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宫后我成了病秧子皇帝的抱枕最新章节列表_入宫后我成了病秧子皇帝的抱枕全文免费阅读(抱枕男女主角分别)
我是沈心,青州县令沈明远之女,父亲只是个七品芝麻官,旧恩却给了我入宫选秀的机会。
今年是我的及笄之年。
我15岁入宫,一个秀女天真单纯的活在后宫是不可能的,可三年后我依旧是个秀女。
不过三年病秧子皇帝却日日缠绵,别人告诉我,我只是小皇帝白月光的替身,可我依旧挡不住心动,当我敞开心扉时小皇帝却命不久矣,原来我的命运一直和他息息相关……
青州县一个三进别院
"父亲,女儿不想嫁人。"一个月前的晚饭后,我鼓起勇气对父亲说。
父亲放下茶盏,与母亲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温和地问我:"为何突然这么说?"
我绞着裙角,声音越来越小:"嫁了人就要离开家,离开您和母亲,我听说别家小姐出嫁后,回娘家都难。女儿...女儿舍不得。"
母亲的眼圈立刻红了,她伸手将我揽入怀中。
"傻孩子..."母亲的声音有些哽咽。
父亲却笑了起来,他拍拍我的头,就像我小时候那样:"不嫁就不嫁。父亲虽只是个小小县令,养你一辈子也不成问题。"
"老爷!"母亲嗔怪地瞪了父亲一眼,"哪有这样教孩子的。"
父亲不以为意,反而正色道:"我沈明远的女儿,难道还愁嫁不出去?只是既然心儿不愿,我们也不勉强。女子一生,平安喜乐最要紧。"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儿。
及笄礼定在这个月初六。母亲已经开始为我准备礼物——一件她自己绣的罗衫。我偷偷看过,是淡青色的软烟罗,上面绣着蝴蝶,母亲说,蝴蝶寓意自由自在。
"希望我的心儿永远像蝴蝶一样,活得自在快乐。"母亲这样说时,眼里满是温柔。
可命运偏偏不遂人愿。
那是个再平常不过的清晨。我正在书房临摹,忽然听到前院传来一阵嘈杂声。接着是父亲急促的脚步声,和母亲惊慌的呼唤。
"心儿!快出来!"
我放下毛笔,墨汁溅在宣纸上,晕开一片乌云般的痕迹。走到前院时,我看到父亲官服都没穿整齐,正跪在院中。一位穿着绛紫色官服的大人手持黄绢,神情肃穆。
"青州县令接旨..."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后面的话几乎听不清了。只捕捉到几个零碎的词句——"选秀"..."祖上恩荫"..."沈氏女"..."即刻入京"...
圣旨宣读完毕,那官员将黄绢交给父亲,说了几句客套话便离开了。父亲仍跪在地上,双手捧着那卷黄绢,像捧着一块烧红的炭。
"老爷..."母亲颤抖着唤了一声,然后整个人软倒在地。
"娘!"我冲过去扶住母亲,却发现自己的手抖得比她还要厉害。
父亲终于站起身,他的脸色惨白,却强自镇定:"先扶你母亲回房。"
那晚,我们一家三口坐在小花厅里,谁也没有说话。圣旨就放在桌上,最后是父亲打破了沉默。
"你外祖母曾救过如今的太后..."父亲的声音干涩,"这份恩荫,没想到反而害了你”
"可以不去吗?"我轻声问,虽然心里知道答案。
父亲痛苦地闭上眼睛:"抗旨...是诛九族的大罪。"
母亲突然站起身,快步走向内室。片刻后,她抱着那件未完成的罗衫回来,坐在灯下开始飞针走线。
"娘..."我跪在她脚边,将脸贴在她膝上。
母亲的手停了一下,轻轻抚过我的发髻:"及笄礼穿不上了...但娘一定要让你带着它入宫。"
启程那日,县衙外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他们议论纷纷,说沈家小姐好福气,能入宫伺候皇上。我穿着母亲熬红双眼赶制出来的罗衫,戴着父亲从库房里找出的最体面的首饰,却觉得自己像个赴死的囚徒。
母亲最后一次为我梳头。她的手依然那么温柔,将我的长发挽成宫中流行的发髻。
"我的兰心儿长大了..."她说着,眼泪却落在我的颈间,滚烫如沸水。
父亲站在马车旁,背挺得笔直。直到我登上马车,帘子放下的那一刻,我才看到他迅速抬手抹了抹眼睛。
马车缓缓驶出县城。我掀开帘子,看着熟悉的街景一点点后退。
车轮碾过官道,扬起阵阵尘土。我将母亲绣的罗衫紧紧抱在胸前,仿佛这样就能留住家的温暖。前方是未知的深宫,而身后,是我再也回不去的平凡幸福。
父亲常说,人生如棋,落子无悔。可这步棋,却不是我们沈家自己愿意走的。
马车已经连续行进了七日,路途遥远,这是我第一次离开父母离开我从小生长的地方,不知为何害怕的心境中竟多了分对京城的期待,我只在书中听说,那是个令所有有志者流连忘返的地方。
车窗外,景色渐渐变了。
青州县常见的土路变成了平整的青石板道,路旁的茅草屋不知不觉间被青砖黛瓦的宅院取代。行人的衣着也越发鲜艳华贵。
原来不过眨眼轿子就抬到京城,这里街铺竟比她家乡多几万亩,青州县过节才有的热闹,这里好似每日繁华,此景美不胜收。
转过几条街,周围的喧嚣渐渐平息。马车驶入一条较为安静的街道,两侧是高墙深院。
想必这是达官贵人住的地方,京城居大,我们青州县衙的后院,放在这里恐怕连个管家住的偏院都不如。
正想着,马车突然停下。外面传来差役与人的对话声,接着车帘被掀开,一个穿着藏青色官服的中年男子站在外面。
"沈小姐,下官礼部主事赵三,奉命接待秀女入宫事宜。"他行了一礼,"请小姐移步驿馆歇息,三日后入宫待选。"
"这院子专供待选秀女暂住,小姐您的房间就在东院。"
赵主事引我进入正房,"每日会有教习嬷嬷来教导宫中礼仪,还请小姐用心学习。
"有劳赵大人。"我礼貌道谢,望着四周,驿馆比我想象的还要精致。
这三日我跟着许多秀女一起学着宫中礼仪,虽苦却能承受,我让随行丫鬟小兰打听过了,这里家中都是小地方,想必真正的贵女礼仪早已培养。
三日后,嬷嬷带着两个宫女进来,手里捧着一叠衣物。
"今日起,你们就是待选秀女了。"嬷嬷面无表情地说,"按规矩,所有秀女需着统一服饰,以显公平。"
