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宁煜辰回到别墅时已是深夜十一点。

他松了松领带，将西装外套随意搭在沙发上。整栋别墅静悄悄的，只有走廊尽头的壁灯亮着微弱的光。这个时间，温念应该已经睡了。

正当他准备直接去书房处理剩下的文件时，餐厅方向突然传来一声轻响。宁煜辰皱眉，转身走向餐厅。

暖黄的灯光下，温念正坐在精心布置的餐桌前，面前的红酒已经见底。她穿着一条香槟色的丝质连衣裙，头发松松地挽起，露出纤细的脖颈。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眼睛里闪过一丝宁煜辰读不懂的情绪。

"你回来了。"她轻声说，声音里没有责备，只有一种奇怪的平静。

宁煜辰这才注意到餐桌上摆着烛台，虽然蜡烛已经燃尽，但精心准备的晚餐丝毫未动。他瞥了一眼手机上的日期——6月18日，他们的结婚纪念日。

"抱歉，今天临时有个跨国会议。"他简短地解释，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烦，"你知道最近公司在谈欧洲市场的并购案。"

温念轻轻点头，唇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我知道，你上周就说过了。"她站起身，开始收拾餐具，"没关系，工作重要。"

宁煜辰看着她纤细的背影，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三年了，每次他失约，温念都是这样——不吵不闹，安静地接受一切。他甚至希望她能像其他女人一样发脾气，至少那样他能知道她在想什么。

"放着吧，明天让阿姨收拾。"他说。

温念的手顿了顿，然后继续将餐具叠在一起："不用，我自己来。"

宁煜辰看着她将几乎没动过的晚餐倒进垃圾桶，心里涌起一丝异样的感觉，但他很快将其归结为疲惫导致的情绪波动。

"我去书房处理些文件，你先睡吧。"他转身离开，没看到温念眼中一闪而过的决绝。

第二章

第二天早上，宁煜辰起床时发现温念已经不在家。这很寻常，她经常早起去工作室。但当他走进餐厅，发现桌上没有像往常一样准备好的早餐和咖啡时，他皱了皱眉。

手机震动，是助理发来的会议提醒。宁煜辰暂时将这点异常抛到脑后，匆匆出门。

直到晚上回家，他才意识到事情不对劲。

卧室里，温念的梳妆台上空了大半，衣柜里她的衣服少了一半。床头柜上放着一个信封，上面工整地写着他的名字。

宁煜辰的心突然漏跳一拍。他拆开信封，里面是一份离婚协议书和一张便签：

"煜辰，我想我们都需要诚实地面对这段婚姻。三年来，我一直在等待你能看见我，但或许我们之间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协议条款很公平，希望你能签字。钥匙留在玄关。——温念"

纸上的字迹干净利落，没有一丝颤抖，仿佛她已经练习了无数遍。

宁煜辰站在原地，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茫然。离婚？温念要离婚？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在他的认知里，他们的婚姻虽然不算热烈，但也算相敬如宾。温念一直是个完美的妻子——温柔体贴，从不给他添麻烦。

他拿起手机拨通温念的电话，反复几次都是“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宁煜辰的眉头越皱越紧。他翻开通讯录，找到温念最好的朋友林妍的号码。

林妍接起电话，语气冷淡："宁总终于发现妻子不见了？"

"她为什么突然要离婚？"宁煜辰直接问道，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焦躁。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冷笑："突然？宁煜辰，温念等了你七年，从大学到现在。结婚三年，你有认真看过她一眼吗？你知道她喜欢什么颜色、爱吃什么菜、害怕什么东西吗？"

宁煜辰哑口无言。他确实不知道。在他的世界里，公司永远排在第一位，婚姻只是人生清单上的一项任务。

"让她接电话。"他命令道。

"抱歉。"林妍干脆地拒绝。

电话被挂断的忙音在空荡的卧室里显得格外刺耳，宁煜辰握着手机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指节泛出青白色。他缓缓放下手臂，目光扫过这个曾经充满生活气息的空间——现在却像一座精心布置的坟墓。

