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友的生日会上，他的小青梅喝了酒，醉醺醺的跨坐在他腿上。

女孩的指尖划过他的喉结，［你小时候说过要娶我的，还算数吗？］

男友眼神微动，他顺势将人搂在怀里，语气宠溺。

［小祖宗，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我站在门外，看着他温柔又克制的吻着女孩的额头。

忽然觉得没意思透了。

1

为了给谢洺庆生，我花了一下午的时间给他做了个大蛋糕。

虽然外观看上去有点怪，但味道应该还不错。

我偷偷溜进包厢，想要给谢洺一个惊喜。

［阿洺~］

我循声看去，瞳孔猛然一缩。

顾梦嫣脸颊微红，手里拿着酒杯，摇头晃脑的跨坐在谢洺腿上。

［阿洺，你小时候说过要娶我的，还算数吗？］

她的指尖从谢洺的胸口一路划到脖颈，在喉结上不停的打着转，语气娇嗔又羞涩。

［你现在有女朋友了，以后是不是就不要我了。］

谢洺皱了皱眉。

我松了一口气，就在我以为他要推开她时，他却突然收紧环在她腰上的手臂，低头在她眉心落下一个吻。

［小祖宗，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顾梦嫣顿了顿，欣喜的抱住他的腰，将头埋在他胸口。

［阿洺，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有我！］

她仰头凑上去，在谢洺的唇上留下蜻蜓点水的一个吻。

［还你啦！］

我深吸一口气，心里说不上来的闷沉。

周围传来了惊呼声，我后知后觉的发现，灯光不再晃动，嘈杂的包间早已安静下来。

我连忙回过神，感觉到脸上一阵湿润，于是面无表情的用袖口擦了擦。

谢洺看到我，一把将顾梦嫣推开，大步走了过来。

［苒苒，你来了！］

他眼神里带着试探，似乎在确认我有没有看到刚才那一幕。

我勉强扬起笑，努力让自己声线平稳，将手里的蛋糕递给他。

［谢洺，祝你生日快乐。］

2

送完蛋糕，我几乎是落荒而逃出了包间。

谢洺找到我的时候，我正蹲在街角的咖啡店门口。

他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熟悉的喘息在我面前蹲下。

［怎么突然走了？也不跟我说一声。］

［里面太吵了，我不习惯。］

谢洺看了我一会，［我给你买了你爱吃的蜂蜜饼。］

他故作夸张的叹了口气，对我眨眨眼。

［你一定要吃掉哦，那可是我排了好久的队才买到的！］

我视线下移，正想对他说不用特意为我去买，却突然看到他脖颈上那道红痕——想必是顾梦嫣留下的，自从她转学来，总喜欢在谢洺身上留下点什么，比如她的唇膏，比如她的发卡。

眼泪唰的一下砸在水泥地上，洇出一个个深色的圆点。我突然不想再逃避了，于是闷声开口。

［她刚才亲你，我看到了。］

［你亲她，我也看到了。］

每个字都像刀片，割得喉咙生疼。我无意识咬着后槽牙，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谢洺愣了愣，眼神有些飘忽，但他只是笑着碰了碰我的头，［小醋包又吃醋啦？］

他笑的无奈，仿佛在哄不懂事的小孩，［你也知道，我和她青梅竹马，小时候就习惯了。］

［况且以她喝醉后的那个样，不顺着她的意，谁知道又要闹成什么样子。］

他又竖起手指，眼神笃定，［不过你要是介意，我以后就再也不那样了，我保证。］

他笑了一声，晃了晃我的衣角。

［不生气了好不好？］

我看见他这个样子，心中堵着一口气。

每一次我因为他和顾梦嫣的事生气后，他都是这套说辞，甚至语气都未变过。

次数多了，我甚至都怀疑他是不是真心的。

换作以前我便心软了，可这次我摇了摇头，盯着他认真开口。

［谢洺，你要是真的心里有她，你就直接说出来好了。］

［我不会怪你，我祝福你们。］

谢洺皱了皱眉，他呼出一口气，语气有些生硬，［你看，你又在乱想了。］

［我要是和她有什么事，那早就该有了，现在还会和你在一起吗？］

他将我从地上拉起来，随后温柔的抱在怀里，下巴轻轻抵在我的肩头，［苒苒，你相信我好不好？］

［你老是怀疑我，我都要伤心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可怜又委屈，仿佛我真的错怪了他。

