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恶毒女配，任务是收集男主们的厌恶值。

我假扮成女主，每天骚扰男一。「老公，啵个嘴。」

和男二谈人生。「你很特别，你给我一种疏离感。」

给男三洗脑。「别人都只是想看你腹肌，我不一样，我是真的心疼你。」

被揭穿的那一天，我在一片骂声中，看着到账的巨额厌恶值，露出幸福的笑容。

然后就被校霸壁咚在小巷口。

「你就这么随便吗？谁都可以吗？

「既然他们都可以，凭什么我不行？」

素来冷面冷心的人红了眼，解开外套，露出戴着胸链的漂亮景色。

「如果你非要玩弄他人感情，来玩我的，好不好？」

1

阴雨连绵，陆恪的脸却和煦如阳春三月。

室友群热闹非凡。

【最近，陆助教好像心情很好。】

【对，还总是对着手机傻笑。】

【该说不说，他笑起来真的好苏哦！喜欢，吸溜吸溜。】

我看了一眼讲台上的陆恪。

金丝眼镜，眉眼温和，白衬衫在手腕上妥帖地挽起，露出一只低调又典雅的腕表。

确实很苏。

掐着下课铃响的瞬间，我悄悄摸出手机打字。

【老公，猫猫今天乖不乖？】

陆恪干脆利落地宣布下课，整理好文件，拿起手机。

他笑了。

那双桃花眼水光潋滟，笑起来的时候，仿佛被春风吻过。

室友倒吸一口气，小声尖叫。

「啊啊啊，他肯定有情况！

「刚刚陆助教是不是一直往这个方向看啊？卓尔，学长是不是在看你？」

「怎么会？不会是发现我们在玩手机吧。」

「那还是别了吧……但我真的好好奇，到底是哪路神仙，居然拿下了陆学长？」

我收起课本，微微一笑。

不是神仙。

只是区区不才在下我。

小小一个恶毒女配罢了。

2

一周前，我突然绑定了系统，发现自己是一个恶毒女配。

剧情中，我的室友凌卓尔是小白花女主，负责和男一男二男三们恨海情天，纠缠不清。

而我则因为嫉恨，无所不用其极地造谣她、霸凌她、陷害她，甚至想丧心病狂地找人凌辱她，害得原著感情线一波三折，女主身边众叛亲离。

最后，恶毒的我被男主们果断出手清算，被一把大火烧成了焦尸。

我：「……」

我问系统：「我是什么很贱的人吗？」

系统安然答：「上辈子你没得选，这辈子，你可以做个好人。」

故事剧情是从凌卓尔请了一个月事假，回家处理亲人的丧事开始的。

而我已经感受到了剧情的力量。

我记得自己有一个温暖的家庭，有爱我的爸爸妈妈，却怎么也没法在手机上找到他们的联系方式。

我过去二十年的记忆，通通变得模糊不清，仿佛我是一个没有来路的npc，突然被投放到了这个世界。

系统说：「我可以帮你。只要从男主们身上收集足够多的厌恶值，骗过原著剧情，我就能帮你摆脱它，恢复自由身。」

于是，我开始努力奋斗。

3

男一陆恪，本专业的研究生师兄，兼选修课助教。

和女主的缘分始于校园里的一只流浪小猫。

我向系统赊了点积分，影响了他的认知，让他将我错认成凌卓尔。

然后果断抄作业，复刻了男女主的唯美初遇。

雨天，断了腿的小猫，为小猫撑伞、自己却淋雨的少女。

被雨打湿的碎发蜿蜒在雪白的后颈，吸引了他的目光。

接下来的事顺理成章，陆恪的伞向我倾斜，细密雨丝里，我们共享一把伞下湿润而暧昧的空气。

一起把小猫送去医院，一起商量着给小猫取名。

他为我买一杯热可可驱寒，我用纸巾擦去他肩头的水渍，指尖不小心蹭过他的耳垂。

他转过头来时，温热的吐息洒在我的指尖。

我故作坦然地收回手，将碎发挽在耳后。

只是垂下手时，假装不经意地捻了捻指尖。

没错过他落在我手上，骤然变深的目光。

成了。

理所当然地加上了陆恪的微信，从那以后，以关心小猫为由，隔三差五地和他发消息。

特意等了一会儿，我才打开消息界面。

陆恪：【老公？】

我面无表情地打出一长串【啊啊啊啊啊】。

【陆老师，对不起！！！

【我打错字了（流泪猫猫头.jpg）。

【真的很抱歉！！！啊啊啊怎么办，已经撤不回了。

【陆老师……求求你，假装没看到这条消息好不好？我重新问一遍。

【请问老师，猫猫今天乖不乖？】

那头很快就回了消息。

【可是我已经看到了，怎么办呢？】

我不回复，只是在对话框里反复打1又删除，确保我头顶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中】。

僵持了1分钟，陆恪发来一张小猫的照片。

小橘猫的腿被妥善地包扎好，猫毛蓬松，小脸圆圆，看着镜头，可爱得不得了。

最心机的是，这张照片，是陆恪抱着小猫拍的。

圆乎乎的小猫脑袋蹭开了他的衬衫纽扣，若隐若现地露出胸前冷白的皮肤。

他回复：【猫猫今天很乖，也很想你。】

我回了个可爱小猫的表情包，忍不住对系统感叹：「男一面对『女主』，可真是不值钱啊。」

系统：

「有原著感情线加成，男一对女主的好感度高很正常。

「倒是你，这样没关系吗？你在我这里赊的积分，要是在30天内还不上的话，需要透支你的生命来还，你会死的。」

「嗯，我知道。」

我应着，给某篇推送点了个「在看」。

系统：「可现在男一对你的厌恶值还是只有初始的100点，只剩23天了……」

我：「没事，相信我。」

毕竟，我打算通过欺骗感情来让对方变小丑，从而收获海量厌恶值。

前期好感度刷得越高，对方恼羞成怒时才会恨得越深。

而且我很忙。

我要骗的不是1个，是3个。

我戳戳系统：「对了，让你查男二和男三的行动轨迹，查到了吗？」

4

短短30天，要制定不同的行动计划，欺骗3个男主的感情。

时间短，任务重，十分艰巨。

幸好有系统的帮助，我才能找到接近男二的最佳时间。

男二顾衔青是清贫校草人设，堵伯的爸，早死的妈，年幼的妹，破碎的他。

但坚强的男二在艰苦的环境下，依然展现出了自己闪耀的品质，一路靠着奖学金杀出重围，为自己和妹妹撑起了一片天。

原著中，我这个不知死活的恶毒女配，试图砸钱包养他。

男二对我厌恶不已，但又故意把我当成吃醋工具人，让女主心碎。

主打的就是一个「就算我那么讨厌这个人，我还是对她比对女主好」。

据原著所说，这是因为男二内心破碎，试图以反复推开女主的行为，来确认女主对自己坚定的爱。

我：地铁老人看手机.jpg。

虽然我既不理解，也不尊重，但这个剧情倒是可以利用。

顾衔青的赌狗爹欠了一大笔钱，要拿他妹妹去抵债。

为了保护妹妹，迅速还钱，顾衔青去某酒吧当起了模子哥。

我也是在酒吧遇见他，才起了包他的心思。

以顾衔青的姿色，我并不是唯一一个这么想的。

某炮灰千金为了得到他，一掷千金，咔咔点酒，但顾衔青誓死不从。

千金冷笑一声，说：「行，我不爱强迫人，既然你不愿意，那你把这些酒都喝了，我就放你走。」

我赶到酒吧的时候，顾衔青已经体面地和老板辞了工作，喝完了酒，在千金复杂的目光中往外走。

他还穿着那身服务生的制服，白衬衫，黑马甲，将他劲瘦的腰勾勒得清清楚楚。

他的背挺得很直，像狂风中依然不懂弯腰的劲竹。

直到走过街拐角，他才骤然脱力似的，踉跄着扶墙喘息。

向来滴酒不沾的人，猛灌了那么多酒，怎么可能不难受呢？

明月高悬。

顾衔青吐得很厉害，脊背拱起，喉咙抽搐，整个人像一张拉到极致的弓，倾倒着胃里作乱的酒液。

饶是如此狼狈，他也克制着，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响。

黑马甲被他脱了下来，兜住了他吐出的秽物。

哪怕他吐得手都在颤抖，却愣是没有弄脏地面分毫。

我装作从便利店买了饭团的路人，只是恰好碰见他。

碰见了，在一旁犹豫，等他差不多缓过了气，才小心地递了瓶水过去。

他顿了下，接过，声音嘶哑地冲我道了声谢。

我问：「需要帮你联系谁吗？」

顾衔青垂了垂眼。

只是一个小小的动作，却令他看起来无比落寞。

我知道，他没人可以依靠。

父亲只会带来苦难，妹妹还小，需要他这个当哥哥的保护。

他能找谁来帮他呢？

最后，他只是冲我勉强笑了下：「谢谢，不用。」

不得不说，顾衔青是个很体面的人，就算晕得昏头转向，还记得要给我转水钱。

然后就直直地跪在我面前，给我拜了个早年。

我赶紧让开。

傻孩子哟，喝了一堆烈酒，还是混着喝，真以为吐完就没事啦？

眼看着顾衔青眼神发直，抓着水瓶要扫我的付款码，我认命地叹了口气。

将垃圾用袋子装好，用湿纸巾擦干净顾衔青的脸。

我蹲下身，将他架了起来，一步一步往最近的酒店挪。

挪一会儿，歇一会儿，并掏出手机琢磨着如何拍照。

顾衔青已经醉得不行，任我施为。

好不容易把他运进了酒店，前台的小姑娘赶紧跑来帮我接应。

「我和他是邻居，」小姑娘说，「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我点点头。

就是因为系统说这姑娘和他认识，我才会把他运过来的。

我们合力把顾衔青拖进了小姑娘的员工宿舍，他半倚半躺在小小的单人床上，倒是很乖。

交接完毕，我准备走人。

小姑娘说：「姐姐，谢谢你，你叫什么名字？」

我摆摆手，转身离开。

对不起，宝，姐姐的新人设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倒计时20天，成功解锁男二顾衔青。】

