻?”
段轻许哽了一下,脸色冷了下来。
“那宋谨言呢?你以为他对你就很坦诚吗?”
他将保温桶还给了她,同时从一旁助理手中,接过一沓资料放在了上面。
“你好好看吧,你的新男朋友,”男朋友三个字,他咬牙切齿,“可是海外知名财团老板克莱斯特的小儿子。你应该记得这个克莱斯特先生吧?他当初想要注资萧氏不成,就把你爸爸逼得山穷水尽……”
萧落戒备地看着他,“不可能。谨言的妈妈我见过,也是医生……”
“那他的父亲呢?你见过吗?他跟你提起过吗?”
萧落咬紧牙关,“那也不关你的事。”
“是不关我的事,但你也要问清楚吧。”段轻许温柔地看着她,说出的话却像一只冰冷的毒蛇,“万一他和当年的我一样,瞒你骗你……”
萧落恨恨地瞪了他一眼,错身往宋谨言的病房走去。
她不相信,宋谨言会骗她,更不愿相信,宋谨言会是crystal的少爷。
她将段轻许提供的那沓资料放在了宋谨言的床头柜上,直白地问:“都是真的吗?”
宋谨言翻阅了一番,笑容渐渐褪去,脸色沉了下来。
萧落的心也沉到了谷底,但她还是坐在了床边,抓住了宋谨言的袖子,含泪道:“只要你跟我说假的,我就信。”
可是宋谨言回应给她的,只有难堪的沉默。
她一点点松开了他的袖子,泪水夺眶而出,“所以,你一直瞒着我,你的真实身份。所以,你一直都知道,你爸爸害死了我爸爸。所以……你……你也是个骗子!”
“不是的,落落……”
他想去牵她的手,她却已经退开,嗓音带着明显的哭腔:“宋谨言,我对你好失望。”
萧落夺门而出,宋谨言想要去追,却从床上跌了下来。
萧落回身,看着空荡荡的走廊,心里也空落落的。
她想起父亲刚走的那段时间,母亲也抛下了她,昔日的美好生活化为泡影,沉重的学费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被逼到恨不得也跟着跳楼自杀一了百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造成这一切的,居然是宋谨言的父亲。
更让她无法承受的是,宋谨言明明一直很清楚,却不告诉她。
宋谨言的隐瞒,让她好不容易回暖的心,又一寸寸冷了下去。
她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了许久,最后进了一家酒吧,一杯接一杯地灌着酒。
一直守候在一旁的段轻许,看着她一点点失去意识,便将她打横抱起来,送回了公寓。
他将她小心地安置在床上,看着她醉到迷离的眸子,忍不住上去亲了亲,却听见她嘴里溢出两个模糊的字眼。
是“谨言”,不是“轻许”。
段轻许咬了咬牙,强忍住内心的暴戾,吻了吻她的额头。
“没关系,我可以等。你总会忘了他。”
第二天凌晨,宋谨言悄悄逃出了医院,带着一身未好的伤,来到萧落家门前。
按了半天门铃,大门终于打开,他精心排练的笑容却僵在了嘴角。
段轻许围着浴巾,露出精壮的上半身,睡眼朦胧,很不耐烦。
“宋医生?落落还在睡觉呢,你有什么事吗?”
20.
此后的一年,萧落再也没有见过宋谨言。
她把自己完全埋在了工作里,带着乐团前往各个城市巡演,想以此忘怀这段才刚刚开始就被掐灭的感情。
段轻许成了她的守候者,无论她如何冷言冷语,他总是跟着她,去往一个又一个城市,永远坐在vip首席,为她的琴声鼓掌。
他不再强求,只是一直守在她身边,用这种近乎自虐的方式证明着他的“不离不弃”,萧落也无可奈何。
新一轮巡演抵达繁华的滨海之城,盛大的音乐厅座无虚席,萧落的琴声征服了观众。
结束后,她一个人在后台卸妆时,收到了一位工作人员递来的花。
她抱着花闻了闻,突然赶到一阵眩晕。
等她想要呼救时,已经来不及了,她彻底失去了意识,倒在了梳妆台上。
……
昏睡许久,萧落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了好一会儿才聚焦。
仓库弥漫着铁锈与霉菌的味道,她被铁链锁在生锈的管道上,她试着挣扎了一下,链条纹丝不动,只发出沉闷而绝望的“哐啷”声,在死寂的空间里格外刺耳。
“您醒了,落落?”