她抖开一件衣裙——淡粉色的对襟儒裙,料子是普通的杭绸,小兰接过衣服时,我注意到她轻轻撇了撇嘴。在家时,我日常穿的都比这精致许多。
"还不快谢恩?"嬷嬷突然提高声调。
我连忙福身:"谢嬷嬷赐衣。"
穿戴整齐后,铜镜里的我仿佛变了个人。粉色衣裙衬得肤色白皙,腰间的系带勾勒出刚刚发育成熟的身形。嬷嬷走过来,粗暴地抬起我的下巴左右端详,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模样倒还周正。"她冷哼一声,"记住,入宫后眼睛别乱看,嘴巴别多话,走路别出声。宫里死个秀女,比死只蚂蚁还简单。"
驿馆外停了十几顶青布小轿,每顶轿子旁站着两个太监。嬷嬷指挥我们按顺序上轿,我排在第七个。
轿子起行时,太阳刚刚升起。轿行约莫半个时辰,忽然一顿。外面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和低沉的喝令声。我悄悄掀开一角轿帘。
朱红的宫墙像山峦般拔地而起,一眼望不到头。正前方是巍峨的宫门,鎏金铜钉在朝阳下闪着刺目的光。两队禁军持戟而立。
"落轿——"
尖细的嗓音划破空气。轿子稳稳停下,我深吸一口气,才敢迈步出来。
宫门前已经站了几十位秀女,清一色的粉色衣裙,在晨风中像一片飘摇的芍药花海。我正想寻找熟悉的面孔,忽然一阵骚动从后方传来。
三顶紫缎轿子缓缓驶来,轿帘上绣着精致的鸾凤纹样。轿子停下后,走下来三位少女,衣着与我们截然不同——淡紫色的广袖留仙裙,衣料在阳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腰间玉带叮咚作响。
"那是..."我身旁的秀女小声惊呼。
"三品以上大员家的千金,"另一个秀女酸溜溜地说,"人家直接穿常服入宫,不必换统一服饰。"
我这才注意到,除了那三位紫衣小姐,还有十几位穿着绿色衣裙的秀女站在另一侧,神情也比我们这些粉衣的从容许多。
"绿衣是五品官家的小姐。"小兰不知何时站到了我身后,小声解释,"紫衣是三品以上的贵女。像小姐这样的七品官家女子,就只能穿粉色了。"
我低头看看自己朴素的粉色儒裙,突然感到一阵难堪。在青州县,我是县令千金,人人敬重,而在这里,我不过是众多低阶秀女中最普通的一个。
"肃静!"
一位年长的嬷嬷在宫门口厉声喝道。所有人立刻噤若寒蝉。
"老身姓严,是储秀宫掌事嬷嬷。"她目光如刀,缓缓扫过我们每一个人,"今日起,你们就是待选秀女。记住三点:不该看的不看,不该问的不问,不该想的不想。"
她顿了顿,声音突然压低,却更加骇人:"宫里每年莫名消失的秀女不下十个。想活命,就管好自己的眼睛、嘴巴和心思。"
我背后沁出一层冷汗。父亲说得没错,这宫墙之内,果然步步杀机。
严嬷嬷一挥手,几个宫女捧着木盘走来,给我们每人发了一块檀木腰牌。
"这是你们的身份凭证,务必随身携带。"严嬷嬷冷声道,"粉衣秀女住西厢,绿衣住东厢,紫衣三位小姐住后殿暖阁。现在按次序随宫女入宫,不得喧哗!"
我接过腰牌,上面用朱砂写着"癸未科第七号"。小兰悄悄告诉我,癸未是今年的干支,第七号则是我的排序。
队伍开始移动。穿过宫门时,我忍不住抬头看了眼那三位紫衣小姐。她们站在最前方,神情恬淡,仿佛对这种场面司空见惯。其中一位察觉到我的目光,淡淡瞥来一眼,那眼神里既无鄙夷也无亲近,就像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
我突然想,这些高门贵女,是否也像我一样不愿入宫?她们显赫的家世,是否同样抵不过一道圣旨?
"发什么呆!快跟上!"身后的秀女推了我一把。
我踉跄两步,赶紧跟上队伍。宫门在身后缓缓关闭,发出沉闷的巨响。
储秀宫比想象中还要宏伟。五进院落,雕梁画栋,处处彰显着皇家的气派。我们这些粉衣秀女被带到最外侧的西厢房,十人一间,床榻排列得像军营一般整齐。
"这哪里是选秀,分明是充军..."一个圆脸秀女小声嘀咕,立刻被同伴捂住了嘴。
放好行李后,所有秀女被召集到前院听训。严嬷嬷站在台阶上,身旁是两个面容严肃的女官。
"选秀为期三月,分初选、复选和终选。"严嬷嬷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初选考察仪容体态,复选考校才艺德性,终选由皇上和太后亲选。"
她目光如电,扫过我们这些粉衣秀女:"初选就会淘汰大半。你们最好祈祷能过第一关,否则发还原籍,家族蒙羞。"
我身旁的秀女开始发抖。发还原籍对高门贵女或许不算什么,但对我们这些小官之女而言,意味着整个家族将沦为笑柄,父亲的前程也可能就此断送。
训话结束后,已是正午。宫女们送来午膳——每人一碗白饭,一碟清炒时蔬,一碗寡淡的蛋花汤。在家时,这样的饭菜连下人都不屑一顾,可现在没人敢抱怨半句。
吃饭时,红袖悄悄告诉我一个消息:"听说那三位紫衣小姐单独用膳,菜色与我们天差地别。"
我默默扒着饭粒,在这深宫里,出身决定一切,从踏入宫门的第一步就注定了。
下午是礼仪训练。我们这些粉衣秀女在烈日下练习跪拜、起身、行走、奉茶,稍有差池,嬷嬷的藤条就会毫不留情地抽下来。而东厢的绿衣秀女只在廊下练习,那三位紫衣小姐更是连面都没露。
傍晚时分,我的膝盖已经淤青,脚底磨出了水泡。回到通铺房,十几个秀女谁也没力气说话,有几个甚至偷偷啜泣起来。
我躺在硬邦邦的床板上,望着房梁上精致的彩绘。画的是百鸟朝凤,那些鸟儿个个色彩艳丽,却都朝着中央的金凤低头。多么像现在的我们……
"终选规矩都记清楚了?"严嬷嬷冷厉的声音在储秀宫正殿回荡,
"抬头不过肩,视线不过腰,答话前必称’奴婢’,违者——"
"逐出宫门,永不录用。"我们齐声应答。三个月来,这句话已经刻进了骨髓。
我站在最后一排的角落,努力让自己不那么显眼。初选考学识,复选试才艺,这两关竟都让我侥幸通过了。谁能想到,青州县一个小小县令之女,会一路闯到终选?