5

走出酒店没几步，就看见街边围着一群人。

吃瓜基因觉醒，去看看。

钻进人群，映入眼帘的是抢眼的机车服。

宽肩窄腰，超绝腿长。

我忍不住吸溜了一下口水。

视线再往上，居然是学校里的名人。

校霸贺凛。

剑眉星目，盯着人看的时候，像是盯住猎物的狼。

他现在正盯着一个老大爷，大爷躺在地上，打滚扭动，大喊赔钱。

好老的碰瓷套路。

但大爷不是一个人在奋战，他还带了三五个捧哏，口口声声说亲眼看见贺凛撞了人。

我想了想，这个位置的话……

果然。

之前给顾衔青拍照的时候，拍到了碰瓷团伙作案的全过程。

我把照片放大，举到贺凛面前。「需要证据吗？」

大爷见势不对，利索地从地上爬起，拍拍屁股撤退。

贺凛盯着我。「你……」

我潇洒转身。「不用谢。为人民服务。」

就让我把做好事不留名的人设，贯彻到底！

6

系统：「你为什么要管贺凛的闲事？」

我：「你不是说，他是原著里的黑化病娇反派吗？我现在既然假扮女主，顺手降低一下他的黑化值，尽量减少他的黑化概率呗。」

我随口敷衍。

脑中却反复回想着贺凛看我的眼神。

那眼神很奇怪，既炽热，又胆怯，像是想触碰又缩回的手。

甩甩脑袋，我从相册里精心挑选了一张照片。

只拍到了顾衔青的一片衣角和我的一只手。

我手心里，是他衬衫的第二颗纽扣。

照片的主体是街上的积水，倒映出今晚的月亮。

选中照片，配文：【我的月亮，也曾栖息在我手心上。】

发送微博。

7

新的一天。

新的为厌恶值奋斗。

陆恪发来了一段小猫踩奶的视频。

【猫猫会踩奶了，很可爱。】

小橘猫趴在他的大腿上，乖巧地踩奶。

他穿着一条西裤，微微贴身，能看见小猫踩奶时，他的肌肉骤然紧绷，又缓缓放松的全过程。

粉粉的小爪垫在他腿上陷下去，就是一个小小的梅花爪印。

他语声带笑：「宝宝真棒。」

话语落下时，带着一点微哑的气音，听得人耳根发痒。

我：【awsl！太可爱啦！多亏了有陆老师精心照顾它，猫猫才能好得那么快。】

陆恪：【猫猫很好，但我不太好。】

我：【！怎么回事！陆老师怎么了！】

陆恪：

【有个问题想不通。凌同学，你能为我解惑吗？

【截图.jpg】

我看着那张截图。

那是一篇推送，标题名为「crush根本不必追，直接上去就叫老公！叫着叫着就是你的了！」

下方是我的头像，点了一个「在看」。

该说不说，我松了口气。

这个木头，总算发现我的小巧思了。

我随手一按，发出一长串乱码，【sffjidosjiojklsjklgsopgufdiouin】。

切到推送页面，取消「在看」。

切回对话框，假装手忙脚乱。

【adxz陆老师，你看错了，肯定是你看错了！

【啊啊啊啊啊这个怎么会被朋友看到的啊？！

【陆老师陆老师老公老师没有问题！！就是你看错了呢！可能是什么新的微信bug吧哈哈哈哈哈哈真是的。】

【。】

【老师……对不起……我又打错字了……

【真的，是打错了，老师，你相信我……老师……】

现在轮到我看着对话框上反复出现的【正在输入中】了。

我耐心地等着。

看着陆恪折腾了半天，只是引用了那条「打错」了老公的消息。

回了一个【嗯】。

我盯着对话框，抿了抿唇，没有再回。

今天是凌卓尔请事假回家的日子。

剧情正式开始。

仿佛有一把橡皮擦，将我脑海中的回忆全部擦去。

亲人、朋友、开心的、伤心的……

原本还存有模糊印象的种种回忆，都变成了一片空白。

只剩下对凌卓尔的无边恶意。

我看向凌卓尔的床位。

她的床头，摆着一个小熊玩偶，憨态可掬。

尽管脸上曾被人剪破过，但又被主人细细缝好，选了颜色最贴近的线，也不显得难看。

小熊和我对视着，尽职尽责地替归家的主人看守着床铺。

我在脑海中一遍遍告诉自己。

林灼灼，你是人，你不是npc。

别向剧情屈服。

8

系统安慰我：「没事的，只要获得足够多的厌恶值，我就能帮你摆脱剧情。」

我低低地嗯了一声。

做了几个深呼吸，打开微博。

果然，粉丝处，多了一个小红点。

新粉丝：竹西歌吹。

状态：互相关注。

是顾衔青。

他给我昨晚发的那条微博点了个赞。

系统：「我按照你说的，把你的那条微博推送到了他首页。不过，你为什么非得多此一举？这样真的有用吗？」

有用啊。

我轻轻敲了敲手机屏幕。

对顾衔青来说，痴迷他皮囊的人很多，爱上他灵魂的人很少。

原著中，凌卓尔本该在这次请假返校后，才开始和陆恪的情感纠葛。

陆恪很爱她，但也有着极强的控制欲，只想把她养成自己瓶中的花，为他一人盛放。

凌卓尔就是在极度压抑的情况下，认识了顾衔青。

那会儿，顾衔青的脸，已经被债主烫坏了。

顾衔青爱上凌卓尔，是因为她不曾因为容貌，对自己报以异样的目光。

顾衔青后来恨她，是因为发现她从高中起就暗恋他，又偷偷为他寻医问药，想替他消掉脸上的疤痕。

原著里写，他的心仿佛落入深海，被失望瞬间吞没。

他说：「原来你和她们，没有什么不一样。」

顾衔青和他爸爸长得很像，都有一副好相貌。

顾父时常在喝醉后吹嘘：「就是因为老子这张脸，你妈妈当年才愿意跟我跑。」

顾衔青听了，便会冷笑。

她跟他跑了，被掏尽了钱财，被早早地磋磨去世，只留下两个不幸的娃娃，踉跄着在世上求生。

他恨透了自己这张俊美的脸。

所以，哪怕那天帮了他，顾衔青纵然感激，也会怀疑我是见色起意。

但现在。

我不曾刻意留下联系方式。

机缘巧合之下，他却刷到了我的微博，认出了我手上他丢失的那颗纽扣。

更认出了我那眼熟的id。

从他开微博那年，就常常给他留言互动。

顾衔青是一个文字博主，不接广，很情怀，只发一些呓语一般天马行空的微博。

说实话，不是每一条都看得懂，但哪怕看不懂，我的id也总会出现在点赞列表里。

我问系统：「你猜，顾衔青会怎么认为呢？」

我点开顾衔青发来的私信。

他说，好巧。

我笑了。

爱是天时地利的迷信。

我为他打造他想要的命中注定。

【倒计时15天，顾衔青攻略进度：72%。】

9

接下来的日子，我读瘾大发。

每天和顾衔青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从文化工业理论聊到符号化的创伤意识形态，他分分钟就能发来一篇小论文，聊得我头秃。

凌晨三点，恶毒女配未眠，正在熬夜恶补《供词与放逐》。

系统说：「其实你可以让我帮你聊的。」

我顶着黑眼圈苦涩微笑：「不，你要帮我盯好男三。」

然后埋头继续写小论文。

顾衔青很感动。「从前车、马、邮都很慢，我本以为互联网时代荒唐又草率，老式作风已然作古。没想到知音尚存，等你的消息，就像在门口期待地踱步，等一封一定会来的信。纯粹，而又美好。」

我看了三遍，怀疑他在阴阳我回复得太慢。

就这么到了第三天。

又是一个挑灯夜战的晚上。

系统说：「男三发现自己的身世了。」

它给我发来一个小红薯id，默认用户名，唯一一条笔记，拍了自己乌漆墨黑的手。

标题叫作：【江城，我来了！】

我默默替他补完下半句：我来夺回属于我的一切！

男三陆野，原名林野，是真假少爷中被调了包的真少爷。

而假少爷，就是男一陆恪。

林野从小在乡镇长大，继承了林父的事业，成为了修车厂的小老板。

因为常年搞汽修，手上沾着洗不干净的灰黑色。

这个情节在剧情中一带而过，只知道是林父去世前良心发现，告诉了林野他的身世，林野前来寻亲，但似乎并不顺利，经历了一番波折，才从林野变成陆野。

从此以后，与陆恪兄弟相称。

现在，陆野的笔记收获了5个评论，3个和他说江城不好混，1个说哥们儿你手咋这么黑，剩下那个热情体贴，说小兄弟找工作吗，来我们这里吧！

系统说：「这是个传销机构。」

我两眼一黑。

怪不得寻亲之路不顺利呢！

我火速评论加私信。【这是骗子，拉黑他！】

陆野清澈地回复我：【真的吗？】

我：【我被骗过，信我！】

陆野信了。

刚进城的陆野，就是这么好骗。

可惜我不是骗到他的第一个人，第一位骗子以「家人重病」为由，骗走了陆野的全部身家。

所以他现在身无分文。

我：「……」

陆野和我痛斥：【太过分了！怎么能那样骗人呢！】

我说：【事已至此，你先想个办法度过今天吧。】

我和陆野分享了洗盘子小技巧、找包吃住工作小技巧，以及提醒他看看有没有pxx返现。

陆野兴高采烈地告诉我：【我有18.25元返现！可以吃晚饭了！】

我叹了口气，给他微信转了180元，附言：【吃顿好的。】

陆野：【！！！】

系统问：「你为什么不让我帮他？就像帮顾衔青那样。」

是的，我借用了系统的情报，给顾衔青介绍了一份家教工作，成功帮他渡过替父还债的难关。

顺便又刷了一波顾衔青的好感值。

至于为什么不帮陆野……

「当然是因为雪中送炭难啊。他不难了，怎么体现出我伸出援手的可贵？」

我和系统聊几句话的工夫，陆野的消息已经刷了满屏。

【我不能要！

【快收回去，你赚钱也不容易！

【但真的谢谢你……你真的很好。

【以后不要那么善良了，万一我也是骗子，我说的都是骗你的呢？】

最后是转账已被退还的提示。

看吧，回报值超高，几乎能看见陆野头上+1+1+1的好感度提示。

我又给他转了一遍。

【那就当是借给你的，我也是穷学生党，给不了你更多。

【工作不好找，你今晚至少得找个地方落脚吧？】

陆野发了一串流泪小狗的表情包，收了款，最后郑重承诺：

【你放心，我一定会还你的！】

退出和陆野的对话框。

顾衔青又发来了消息：【关于你之前提到的在特定时空场域中，不在场的大他者对客体所形成的实证性的或可证伪的意志影响，我有以下3个新观点……】

我按了按胀痛的太阳穴。

真心实意地给顾衔青回复：【你好特别，你和我认识的男生都不一样，你身上有种独一无二的疏离感，你虽然处在人群中，却是一个异类，一个孤独的观察者。】

【倒计时12天，成功解锁男三陆野。】

10

又轮到陆恪给我们上课。

我听见室友小声嘀咕：「哇，陆助教的脸怎么那么黑……失恋了？」

脸黑好啊。

脸越黑，说明他对「我」越是在意。

点名时，他问：「凌卓尔怎么没来？」

室友举手。「卓尔家里有事，请了半个月事假，这是她的请假条。」

陆恪接过，没说什么。

我转了转手中的笔。

差不多了。

果然，刚下课，手机就收到了新消息提示。

打开和陆恪的对话框，有4条未读消息。

【去医院复诊了，医生说恢复得很好。

【小猫探头.jpg。

【小猫问号.jpg。

【怎么了？最近太累了吗？】

我没回复后，接下来的几天，陆恪都没有再发消息。

直到今天，最新消息里，他说：

【你还好吗？有没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

我翘起嘴角。

真不错。

系统问：「不回吗？」

我：「回啊。不过，不是现在回。」

我定了个凌晨两点的闹钟。

半夜准时被闹钟吵醒。

披头散发地给陆恪狂发「啵个嘴」表情包。

然后继续倒头就睡。

第二天起床，成果喜人。

【……？

【怎么回事？

【凌同学？凌卓尔？……卓卓？

【好吧，亲一下。

【还要吗……亲亲。

【败给你了。

【想亲多少次都可以。】

我回复：

【陆老师，对不起，最近家里事太忙，没来得及回你消息。

【表情包应该是忘记锁屏，手机放兜里误触了，无视就好。】

那头回得很快。

【我猜到了。

【卓卓，你是误触，但我不是。我说过的话都算数。】

【倒计时第10天。男一陆恪，攻略进度＞85%，已达成初步攻略目标。攻略进度（1/3）。】

11

陆野和陆恪的性格，真的很不一样。

就算不回复，他也能兴冲冲地自己刷满屏。

【小卓，工作真的好难找啊！为什么，我这么能干的大小伙儿！居然不要！】

【嘿嘿，今天中午吃了三个大白馒头！瓷实！】

【有人给我支招，叫我去跑外卖。小卓，你觉得我能行吗？】

【可恶，我试了，找不到路，被人骂了一顿，还被投诉罚了100块。

【好气！生气小狗.jpg。】

【小卓，我又去问了一家，人嫌我手脏，不乐意雇我。

【你也觉得我脏吗？】

我：【不脏。你的手可好看了。】

陆野的手确实好看，小麦色皮肤，骨节分明，用力时隐隐露出青筋，非常具有荷尔蒙的冲击力。

只是被汽油染了色，指甲边缝都是黑的，乍一看，难免给人不好的第一印象。

我给他分享了一篇笔记：「你不是脏，你只是被染色了。你试试这个小妙招呢？」

陆野回得很高兴：【小卓，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

我：【嘿嘿，也没有啦。】

陆野：

【照片.jpg。】

【小卓，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谢你才好，我看你的收藏里都是这样的照片，你喜欢吗？】