可是我刚才才听到他说，他要娶她。

3

我用力挣脱谢洺的怀抱，［你走吧，我要回去复习了。］

谢洺的手指在空中徒劳的抓握了一下，最终还是扣住了我的手腕，［你不要老是把我往外推嘛，我们有什么话可以慢慢……］

话音未落，一阵刺鼻的香水味随风飘来。

顾梦嫣赤着脚踩在冰凉的路上，手里晃着那双显然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细高跟。

她的裙摆短的几乎遮不住什么，每走一步都格外撩人。

谢洺的掌心瞬间变得僵硬。

他松开我，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去，扶住了摇摇欲坠的顾梦嫣。

他的手掌牢牢扣住她盈盈一握的腰肢，目光不受控制的顺着她故意倾身的领口下滑。

似乎是察觉到我的视线，他略显尴尬地别过脸，手指却诚实的又收紧了几分。

顾梦嫣整个人挂在他身上，染着醉意的嗓音甜的发腻。

［阿洺……我头好晕呀，你送我回家好不好？］

谢洺转头对我露出了一个歉意的笑，［苒苒……你看她这样。］

［她喝醉了，女孩子一个人走夜路不安全，我得送她回去，不然她爸妈该着急了。］

我抿了抿唇，别开视线，装作不在意的摆摆手，［你去吧。］

顾梦嫣突然开始挣扎，［放开我啦，我自己能走！］

［好了好了！我扶着你走。］

谢洺连忙抓住她，眼里是说不出的着急。

［我先走了啊苒苒，你一个人注意安全，到家了给我发条消息！］

说完，他拖着顾梦嫣走了两步，见实在呦不过她，长长的叹了口气，将她背了起来，动作熟练的仿佛做了无数次。

他们的身影渐渐融入夜色，风中传来谢洺半真半假的呵斥，［别乱动！再乱动就打屁股了！］

伴随着顾梦嫣咯咯的娇笑声，像一把钝刀，慢慢的凌迟着我。

4

顾梦嫣是高三下半学期转学过来的。

班主任宣布后，同学们纷纷好奇是谁在高考前几个月转学，我却注意到身旁的谢洺无意识挺直了背脊。

女孩叫顾梦嫣，身着蓝白短裙，头上戴着个小熊发卡，她做完自我介绍后，俏皮的走了过来，对谢洺绽开一抹笑。

［阿洺！我终于见到你啦！］

我侧头看向谢洺，他脸上挂着疏离的表情，可眼底闪烁的光却出卖了他，看的我太阳穴突突直跳。

顾梦嫣突然转向我，她敲敲我的课桌，身体微倾，小心翼翼的开口。

［同学，我可以坐你这里吗？］

［我刚转来，只认识阿洺，想离他近一点。］

我皱起了眉，想要开口拒绝。

可班主任是个豪爽的中年男人，他咳了咳，大手一挥。

［既然顾同学都这么说了，言苒你就给她坐吧，让她尽快熟悉熟悉班级。］

我心中不悦，却又不想在课堂上发作，于是举手站了起来，［老师，我坐这里坐习惯了，不想换。］

我指了指前面两排，那里的同学休学了，正好空出一个位置，［顾同学可以坐那里。］

一旁的顾梦嫣着急了，她双手绞着衣摆，声音有些委屈，［言同学，我真的很想坐这里，你就让给我坐吧。］

［我只是想和认识的人近一点而已……］

班里有同学纷纷劝道，［对呀言苒，你就让她吧。］

［人家刚转来，不要这么小气嘛。］

谢洺突然站了起来，课桌椅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言苒。］他压低声音，用只有我们能听见的音量说，［你先让给她。］