一个身影从一堆废弃油桶后缓缓踱出,走到灯光能勉强照亮的地方。
那是个看起来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双眸在黑暗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癫狂的的亮光,像燃烧的炭火,死死地钉在她身上。
“别害怕,落落。”
他咧开嘴笑了笑,那笑容扭曲得令人不寒而栗,“我叫苏晨,是你最忠实的听众。”
“你太美了,就像月光下的精灵。你的琴声,应该只属于真正懂你的人。”
他的语调陡然变得阴冷,带着强烈的占有欲。
“可为什么?为什么你身边总是围着那些肮脏的男人?
“宋谨言……那个虚伪的医生!他根本不配碰你!你为什么要宣布和他的恋情!你真的爱上他了吗?”
提到宋谨言的名字时,他眼中的恨意几乎要喷薄而出。
他猛地蹲下,冰冷的刀锋毫无预兆地贴上了萧落颈侧细腻的皮肤。
“嘘……别动,落落。我不想伤你,我只想铲除你身边所有乱七八糟的男人。只有我们两个就好。”
很快萧落便明白了他为什么会这么说,因为宋谨言来了。
他站在门口,身形单薄,看到被铁链锁住的萧落,嘶哑的呼唤脱口而出:“落落!”
萧落没法回应他,她的嘴被胶带封住,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冲他拼命摇头。
他下意识地就想冲过去,一把冰冷的刀却横在了萧落颈项间,苏晨冷冷地看着他,如鬼魅般开口道:“宋谨言,你再往前走一步,我就割断她的喉咙。”
宋谨言猛地停下脚步,所有的动作都僵住了。
他压下几乎要冲破胸腔的暴怒和心疼,沉声问:“说吧,你想要什么?钱?”
苏晨晃了晃手中的刀,刀锋在萧落脆弱的颈侧皮肤上危险地滑动。
“宋医生,我不要钱,我就想看你生不如死。你先把自己的腿打断好不好?只要你打断一条腿,我就放过她。”
宋谨言深吸一口气,还是捡了一旁的木棍,“我打断一条腿,你就放了她?”
苏晨嗤笑,“那当然。”
宋谨言看了看自己的腿,又看了看萧落脖子上的刀,眸中闪过一丝决绝。
21.
萧落拼命挣扎,铁链被扯得哐啷作响,她在心里拼命呼喊:宋谨言!不要听他的!你已经为我牺牲了太多太多……求求你,不要这样!
可是宋谨言几乎没有一丝犹豫,他抬起那根粗壮的木棍,就砸向自己的左腿。
一闷棍下去,冷汗淅沥沥就落了下来,他半跪在了地上,却没有发出痛苦的呻吟,而是抬头看向苏晨,冷冷地说:“放了她。”
苏晨哈哈大笑,“可是怎么办,我觉得还不够呢,你光断了腿好像还是挺好看,要不你把脸也毁了吧?”
宋谨言深吸一口气,眸中闪过一丝厉色,“你说什么?”
“把你那张讨人厌的脸毁了,我就放了她。”
说着,他朝宋谨言扔了一把小小的弹簧刀。
宋谨言强忍着腿上的剧痛,缓缓拾起刀,问他:“你要是再出尔反尔怎么办?”
“宋医生,你还不明白吗?你没得选。你不按我说的做,我就……”
他压紧了按在萧落脖子上的刀,渗出的一丝血染红了宋谨言的双眸。
他果断地抬起刀,在自己的脸上比划着,好像随时会落下去。
萧落的泪水汹涌而下,拼命摇头。
分手已经一年了,他却还是这样,为了她,什么都可以豁出去。
千钧一发之际,一发子弹从宋谨言的头顶破空而入,正中苏晨的眉心。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轰然倒地。
宋谨言拖着伤腿,连滚带爬地赶到萧落身边,从苏晨僵硬的尸体上摸出钥匙,为她解开了锁链。
“别怕,我报了警。警察来了,没事了。”
明明受重伤的是他,他却安慰着她。
萧落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又气又心疼地紧紧抱住了他,“你是不是傻?!你都报警了,为什么还要听他的?你的腿要是废了怎么办?”