照片里，他穿着黑背心，胸肌显得越发饱满，背心下摆大方地撩起，露出滚着汗珠的六块腹肌，灯光下，泛出诱人的蜜色。

我诚实回复：

【很喜欢。

【感谢招待。】

陆野：【你喜欢就太好啦！小狗摇尾巴.gif。】

【倒计时9天。陆野攻略进度：75%。】

12

图书馆的玻璃干净明亮。

温暖的阳光透过玻璃，慷慨地照亮我拿书的指尖。

我和顾衔青碰到了同一本书。

他收回手，冲我礼貌性地点点头。

我便回以一个微笑。

「你也爱读《喧哗与骚动》？」

「谈不上爱看吧，」我耸肩，「是我室友给我推荐的，她很喜欢，连微信名都和这本小说相关。」

嗯，这是顾衔青和我提过的，他最爱的书籍之一。

只要顾衔青愿意去查，就会发现，那天晚上帮了醉酒的他、关注了他微博多年的真爱粉、和他精神共鸣的soulmate，就是和自己同校的学妹，凌卓尔。

看着他若有所思的神情，我见好就收。

擦肩而过时，却被顾衔青叫住。

「同学，不好意思，请问，3月5号那天晚上，你有去过南山街吗？」

我一怔。

那是他醉酒的晚上。

看他那天喝蒙了的样子，恐怕根本记不清我的长相。

就算记得，在系统的干扰下，也会把我错认成凌卓尔……

他怎么会突然怀疑我？

顾衔青盯着我，眼神很亮。

「或者，可以问问你喷的是什么香水吗？很好闻。」

我掐了掐掌心。

原来……他或许看不清，但气味本身就是一种记忆。

大意了。

我勉强稳住心神。「是别人送我的生日礼物，不是什么有名的牌子，常见的花香味儿而已。」

顾衔青不是容易糊弄的人，幸好，贺凛的出现打断了他的话。

「同学，请问你是凌卓尔的室友吗？」

我点头。

突然出现的贺凛面无表情。「可以麻烦你让她通过一下我的好友申请吗？我想当面感谢她。」

我：「请问你是……？」

贺凛：「3月5号晚上，南山街，她拍的照片，阻止了我被碰瓷。」

提取到关键词，顾衔青的注意力明显被转移，聊了没几句，就匆匆离开。

我松了口气。

我就说嘛，系统还是很靠谱的，看，贺凛不也觉得帮了他的人是凌卓尔？

嘿嘿，做好事，果然有好报！

13

顾衔青向我的微信小号发送了好友申请。

这个小号的头像、名字，都是一比一复刻凌卓尔的，只是把微信号中的大写i换成了小写l，乍一看，完全就是以假乱真的程度。

他的验证方式填的是微博名，我通过，假装诧异。

【你怎么知道我的微信号的？】

他说：【好巧，学妹。】

顾衔青主动扒掉了他的马甲。

说他是怎样在醉酒无助时，得到了我的帮助。

说他清醒后发现联系不到我，是怎样的惋惜。

说他在微博推荐刷到我时，心中有多么震动。

说他发现我是和他互动多年的真爱粉时，指尖都在颤抖。

说他发现我是他同校的小学妹时，又是怎样地感叹「好巧」。

【好巧，原来你也在这里。】

顾衔青主动得出乎我意料，直到他旁敲侧击地打听：【还有别人也来谢你吧？】

我这才回过味儿来。

原来，是贺凛给了他危机感啊。

我笑着回复：【没有啊，我不加陌生人好友的。】

顾衔青：【幸好，我不是陌生人。】

嗯，你不是陌生人，你是落网之鱼。

我将那张准备多时的照片发过去。

是手抄的一段话，字迹清秀，笔画缠绵。

【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唯有轻轻地问一声：「哦，你也在这里吗？」】

顾衔青沉默了片刻，回复：【何其有幸，君心似我心。】

【倒计时5天。男二顾衔青，攻略进度＞85%，已达成初步攻略目标。攻略进度（2/3）。】

14

时间所剩不多，幸好，至今为止，都还算顺利。

每天维护一下和陆恪、顾衔青的聊天，重点是骚扰陆野。

【最近家里事好多，好累。不知道我该怎么办。

【人活着怎么会这么辛苦，受不了了，不如一跃解千愁。】

陆野：

【！！！别做傻事。

【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

【腹肌.jpg。

【另一个角度的腹肌.jpg。

【胸肌.jpg。

【你不是喜欢吗？你，你还没有摸过呢……】

我反复放大照片品味。

该说不说，不愧是男主，这身材，确实顶配。

我诚恳地欲拒还迎：【这样好吗……对不起，我是不是太那个了。】

陆野急得标点符号乱飞：

【没有！！！你喜欢就好！能让你开心，我也很开心！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你别担心，我已经找到工作了！很快就能赚钱给你花！】

陆野的新工作：当男菩萨。

我一开始不知道，因为陆野好像觉得很羞耻，都是深更半夜偷摸着播。

直到收到一条莫名其妙的私信。

【你喜欢这种？你经常互动的那个男的不守男德，我不一样，我只给你一个人看。】

附上半身照片一张。

该说不说，照片确实非常美丽，尤其是胸腹交界处有一颗红痣，简直是点睛之笔。

但这一看就是p的！网图杀猪盘，退退退！

我顺手拉黑了这个用户，跑去询问陆野。

这才弄清了前因后果。

陆野成功洗掉手上的汽油以后，拍了一张手照发在评论区，感谢博主的小妙招。

褪去脏脏外表的手吸引了一堆大馋丫头。

积极为他出谋划策。【你缺钱？直播搞起来，灰色运动裤穿起来，俯卧撑做起来，allmoneybackyourhome！】

我点进他的直播。

他听话地穿着灰色运动裤，在小小的出租屋里做俯卧撑。

出租屋墙皮斑驳，分明是陈旧潦草的环境，却意外给他增添了一分……嗯，易得感？

手机被放在一个很妙的角度，让观看者像是躺在他身下。

他发粉的指节、滚动的喉结、有力的腰腹，所有细节都看得清清楚楚。

唯一不听话的，是他无视「别穿！」的弹幕呐喊，套了一件黑背心。

汗珠滑过他的下颌线，吻过喉结，流经锁骨，最后隐没在胸前隐约的沟壑里。

好吧。

弹幕说：【半遮半掩，别有一番风味。】

我对着屏幕狂呼好吃，然后暗搓搓地打开对话框给他洗脑。

【小野，对不起，是我没有能力给你更多，才要你出卖自己的美色。

【我好心疼你，对不起，真的是我太没用了。】

陆野把这场直播的打赏都转给我，一共387.2元。

他：【你别这么说！看，我也能请你吃好吃的啦！】

我果断退回。

【不行，我不能拿你这样赚来的钱。小野，你受委屈了。】

陆野还是一如既往地好骗。

【不委屈，只要你不嫌弃我就好！

【我都懂，别人都只是馋我腹肌，只有你是真的心疼我。

【腹肌.jpg。

【不给别人看，只给小卓看。】

我：嘿嘿。

我们恶毒女配就是要多看这种照片才有力气讨生活啊！

可惜，倒计时在催着，我问系统：「想办法推给陆家人了吗？」

系统：「包的。」

于是，陆家某位小辈刷到了陆野的直播，被他只露出1秒却神似陆父的脸震得久久不能回神。

两天后，陆野的账号由于违规被封了，但他快乐地发来了消息。

【小卓，我找到我的亲生父母啦！

【我们有钱啦！

【从此以后，我的钱是你的，我的人……也是你的。】

【倒计时2天。男三陆野，攻略进度＞85%，已达成初步攻略目标。攻略进度（3/3）。】

15

倒计时最后1天。

明天就是凌卓尔返校的日子了。

我给自己买了一个小熊蛋糕，在公园边晒着太阳，一点一点用勺子挖着吃。

回来的路上下了大雨，我一路淋回宿舍，如愿以偿地发起了烧。

「今天陆助教的课，帮我请个病假行吗？」

「行，你好好休息，有事给我们发消息。」

室友们离开了。

我攥紧手机，在宿舍群窥屏。

【陆助教今天也帅出了新高度。】

【笑得，有种孔雀开屏的美。】

【哦，投屏了。话说你们看清没有，他微信是不是有个置顶，备注是flipped？】

【热知识：flipped=怦然心动。】

【（哽咽）果然，我就说，他有主了……】

脑袋晕晕乎乎的，我从备忘录里复制好早已写好的话。

发送。

下一秒，宿舍群发出尖锐爆鸣。

【？？？】

【啊啊啊啊啊几个意思？！！现场吃瓜吗！！】

【我拍到了，我拍到了！！！】

【照片.jpg。】

大屏幕上，是弹出的新消息提示——

【flipped：顾衔青，我头好晕。】

而陆恪的脸，冷得仿佛被风霜浸透。

16

【关于陆学长疑似被顾校草绿了这回事】瞬间成为校园论坛的热门话题。

吃瓜群众热情昂扬，作为主人公的陆恪和顾衔青却不发一言。

系统：「他们正在对账。」

嗯，因为我发的消息不是一条，是三条。

对陆恪：【顾衔青，我头好晕。】

对顾衔青：【小野，我好像发烧了，好难受……】

对陆野：【陆恪老师，我生病了，今天下午你的课申请病假qaq。】

陆恪和顾衔青聊到一半，就被半路刚认回的真少爷找上门来一同算账。

嘿嘿，想到那个画面我就想笑。

吃瓜群众也很给力，从各个渠道散播小道消息：「听说陆学长的女友，是一个叫凌卓尔的学妹。」

凌卓尔的人缘很好，自然有人帮她激烈反驳：「不可能，卓尔不会做这种事！」

「就是，卓尔因为家里的事，这半个月都不在学校！」

「不信谣，不传谣。」

陆恪和顾衔青也不是蠢的，很快就发现，和他们聊天的，是凌卓尔的账号高仿版。

再一排查，就将目光锁定在了我身上。

室友们沉着脸质问我：

「灼灼，是不是你？」

我的烧刚退，脑子还有些昏沉，脸色苍白，却笑得很嚣张。

「对啊，是我。

「多好玩啊，什么助教，什么校草，还不是被我玩得跟狗一样？

「真可惜啊，我烧糊涂了，才会发错消息。不然，还能玩得久一点呢。

「为什么要假扮成卓尔？当然是因为我嫉妒她啊。凭什么她能这么好看，凭什么她能有这么多人喜欢，凭什么，她能永远当那个善良无瑕的人？」

「你……卓尔明明一直把你当好朋友……」

室友豆子的话被打断，宁宁扯了她一把，摇摇头，只是对着手机那头低声问：

「卓尔……你还好吗？」

我听见凌卓尔的声音在那端响起。

「麻烦你把手机给灼灼，我想自己和她说。」

没什么好说的。

我抗拒地推开宁宁，但也许是刚生过病，没有力气，她轻而易举地将我镇压，把手机贴在我耳边。

「灼灼？」

凌卓尔的声音还是那样温柔，镇定，好像什么都打不倒她。

我的喉头哽了一下，嘴唇莫名变得很干，最终，我只能轻如蚊蚋地回复她：「……对不起。」

电话挂了。

宁宁目光复杂地看了我一眼，豆子则在手机上激情输出，就差把屏幕搓出火星子。

有豆子详实无比的第一现场转述，外加录音铁证如山，我被死死地锤在校园墙上。

伴随着骂声一同到来的，是叮当作响的厌恶值。

系统欢快地播报：

「叮咚！巨额厌恶值进账！已扣除赊账积分。

「厌恶值更新。陆恪厌恶值：890。顾衔青厌恶值：910。陆野厌恶值：880。脱离剧情进度：89.4%。宿主加油！把男主们的厌恶值都刷到999，就能完全自由啦！」

我感到身上某种无形的枷锁一松，对凌卓尔的无端恶意被大幅冲淡。

更重要的是，我又重新拥有了属于自己的记忆。

尽管依旧模糊不清，但不再是不知来处，亦不知归处的空白感。

令人安心。

17

我假扮凌卓尔脚踏三条船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导员叫了我去谈话，说正在考虑给我处分。