［等她熟悉了班里，再把座位还给你。］

他话说出口，我脑袋顿时嗡的一下。

明明是他死缠烂打求老师把我们调成同桌的！

［听话。］

［马上高考了，不要把同学关系弄僵了。］

我几乎都要气笑了，顾梦嫣却突然弯腰鞠躬。

［对不起对不起，言同学你别生气了！］

［你不愿意那就算了吧，我坐哪里都一样的，你们不要吵架。］

说完她便抬起头，眼眶红的恰到好处，她看着谢洺，眼里全是失落。

我猛地合上课本，却在起身的瞬间被谢洺拉住，［好了。］

他在课桌下勾勾我的手，小声开口，［嫣嫣是我小时候的朋友，脾气骄纵了些，你不要放在心上，乖。］

5

自从那天后，谢洺和顾梦嫣都请假了。

随着时间越来越久，发出去的消息石沉大海，我的心也坠到了谷底。

模考前一天，我被老师叫到了办公室。

医院打来了电话，奶奶出门买菜的时候摔了一跤，后脑勺着地，当场就晕了过去。

我心急如焚，让老师开了假条后就往医院跑。

奶奶躺在病床上，似乎已经做过了简单的处理，可脸色依旧苍白。

她看见我来，勉强扯出一抹笑，嗫嚅着开口。

［囡囡…你还在上课，奶奶拖累你了。］

我扑到奶奶身边，抓住她的手不停颤抖，［没事的，奶奶！］

［你睡一觉，睡一觉就好了！我在外边等你！］

奶奶缓慢的眨了下眼睛，她仿佛用尽全身的力气，却还是开口。

［囡囡，奶奶要是走了，你要坚强，和小谢好好走下去。］

我摇着头，眼泪唰的掉下来，［不会的！奶奶，你别瞎说。］

我摸着她的手，咬紧牙关，［你要好好的，要看着我和谢洺结婚，你不许走！］

奶奶用她粗糙的手挠了挠我的手心，很快被护士们拉走了。

手术室的灯亮起，我无力的瘫在地上，手指无意识痉挛着，压抑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缓了一会，我拿出手机给谢洺打电话。

数不清打了几个，谢洺终于接了。

可说话的人却是顾梦嫣，她的声音带着刻意压低的喘息，对着电话喂了两声。

［奶奶摔伤了，需要马上手术。］我的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的，［让谢洺接电话。］