他回抱住她,“我怕他伤害你,用我的腿拖延一点时间,也不错是吗?”
“什么也不错?宋谨言!”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到底有没有智商?”
“没有了没有了,遇见你,我就什么智商都没有了。”
被抬上救护车前,他紧紧握着萧落的手,疼到嘴唇发白,还不忘说:“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解释?”
萧落重重点头,随他一起上了救护车。
一路上,他一面到痛得倒抽气,一面向萧落解释了他的身世。
他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母亲当年在海外留学,遇见了父亲,怀上他之后,才发现男方已有家室。
他妈妈是个很坚强的独立女性,得知此事后,就毅然决然地把渣男甩了,回国生下了他,并独自抚养他长大。
“落落,我没有要故意欺骗你。我也是爱上你之后,才发现我的生父和你父亲有这样一段往事。但我总觉得,我和他这些年又没有联系过,以后也不会有联系,就没必要告诉你……对不起,我明明知道你最讨厌欺骗,却还是伤害了你。能原谅我吗?”
他万分诚挚,萧落泣不成声。
进手术室前,萧落对他说:“宋谨言,我早就原谅你了。我们就从今天起,重新开始。”
她已经想明白了,不应该用上一辈的错误来惩罚宋谨言。
至于欺骗和背叛,宋谨言为了她,连命都可以不要,那么她愿意破釜沉舟,再信他一回。
听到她的答复,宋谨言激动到感觉自己都不需要打麻药,他攥着她的手,不住地说:“萧落,谢谢你。萧落,我爱你……”
萧落在他额头上轻轻落下一个吻,“快进去吧,我等你出来。”
段轻许收到消息匆匆赶到医院,就正好看见这动人的一幕。
他实在没办法接受,他好不容易把这两人拆开了一年,他好不容易稍稍靠近了萧落一些,他们好像又要和好如初了。
他打开手机,发送了一份邮件,收件人正是宋谨言的生父克莱斯特。
22.
宋谨言的腿严重骨折,养了足足三个月,才勉强可以下地。
不过一条腿换一个萧落,他觉得稳赚不赔。
和萧落度过了浓情蜜意的病假后,他收到母亲的消息,说生父病危。
宋母在电话里说:“你同父异母的哥哥半年前飞机失事过世了,他一个老头子也挺惨的,说临终前想见你一面。他对你没有养恩但有生恩,你去送他最后一程吧,也算了结了这段因果。”
宋谨言只能依依不舍与萧落道别,踏上了前往m国的班机。
……
私人医院的vip病房里,曾经叱咤风云的财阀巨头,如今枯瘦如柴地躺在病床上。
他浑浊的蓝眼睛死死盯着站在床边的宋谨言,声音嘶哑:“你终于来了……我的儿子。”
宋谨言面无表情,“我不是来认亲的,只是我妈让我过来送送你。”
克莱斯特笑了,他颤颤巍巍地抬起插满输液管的手,按下床头一个隐蔽的按钮。
“既然来了,那就……留下来吧。”
天花板突然降下淡蓝色的雾气,带着刺鼻化学药品味。
宋谨言紧急捂住了口鼻,却已经吸入了一大口。
他的视线开始模糊,耳边响起克莱斯特如同魔咒般的低语:
“忘记那些无用的人和事……你生来就该站在金字塔顶端……克莱斯特家族需要你……”
宋谨言倒下的瞬间,病房门被推开。
穿着白大褂的催眠师和两名保镖迅速上前,将他抬上另一张推床。
“处理干净。”克莱斯特从病床上利落地跳了下来,对催眠师吩咐道,“所有能让他想起过去的线索……尤其是那个拉小提琴的女人。”
一个月后,m国日报头版头条刊登了克莱斯特集团新任ceo的婚讯。
照片上的男人西装笔挺,混血脸庞深邃而英俊。
介绍栏写着:艾利克斯——老克莱斯特散多年的幼子,即将与洛克菲勒家族千金联姻。
萧落联系不上宋谨言,匆匆赶到m国,站在第五大道的婚纱店外,亲眼看到传说中的艾利克斯,正温柔地为未婚妻调整钻石项链。
她颤抖着拍打玻璃,嘶声唤道:“宋谨言!”