"记住,皇上点到谁就是谁,不得有异议。"严嬷嬷的目光像刀子般刮过我们这些粉衣秀女,"中选是福气,落选是命数。"
殿内焚着龙涎香,浓郁的香气熏得我太阳穴突突直跳。六十名秀女按服色分站三列——紫衣在前,绿衣居中,粉衣最后。我偷偷瞄了眼站在最前方的三位紫衣贵女,她们挺直的背影像三株傲雪寒梅,连发丝都透着与生俱来的优越感。
"听说皇上才十六岁..."站在我旁边的秀女压低声音道。
"嘘!"我急忙制止她,余光却瞥见严嬷嬷已经朝这边瞪来。
那秀女吓得一哆嗦,再不敢出声。其实我也听过那些传言——小皇帝体弱多病,太医断言活不过二十。若真如此,被选中岂不是要守一辈子陵?想到这里,我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癸未科第七号"木牌,暗自祈祷千万别被选中。
"皇上驾到——"
尖细的唱喏声刺破凝重的空气。所有人立刻跪伏在地,额头紧贴手背。我听见整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还有轻微的咳嗽声。
"平身。"
这声音清朗如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缓缓起身,仍低着头,视线只敢停留在前方三尺处明黄色的衣摆上。
"抬头。"
命令简短有力。我深吸一口气,慢慢抬起脸,却仍垂着眼帘。余光中,我看到一抹明黄身影端坐在龙椅上。
小皇帝点了点头,嬷嬷便高喊。
“都抬起头来”
这次我不得不完全抬头,当看清龙椅上的人时,呼吸为之一滞。
这哪里是什么病弱少年?分明是个玉琢般的俊美公子!白皙的面庞上一双凤眼清亮有神,薄唇如染朱砂,下颌线条精致得近乎锋利。他头戴翼善冠,明黄龙袍衬得肩背挺拔如松,唯有略显单薄的身形和苍白的唇色,隐约透出几分传言中的病态。
"开始吧。"小皇帝随意地挥了挥手。
礼部尚书立刻上前,捧起一个紫檀木匣:"请陛下抽取今科秀女。"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原来终选不是考察才艺德性,全凭皇帝随手抽取?这未免太过儿戏!但转念一想,皇权之下,何事不儿戏?一道圣旨就能拆人骨肉,抽个签又算什么?
小皇帝漫不经心地伸手进匣,取出三枚紫色木牌。礼部尚书高声唱道:"紫衣三号、七号、九号,中选!"
三位紫衣贵女齐齐行礼谢恩,脸上看不出喜怒。我暗自松了口气——还好我是粉衣七号,与紫衣七号并不冲突。
接着是绿衣组。小皇帝这次多抽了几次,最后选定三个号码。被点中的绿衣秀女中,有一个忍不住轻呼出声,立刻被嬷嬷瞪得噤若寒蝉。
轮到我们粉衣组时,我悄悄数了数前面的人数。六十名秀女,紫衣绿衣各占十五,粉衣三十。要在三十人中抽三个,几率不算大...
小皇帝似乎对抽签游戏已经失去兴趣,随手抓了三下就停住了。礼部尚书接过木牌,高声宣布:"粉衣一号、十二号、二十号,中选!"
我悬着的心一下子落回原处。没抽中!这意味着我可以回家了,可以见到父母了!喜悦如潮水般涌来,我不得不咬住嘴唇才能忍住笑意。
礼部尚书已经开始宣读中选秀女的封号。三位紫衣贵女分别被封为"惠""贤""德"三位嫔,绿衣秀女则封为贵人。只有我们粉衣的三人,依旧只是"秀女",连个最低的封号都没有。
"请陛下示意,是否再补抽几人?"礼部尚书躬身问道。
小皇帝似乎有些疲倦,摆了摆手:"不必了,就这些——"话未说完,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苍白的脸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一旁的大太监连忙递上锦帕,小皇帝掩唇咳了好一阵才平息。
我的心揪了一下。看来传言也非全假,这位年轻帝王确实身体欠安。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选秀结束时,小皇帝忽然站起身,目光扫过我们这些落选的粉衣秀女。他的视线像有形之物,所到之处,秀女们纷纷低头。
不知是不是错觉,那目光似乎在我身上停留了一瞬。我立刻垂下眼睛,盯着自己的鞋尖。
"再抽一个吧。"小皇帝的声音忽然近在咫尺。我惊愕地发现,他竟然走下了龙椅,就站在离我不到一丈远的地方!
礼部尚书连忙捧来粉衣组的签匣。小皇帝却没有立刻抽取,而是慢慢踱步在我们面前,明黄靴尖偶尔露出袍角,上面金线绣的龙纹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陛下..."礼部尚书小心翼翼地问,"要抽哪个?"
小皇帝停下脚步,正好站在我正前方。我的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膛,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
"就她吧。"一只修长的手忽然指向我,"七号,朕喜欢七这个数字。"
我耳边嗡的一声,双腿几乎支撑不住身体。严嬷嬷立刻过来拽我的袖子:"还不谢恩!"
我机械地跪下,额头触地:"奴婢...谢陛下恩典。"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起来吧。"小皇帝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兴味,"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沈心"我死死盯着地面,生怕一抬头就会晕过去。
"沈心...名字倒雅致。"小皇帝轻声道,忽然又咳嗽了几声,"带下去吧。"
严嬷嬷立刻拉着我退到中选秀女队列中。我浑浑噩噩地站着,耳边传来其他秀女压抑的啜泣声——那是落选者在哭。多么讽刺,我方才还暗自庆幸能回家,转眼间却成了别人羡慕的对象。
终选结束后,中选的十名秀女被带到后殿等候安排。三位紫衣嫔娘娘自然有宫女簇拥着去了最好的宫室,三位绿衣贵人也各有去处。我们四个粉衣秀女——包括后来补选的我——则被带到一间偏厅。
"你们虽中了选,但位份未定。"一位女官面无表情地说,"先在储秀宫后殿住下,待陛下定夺。"
我坐在硬邦邦的床榻上,终于有机会理清思绪。腰间的"癸未科第七号"木牌突然变得烫手起来。七号...就因为这个随机的数字,我的一生就这样被决定了?