顾梦嫣顿了顿，有些紧张的开口。

［啊……可是阿洺一会还有要紧事呢。］

［要不你明天再打来吧，反正也不差这一晚上，明天我叫他去看你奶奶。］

通话戛然而止，我盯着黑下去的屏幕，上面倒映出自己惨白的脸。

6

好在奶奶命大，渡过了危险期，只需要再在医院住一段时间。

第二天中午，我正用棉签沾水润着奶奶干裂的嘴唇，病房门被推开，在墙上发出砰的一声。

消毒水的气味中飘着浓烈的烟味，其中还混着一丝甜腻的香水味。我抬头时，谢洺正倚在门框上。

我皱了皱眉，让他先出去，奶奶闻到烟味不好。

谢洺听闻动作一顿，脚步退了出去。

我拉上病房门，抬头撞进他关切的眼神。

［苒苒，好久没见到你了，我好想你。］

我躲开他伸来的手，［你知不知道这段时间我打了你多少电话？］

谢洺撇了撇嘴，［抱歉，我真的有要紧事。］

我指着他领口的红痕，［你说的要紧事，就是和顾梦嫣去鬼混是吗？］

他低头看了一眼，眼神有些慌乱，挡住了那处，［不是的！嫣嫣昨晚大姨妈来了，她不舒服让我陪着她。］

［这个是她不小心蹭到的！］

他凑了过来，［奶奶没事吧，你让我进去看看她吧？］

［苒苒你辛苦了，接下来让我来照顾奶奶吧，你去休息休息。］

他说完便要往病房里走。

［不用了。］我挡在病房门前，声音很轻，却让他瞬间僵住。

［你走吧，不用你管，以后也不用来了。］

谢洺沉默了，他眼神冷了下来，烦躁的抓了抓头发。

［你别闹了，好吗，咱们现在以病号为主，其他的事情先放放，我是真的很担心奶奶。］

［我说了不用！］

［是你自己说的，把奶奶当作一家人，可是奶奶出事的时候你在干什么？］

我忍不住将手里的病例单砸在了他身上。

他深吸了一口气，弯腰将纸捡了起来，用指尖弹了弹诊断书上“脱离危险”四个字，忽然笑了。

［这不是没事吗？］

［你大惊小怪什么呢，既然没事，那我走了，反正你也不想让我见她。］

7

第一次见到谢洺的时候，他校服袖子扯破了，膝盖上的伤口混着泥水，正龇牙咧嘴的坐在我家掉漆的木椅上，任由奶奶拽着他的胳膊给他上药。

抬头和我四目相对的瞬间，他猛的收起表情。

［言苒？］

全校闻名的不良少年，此刻坐得笔直。

奶奶眼睛亮了，［你和囡囡认识啊？］

谢洺突然站起来，伤口撞到桌腿疼的他嘶了一声，［我这就走。］

［坐着！］奶奶把他按了下去，转身去厨房端菜出来。

他夸奶奶腌的辣白菜能开店，夸煎蛋的溏心像太阳，最后红着眼眶开口。

［我……能常来吗？］

奶奶笑着摸摸他的头发，［把这当自己家。］

［好嘞，以后您就是我亲奶奶！］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他父母刚离婚。

第二天课间，他甩了袋蜂蜜饼在我桌上，［奶奶说你爱吃这个，哝。］

全班的起哄声中，他耳尖通红，［看什么看！我报恩不行啊？］

……

医院的白炽灯在头顶嗡嗡作响，我机械地刷着手机屏幕，上面是顾梦嫣的朋友圈。

［某人给我煮了红糖鸡蛋，好好吃！］

［阿洺给我整理的复习资料，好厚一叠！］

我好像失去了情感，只是麻木的一张张照片翻过。

刚谈恋爱的时候，我生理期痛的晕了过去，谢洺照顾我了一天，后来他给我买了个保温杯，每天下课都按时给我去接热水，生怕我受着一点凉。