走在路上也总会被人窃窃私语。

虽然预料到了这一切，但我毕竟没有被骂的嗜好。

我搬出了宿舍，出门上课也尽量挑校园里人少的小路走。

然后，就被贺凛壁咚在了某个路口。

我：？

贺凛那锋利的眉眼怼在我眼前，声音很沉，却莫名带着点委屈。

「你就那么随便吗？谁都可以？

「陆恪、顾衔青，还有那个陆家刚被找回来的小少爷？他们好在哪里？

「既然他们都可以，凭什么我不行？」

他的眼眶红了。

他的瞳孔漆黑，盯着人的时候，压迫感极强。

如今红了眼，才让人恍然发觉，他的眼尾有一点点下垂，甚至是称得上可爱的狗狗眼。

贺凛右手框住我，左手突然一把拉开了他外套的拉链。

他里面，什么都没穿。

我：！

火速闭眼。

炽热的手指抵上我的下巴，微微施力。

「睁眼。

「你不是喜欢吗？」

我战战兢兢地掀开眼皮。

只一眼，就被粘住目光。

胸肌是恰到好处的饱满，肌肉线条干净利落，光是用看的，就能想到触感有多美好。

繁复的胸链挂在胸前，随着他的呼吸，一起一伏地闪着光。

左下胸处，还有一颗殷红的小痣，是种无声的指引：来啊，亲这里。

一片寂静中，只有我咽口水的声音，格外响亮。

贺凛凑近我，滚烫的吐息拂过我的颈侧。

「如果你非要玩弄他人感情，玩我的，好不好？」

当然不好！

我瞳孔地震，急忙打断他：「不行！」

他的眼神一下变得湿漉漉的，看得人心里莫名一软，我的嘴也忍不住磕巴起来。

「你，你不是知道吗？我不是什么好人，我是坏女人，很渣的！」

「而且，」我的疑惑真心实意，「我俩并不认识？你之前不是还说，要加我室友凌卓尔，感谢她帮你吗？」

「我知道不是她。」贺凛打断了我的话。

他笑了下，右脸颊出现一个小酒窝，表情有些隐隐的得意。

「我又不是顾衔青那种傻子，随随便便就会认错人。我知道那天帮了我的是你。

「我那天是故意那样说，帮你一起骗顾衔青的。」

我愣住。

他又向我凑近了一点，黑漆漆的瞳孔里，满满地映出我的倒影。

「你看，我帮你一起骗了人。

「我不是需要你怜悯的受害者，我是你的共犯。

「所以，没关系的。」

我无言以对。

贺凛好像看出了我的词穷，再接再厉，试探着拉起我的手，放在他的胸肌上，卖力地推销自己。

「真的，玩我吧，我很好玩的，绝对会是你最听话的玩具。

「你不喜欢吗？那我要不要再去穿个环……」

嘶——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我跟被烫了一般猛地收回手，不敢再听下去。

却将身一扭，反从他腋下溜走了。

刚溜出没两步，被贺凛拦腰又捞了回去。

重新被堵在墙角的我：「……」

贺凛却红了耳尖。「对不起，我不该随便碰你。」

不是，朋友，你干嘛在这时候如此纯情啊！

良心岌岌可危之时，骤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拯救了我。

是导员。

让我立刻去办公室，和凌卓尔、陆恪、顾衔青、陆野共同商讨事件的最终处理结果。

我接电话时，贺凛已经自发地放开了我，凑在一旁听完了全程。

通话结束，我往外走。

他跟着走。

我：？

我：「你去干嘛？」

贺凛表情无辜。「陪你一起去办公室。」

我：「这事和你有什么关系？不准去！」

贺凛抿了抿唇。

我叹了口气。

他真的很像楼下二哈，外表威风，其实憨憨。

如果他是小狗，现在大概已经变成飞机耳了吧。

我放软了一点语气：「你不是说，你最听话了吗？」

小狗的耳朵又支棱了起来。

「对！」

他终于解除了跟随状态，站在原地。

我转身就走。

走出十几米，想了想，还是回了头。

贺凛还是站在那里，看见我回头，冲我扬起一个笑容。

要命。

我捂了捂脸。

好像看见了他身后摇成螺旋桨的小狗尾巴。

18

导员办公室。

气氛凝重。

我一进屋，就被三道目光从头到脚阴森森地扫射。

陆恪、顾衔青、陆野，三位男主角人生第一次被欺骗感情，还闹得沸沸扬扬，众人皆知。

他们这种自尊比天高的人，被骗了以后，不仅会恨我，更没办法原谅自己。

每次看见我，都会提醒他们办的蠢事——我是不是被下了降头，居然会被这么个玩意儿骗？！

和他们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凌卓尔。

她冲我友好地笑了笑，继续和导员说：

「老师，灼灼已经跟我道过歉了，我相信这事儿只是一个误会。

「您看，灼灼和我的名字这么像，说不定是学长他们自己弄错了，也不一定呢？」

我诧异。

陆恪已然冷笑出声。「弄错名字？她和你的微信名字、头像一模一样，甚至连账号都是高仿，说不是故意的，谁会信？」

凌卓尔镇定自若地说：

「灼灼和我是好朋友，想和我有个同款小号，怎么了？

「你们男生不懂，我们好朋友就是要用同款的。」

陆恪气得摘下眼镜，捏了捏眉心。

顾衔青开了口：「卓尔，你就是太善良了，才会被她骗。」

凌卓尔叹了口气。

「不是的，灼灼是真的拿我当朋友。」

她掏出手机，展示一张张截图。

我心中突然涌起不妙的预感。

「你们看，我被人骂的时候，灼灼都有帮我反驳呢。虽然是匿名，但我已经麻烦技术部的老师查过ip了，这就是灼灼。」

我强撑着凑过去，看清截图内容，两眼一黑。

本事件中，只有我林灼灼是唯一恶人，理论上来说，应当只有我被钉在耻辱柱上。

但是为什么，居然还有人会骂凌卓尔啊？！

【只有我觉得凌卓尔也很笨吗？把敌蜜当闺蜜，笑死，真是识人不清。】

我怒抄键盘。【你会识人，那你不如识一下你自己是哪种人？哦不好意思，我忘了，你不属于人类。】

【为什么林灼灼要选凌卓尔背锅？肯定是凌卓尔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吧。】

我：【匪夷所思的洗白方式，林灼灼上大号说话！】

【这是不是凌卓尔的炒作？把三个男的耍得团团转，她爽死了吧。】

我：【一时不知道该吐槽你的阅读能力还是你的智商水平，总之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给自己找个脑子安上，好吗好的。】

不是，我都已经匿名了，凌卓尔到底是怎么从几千条回复里精准地看到这几条，还很有毅力地去查ip的啊？！

眼看着导员的神情逐渐软化，陆野不服地嘟囔：「鳄鱼的眼泪。」

凌卓尔摇摇头。「不，我相信，灼灼是真心的。」

事情闹得大，主要是我冒名顶替凌卓尔，破坏了她的名誉。

她选择不追究，剩下的情感纠葛，导员自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走出教学楼时，我还有些恍惚。