小兰悄悄进来,脸上带着掩不住的喜色:"小姐大喜!听说陛下特意补选您,这可是天大的荣宠!"
我苦笑一声:"什么荣宠...不过是圣上一时兴起罢了。"想起小皇帝咳嗽的样子,我压低声音,"况且,若传言属实..."
小兰立刻会意,也收敛了笑容:"小姐别多想,陛下看起来气色不错。再说了,太医的话哪能全信?"
入夜后,储秀宫渐渐安静下来。
窗外忽然传来脚步声,我赶紧收拾好自己。严嬷嬷推门而入,手里捧着一个锦盒。
"沈秀女,这是陛下赏赐的。"她放下锦盒,语气竟比平日柔和些许,"明日会有教习嬷嬷来教导宫规,你好生准备。"
我怔怔地打开锦盒——里面是一支白玉簪,通体晶莹,花蕊处点缀着细小的金粒,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在青州县女子及笄年,有心悦的男子求娶方可赠发簪,表示以后女子的头发便由丈夫梳理,小皇帝怎知今天便是她的及笄。难道他一见钟情我?
这个认知让我心头一颤,随即又暗骂自己胡思乱想。不过是个随手赏赐,何必自作多情?在这深宫里,最要不得的就是痴心妄想。
我将玉簪放回锦盒,这一夜,我辗转难眠。脑海中交替浮现小皇帝清俊的面容、父母含泪的眼睛,以及那些关于皇帝活不过二十的可怕传言...
"沈秀女,陛下翻了你的牌子。"
传旨太监尖细的嗓音惊得我差点摔了手中的茶盏。入宫三个月,终于还是轮到我了。那支发簪被我小心收在妆匣最底层,一次都没敢戴过——一个小小的秀女,哪配用御赐之物?
"奴婢这就准备。"我低头应道,手心已经沁出冷汗。
小兰手忙脚乱地帮我梳妆,发髻挽成最简单的样式,只插一支素银簪子。
"小姐别怕,"她小声安慰,"听说陛下真的只是叫人去弹琴唱曲..."
我苦笑一声。宫里的传言我听了不少——小皇帝夜夜召幸嫔妃,却从不临幸,只是整夜吟诗作对、弹琴唱曲。三位紫衣嫔娘娘轮番上阵,绿衣贵人们也使出浑身解数,可谁也没能真正近得龙体。
"你说...陛下是不是真的..."小兰欲言又止。
"慎言!"我厉声喝止,吓得她一哆嗦。这种话若传出去,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沐浴熏香后,我换上宫中准备的淡粉色纱衣。料子轻薄如蝉翼,走动时裙摆如水波荡漾,让我羞得不敢抬头。按照规矩,秀女侍寝该由太监用锦被裹了抬去龙榻,可传旨太监却道:"陛下口谕,沈秀女携琵琶自行前往。"
这倒是个意外。我抱着心爱的琵琶——从家中带来的唯一物件,跟着引路太监穿过重重宫门。夜色中的皇宫比白日更显幽深,廊下的宫灯在风中摇曳,将我们的影子拉长又缩短。
养心殿比想象中朴素。没有金碧辉煌的装饰,只点着几盏青铜灯,散发着淡淡的龙涎香。小皇帝坐在窗边的矮榻上,身着月白色常服,正在翻看一本奏折。烛光为他精致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长睫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
"陛下,沈秀女到了。"太监轻声禀报。
小皇帝抬起头,目光落在我身上。我立刻跪下行礼:"奴婢参见陛下。"
"起来吧。"他的声音比白日里柔和许多,"听说你琵琶弹得不错?"
我心头一跳。他怎么会知道?我不过是个小小秀女..."奴婢技艺粗浅,恐污圣听。"
小皇帝轻笑一声,放下奏折:"严嬷嬷报上来的。说你在储秀宫时,常趁夜深人静练习《春江花月夜》。"
我耳根发烫。原以为躲在后院练琴无人知晓,没想到...这深宫里果然没有秘密。
"弹一曲吧。"小皇帝指了指旁边的绣墩。
我小心翼翼地坐下,调了调弦,开始弹奏。
曲终时,我才发现小皇帝已经闭上了眼睛,头微微偏向一侧,像是睡着了。烛光下,他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唇色淡得几乎看不见,唯有眉心一点朱砂痣鲜艳如血。
我僵在原地不敢动弹。按规矩,未经允许直视龙颜已是死罪,更何况皇帝在我面前睡着了?我该叫醒他吗?还是该悄悄退下?
正当我不知所措时,小皇帝突然开口,声音带着倦意:"继续。"
我又弹了几曲,手指已经隐隐作痛,嗓子也干涩起来。小皇帝始终闭目养神,若不是偶尔轻叩桌面的手指,我几乎以为他又睡着了。
"陛下..."我鼓起勇气轻声道,"已过三更,您该歇息了。"
小皇帝缓缓睁开眼睛,那双凤眼里竟有一丝我读不懂的脆弱。"你说得对。"他站起身,向我走来。
我立刻放下琵琶跪伏在地,心跳如擂鼓。他要做什么?传说中的"侍寝"终于要来了吗?
"起来。"小皇帝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到榻上来。"
我的脸瞬间烧了起来,却不敢违抗圣命。颤抖着站起身,只见小皇帝已经自行脱了外袍,只着白色中衣躺在龙榻上。他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躺下。"
这...这不合规矩!我僵在原地,脑中闪过嬷嬷教导的种种宫规。秀女侍寝哪有与皇帝同榻而眠的道理?不都是事毕即送归吗?
"朕累了。"小皇帝的语气突然变得不容置疑,"躺下,别让朕说第三遍。"
我战战兢兢地挪到榻边,和衣躺下,尽量贴着边缘,生怕碰到那明黄色的被褥。龙榻宽敞得足以躺下四五个人,我与小皇帝之间隔着一臂的距离。
灯被太监们一一熄灭,只留最远的一盏小宫灯。黑暗中,我听见小皇帝均匀的呼吸声,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看来今夜果真只是弹琴唱曲...
就在我昏昏欲睡时,身侧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颤动。小皇帝似乎在发抖?我悄悄转头,借着微弱的灯光,看见他蜷缩成一团,眉心紧蹙,像是陷入了梦魇。
"陛下...?"我试探着轻唤。
没有回应,只有越发急促的呼吸声。鬼使神差地,我轻轻挪近了些,伸出手又缩回,最终只是轻声道:"陛下,奴婢在这里..."