分班的时候，我为了离他近一点，瞒着他选了自己不太擅长的理科。

为此他生了气，可没过多久，他便主动向老师提出和我坐同桌，给我补习功课。

可现在，这些事情他全都对另一个女孩做了一遍。

我昏沉的睡了过去，连奶奶呼喊我的声音都没听见。

再次醒来的时候，谢洺的脸在视线里逐渐清晰，他的右手还牢牢的牵着我。

恍惚间，我以为回到了以前，掐了掐大腿，才发现这不是梦。

谢洺将他的手贴在我的额头上，他眉头紧蹙着，眼里是化不去的担忧，［苒苒，你现在怎么样了。］

我感觉想哭，便偏了偏头，声音嘶哑，［你怎么来了？我奶奶呢？］

［奶奶给我打电话，说你晕过去了，我就赶紧过来了。］

［她在病房休息呢，你放心。］

我想要坐起身，他连忙来扶我，［你撑不住了，怎么不跟我说？］

［你身体本来就弱，这些天肯定也没好好吃饭吧，我给你带了粥，你趁热喝点。］

我看着他眼底的乌青，意识到他可能一晚没睡了。

接过粥，我轻轻开口，［你回去吧，我已经没事了。］

他摇了摇头，轻轻抓住了我的手，［前两天是我冲动了，苒苒，对不起。］

他的眼里满是心疼和愧疚，换作以前，我已经心软了。

可这段感情，已经无法继续下去了。

我抽开他的手，错开他的视线，语气平静，［我们分手吧。］

许久没有得到回复，我看向他，却发现他竟落了泪。

他声音哽咽，［苒苒，你别开玩笑了，好不好？］

我抿了抿唇，［我认真的。］

他像是没听到般，自顾自的解释道。

［我不想分，我知道你介意她，我保证我以后再也不会和她走那么近了。］

［不分手好不好，我们说好要考一个大学的，说好要给奶奶养老送终的，你忘记了吗？］

他的眼泪一滴一滴砸在床单上，晕成了一片花。

［你原谅我，苒苒，你有什么介意的地方，你说出来我可以改，我不想和你走到那一步。］

谢洺在我面前一向是阳光的，明媚的，我从未见过他如此破碎，不由自主的伸手接住了他落下的泪。

可对上他的眼神，我还是猛的移开视线，［谢洺，既然你知道我会介意，那你为什么还要去做呢？］

［因为觉得我不会轻易离开你，还是你根本不在意我。］

谢洺慌忙开口，却被我打断。

［你不需要解释，我不想听。］

［你既然做了那些事，就该知道，我不会再和你走下去了。］

我鼻子有些酸，强忍着泪水，语气有些颤抖。

［我听到你说要娶她，看到你亲她，我膈应。］

［如果你是我呢？你会怎么想，如果我有一个这样的朋友，你会不会生气，会不会伤心？］

［你不能既要和我谈恋爱，又想要刺激的新鲜感，你太贪心了，我不喜欢这样的你。］

谢洺不敢与我对视，他红了脸，无助的摇着头。

［苒苒，对不起，我不该做那样的事，你嫌弃我脏，我去洗干净，或者你打我，怎么解气怎么来。］

［只要不分手，什么都行。］

他抖着手想要来牵我，上面有一层薄薄的茧，是他熬夜为我整理笔记留下的。

可这段感情已经无法回头了。

［谢洺，我不欠你什么，是你对不起我。］

8

奶奶出院后，我回学校上课。

谢洺和顾梦嫣已经许久没来上过学了，只不过我经常能在同学们口中听到他们的事。

谢洺在家浑浑噩噩，整夜买醉，顾梦嫣为了让他的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当着他面跳了楼。