凌卓尔拉了拉我的衣角。「灼灼，我们还能当好朋友吗？」

顶着三位男主厌恶的目光，我摇摇头。

顾衔青冷嗤：「某些人长得抱歉，心也肮脏，唯有这点自知之明，还算有可取之处。」

我耸耸肩，不打算反驳。

贺凛的声音却先一步响起：

「某些人的真心，可真是廉价。说不喜欢吧，没几天就想交往。说喜欢吧，却连自己喜欢的人都分辨不出来。」

陆野和我算是纯网友，陆恪和顾衔青却都是和我打过照面的。

贺凛一嘲讽，两人的脸色都阴沉得滴水。

陆恪：「呵，谁知道她到底化了多浓的妆，才勉强化成卓尔的模样。」

贺凛：「我就奇了怪了，那是化妆，又不是易容，还能大变活人不成？」

陆恪攥紧了拳头。

我有点想笑。

我和凌卓尔有四五分相似，正常情况下，化化妆，能把相似度提到七八分。

至于剩下的，全靠系统干扰。

陆恪和顾衔青，怕是想破了脑袋，也难以理解自己怎么会突然变瞎。

不过没关系，想不明白的事，通通推到我头上就好了。

顾衔青：「我也费解得很，林学妹有这门精巧的手艺，想来也是个能人了，怎么不想着如何宣传自己，而是一心陷害朋友？」

凌卓尔不悦地打断了他：「我说了，灼灼没有陷害我。」

她干脆地结束了对话，带着三个男主离开了。

男主们没有反驳她，但看着她的眼神，都满是怜爱。

我笑了。

这样就好。

凌卓尔的善良，更映衬出我的无耻。

在剧情影响下，他们越是讨厌我，就越会怜爱她。

两道系统提示音在我耳边接连响起。

「叮咚！厌恶值更新。陆恪：900点。顾衔青：920点。陆野：890点。

「叮咚！攻略进度更新：陆恪：91%。顾衔青：93%。陆野：90%。」

19

我能听见凌卓尔的系统提示音。

恶毒女配系统绑定了我的那一天。

女主逆袭系统也绑定了凌卓尔。

我听见女主系统说：「请积极攻略男主。30天内，当三位男主的攻略进度均大于85%时，即可永久抹杀恶毒女配林灼灼。」

但凌卓尔不愿意。

不管女主系统如何游说她，如何说我在原著剧情中把她害得多惨，我有多可恶，凌卓尔都不愿意。

她坚定地说：「我和灼灼是好朋友。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远比你更了解她。」

虽然那时，我的记忆已经模糊不清，但我却莫名地相信，她说的是真的。

每次看见她床头的那个小熊玩偶，我就会觉得心中有个地方暖乎乎的。

我的枕头下，也藏着一只同样的玩偶。

她不想做任务，那就由我来吧。

我做一份任务，拿两份绩效。

冒充她和男主们沟通，能替她刷到好感值。

假冒身份被揭穿，能刷到我需要的厌恶值。

万一我的厌恶值不够，又或者系统只是骗我，最终我还是摆脱不了剧情的操控……

至少，可以让恶毒女配林灼灼从她的生命中被抹去。

不让她遭受那些，她本就不该遭受的苦难。

当我成功解锁陆恪，并提升他的攻略进度以后，凌卓尔威胁系统：

「我不知道这个攻略进度是哪里来的，但如果你要抹杀灼灼，那我就先从这楼上跳下去。」

她比我想得更倔，可潜意识里又好像有个声音在告诉我，她本就是这样的。

凌卓尔的威胁起效了。

在谈判了三四轮以后，女主逆袭系统不情不愿地变更了任务奖励。

「当三位男主的攻略进度均大于85%时，女主凌卓尔将初步摆脱剧情限制。当三位男主的攻略进度均达到100%时，女主凌卓尔将彻底脱离剧情掌控。」

我看着凌卓尔远去的背影。

加油。

为了自由，让我们一起努力吧。

20

按照厌恶值系统的说法，摆脱剧情的手段，是「假装完成剧情的关键节点」。

比如我作为恶毒女配，一个工具人，我的关键节点就是：「陷害女主，惹恼男主们，被男主们厌恶，提升男主们对女主的好感度，促进男女主感情戏。」

所以，冒名顶替凌卓尔被拆穿后，我就已经获得了大部分自由度。

但凌卓尔作为女主，她的关键节点很多。

其中一个重大节点，就在她本次返校以后。

按照原著时间线，这个时候的我虽然已经被剧情操控，但由于凌卓尔请假回家，我还来不及对她做什么。

凌卓尔最大的危机，来自一个曾向她表白过的同社团男生。

那个男生在楼下摆了心形蜡烛，吉他弹唱，情歌告白。

然后在起哄的人群中，获得了凌卓尔委婉的拒绝。

他当时没说什么，但一直耿耿于怀，觉得自己丢了面子。

男生发现凌卓尔返校后总是闷闷不乐，借关心她为由，把她约了出来，灌醉了她，拍了许多她的照片，在校园论坛上大肆发布。

那时的凌卓尔，本就面临着人生中的一个重大选择，返校后又被本为密友的我疏远，再加上照片事件带给她的打击，一度陷入了抑郁。

男一陆恪，就是在那时，以一个救赎者的姿态，出现在了她的生命里。

雨夜。给小猫撑伞的少女。被她打动的陆恪。

与我所复刻的初见场景不同的是，小猫的断腿因为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治，发了炎，最终小猫去世了。

凌卓尔是在为死去的小猫撑伞。

雨水混着她的泪水，一起无声地砸在地上。

陆恪和她一起安葬了小猫，就像陪她把伤痛一同埋葬。

他还给小猫立了一块小小的碑，又在碑旁移植了一株太阳花。

花开时，他特地带凌卓尔来看。

「你看，小猫也希望你开心。」

那天，凌卓尔在小猫的墓碑前哭了很久。

她哭了多久，陆恪就陪了多久，最后，将她的脑袋轻轻按在自己的肩头。

正是因为那一段陪伴，无论后来陆恪对凌卓尔的控制欲多过火，她都很难狠下心来离开他。

也正是因为那一段陪伴，凌卓尔把从姨姥手中继承的秘方，送给了陆家。

21

我已经在mint酒吧蹲点了好几天。

终于蹲到了那个男生和凌卓尔的身影。

系统说得没错，剧情会自我修正，哪怕凌卓尔看起来意气风发，男生也坚持认为她被我背刺以后，郁郁寡欢，急需安慰。

我跟着他们进了酒吧，找了个能时刻观察他们的位置。

凌卓尔从来不笨，她不会单独和男生出来喝酒，也不会再碰离开过自己视线范围的酒水。

但剧情就有这么不讲理，被她约来的女生急性阑尾炎，在半路上改道去了医院。

凌卓尔只是弯下腰捡一张纸巾的工夫，男生就像开了八倍速一样，往她面前的酒杯里倒入了一包白色粉末。

跟我一起来的贺凛冷声低喝：「你在干什么？」

男生还想抵赖，但贺凛已经从他身上搜出了粉末包装袋，而我举着手机，录下了他的作案全过程。

人证物证俱在，坐在派出所被问询时，男生再怎么嘴硬，也无济于事。

我们从派出所出来时，正好碰见匆匆赶来的陆恪。

汗水粘住了他的碎发，平日里最一丝不苟的人，衬衫扣子却扣错了排，看起来颇有几分滑稽。

但他仿佛无知无觉，焦急的目光只是将凌卓尔笼着，迅速地扫了一遍。

确认她安然无恙，才松了口气，找回平日里温和的语调：「没事就好。」

凌卓尔笑意盈盈。「我没事，多亏了灼灼和贺凛。」

陆恪便淡了神色，矜持地冲我点了个头。

「一码归一码，这件事，多谢。

「但卓尔，防人之心不可无，咬过你一次的恶狗，别给她第二次咬你的机会。」

我按了按眼角。

「我知道，以前的事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干人事，卓尔愿意原谅我，我已经很感激了。

「我只是想尽我所能，多弥补卓尔一点罢了。陆老师，佛祖都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难道你要一直用有色眼光看待我吗？」

凌卓尔满眼感动地看着我，我在她的视线死角，冲陆恪露出了一个挑衅的笑。

顶着凌卓尔期盼的目光，陆恪沉着脸挤出四个字：「你最好是。」

「叮咚！陆恪厌恶值+20。当前厌恶值：920。」

他带着凌卓尔回了学校。

贺凛用手在我面前晃了晃，语气发酸：

「别看了，人都走了。

「就这么好看吗？」

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拖得很长，斜斜的，两道平行的影。

我笑着回答：「好看啊。」

这一次，她不用因为那些照片，忍受别人的流言蜚语。

她不用再失去那只可爱的橘色小猫。

她不用痛哭着伏在他肩头，而是能站在他身旁，与他并肩而立。

真的很好。

22

因为我一时的有感而发，贺凛变成了一只很酸的柠檬小狗。

斜垂着眼，狗狗祟祟地看我。

「你夸陆恪好看。」

「不是。他一点都不好看。完全没你好看。」我揉揉眉心，否认三连。

「你觉得我比他好看？」

贺凛弯下腰，把脸怼到我眼前。

好看。

长得哪哪儿都合我心意的好看。

我不说话，贺凛突然用手背轻轻碰了下我的脸颊。

「烫的。」他说，「你觉得我好看。你都脸红了。」

「那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不欺骗我的感情？你连陆恪都肯骗！你为什么不肯骗我的？你是不是嫌弃我？」

一米八五的大个子，愣是弯着腰，变成了360°立体环绕发问音响，闹着要我给一个答案。

我不假思索地把他的脸推到一边。「别闹。」

话说出口，人却愣在了当场。

总觉得，好像已经做过很多次这个动作，熟练得仿佛肌肉记忆。

好像也曾有人像热情的小狗，围着我说很多可爱的小狗话，被我推开后……

贺凛用脸蹭了蹭我的手心。「我没闹。」

「你摸我，你喜欢我。」

「我没有。」我的脸又开始发烫，脑中若有若无的印象被打断，令人莫名地烦躁。

原著里，贺凛不是病娇黑化反派吗？

为了凌卓尔，疯狂针对三个男主，他现在对我黏黏糊糊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一秃噜，就把话问出了口：「你不是喜欢……」

「喜欢你。」他弯了眉眼，又说了一遍，「喜欢你。」

好吧。

现在我连脖子都在发烫了。

想捂脸，才发现贺凛一直握着我的手腕。

感受到我抽回手的意愿，他用下巴又轻轻蹭了蹭我的掌心，才肯松开。

我：……

他假装若无其事。「你听见了吗？我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

「听见了听见了，两只耳朵都听见了！」

我说着，忍不住捂住耳朵瞪他。

贺凛露出那种，小狗得意洋洋时会有的经典小表情。

「那你愿不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和我一起出去玩？

「答应我，好不好嘛？」

23

也许是贺凛的声音太蛊惑，也许是他的眼神太柔软。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应下了贺凛的邀约。