话音未落,一只冰凉的手突然抓住了我的手腕!我还未来得及惊叫,整个人就被拽进一个清冷的怀抱。小皇帝像溺水者抓住浮木般,双臂紧紧环住我的腰,额头抵在我肩窝处,浑身仍在微微发抖。
"别动..."他的声音带着睡意的沙哑,"就这样..."
我全身僵直,连呼吸都停滞了。小皇帝的气息拂过我的颈侧,带着淡淡的药香。他的身体比想象中单薄,却意外地温暖。我该推开他吗?可他是皇帝...我不过是个小小秀女...
就在我胡思乱想时,小皇帝的呼吸渐渐平稳,似乎又睡着了。我小心翼翼地低头,看见他长睫低垂,唇边竟带着一丝安心的笑意,像个找到依靠的孩子。
这一夜格外漫长。我起初紧张得无法入睡,后来困意终于战胜了恐惧,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朦胧中,感觉小皇帝似乎调整了姿势,将头枕在了我的胸前,一只手还无意识地攥着我的衣带...
"秀女姐姐...该起了..."
轻柔的呼唤将我惊醒。睁开眼,一张圆圆的宫女脸正俯视着我,眼中带着善意的笑意。我猛地坐起,却发现身边已经空了,只留下微微凹陷的枕头和凌乱的被褥证明昨夜并非梦境。
"陛下寅时就上朝去了。"小宫女递来一杯温水,"特意吩咐不许吵醒秀女姐姐。"
我接过水杯,这才意识到自己衣衫完好,连头发都没乱。除了腰背有些酸痛外,与平日醒来并无二致。所以...昨夜真的只是相拥而眠?
"姐姐是第一个在龙榻留宿到天亮的。"小宫女一边帮我梳头一边小声道,"其他娘娘都是半夜就被送回去了。"
我心头一跳:"那...陛下他..."
"陛下待姐姐与众不同呢。"小宫女抿嘴一笑,却不肯多说。
梳洗完毕,我抱着琵琶准备回储秀宫,却在殿门口撞见了严嬷嬷。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沈秀女好本事。"
我涨红了脸,不知如何作答。严嬷嬷却递来一个锦盒:"陛下赏的。"
打开一看,竟是一对翡翠耳坠,碧绿如水。
回到储秀宫,小兰早已等得心急如焚。"小姐!"她一把拉住我,"听说您在龙榻留了一整夜?"
我点点头,疲惫地坐在床边。小兰立刻凑过来,压低声音:"那...陛下他...有没有..."
"没有。"我斩钉截铁地说,耳根却烧了起来,"只是...抱着我睡了一夜。"
红袖瞪大眼睛:"抱着?就这样?"
"就这样。"我揉了揉酸痛的胳膊,小皇帝枕着这里睡了半夜,现在还有些发麻。
小兰露出困惑的表情:"奇怪...其他娘娘都说陛下连碰都不让碰,最多并肩坐着听曲..."
我心头莫名一颤。所以...小皇帝只对我这样?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我就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沈心,你不过是个小小县令之女,也敢妄想圣宠?
可那对翡翠耳坠静静躺在锦盒里,碧绿的光芒仿佛在嘲笑我的自欺欺人。
我告诉小兰此事不可节外生枝,她现如今也只是个秀女身份,莫名其妙死在宫里都无人在意。
现在我就祈祷小皇帝能够封锁消息,没想到这几日真的相安无事,来的也只是平日来往的秀女问我是不是也唱了一整晚,我当然肯定回答。
这天午膳时分,一个爆炸性的消息传遍后宫——皇后娘娘要召见新晋的嫔妃和秀女!
"皇后?"我惊讶地放下筷子,"宫里真有皇后?"
小兰紧张地点头:"千真万确!听说一直住在坤宁宫深居简出,连陛下都很少见呢!"
我心头涌起一丝莫名的不安。
坤宁宫比我想象中还要幽深。
穿过三重朱漆大门,我们十位新晋宫嫔在女官引领下,沿着长长的回廊前行。两侧是高耸的宫墙,遮天蔽日,只留下中间一线灰蒙的天空。回廊尽头是九级白玉台阶,上面端坐着传说中的皇后娘娘。
"跪——"
引路女官一声令下,我们齐刷刷跪伏在地。我额头贴着冰冷的金砖,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
"平身。"
这声音温润如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缓缓抬头,当看清凤座上的人时,险些惊叫出声——
这哪里是什么年轻皇后?分明是个三十多岁的成熟妇人!
皇后身着正红色凤袍,头戴九龙四凤冠,妆容精致却不掩眼角细纹。她眉眼如画,气质雍容,只是那双眼太过深沉,像两口望不见底的古井。最令人震惊的是,她看上去几乎可以当小皇帝的母亲了!
"诸位妹妹不必拘礼。"皇后唇角微扬,笑意却未达眼底,"本宫深居简出,今日才得见各位,实在是怠慢了。"
我站在最后一排,悄悄观察这位不合常理的皇后。她举手投足间尽显贵气,言谈温和有度,可就是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太沉稳了,沉稳得不像是十六岁皇帝的妻子。
"这次选秀是本宫一手操办的。"皇后接过宫女递来的茶盏,轻抿一口,"陛下年幼,后宫空虚,实在不成体统。"
我心头一跳。这么说,那道打破我家平静生活的圣旨,竟是出自这位皇后之手?
"你们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好姑娘。"皇后目光扫过我们每一个人,在看到我时似乎多停留了一瞬,"望诸位尽心侍奉陛下,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
开枝散叶?我暗自苦笑。小皇帝夜夜只召人弹琴唱曲,连碰都不碰一下,哪来的子嗣?除非...
我的思绪被皇后突然点名打断:"沈秀女。"
"奴婢在。"我慌忙出列行礼,心跳如擂鼓。皇后怎么会知道我这个小小秀女?
"听闻陛下颇喜听你弹琵琶?"皇后语气随意,像在闲话家常。
我额头沁出细汗:"奴婢...技艺粗浅,承蒙陛下不弃..."
皇后轻笑一声:"不必谦虚。陛下自幼喜音律,能得他青睐,必有过人之处。"她顿了顿,"本宫记得你父亲是...临川县令?"
"是。"我声音发紧。皇后竟连我的家世都一清二楚!