好在楼层不高，顾梦嫣只是轻微骨折。

谢洺整日照顾她，两人也算是在一起了。

听到这里，我心里竟然没什么感觉。

原来放下一个人，也没那么难。

顾梦嫣和谢洺回来上学后，班里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尴尬。

很快，老师便安排把我的座位调到了后排去，我乐得清闲，正准备搬座位时，顾梦嫣朝我摊开手。

［言苒同学，请你把阿洺给你的手镯还回来吧。］

她的声音刻意提高，引得周围同学纷纷侧目。

［那是阿洺的妈妈留给未来儿媳妇的，不该在你手上。］

我收拾书包的动作一顿，缓慢看了一眼谢洺，他低着头，指节捏得发白。

［这你应该问谢洺，我从来没要过他的手镯。］

［不可能！］

顾梦嫣见我不给，便想要伸手翻我的课桌。

［我说了不在，怎么？谢洺没有给你吗？］

［够了。］谢洺站起来，一把扣住她的手腕，［镯子在我这。］

他的目光落在我脸上，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苒苒从来没要过。］

他看着我的眼睛，［抱歉，苒苒，是我没有提前跟她说清楚，让你为难了。］

我心中还想着刚才那道未解完的大题，于是摆了摆手，表示并不在意。

正想站起身，书包的带子却被桌角的缝隙卡住。

我扯了一会无果，叹了口气，正想拿起剪刀剪开，身旁却伸来一只苍白修长的手。

我抬头，发现是顾临。

顾临是老师们口中的“天才少年”，只不过身体虚弱，常常在家休息。

他三两下将带子拿了下来，拎起我的书包便往后面走。

我这才发现我的新座位就在他边上。

撇了一眼面色不虞的谢洺，我抬脚跟了上去。

坐到位置上，我对顾临说了声谢谢，见他迟迟没什么反应，便讪讪拿起卷子准备继续写。

我刚提起笔，清冷的嗓音低低响起。

［吵。］

这是说刚才的事情吵呢，还是说我吵呢？

我尴尬的笑了两声，专心投入解题中。

可踌躇了半个小时左右，眼见的晚自习都要下课了，我不由得着急起来。

顾临本来在看书，见状他拿起笔，用笔杆轻点我的卷子，戳在一道被我忽略的隐含条件上。

［谢谢！］

我恍然大悟，转头对他笑。

却看到他却迅速别过脸去，耳尖微微泛红。

晚自习下课，我终于把卷子做完，长长的呼了一口气。

正想离开教室，顾临却突然折返回来，手里还拿着一张卷子。

他愣了一下，将卷子递了过来，［给你。］

我接过，发现上面正是我刚才做的那道大题，还有好几道同类型和变式。

卷子上的字迹隽秀整洁，每道题的解题过程和标注点都写的一清二楚，我心念一动，突然有点想收下这张卷子。

顾临的声音突然闷闷的从头顶响起，［你收下吧，老师让我辅导你功课。］

我抬起头，才发现自己的影子已经将顾临困在墙角，他垂着眼不敢看我。

我抱歉的对他笑了笑，［谢谢你啊，我收下了。］

不过老师让他辅导我，我怎么不知道？

9

高考前最后一个假期，我站起身往外走去，看见谢洺堵在了教室门口。

他手里拿了个保温杯，看起来像是新买的。

［苒苒。］他将保温杯递了过来，支支吾吾开口，［刚才我看见你在揉肚子，想到你应该快生理期了。］

［这是你以前常喝的那款红糖水。］

他伸手想帮我拿书包，指尖碰到我肩膀时，我侧身避开了，［不用了，谢谢。］

我抱着一叠复习资料往外走，听着身后始终不远不近的脚步声，眉心蹙起。

［谢洺，你不用和顾梦嫣一起回家吗？］

脚步声微顿，［我和她没在一起，那天她……］

谢洺快步走上前，却不小心撞掉了我手里拿的笔袋。

笔袋摔在地上，圆形的橡皮咕噜噜的滚，正好停在了不远处顾临的脚边，被他弯腰捡起。

［你的。］顾临把橡皮放在我的笔袋里递了过来，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

［最近可以重点看看电磁感应，可能会考。］

谢洺啧了一声，突然拽住他的手腕，［关你什么事？］

医院腕带从顾临袖口滑出，谢洺愣神的片刻，他已经转身走远。

［苒苒，你最近和他走的很近。］

谢洺压低声音，看起来有些委屈。

［一个病秧子，你不会喜欢上他了吧。］

我白了他一眼，［关你什么事？］

想到顾临放学后要去做的检查，心里不免得有些担忧，［他很健康，你发什么疯？］

谢洺叹了口气，忽然悲从中来。

［也是，我现在没有资格询问你的事了。］

［你知道就好。］

手里东西有些重，我懒得与他纠缠，随口敷衍一句便抬脚离开。

［言苒！］

走到走廊拐角，谢洺突然大喊。

［你还报考a大吗！］

［我想和你一起去，你愿意吗！？］

我没回头，只是声音在空荡的走廊里回响。

［这是你自己的事，别问我。］

10

最后一科英语考完，盛夏的阳光炙烤着考场外的柏油路。我交完卷走出教学楼，远远就看见校门口围着一圈人。

顾梦嫣的哭声在其中显得尤为刺耳，［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害怕！］

她腿上的绷带散开，整个人几乎挂在谢洺身上。

谢洺的准考证被她捏在手里，已经被揉成了皱巴巴的一团。

［你他妈知道这是什么考试吗！？］

谢洺愤怒的推开她，声音嘶哑得不像话，［这是高考，不是可以让你开玩笑的！！］

我听见周围的人举着手机窃窃私语，心下了然。

［听说是那女的假装晕倒，男的送她去医务室，没想到错过了开考时间。］

［啧啧啧，现在的小情侣啊，怎么能拿人生大事开玩笑呢……］

谢洺崩溃的坐在地上，眼眶通红。

［你知道我准备了多久吗！现在全泡汤了，我也考不上大学了，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们可以复读啊！］顾梦嫣去拽他衣领，声音颤抖。