出门前，我无数次暗自唾弃自己：是什么迷了你的眼！居然都敢肖想未来的黑化反派了！

但一对上贺凛明亮的双眸，所有的纠结便瞬间消弭。

心像是变成了一团棉花糖，跳得轻快。

会去哪儿呢？

游乐园？电影院？一般也就这么几个场所吧……

贺凛停了下来。

他轻车熟路地刷了卡，带我进了一个小区。

我：……！

这不对吧？！

然后，带着我来到了小区的小公园里。

「坐。」贺凛霸占了嫩黄的小秋千，又拍了拍旁边那个粉色的，自然地招呼我。

我：……？

这也不太对吧？！

我木着脸。「你起来，我要这个黄色的。」

贺凛闷笑一声，从善如流地站了起来。

我坐下。

他在我身后，替我有一下没一下地推着秋千。

风从我脚下溜过，轻微的失重感里，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又来了。

我喃喃出声：「贺凛……」

「嗯？」

秋千停了下来。

我仰起头。

贺凛攥着秋千绳，低头看我。

他的气息将我包裹，像一个未曾触碰的怀抱。

是柑橘沐浴露的味道，清爽，干净，令人安心。

我的腿突然被扯了扯。

一个小豆丁站在我身边，歪头打量我。「姐姐，你和哥哥在玩木头人吗？」

小孩高兴地说：「我也要玩！123木头人，不许说话不许动！」

贺凛的脸变黑了。

可惜，海拔太低的小孩看不见他的脸色，还兴冲冲地当着小木头人，眼珠子欢快地打转。

我忍住笑意，牵起她的手。

「不玩木头人，我们去堆沙堡吧。」

在沙坑边蹲下时，贺凛还垮着个小狗脸，堆的沙堡却又快又好。

小孩儿的想法多变，一会儿说要圆圆的大城堡，一会儿又要汪汪队，他却总能满足，小孩儿激动得大呼小叫，引来更多的小小孩儿，簇拥着给他吹彩虹屁。

贺凛又高兴了。

他的唇还抿着，嘴角却诚实地上扬。

直到一个小男孩儿大声说：「哥哥，你能不能给我堆一个粑粑？要超级大，超级多圈的那种！」

贺凛嫌弃地把小孩儿赶走了。

我乐出了声。

他轰走了叽叽喳喳的小豆丁们，替我擦了擦手上的沙子。

「不给他们堆了。你想要什么？我帮你堆。」

说着，他研究起我面前的不明物体。

「贝壳和八爪鱼？」

我小声回答：「不是。是小狗和它的狗盆。」

贺凛看着那团八爪鱼小狗。「好吧。」

他三两下划拉出一个圆滚滚的沙子小狗，又在一旁堆出了一个小小的盆。

想了想，捏起几撮沙子撒在盆里。

我：？

「是给小狗的狗粮。」贺凛的语气一本正经，「来自上天的神秘恩赐。」

我笑。

和贺凛在一起，我好像总是在笑。

待在他身边时，我像一片干枯的茶叶，终于被泡进了42度的温水里，一点点，放松地舒展开来。

贺凛。

我猜，我一定早就见过你。

24

回去的时候，贺凛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辆老式自行车，要骑车带我。

我坐在自行车后座上，耳边传来系统的提示音。

「叮咚！男一陆恪，攻略度提升。当前攻略进度：95%。」

我若有所感地拿出手机，刷到了凌卓尔新发的朋友圈。

她应了陆恪的邀请，参加了陆家组织的商务宴会。

凌卓尔的姨姥姥，是国家非遗传承人，有名的酿酒大师。

几年前，姨姥曾和陆家合作过一个酒水项目，令陆家成功打开了酒业版图。

只是后来，老人家身体抱恙，这合作，就没有再继续下去。

这一次，凌卓尔请假回家，就是处理老人的后事。

姨姥将自己毕生的酿酒手札，以及家里传承了千年的秘方，通通给了凌卓尔。

有名的酒业集团听了这个消息，纷纷向她报价，寻求合作。

陆家自然也在其中。

上一世，凌卓尔感激于陆恪的陪伴，分文不取，把手札和秘方，通通送给了陆家。

这一世，她不再犹豫，细细回忆了那些年，姨姥耳濡目染的教导。

她说，我会自己成立品牌。

我不会让姨姥传承的这份手艺，断在我手里。

人真是很奇怪的生物。

前世的凌卓尔自觉无以为报，将最珍贵的秘方拱手送上，陆恪也不见得有多珍惜。

哪怕带她来了宴会，也任由她被别人奚落的眼神冲刷，才不紧不慢地，以保护者的姿态出现在她身边，为她解围。

从此，将她养成了只能攀附在他身上的菟丝花。

如今的凌卓尔拒绝了他，却让攻略进度猛涨了一大截。

我看着朋友圈里，凌卓尔的照片。

她羽翼未丰，脊背挺得很直，姿态虽然生涩，眼神却熠熠生辉。

25

午后。

咖啡厅。

顾衔青突然联系我，给我转了很大一笔钱。

是我当初介绍给他的，当家教的费用。

他的脸色很淡。「你我从此两不相欠。」

我笑了下。

「何必呢？就算要给中介费，你给个20%也很够意思了。

「顾学长要攒出这笔钱还我，不容易吧？」

我的目光在他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上打了个转。

顾衔青的语气骤然变沉：

「林灼灼。

「我只是觉得，和你扯上任何关系，都令我感到恶心。」

我故作委屈道：

「学长这么讨厌我吗？

「可是怎么办呢，现在提起学长，大家都知道你被我骗——嘶。」

顾衔青扣紧了我的手腕。

他的力气很大，仿佛一副镣铐。

我疼得直吸气，却还是龇牙咧嘴地挤出个笑。

「学长真是口是心非，说着不想和人家有接触，怎么还主动和人家牵手呢？」

我如愿听到厌恶值叮叮上涨的声音，顾衔青却没有松手，只是将我扣得更紧。

「林灼灼，你老实交代，那个微博账号……是怎么回事？」

对哦。

毕竟，那个已经成为他真爱粉的账号，风雨无阻地和他互动了5年。

绝不可能是我的临时起意。

「是凌卓尔的啊。」我说，「我们既然是好朋友，那我猜到她的微博密码，不是很正常吗？」

「哦，顺带一提，那张手写的告白，也是凌卓尔写的。」

顾衔青的厌恶值瞬间飙到了950。

他一把将我的手甩到一边，像在扔什么避之不及的垃圾。

「林灼灼。

「你真是比我想得更加下贱。」

他的声音一字一顿，像是从喉咙口挤出来的，带着阴冷的寒意。

他终于走了。

我垂眸看向自己的手腕，青紫斑驳，指痕宛然。

顾衔青暴怒时，下手是真的不轻。

系统：「他为什么那么生气？」

我揉着手腕。「没办法，谁让他们文艺男，都是精神洁癖呢。」

他恨我愚弄他，更恨我是精神小偷。

那些本该是凌卓尔为他付出的心血，那些小心翼翼的守候，那些灵魂的共鸣与震动。

本都应该是凌卓尔与他的珍贵记忆。

他真切地被我捧出的真心打动，可那颗真心的主人，并不是我。

厌恶值响起时，我听见凌卓尔的女主系统也发出播报。

「叮咚！男二顾衔青，攻略度提升。当前攻略进度：97%。」

骤然发现凌卓尔心意的震动，叠加上对凌卓尔的心疼，攻略度自然会大幅度提升。

谁能想到，在原著里，这却是女主和男二最大的虐点呢？

凌卓尔告诉顾衔青，她偷偷仰慕过他那么多年。

可在已然毁了容的顾衔青听来，原来她和别人，没什么不同。

都是先爱上他的外表，才怜惜他的落魄。

他成了一轮偏执的月亮。

他不要别人为他的清辉所吸引，而是要人走得足够近，看清他月球表面不堪的坑洼，看清他荒芜一片的风景，看清一切，却依然拥抱他。

上一世的凌卓尔，在这清冷的月光中结霜。

但这一世。

我要月亮奔她而去。

26

凌卓尔最近很忙。

陆恪给她牵线，耐心教了她许多商业知识。

顾衔青对她心疼不已，每次给妹妹做完饭，都会给凌卓尔也带一份，走起了人夫路线。

至于陆野……

我看着站在校门口，积极替凌卓尔拎包的陆野，陷入沉思。

他虽然换上了高定西装，将头发梳成大人模样，但打眼一看就能知道，这，是一只家养小狗。

凌卓尔一伸手，他就会甩着尾巴把脸埋进她掌心的那种。

和我对上视线的瞬间，陆野冲我龇了龇牙。

但凌卓尔一声「小野」，他就不情不愿地乖巧变脸。

我往凌卓尔身边蹭了两步。

「卓尔，没事的，陆野不愿意原谅我，也是正常的。

「毕竟，的确是我做错了事，我愿意承担责任。」

凌卓尔伸手，揉乱了我的头发。

「灼灼愿意承认错误，就是好孩子。

「小野可能需要一点时间，但他也是好孩子，一定会原谅你的。对不对，小野？」

嘿嘿，不对。

陆野看见凌卓尔揉我脑袋，看起来恨不得抢过她的手，往自己头上放。

原谅？

不存在的。

他可是嫉妒得眼睛都快红了啊。

我把自己往凌卓尔身后藏。「真的吗？可是他在瞪我耶。」

凌卓尔叹了口气，用一种哄小狗的口吻对陆野说：

「小野，不能这样。

「来，对灼灼笑一下。要有礼貌。」

陆野僵着脸对我皮笑肉不笑地露出八颗森白的牙。

我听着厌恶值到账的声音，愉悦地笑出了声。

私密马赛哒陆小狗，当被姐姐偏爱的绿茶，就是这么爽耶。

我跟着他们一起往宿舍走，陆野趁着凌卓尔不注意，小声威胁我：

「你别以为尔尔心软，就可以随便糊弄她！我会一直盯着你的！」

我忍不住侧头看了他一眼。

谁能想到，这个狗里狗气的拎包陆野，在原著里是个讨人嫌的霸总呢？

在原来的剧情中，他被人骗、被欺凌，寻亲之路坎坷不已，最后被认回时，淳朴的少年，已经成了个半黑化的厌世男。

他这副样子回去，和假少爷陆恪可谓是对比惨烈，被陆恪轻松碾压，又受到一轮精神暴击。

逼得陆野不得不长出心眼子，靠着陆母对他的愧疚，早早进了陆氏的某个分公司打拼，成了年轻的小陆总，才与陆恪分庭抗礼。

然后，他就把凌卓尔当成了他的复仇工具人。

你抢我身份，我就抢你女人。

陆野一边对凌卓尔恶意满满，一边又不由自主地沦陷于她的温柔之中，一边又不愿意承认，自己居然真的爱上了她。

非常爱恨交织了。

所以，这一世的陆野对凌卓尔忠心耿耿，我并不意外。

毕竟，凌卓尔早已将项圈套在了他的脖子上。

27

凌卓尔的名誉危机被解除，感情线中的虐点也都被一一化解，一切看起来都在变好。

但我却难以抑制地焦躁起来。

一周后，即将迎来凌卓尔的生日。

原著里，我这个恶毒女配已经疏远了凌卓尔，开始失了智似的搞事。

但生日那天，凌卓尔拒绝了陆恪的陪伴，找到我打工的便利店，想邀我和她一起庆生。

就在店门口的小巷处，她发现一个男人怀里抱着的小孩不对劲，不像睡觉，倒像是昏迷。

她猜对了。

男人是人贩子。

可惜，她势单力薄的一个小姑娘，不仅没能救回小孩，反而被人贩子敲晕，一同塞进了面包车。

剧情中的我收到她来找我的消息，正好看见了这一幕。

但我没有回应她求救的目光，只是捂着嘴，拼命将自己藏了起来。

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打昏在地，看着她被两个男人塞进了车后座。

油门轻响，不知道这辆不起眼的面包车，会驶向何方。

我甚至没有报警，带着汹涌的恶意，希望她就此一去不回。

陆恪发现联系不上凌卓尔，前来逼问我，我也撒了谎，执着地重复「我没见过她」。

店门口的监控早就坏了，光是寻找凌卓尔的行踪，就费了很大工夫。

直到四天后，警方截下了一辆开往深山的车，才救出她。

她已然瘦脱了相，露出的手臂上，都是紫红的伤痕。

而她的一条腿，已经被打断了。

即使得到了救治，也落下了病根。

平时行动还好，但只要走得稍快一些，就会疼痛难忍。

这段经历，不仅重创了她的肉体，更是她多年的梦魇。

哪怕她总是笑着安慰别人。

哪怕她一次次说着「我没事，已经过去了」。

唯有她自己知道，她是怎样在一个个夜里，双手紧紧护着自己，以一个把自己几乎要勒疼的姿势，从噩梦中惊醒。

那狭窄的，气味繁复的小黑屋。

那些野蛮粗暴的棍棒交加。

是她多年来，难以摆脱的心魔。

……

系统告知我这一段剧情的时候，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等回过神来，才发现掌心已经被我掐得血迹斑斑。