"七品官家出身的秀女能走到今天,不容易。"皇后意味深长地说,"好好把握机会。"
我伏地谢恩,退回队列时双腿发软。皇后这番话表面是勉励,实则警告,她对我这个小小秀女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
幸好不知道小皇帝抱着我睡觉,不然……
训话结束,皇后突然道:"惠嫔留下,其余人退下吧。"
惠嫔?那不是三位紫衣贵女中家世最显赫的一位吗?我偷偷瞄了眼那位身着淡紫宫装的丽人,她从容出列,向皇后行了一礼,脸上看不出丝毫惊讶。
退出坤宁宫,我长舒一口气。初夏的阳光照在身上,驱散了那深宫带来的阴冷感。其他嫔妃三三两两结伴离去,只有我站在原地,不知该往何处去。
"沈秀女。"
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转身看见一位绿衣贵人——礼部侍郎之女林贵人,算是这批秀女中与我关系尚可的一位。
"林贵人。"我连忙行礼。
"不必多礼。"林贵人压低声音,"方才可吓死我了,皇后娘娘突然点你名字..."
我勉强笑笑:"我也吓得不轻。"
林贵人环顾四周,确定无人注意,才凑到我耳边:"你知道皇后娘娘的来历吗?"
我摇摇头。入宫以来,关于皇后的信息少得可怜,仿佛是个禁忌话题。
"听说..."林贵人声音更低了,"她原本是前太子妃!"
"什么?"我惊呼出声,又立刻捂住嘴。
林贵人点点头,眼中闪着八卦的光芒:"先帝驾崩时小皇帝才十岁,朝政由几位辅政大臣把持。不知怎么商议的,竟然让前太子妃当了皇后!"
我脑中轰然作响前,太子妃..那不就是小皇帝兄长的妻子?这种有违伦常的安排,朝臣们怎么会同意?
我回想起皇后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突然打了个寒战。太子妃何等尊贵,即使太子逝世,不知为何嫁给小自己十几岁的小皇帝?这其中必有隐情。
"那位惠嫔..."我试探着问,"为何被皇后单独留下?"
林贵人撇撇嘴:"她父亲是当朝左都御史,皇后拉拢她也不奇怪。再说了..."她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陛下这些日子召见她最勤,虽然..."她做了个"你懂的"表情。
我点点头。即使什么都没发生,频繁被召见本身就是一种荣宠。
傍晚时分,一个令人意外的消息传来——陛下今晚又翻了我的牌子!
"怎么会?"我惊讶地看着传旨太监,"按规矩不是该轮到..."
太监面无表情地打断:"圣意岂是你我可以揣测的?速速准备。"
我机械地应下,脑子却乱成一团。连续两夜被召见,这在其他秀女身上从未发生过。小皇帝为何对我如此特别?是因为琵琶弹得好,还是...因为那晚我任由他抱着入睡?
我感到一丝不安,在后宫,与众不同往往意味着危险。今日皇后已经注意到我了,若再得圣宠,恐怕...
养心殿依旧灯火通明。小皇帝正在批阅奏折,见我进来,放下朱笔,眼中闪过一丝我读不懂的情绪。
"参见陛下。"我规规矩矩行礼。
"起来吧。"小皇帝的声音有些疲惫,"带琵琶了吗?"
我摇摇头:"奴婢不知今日还会召见..."
"无妨。"他摆摆手,"陪朕说说话就好。"
小皇帝指了指身旁的绣墩:"坐。"
我小心翼翼地坐下,与他保持着恰当的距离。殿内一时寂静,只有更漏滴答作响。
"今日见到皇后了?"小皇帝突然问。
"是。"我轻声回答,"皇后娘娘慈爱宽厚,教导奴婢们要尽心侍奉陛下。"
小皇帝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说不出的讽刺:"她一向’慈爱’。"他特意加重了这两个字。
我不知如何接话,只好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
"沈心。"小皇帝忽然唤我全名,"你知道朕为何选你吗?"
我的心猛地一跳:"因为...因为奴婢是七号?陛下说过...喜欢七这个数字..."
"不全是。"小皇帝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你...很像一个人。"
我屏住呼吸。这是何意?
"不过她不记得了。"小皇帝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难道小皇帝有心悦之人?这又是哪个白月光?
"弹首曲子吧。"小皇帝突然转变话题,"没有琵琶也无妨,清唱就好。"
我思索片刻,轻声唱起家乡的小调,唱到一半,我发现小皇帝已经闭上了眼睛,头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我放低声音,慢慢停下。
"继续。"小皇帝突然说,眼睛仍未睁开,"很好听。"
我又唱了几首,直到嗓子微微发干。小皇帝始终闭目聆听,表情渐渐放松,像个疲惫的孩子终于找到片刻安宁。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见均匀的呼吸声。小皇帝竟然坐着睡着了。我犹豫着要不要唤太监进来伺候就寝,却见他眉头突然紧蹙,身体微微发抖,像是陷入了梦魇。
"陛下...?"我试探着轻唤。
没有回应。小皇帝的呼吸变得急促,额角渗出细汗,嘴唇无声地蠕动着,似乎在说什么。鬼使神差地,我凑近了些,听见他断断续续的呓语:
"皇兄...不要...不是我..."
皇兄?先帝?我心头一震。小皇帝与先帝之间发生过什么?
正当我不知所措时,小皇帝突然惊醒,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他的力道大得惊人,眼中满是未散的恐惧,看清是我后才稍稍放松。
"陛下..."我轻声唤道,"您做噩梦了。"
小皇帝松开手,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什么时辰了?"
"刚过子时。"我答道。
"这么晚了..."他站起身,突然一个踉跄。我下意识扶住他,触手是一片冰凉。
"陛下!您没事吧?"
小皇帝摆摆手:"无妨,只是起得急了。"他顿了顿,"今晚...留下吧。"
我僵在原地。又要像上次那样相拥而眠吗?虽然什么都没发生,但连续两夜留宿龙榻,传出去不知会惹来多少闲话...
"怎么,不愿意?"小皇帝挑眉看我,眼中闪过一丝我读不懂的情绪。
"奴婢不敢。"我连忙跪下,"只是...怕有损陛下清誉..."