［我们一起备考，然后考同一所大学！］

［谁要和你考同一所！］

谢洺甩开她的手，烦躁的抓着头发。

［我真是受够你了！你能不能别老烦我，让我清净清净！］

顾梦嫣的尖叫声夹杂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我看了一会便转身离开了。

11

毕业典礼那天，校长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来。

［下面请优秀毕业生代表发言——］

我走上台，灯光打在脸上，有些刺眼。

看着台下陌生或熟悉的面孔，无一不是热烈的鼓着掌，我这才意识到，我的高中生涯真的结束了。

发言完毕，我在后台遇到了顾临。

他倚在窗边，好像比住院时胖了些，苍白的皮肤终于有了血色。

看见我走进，他向前一步，消毒水混着洗衣液的清香扑面而来。

他将手里的柠檬水轻轻贴在了我滚烫的脸上，我这才发觉我的脸已经红的不成样子。

［你发言稿写的很好。］

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突然通知我上台，太仓促了，你怎么不去？］

［不习惯。］

顾临垂眸看着我戳开柠檬茶，才淡淡开口。

［医生说我痊愈了。］他开了个小玩笑，［起码可以活到八十岁。］

［真的？］我开心的笑了出来，［我就知道你可以，恭喜你！］

［嗯。］

气氛陷入了诡异的尴尬，我不知怎么有些渴，空气里只剩下我喝柠檬水的声音。

没想到喝的狠了，竟然呛着了，我猛烈的咳了半天，才发现顾临早已凑了过来，正在不紧不慢的给我拍背。

见我缓了过来，他才叹了口气，［慢点喝，没人和你抢。］

［刚才说了半天话，太渴了。］

我面不改色的解释道。

顾临点了点头，突然转了话题。［a大就在我隔壁。］

［闲暇时，我能不能去找你？］

后台的喧闹声突然变得很远，顾临的睫毛在阳光下几乎透着光，我又喝了一口柠檬水，甜涩的的液体滑过喉咙，才抚平了身上燥热的感觉。

［好啊，不过你得先问我，毕竟我很忙的。］

我和顾临对视了一眼，接着同时笑了出来。

12

回校收拾寝室时，我在宿舍门口遇见了谢洺。

他的眼底青黑，尽管刻意打扮过，萎靡不振的样子还是和周围嬉笑的学生们格格不入。

他手里拿着一个信封，在台阶上踱步，看起来局促不安。

我知道他是来找我的，于是慢慢走了过去。

［有事吗？］

［苒……言苒！］他愣了愣，似乎没想到我会主动搭话。

［你应该也听说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不敢与我对视。

［唉，其实我现在发现自己挺讨厌她的。］

［只是他妈妈离世前让我多照顾她，我才会那样……］

谢洺抬起头，眼里亮起希望，急切的开口。

［言苒，之前是我没有分寸，我对不起你。］

［我现在知道错了，你能不能原谅我。］

我抬手打断了他，［这些事情不用再说了，已经过去了。］

他眸子暗了暗，自嘲的笑了声。

［也是……你即将迈进心仪的学府了，而我还在原地踏步。］

［言苒，我不准备复读了，顾梦嫣她因为我，又吞药了。］

［她家里人让我对她负责，我没办法，我的人生就这样了……］

他说着说着哽咽了起来，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再也看不出曾经的少年模样。

这一瞬间，我心中的埋怨化为灰烬，只剩下淡淡的唏嘘，安慰的话卡在喉头，终归没有说出口。

他留了几滴眼泪，静静的看了我会，将手里的信递给我。

［这是给你的信，里面有我想对你说的话。］

我点了点头，接了过来，淡淡开口。

［祝好。］

谢洺深深的看了我一眼，随后走了下去，手在空中挥了挥，像是在告别。

……

信我没有拆，而是原封不动的放在快递盒里，连带着谢洺以前给过我的一些东西，给他寄了过去。

梧桐叶飘落在纸箱上，我忽然想起高二某个雨天，少年撑着校服为我遮雨时说的话。

［言苒，我们会一起走出这个小镇的。］

现在，已是过往云烟。

而我的终点，是远方微微升起的星火。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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