凭什么？

凭什么剧情可以肆意将厄运倾泻给她，甚至还傲慢地说，这是给「女主角」的恩赐？

我不服。

我不允许。

我清点了一番自己的积蓄，用22400元买了一枚钻戒，沿着那趟路，认认真真地走了一趟，将地形熟记于心。

然后报了警，说我的钻戒丢失了，怀疑是在那段路丢的，要求调取监控。

当然，监控坏了。

我哭得很伤心。「怎么偏偏就坏了呢？」

给我做笔录的警察人很好，她许诺会立刻修理监控，又安抚我：「说不定已经有人捡到了，你别着急，说不定过一会儿就有人报警，说捡到你的戒指啦。」

她是个认真的人，说话算话，思虑周全。

第二天，不仅坏了的监控开始正常运行，那个路段还加装了几个监控，全方位覆盖，确保连一厘米的死角都没有。

我也给她打了电话，语气很不好意思，说戒指没丢，是掉在我的包包夹层里了，自己一时心慌，愣是没找着。

她在那头很爽朗地笑着，说没事就好。

我依然揪着心。

凌卓尔生日前一天，我辗转托了几个人，终于重新加回了室友们的微信，给她们转了一笔钱。

「明天是卓尔的生日，我知道你们不想看见我，放心，我不会来煞风景。

「我只是希望你们能收下我的歉意，明天和卓尔一起好好庆祝生日，好吗？这是我的请求。」

一同发送的，还有我买好的3人份游乐场门票、ktv包厢、自助餐餐券等。

务必保证一整天从早到晚，凌卓尔都和她们在一起。

那头沉默了片刻，回了一个「ok」的emoji。

我略微松了口气。

晚上，我没回出租屋，而是入住了便利店附近的一家宾馆。

从宾馆的窗户看下去，正好能将便利店门口尽收眼底。

我准备24小时蹲守，一旦发现可疑人物，立马报警。

一整个白天，我都坐在窗边，时刻注意着下面的动静。

直到回过神来，才发现胃已经隐隐作痛。

饿了。

我摸出早就准备好的面包，往嘴里塞。

有个小豆丁不知从哪里蹿了出来，好像在和谁嬉闹，笑嘻嘻地钻进了小巷。

再出来时，是被抱在一个男人怀里。

睡得很沉，男人的外套拉链硌着她的小脸，她也没有动。

与此同时，一辆面包车缓缓驶来。

我眼神一凝，立刻掏出手机。「你好，我要报警……」

出警速度快得出乎我的意料。

面包车还未驶出我的视线范围，便被包围拦下。

直到嫌疑人被押送离开，我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太好了。

凌卓尔不会再被绑走。

也不会再有一个无辜的家庭，失去自己的孩子。

我退了房，脚步轻快地往学校走。

只觉得天很蓝，水很清，每一个步伐都是一首欢快的小曲儿。

我订的自助餐厅就在学校旁边。

虽然概率很小，但我忍不住想，会不会正巧，能和凌卓尔碰上呢？

想看她被朋友们簇拥着的笑脸。

想和她当面说一句「生日快乐」。

我加快脚步，拐进小巷，抄了近路。

穿过这个拐角，就是学校后门了。

隐约间，我仿佛听见了凌卓尔的笑声。

背后突然传来风声。

我的膝弯一阵剧痛，不受控地往下跪。

口鼻被粗暴地捂住。

我听见一个狰狞的声音，在我耳后响起：「就是这小娘们报的警！老子就在她隔壁，听得清清楚楚！」

男人的手上好像抹了迷药，我的脑袋发晕，眼前也一阵阵地发黑。

只差几步路……只差几步。

只要能穿过这个拐角……！

我狠狠咬了一口舌尖，借着那一点痛意，攒出点力气，挥肘往男人的胯下撞。

他闷哼一声，钳制住我的手微微一松。

我朝外猛爬几步。「救——」

另一个同伙猛地揪着我的头发，将我的头砸到了地上。

我耳中轰鸣，那一瞬间，意识都是黑的。

有人掐着我的后颈，像砸椰子似的，又把我往地上猛磕了几下。

我尝到了嘴里的血腥味。

意识即将抽离时，我听见凌卓尔的声音。「灼灼？！」

我勉强睁开眼，视线最后捕捉到的，是凌卓尔被男人搡到墙上，后脑勺氤氲出一片血色的画面。

她软软地倒在那里，闭着眼，仿佛像个被抽走了生机的瓷白娃娃。

不……不——！！

我拼命想往她身边爬去，可后颈一痛，彻底失去了意识。

28

昏沉间，我似乎听见争吵的声音。

「靠，都是你说女大学生也值钱，非要把人带走。结果把人给引来了！」

「妈的，老子哪知道这么点背？！」

系统突然出声

「你醒了。

「这两个人本来想把你和凌卓尔一起带走，但你的室友们很快找了过来，他们只来得及带走了你。

「现在警方已经在拦截他们，获救只是时间问题，你再坚持一下，这是修改剧情的反噬，只要你挺过这一劫……」

我打断了它的话：「卓尔怎么样了？」

系统顿了一下。「送医院抢救了，现在还没脱离危险。」

「她是女主角，她肯定没事的，对吧？」

可这一次，系统沉默得更久。

我执着地一遍遍问，可系统说：「你们都摆脱了剧情掌控，所以，她的女主光环也……而且，她也会受到剧情反噬的影响……」

我的心猛地一沉。

多荒谬啊。

我拼尽全力想要让她避开这一劫。

却为她带来了更大的劫难。

我紧闭着眼，脑海中却一遍遍反复回放着她毫不犹豫冲上来救我的画面。

傻姑娘。

我不像你，我又自私，又怕死。

所以，这次行动，我特意在运动鞋里装了定位芯片，并设置了定时邮件，发给贺凛。

如果一切顺利，我将取消邮件。

万一我出了什么意外，贺凛收到邮件，可以实时知道我的位置，为救援指明方向。

我不会有事的。

我……不值得你赔上自己来救我。

耳边已经能听见遥遥的警笛声。

两个人贩咒骂一声：「草！能不能逃，就赌这一次了！」

油门被踩到底，车速骤然飙升，我感到一股失重感，接着，便是下坠。

系统：「他们跳海了！」

两人从车里摸出救生衣，弃车逃跑。

我被绑得很严实，挣脱不开，只能感受到海水瞬间席卷了车内，淹没了我的口鼻。

系统一遍遍地喊我：「林灼灼！林灼灼！你坚持住！」

可我只能无助地张开嘴，被咸腥的海水一寸寸夺去呼吸。

系统的声音突然变了，不再是冰冷的机械音，变成了贺凛颤抖的哭腔。

「林灼灼，你别走。」

29

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我是最幸福的小孩，有做饭很好吃的爸爸，和身上总是香香的妈妈。

我有很多好朋友，但我最喜欢和我名字很像的凌卓尔，她的眼睛圆圆的，很可爱。

明明只比我大两个月，却总以姐姐自居，会在我摔倒时用肉乎乎的小手抹去我膝盖上的碎石砾，也会在我流泪的时候给我擦眼泪，笑我是小花猫。

凌卓尔说，她没有爸爸妈妈，我就大方地把我的爸爸妈妈和她分享。

她有一个很厉害的姨姥，会偷偷用筷子给我们蘸甜甜的酒酿吃，还会把小圆子搓成很可爱的小猫头。

上了幼儿园以后，我又认识了另一个好朋友，他叫贺凛，名字复杂得像画画，很恐怖。

幼儿园要排舞台剧，选角那天，有个小朋友生病没来。

凌卓尔扮演妈妈，贺凛扮演宠物小狗，至于我。

一个班里三十个小朋友，人人都要有参与感。

老师帮我想了半天，让我饰演一碗狗粮。

第二天，发现只有自己没有角色演的小朋友，委屈得眼泪汪汪。

「我演小猫？」

「不行的，豆豆已经选了小猫啦！」

「那……那我演小乌龟！」

「不行的，爸爸讨厌小乌龟，不准养。」

小朋友哭得惊天动地。「哇啊啊——可是我真的好想演小狗！」

凌卓尔走过去，拉起他的手。「不行呀，贺凛要演小狗，你不能抢他的，好不好？」

小朋友在地上打滚。「不好！我演小狗演得最像！」

最后，贺凛带着他，酷酷地走到我面前。

「你是狗粮，你来选，你要选谁当你的小狗？」

我最讲义气，毫不犹豫地指向贺凛。「贺凛！贺凛是小狗！」

贺凛笑了。

他成功地保住了自己小狗的地位，但从此多了一个贺小狗的绰号。

顺带一提，那个小朋友最后饰演的是狗窝，和我一起，在舞台上趴了一整场戏。

我和凌卓尔、贺凛就是这样的青梅竹马，一起手牵手心连心地长大。

我们一起调皮捣蛋地度过幼儿园。

小学放学后，会一起在小区的公园里荡秋千，堆沙堡。

贺凛每次都能帮我把秋千推得很高，高到让我觉得，我的笑声好像能被太阳听到。

但凌卓尔会严厉制止这种行为，她觉得这样太危险。

但我们还是会趁着她不注意时，继续荡高高。

惹她生气，又被她训斥，我会嬉皮笑脸地抱住凌卓尔，捏着她的嘴角往上提。

「卓尔，笑一笑，十年少。」

凌卓尔就没好气地轻轻打我一下，贺凛掏出自己的零花钱，给我们一人买一根棒棒糖。

夕阳西下，我们含着甜甜的棒棒糖，一起牵着手回家。

变故发生在高中时期。

凌卓尔趴在我耳边，跟我说悄悄话：「灼灼，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好像喜欢上了顾衔青。」

那一刻，有一种古怪的声音在我脑海中响起。

它说：

「林灼灼，你也喜欢顾衔青。

「你讨厌凌卓尔，因为她和你喜欢同一个人。」

我拼命摇晃着脑袋，可那声音就像住在我的脑海里，怎么都无法抵抗。

我很恐慌。

可无论怎么尝试，我都没法说出奇怪声音的事情。

我变得越来越神经质，妈妈、爸爸、贺凛、凌卓尔……大家都很担心我。

某一天，我听见那个声音说：「女配疑似觉醒自我意识。抹杀意识。剧情修正。」

那天，爸爸妈妈带着我去医院检查，发生了车祸。

只有我经过抢救，活了下来。

脸上的伤口经过缝合，留下了一道狰狞的、蜈蚣般的疤痕。

贺凛来看我，我尖叫着赶走他。「我不认识你！」

剧情抹掉了他的记忆，他眼底迷茫，冲我说一句：「抱歉。」

我哽咽。

其实我记得。

但那声音说我不该有贺凛这个朋友，我就不敢记得。

我怕他也像我的亲人那样，被剧情带走。

凌卓尔给我缝了两个小熊玩偶，一个脸上有疤痕，另一个没有。

她说：「你看，这是你受伤的时候，这是你的伤痊愈以后。灼灼，我向你保证，你的伤会好的。」

凌卓尔从不骗人。

她通过姨姥的人脉，为我做了最好的祛疤手术，又陪着我精心养护。

我的疤痕完全消失那一天，她为我举办了一个小小的庆祝仪式，陪我一起，拆掉了小熊脸上那条由线缝成的疤。

我的脑袋像是被劈成两半，一半贪恋她的温暖，一半扭曲着质问，这算什么，是幸运女主对我的施舍吗？

我剪坏了小熊的脸，把那条疤痕又缝了回去。

凌卓尔叹了口气，说，好吧，就由我来保管受伤的灼灼。

我看着她，又哭又笑。

可是怎么办，卓尔。

我好像已经不是我了。

30

剧情对我的掌控在上大学后达到了巅峰。

我几乎很少有恢复自我意识的时候。

凌卓尔那么敏锐，当然早就发现了我的异样。

但被剧情控制着的我，只是再三敷衍。

被问急了，便冷冰冰地甩出一句：「和你做了太久朋友，我觉得烦了，不行吗？」

即使被操控着，说出这句话时，我依然能感到心脏传来的刺痛。

但凌卓尔却依然还是笑着。

「好。

「灼灼，你要是觉得我烦了，我可以改……」

「不用了。」

滴答。

眼泪落在地上，是小小的浪花。

我从疯狂渴望恢复意识，变成了害怕恢复意识。

我怕我一睁眼，就看见自己又在伤害珍视的人。

眼睁睁看着自己做出那样的暴行，却无论怎样都无法阻止的无力感，几乎将我逼疯。

葬身在火海之中时，我甚至感到一丝解脱。

这样，至少她能安全了吧？

可是没有。

哪怕我死了，依旧有各种各样的厄运降临在凌卓尔身上。

已经变成孤魂野鬼的我，固执地陪在她身边。

我不理解。

为什么，为什么剧情对她如此充满恶意？

带走了她相依为命的姨姥。

抹掉了贺凛对她的记忆。

让身为昔日好友的我，一次又一次地伤害她。

而这些甚至还不是全部。

灌醉她拍摄照片的「追求者」。

肆意泄露她隐私的心理医生。

对她言语刻薄的同事。

恶意揣测她的邻居。

抢走她功劳的上司。

她勉力应对那些离奇的恶意，又在三个男人的争夺中疲惫不已。

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诉她：

放弃吧，回到男主身边，回到他们为你打造的金丝笼里。

无论你选谁，他们都会给你提供最好的生活，不是吗？

你可以安安稳稳地度过下半生，有一份令人艳羡的爱情，优渥的物质条件，受人尊敬的地位。

就这样，好好当被娇养的花儿，从此以后，过上幸福的生活，不好吗？

可是凌卓尔说：不。

她就是在那时，和贺凛展开了合作。

原来原著中的「黑化病娇反派」，不是想和男主争抢，只是想给他的昔日好友，挣出一份自由。

替他的另一位好友，问一句「凭什么」。

我死以后，是贺凛收了我的尸骨。

我那时候的样子，可以说是……已然失去了人形。

我自己都不愿意看。

可他的动作却那样温柔，仿佛捧着的，是什么无价之宝。

他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的诺言，将我的骨灰装进了贴着贴纸的柠檬糖罐里。

这个笨蛋。

其实我没有那么喜欢吃那个糖，只是因为那是他在家洗了一个月的碗，五毛五毛攒起来给我买的生日礼物，我才爱上了柠檬糖的酸甜。

我不知道，他把那个糖罐保存了那么久。

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时候突破了剧情的束缚，重拾了那些回忆。

为了和男主们的力量抗争，贺凛白手起家，几乎是在透支自己的命。

他没日没夜地工作，支撑不住时，就会摸一摸那个摆在桌上的小糖罐。

我想流泪，可灵魂没有眼泪，我只能发出无人听见的尖叫和嘶吼。

究竟凭什么。

凭什么，不知谁随手写下的区区几段字句，竟成了框定我们的命运。

贺凛和凌卓尔联手，搞垮了陆家和顾衔青的公司。

男主光环被剥夺，剧情分崩离析。

我听见一声悠长的叹息。

有个空灵的声音问：「你想要什么？」

「我要自由。

「我要自由。

「我要改变这一切的力量。」

于是，有了系统。

有了奔赴自由的这一世。

31

我被系统叮叮咚咚的提示音吵醒。

「叮咚！陆恪厌恶值+80！顾衔青厌恶值+70！陆野厌恶值+90！

「厌恶值更新！检测到陆恪厌恶值＞999，顾衔青厌恶值＞999，陆野厌恶值＞999，恭喜恶毒女配林灼灼成功完成任务，摆脱剧情限制！

「系统解绑。恭喜你，从此以后，你自由了。」

最后一句话很温柔，像是小狗吻过指尖，留下的小小祝愿。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一刻，那始终禁锢着我的无形枷锁，从我身上脱落。