隔音玻璃隔绝了一切,她的呼喊被吞没了。
宋谨言似乎有所感知,他正要转头,萧落就被捂住了嘴,拖进了一辆黑色加长林肯。
玻璃橱窗外空荡荡一片,什么都没有,他蹙了蹙眉,揉了揉微微发烫的太阳穴。
而萧落看着端坐在一旁的段轻许,气到双眼发红,“你放我下车!我要去找宋谨言!”
段轻许叹了口气,“你还看不明白吗?他已经不是宋谨言了,是克莱斯特家族的继承人。”
“他就是宋谨言!”萧落声嘶力竭。
“这里是m国,克莱斯特的力量你是难以想象的。”段轻许捏住了她的肩,“今天如果我不带走你,下一秒你可能就身首异处了。落落,你听话,不要做傻事。”
萧落看着他的眼睛,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你怎么出现的这么及时?你是不是什么都知道?这件事里,你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23.
段轻许揉了揉她的头发,“不愧是我的落落,就是很聪明。但是,我真的没做什么。我只是给克莱斯特先生发了一封邮件,提醒他,虽然长子死了,但还有个儿子流落在外……”
话音未来,萧落给了他一耳光。
“段轻许,你卑鄙无耻!”
“我卑鄙无耻?”段轻许捂着脸,有些委屈,“宋谨言趁虚而入,他难道不卑鄙不无耻吗?”
他攥住了萧落的手,“落落,我只是想让你回到我身边。”
她咬牙切齿地掰开了他的手指,哑声道:“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回到你身边。甚至看你一眼,我都嫌恶心。”
“那你也必须看着我,我要保证你的安全。现在我就带你回国。”
他吩咐司机开往机场,然而他万万没想到,萧落下车后买了杯热咖啡,泼在了他脸上,趁乱消失不见……
萧落也基本明了,克莱斯特在m国可谓是一手遮天,她如果再次贸然接近宋谨言,可能真的会像段轻许说的那样,身首异处。
于是她藏在城里,蛰伏了足足一周,得知宋谨言和那位千金的婚礼即将举办,她便乔装打扮了一番,混进了婚礼的交响乐团。
当宋谨言站在红毯的尽头,静静地等待新娘入场时,萧落突然跨前一步。熟悉的曲调如泣血般从她的琴弦里迸出,带着强烈的不舍和爱。
这是她在宋谨言养伤时创作的独奏曲,只为他一个人拉过。
她为这首曲子命名为《星光》,因为她觉得宋谨言看向她时,好像所有的星星都落在了她头上。
她想宋谨言也许已经将她忘得一干二净,但不会忘记这首《星光》。
她忘情地拉着,本来众人并未发现不妥,以为只是伴奏,直到他们看见宋谨言缓缓转过身,深深凝望着那个小提琴手,眸中泪光闪烁。
老克莱斯特面色凝重,枯瘦的手指敲击扶手,目光鹰隼般扫过交响乐团。
他们便不顾萧落,用力地演奏起婚礼进行曲,各种乐器掩盖了萧落的小提琴声,但她还是自顾自拉着,恍若置身在一个只有她和宋谨言的世界。
新娘在杂乱的婚礼进行曲中步入红毯,但是新郎已经走下了红毯。
他走到了萧落面前,哽咽道:“落落,我想起来了,我都想起来了。”
萧落看着他那双宛若盛着万千星光的眼睛,心里清楚,她的宋谨言的回来了。
克莱斯特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高喊:“艾利克斯!做我的继承人不好吗?享用不尽的财富,至高无上的地位!你确定要为这个女人放弃一切吗?”