小皇帝突然笑了,那笑声里带着几分讥诮:"清誉?朕还有什么清誉可言?"他转身向内殿走去,"跟上来。"
这一夜与上次如出一辙。小皇帝起初规规矩矩地躺在龙榻一侧,半夜却又无意识地靠过来,将我当作抱枕般搂住。不同的是,这次他的睡颜安稳许多,没有再被梦魇困扰。
清晨醒来,身边依旧空空如也。小宫女告诉我,陛下寅时就上朝去了。
"秀女姐姐,"小宫女神秘兮兮地递来一个锦囊,"陛下让交给您的。"
我打开锦囊,里面是一块温润的白玉佩,正面雕着兰花,背面刻着一个小小的"七"字。
"陛下还说..."小宫女压低声音,"今晚还要召见秀女姐姐。"
这几夜我一直陪在小皇帝身边,同往常一样弹完琵琶小皇帝便抱着我入睡,宫中却从未走漏风声,小皇帝是在帮我吗,担心我敌不过宫斗以后没人陪他睡觉了?
今夜,
小皇帝的声音比平日低沉,带着一丝慵懒。我抬头看去,只见他面色微红,眼角泛着水光。
"陛下...饮酒了?"我小心翼翼地问。
小皇帝轻笑一声,步履有些不稳地走到榻前坐下:"今日是皇兄...是先帝忌辰,朕与几位老臣追思往事,不免多饮了几杯。"
先帝忌辰?我心头一颤,难怪他今日看起来格外疲惫。
"过来。"他突然开口。
我缓步走近,在距他三步远的地方停下。小皇帝却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坐这儿。"
这...于礼不合啊!我僵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小皇帝见状,竟直接伸手拉住我的手腕,轻轻一拽——
我猝不及防,跌坐在他身旁的软垫上,鼻尖顿时萦绕着一股清冽的酒香混合着龙涎香的气息。这么近的距离,我能看清他眼中细碎的金色光点,和唇边若隐若现的梨涡。
"你很怕朕?"小皇帝的声音近在耳畔,带着酒意的温热呼吸拂过我的耳垂。
"奴婢...不敢..."我的声音细如蚊蚋。
话未说完,小皇帝突然倾身向前,一个轻柔如羽的吻落在我的唇上。
我瞪大眼睛,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这个吻一触即离,却在我唇上留下灼热的温度。小皇帝退开后,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恢复平静,仿佛刚才只是我的幻觉。
"抱歉,朕失态了。"他声音沙哑,"酒喝多了..."
我呆若木鸡,手指不自觉地触碰自己的嘴唇。那上面还残留着酒香和龙涎香混合的气息。我的初吻...就这样给了这个少年帝王?
小皇帝站起身,有些摇晃地走向内室:"时候不早,安置吧。"
我感觉到小皇帝在身侧躺下,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这与前两次截然不同——那时他总是无意识地靠过来,今夜却刻意疏远。
是因为那个吻吗?他在后悔?还是在克制自己?各种念头在我脑海中翻腾,直到听见小皇帝均匀的呼吸声,我才稍稍放松。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我昏昏欲睡时,身侧的被子突然动了动。一只手臂小心翼翼地环住我的腰,接着是熟悉的清冷气息靠近——小皇帝终究还是靠了过来。
"陛下...?"我轻声唤道。
没有回应,看来是睡熟后的无意识举动,我悄悄转身。
鬼使神差地,我轻轻碰了碰他的嘴唇,一触即离。小皇帝在睡梦中咂了咂嘴,手臂收紧,将我搂得更近了些,头埋在我颈窝处,满足地叹了口气。
这一夜,我睡得极不安稳。半梦半醒间,似乎听见小皇帝在耳边低语:"阿离别走...别离开我..."
阿离是小皇帝心悦之人吗?
清晨醒来时,身边照例已经空了。
我以为经过今晚我的封为好歹动一动吧,没想到宫中却传来,小皇帝亲封惠嫔贤惠端庄,封为惠妃。
这个狗皇帝,我差点儿就要陷入温柔乡了,我以为小皇帝对我是特殊的,其实就是看我身后无权无背景,好拿捏。
回储秀宫的路上,我远远看见惠嫔从坤宁宫方向走来,脸上带着志得意满的笑容。
却没想到不过短短时日就传来惠嫔噩耗的消息,她自杀了,虽说自杀,众说纷纭,我知道这个后宫只有皇后娘娘可以做到,可是皇后娘娘为何要这样做,她爱小皇帝吗?还是怕威胁到她的后位。
果然还是无情好,此刻我断了心中所有杂念,做一个小小的秀女未尝不好。
三年时间匆匆,小皇帝待后宫一如往常。
“小姐,三年了,之前的秀女都成了贵人,小姐还是秀女,这未免也太与理不合,我看着这满屋的珠宝,我虽然地位低,可这吃穿用度却能赶上贵妃娘娘了。
四更天的梆子刚敲过,养心殿就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沈秀女!快开门!"是李总管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
我猛地从床上坐起,赤脚跑去开门。李总管满头大汗,脸色煞白:"快!陛下要见你!"
我的心瞬间沉到谷底。小皇帝今夜不是召了德贵妃侍寝吗?为何这个时辰突然要见我?除非...
"陛下他...?"
"别问了,快跟我来!"李总管几乎是小跑着在前引路。
夜色如墨,宫灯在风中摇曳,将我们的影子拉长又缩短。路过太医院时,我看见院门大开,几位老太医神色凝重地进进出出,手里捧着药箱。一股不祥的预感攫住我的心脏。
养心殿外跪满了太监宫女,个个面如土色。殿内传来断断续续的咳嗽声,那声音虚弱得不像我认识的小皇帝。李总管掀开帘子,低声道:"快进去吧,陛下等您很久了。"
踏入内殿,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烛光下,小皇帝半靠在龙榻上,脸色苍白如纸,唇边还带着一丝血迹。德贵妃跪在榻边,正在用帕子替他拭汗。
我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才三日不见,那个俊美如玉的少年帝王怎么就成了这副模样?
"心儿….."小皇帝看见我,眼睛亮了一下,声音轻得像羽毛,"来了..."
德贵妃起身退到一旁,我这才注意到她眼睛红肿,显然哭过。她向我点点头,轻声道:"陛下一直念着你...本宫先告退了。"
殿内很快只剩下我们两人。我跪在榻前,颤抖着握住小皇帝的手。那曾经修长有力的手指,如今冰凉得可怕。
"陛下..."我的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您这是..."
"嘘..."小皇帝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陪朕出去走走吧"
"现在?"我震惊地看着他虚弱的样子,"可是您的身子..."
"无妨。"小皇帝的目光异常清明。
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喘不过气。那个可怕的传言...竟然是真的
最终我还是拗不过他,夜风拂过他的发梢,带来淡淡的药香。我紧紧搂着他,生怕一松手他就会消失。
"心儿"小皇帝突然问,"你心悦朕吗?"