真好。

从此以后，我就是自由的林灼灼。

这一波厌恶值，估计是因为我连累了凌卓尔的缘故。

她因为我受了那样重的伤，男主们得知消息，自然厌恶值狂涨。

倒是阴差阳错，替我完成了任务。

我急着知道凌卓尔的情况，勉强睁开了眼。

眼前是一片黑暗。

我：？

怎么回事。

有人按响了床头的呼叫铃。

我的手被两只温暖的手掌包裹。

「你醒了？」

是贺凛。

他的声音嘶哑，我循声转过去，可看见的，还是一片漆黑。

耳边是杂乱的脚步声。

「太好了，灼灼醒了！」

「贺凛，既然灼灼醒了，你赶紧去睡一会儿吧！你先是跳海捞人，又守了她一天多没合眼，这样身体撑不住的。」

「让一让，我来给病人做检查。」

「我不累。」

「哎，病人家属，把手松一下啊！」

室友、医生、贺凛……纷纷扰扰的声音混在一起。

我动了动嘴。

「灼灼，你说什么？」

「我想问……没有开灯吗？」

32

经过医生的一系列检查，初步判断我是撞击导致的脑内淤血，压迫视神经引起失明。

贺凛的语气很轻柔，像在哄小孩儿：「别担心，医生说淤血会慢慢消退，你很快就能恢复了。」

「对的对的，灼灼，你要保持好心情，才能快点恢复！」

室友们也跟着劝，语气是过于夸张的故作轻松。

我抿了抿嘴唇。

可能是因为看不见，其他的感官反而变得格外敏锐。

我能感受到他们的小心翼翼，每个人都是强撑出来的乐观。

其实没事的。

能脱离剧情，就算付出这样的代价，我也愿意。

我将脑袋转向室友。「你们不怪我了？」

「怪什么呀，」豆子带上了哭腔，「你都这样了，顾不上和你计较那些破事了。」

宁宁的嗓音也带着颤抖：「卓尔早说了原谅你，也轮不到我们怪你。……嘶。」

我听见一声小小的声响，好像是豆子打了她一下。

我说：「别瞒了。卓尔还没醒，对不对？」

她们不说话。

我摸索着身下的轮椅。「推我去看看她吧。」

33

去看凌卓尔，势必会碰到陆恪、顾衔青和陆野。

我听见急促的脚步声，对方的动作掠起一阵风，扬起了我的碎发。

「你怎么还有脸来看尔尔！」

是陆野。

也正常，他向来是最沉不住气的那个。

豆子怒声开口反驳：「你什么意思？灼灼凭什么就不能来看卓尔了？」

「都怪她，都是因为她，卓尔才会……」

我的手指抠进掌心。

又被贺凛轻柔地展开，握住。

「既然你也知道她想救灼灼，那想来你也能理解，你在这里对灼灼大呼小叫，恐怕不是凌卓尔愿意看见的事。」

又是一阵脚步声，似乎是有人拉住了陆野。

「抱歉，他不是那个意思。」

是陆恪。

他的目光犹如狮子，对我上下打量了一番，最终停在我的眼睛上。

我安静地等待着。

没想到，他说的却是：「无论如何，祝你早日康复。」

我怔愣片刻，冲他点了点头。

贺凛推着轮椅，和室友们一起簇拥着我，走进了凌卓尔的病房。

我闻到了很重的消毒水味。

「卓尔现在，怎么样了？我能摸摸她吗？」

回答我的人是顾衔青。

他的声音在病床边响起，满是疲惫。

「她看起来只是睡着了。医生说，伤在大脑，什么情况都有可能。也许下一秒就会醒来，也许……」

很轻的一声哽咽以后，他让开了位置。

「你来了也好。也许，你才是她醒来想见的人。」

我摸索着，轻轻覆上凌卓尔的手背。

她的手背很凉。

「会醒来的。」

我像是在说服顾衔青，也像在说服我自己。

「她一定会醒的。」

就像我一样，她只是在做那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醒了，她就会回来了。

这里有她的朋友。

有她渴求的自由。

……

凌卓尔的这一觉，睡得真的很久。

接连三天，我都陪在她的病床边，和她絮絮地说着话。

回忆我们小时候闯过的祸。

回忆那些小时候的糗事。

回忆她曾答应过要教我折千纸鹤，却在第二天食了言……

小指突然被人掐了一下。

凌卓尔的声音虚弱，却带着笑意。「胡说。明明是你自己不想学了。」

我豁然站起，因为看不清，差点磕在病床上，却影响不了我的好心情。

「卓尔醒啦！」

病房里呼啦啦涌进一大堆人。

「叮咚！攻略进度已更新！陆恪：攻略进度100%。顾衔青：攻略进度100%。陆野：攻略进度100%。最终任务完成（3/3）。恭喜女主凌卓尔成功完成任务，完全摆脱剧情限制。

「系统已解绑。恭喜你，你自由了。」

即使看不见，只用听的，也能从声音中发现，男主们有多欣喜若狂。

失而复得的喜悦，将攻略进度一举推到了100%，成功完成了任务。

凌卓尔拉了拉我的手。

我俯下身，听她在我耳边小声问：「你听见了吗？」

我听见啦。

那是自由的宣告声。

34

凌卓尔醒来后，经过全面的检查，已经获批出院。

针对我的脑内淤血，医院经过一轮治疗后，给出的方案是慢慢静养。

「我和灼灼都是女生，我贴身照顾她更方便。」凌卓尔振振有词。

「两个人一起照顾她，可以更周全一些。万一其中一个有事要做，总还有另一个能看着她。」贺凛言之有理。

于是，我的出租屋里，挤挤挨挨地住下了凌卓尔、贺凛和我。

贺凛把我的出租屋家具都重新调整了一遍，力求给我留出最大的活动空间。

凌卓尔给家里铺上了厚厚的地毯，每个锐角都被她悉心包裹，力求不会对我造成任何磕碰伤害。

我想出门呼吸新鲜空气时，贺凛能有力地扶住我，即使我不小心摔了，他也能第一时间用怀抱接住我。

我在夜里，因为不变的黑暗伤心时，凌卓尔和我分享同一个枕头，一边轻拍我的背，一边语气夸张地逗我笑。

「你都不知道，我什么都没做，就光听着那攻略进度噌噌涨，整个人都傻了。

「返校了才知道，原来是你搞的鬼。」

她说着，亲昵地刮了刮我的鼻尖。

我嘿嘿笑。

快要睡着的时候，我喃喃：

「卓尔，你知道吗，我感觉我现在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小女孩。

「哪怕没法恢复……」

话没说完，就被她捂住了嘴。

「不准这样说。

「灼灼，你会好的，我保证。」

她的语气依然那样坚定，就像五年前，她许诺会治好我脸上的疤一样。

我把被子往上拉了拉，接住自己偷偷掉的眼泪。

「嗯。」

35

接下来的一个月，贺凛和凌卓尔带着我辗转去了很多医院，做了无数次治疗。

最后一次，当医生宣布我的脑内淤血已经完全消散时，我能察觉到他们炽热的目光。

可是，依然不行。

我眼前依然是一成不变的黑暗。

空气变得黏着，像雷雨欲来前的压抑，闷得人心头沉重。

凌卓尔豁然起身。「我去打个电话。灼灼，我会让你看见的。」

我抱紧她给我新缝的眼罩娃娃，笑着应道：「嗯。我相信你。」

只剩我和贺凛，在小小的房间里对坐沉默。

手突然被他牵起。

手心里被塞进了一张卡片之类的东西。

「灼灼，这是我的全副身家。

「你愿不愿意……让我照顾你一辈子？」

我捏着那张银行卡。

傻子。

我知道他最近有多拼命。

凌卓尔说，他仿佛又回到了前世那种状态，把自己当机器人用。

只是这一次，因为要照顾我，他才给自己定死了休息和进食的时间。

我没有好起来之前，他不敢倒下。

可是用一辈子照顾一个瞎子……

贺凛声音发颤，我的指尖划过他滚动的喉结。

他牵引着我的手，在他身上探索。

「灼灼,求你,别不要我。

「灼灼，求你，好起来……

「你不是很喜欢吗？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我买了很多不同的款式，你都还没看过……」

湿热的水珠砸在我手上。

他哭了。

我叹了口气，从怀里摸出那个小盒子。

「好啦,别哭了。喏。」

那是我斥巨资购买的钻戒。

本来想着，要是能完全摆脱剧情，就送给他。

没想到意外失明，才一直藏到了今天。

可惜，收到了戒指，他不仅没有停下哭泣,眼泪还掉得更凶。

我只好摸索着，想要吻去他的眼泪。

却意外吻到了一个柔软的东西。

又软,又甜,让人忍不住想要细细厮磨。

他不哭了,从喉咙里发出压抑的、细碎的喘息：「灼灼……」

我捏了捏他的耳朵。

「烫的。

「你明明很喜欢。

「还想让我亲更多。」

我又重新贴了回去，轻轻咬了他一口。

他变得更烫了,整个人像一颗冒着热气的、正在融化的糖。

令我在无边的甜蜜中沉溺。

我在他耳边叹息：「真讨厌，看不到你的表情。」

他动情的模样，一定很迷人。

不过有时候,我又觉得，看不见其实也还是有一点点好处。

比如，可以对他肆意撒娇。

「别动,我看不见，让我多摸摸怎么啦？」

36

我的视力恢复得很突然。

几乎就在我也要放弃希望时,像是突然有一只神来之手,掀开了眼前遮盖已久的帘子，一切色彩又重新涌入我的眼中。

直到我看到一边的日期，才恍然醒悟。

那是我前世葬身火海的日子。

贺凛正半跪在我身前,帮我擦手。

我顺从心意,一把抱住了他，侧头亲吻他的耳尖。

「灼灼，你……」

他发着抖，两只手虚虚地环着我,却不敢紧抱,仿佛生怕抱紧了,就会弄碎来之不易的美梦。

我捧起他的脸,吻他的额头,眉心，鼻尖……

室友群热闹非凡。

「大终」「嗯。

「我能看见啦。」

他环住我的双臂终于收拢,抱得那么紧,像是要将我刻进他的肋骨。

哗啦。

凌卓尔打翻了洗好的樱桃，明红的小果子在地板上滚动，像一场喜气洋洋的烟火。

我抬头，冲她露出灿烂的笑。

真好。

尽管过程一波三折。

终究,珍贵的人都在身旁。

大难已过，往后余生，皆是坦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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