宋谨言没有回头,他紧紧地握着萧落的手。
他知道他不是什么艾利克斯,他只是萧落的宋谨言。
万千财富,无上地位,都不如萧落牵着他的这双手。
两人携手走出了酒店,在不远处的一间小教堂里,请求神父为他们证婚。
两人深情对视,额头贴在一起,宋谨言轻声问:“你想好了吗?”
“想好了。”萧落吻上他的唇,“我要和你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两人在简陋却庄严的教堂里宣了誓,结为了夫妻。
然而当他们走出去时,发现段轻许正开着一辆敞篷车,远远地看着他们,目光冰冷。
24.
萧落拍了拍宋谨言的手,“你在这等我,我会和他说清楚。”
宋谨言对她是全然的信任,他听话地停下了脚步。
萧落走上前去,对段轻许摇了摇手里的捧花。
“我和谨言结婚了。
“不可能!”
机关算尽,居然是这个结果,段轻许无法承受。
他红了眼,紧紧盯着萧落,希望她是和自己开玩笑。
萧落却淡淡地说:“是真的,我结婚了。等回国就领证。段轻许,这次我是真的走出来了,你也放下吧。”
她捧着花转身走向宋谨言,段轻许心痛到呼吸困难,他从来没有如此具象地感觉到,萧落真的不要他了。
都怪宋谨言!
脑海里一个声音在嘶吼,他的身体先于他的意识做出决定,油门启动,他对着宋谨言的方向,直直地撞了过去。
他想,宋谨言要是消失了,萧落就会回到他身边,就像从前一样。
敞篷车如野兽般逼近,发动机的轰鸣震耳欲聋。
而萧落没有一丝犹豫,飞奔过去,张开双臂挡在了宋谨言面前。
她想,总是宋谨言保护她,这次,换她来护着他。
她的白裙子在晚风中猎猎作响,像一面不屈的旗帜。
那抹白刺痛了段轻许的眼睛,他还是扭转了方向盘。
他想杀了宋谨言,但她不想伤害萧落。
这辈子,他已经欠她太多了。
轮胎与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车身失控地甩向路边。
“轰!”
安全气囊爆开的瞬间,他看见挡风玻璃外萧落惊骇的脸,宋谨言死死地将她抱在怀里。
金属扭曲的巨响中,他的腿传来粉碎性的剧痛……
医院的消毒水气味弥漫在病房里,段轻许盯着天花板。
他的双腿都断了,可能余生都要与轮椅为伴,他想,这是上天对他的惩罚。
惩罚他对萧落一次又一次的欺骗和辜负。
而萧落和宋谨言并没有起诉他,这个事实像一把钝刀,在他心里来回切割。
他们的宽容比责难更让他难以承受。
又是一年后,护工推着段轻许的轮椅,在他的要求下停在了一家餐厅外。
暖黄色的灯光透过玻璃窗,将室内的温馨场景勾勒得清晰可见。
宋谨言将一支蜡烛插进蛋糕,柔和的烛光映着他温柔深邃的眉眼,广播里生日快乐歌的旋律隔着玻璃传来,那么动听,又那么遥远。
萧落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般轻展,唇角微微上扬,在烛光中美得让人心碎。
她会许什么愿呢?
段轻许望着她漂亮的侧脸,心里空落落的。
摸出手机,屏幕上的日期让他呼吸一滞。
不是今天,不是这个日期。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想起萧落曾笑着告诉他,身份证上的生日是错的,可他当时只顾着帮楚萌出气,从未真正在意过她的话。
那些被他辜负的过往,此刻像锋利的刀片,一片片割开他的心。
那时候的她,对他应当还是有感情的吧。
他没有珍惜。
他一次又一次地放弃了萧落的爱。
如今,她的笑容属于另一个人。
那些被他轻易放弃的爱,那些没有珍惜的时光,都已化作指间的沙,永远无法再握紧。
看着萧落幸福地靠在宋谨言怀里,他忽然明白,他和萧落都爱过,但是从未相爱过。
最爱段轻许的萧落,和最爱萧落的段轻许,错落在不同的时光里,从未谋面。
他再也遇不到像萧落这样好的女孩子,注定要孤独地走完这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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