我浑身一僵。这四年来,他从未问过这样的问题。我们之间有种奇妙的默契——他夜夜召我相伴,却始终保持距离,我尽心侍奉,却从不越界。除了那个醉酒的吻,我们最亲密的接触也不过是相拥而眠。
"喜欢是什么?"我听见自己说,我只知道活命最重要。
这是实话。在这吃人的深宫里,谈喜欢太奢侈了。可说完我就后悔了,小皇帝的眼神黯淡了一瞬。
"奴婢是说..."我急忙改口,"喜欢...奴婢当然喜欢陛下..."
小皇帝笑了,那笑容虚弱却通透:"撒谎。不过没关系...朕知道的。"
他仰头看向星空,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朕这一生...太短了。还没来得及...做想做的事...爱想爱的人..."
一颗流星划过夜空,转瞬即逝。小皇帝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我慌忙用帕子接住,上面立刻绽开一朵刺目的血花。
"陛下!我们回去吧,叫太医..."
"不..."小皇帝抓住我的手,"再陪朕一会儿..."
他的目光落在我脸上,那么专注,那么温柔,仿佛要把我的模样刻进灵魂。"你真好看..."他轻声道,"特别是眼睛...和小时候一样..."
小时候?我知道他说的是谁。这四年来,我无数次听他梦中呓语"阿离"这个名字。想必是他深爱却得不到的女子,而我,不过是恰巧有几分相似的替身罢了。
"陛下..."我强忍泪水,"我们回去吧..."
小皇帝突然抬手抚上我的脸,拇指轻轻擦过我的眼角:"心儿别哭…我怕自己舍不得..."
没想到小皇帝此刻说起了平语。
下一刻,他的唇覆了上来。这个吻比四年前那个醉酒后的触碰更加真实,带着血的味道和泪的咸涩。我闭上眼,任由他的气息充满我的感官。
"阿离..."分开时,小皇帝喃喃道,"可否再唤我一声...夫君?"
我的心像被刀绞一般。他终究还是把我当成了别人。可看着他期盼的眼神,我怎能拒绝?
"夫君..."我轻声唤道,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小皇帝笑了,那笑容纯净得像个孩子:"若有来世...我只愿与你做平常夫妻...没有皇宫...没有权谋...就我们两个..."
他的声音越来越弱,眼皮也开始打架。我紧紧抱住他,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襟。
"好..."我哽咽着承诺,"来世...我们做平常夫妻..."
小皇帝在我怀中渐渐睡去,呼吸越来越轻。
小皇帝的丧仪持续了四十九天。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小皇帝临终前下旨遣散后宫,所有妃嫔无需守陵,可自行归家或改嫁。更令人震惊的是,他单独给我留了一大笔遗产——黄金千两,田宅若干,足以让我余生无忧。
"这是...陪睡费吗?"我看着圣旨苦笑。四年来夜夜相伴,却始终清白,临了却给我这样的"赏赐"。
按理说,我该和其他妃嫔一样收拾行囊离开这是非之地。可鬼使神差地,我留了下来,自愿为小皇帝守陵。
守陵的日子清苦寂寞。每日除了打扫陵园,便是对着冰冷的墓碑说话。我告诉小皇帝京城的天气,青州的收成,甚至御膳房新来的厨子做的点心不如从前...就像他还在养心殿等我夜话一般。
直到那一天,皇后突然驾临陵园。
四年过去,皇后娘娘风采依旧,只是眼角添了几道细纹。她屏退左右,独自站在墓碑前,久久不语。
"沈氏,本宫有话告诉你"她突然开口,
我手中的扫帚啪嗒落地。
皇后抚摸着墓碑,眼神温柔得不可思议:"他是前太子的亲弟弟,从小身体不好,养在乡院,先帝驾崩后,太子与众王死在权斗中,无人可以继位,是本宫找到他,将他扶上皇位。"
我的脑子嗡嗡作响,这件事我已经听说过了。
"本宫本该是他嫂子。"皇后苦笑,"可看到他第一眼,本宫就疯了...他与我夫君有七分像..."她的手指轻轻描摹墓碑上的字迹,"看到他,就好像景桢还活着..."
我忽然明白了皇后眼中那种复杂的情绪。她透过小皇帝看着另一个人,就像小皇帝透过我看着那个"阿离"一样。
"你不知道惠嫔是怎么死的吧?"皇后突然话锋一转,"不是本宫做的。是太后,本宫只是告诫她安分守己,小心太后,谁知她竟到处宣扬得圣宠,先帝逝后,太后便与萧家不对付,她想让孩子继承皇位改周朝,是本宫从中作梗..."她的声音带着几分癫狂,"本宫为了萧家的江山,亲手将阿宴培养成皇帝...可看着他越来越像景桢,本宫却..."
她突然转向我,目光灼灼:"你与阿宴的事,本宫全都知道,若景桢还活着,肯定会替你们高兴,可惜萧家像被诅咒般……"
我突然开口“娘娘可曾听闻阿离这个人,奴婢经常听殿下说起”
“阿离?不曾听说,阿宴居住深乡,身边不曾有过任何女人,你是第一个在他心里之人,阿宴宠冠她人,只是想护你平安”
我与皇后道别后,便回到院中。
那夜,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中我是相府千金,穿着正红色嫁衣嫁给少年亲王。他牵着我的手,在满朝文武面前发誓此生唯我一人。我们琴瑟和鸣,度过了三年美好时光,直到我被一杯毒酒夺去性命...
临终前,我听见我的夫君——那个与小皇帝长得一模一样的亲王向天祈求:"愿用我一生换她平安喜乐..."
我猛地惊醒,枕畔已被泪水浸湿。
突然间,一切都明白了。为何小皇帝初见我便格外亲近,为何夜夜相伴却保持距离,为何临终要我唤他"夫君"...
他不是把我当替身。他是在保护我——用这一世的克制,换我一世平安。
我发疯般奔向陵园,跪在小皇帝墓前,泪水模糊了视线。
"阿宴..."我抚摸着冰冷的石碑,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夫君...我明白了...我都明白了..."
风过松林,沙沙作响,仿佛回应。我擦干眼泪,从怀中取出那支珍藏四年的白玉兰簪,轻轻放在墓碑前。
"若有来世..."我轻声许诺,"我愿与你做平常夫妻...相守一生..."
远处,一轮红日正冉冉升起,照亮了墓碑上新刻的字迹。那下面,长眠着我这一世最爱却不敢承认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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