梳妆台上，温念常用的那瓶茉莉香水还立在那里，瓶盖随意地搁在一旁，仿佛主人只是暂时离开。宁煜辰走过去，拿起瓶子轻轻一按，熟悉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让他恍惚间又看见温念对着镜子挽起长发的背影。可现在镜子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倒影，西装革履，却像个迷路的孩子。

衣柜门半开着，温念带走了一半的衣服，剩下那些昂贵的礼服孤零零地挂着，像被遗弃的华美戏服。宁煜辰伸手抚过一件真丝睡裙，布料从他指尖滑落，冰凉得像这个没有温度的夜晚。

床头柜上还放着温念读到一半的小说，书页间夹着一枚银杏叶书签。宁煜辰记得那是去年秋天他们在京都旅行时捡的，温念当时笑着说要把它做成"时光标本"。现在这片金黄的叶子成了时光突然凝固的证明。

窗外，初春的夜风拍打着玻璃，豪宅的中央空调无声运转，维持着恒定的23度。但宁煜辰却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从脚底蔓延上来。他解开领带扔在床上，突然发现枕套上有一根长发——温念总是抱怨他翻身时会压到她的头发。

宁煜辰拾起那根发丝，在灯光下它泛着柔和的棕色光泽。三年来他第一次意识到，这栋斥资上亿的豪宅里，真正让他感到温暖的从来不是意大利进口的地暖，而是温念煮咖啡时厨房飘来的香气，是她赤脚踩在大理石地面上轻轻的脚步声，是她窝在沙发里看书时台灯投下的那一圈光晕。

现在这些都不见了。空荡荡的豪宅只剩下精装修的回音，每一个角落都在提醒他失去了什么。宁煜辰走到落地窗前，俯瞰城市的万家灯火，突然明白了一个荒谬的事实：他拥有整座城市最昂贵的房产，却找不到一个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

第三章

接下来的三天，宁煜辰尝试了各种方式联系温念，但她仿佛人间蒸发一般。她的工作室大门紧锁，电话永远无人接听，甚至连社交账号都停止了更新。

第四天早晨，宁煜辰决定亲自去温念婚前住的小公寓看看。他记得地址，虽然婚后他从未去过那里。

公寓位于城东的一个普通小区，与宁煜辰习惯的豪宅区天差地别。电梯老旧，楼道里飘着各家各户的饭菜香。站在602门前，宁煜辰罕见地感到一丝紧张。

他按响门铃，等待的每一秒都像被拉长。

门开了，温念穿着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头发随意地扎成马尾，脸上没有一丝妆容。这样的她看起来比在豪宅时更加鲜活真实。

看到宁煜辰，她明显愣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平静："你怎么来了？"

"我们需要谈谈。"宁煜辰说，声音比平时低沉。

温念犹豫片刻，侧身让他进门。公寓很小，但布置得温馨舒适。宁煜辰注意到墙上挂着几幅水彩画，都是温念的作品。

"协议书你看过了吗？"温念直奔主题，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

宁煜辰的目光扫过茶几上摊开的设计图纸和半杯已经凉了的茶："为什么突然要离婚？"

"不是突然。"温念摇摇头，眼神坚定，"我考虑了很久。宁煜辰，我们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是错的。我以为时间能让你看见我，但我错了。"

"看见你？"宁煜辰皱眉，"你一直是我的妻子。"

"只是名义上的。"温念苦笑，"你知道我最喜欢的书是什么吗？知道我为什么选择做珠宝设计师吗？知道我最害怕什么吗？"

一连串的问题让宁煜辰哑口无言。他这才惊觉，结婚三年，他对妻子的了解几乎为零。

"我不需要你的答案。"温念轻声说，"因为答案本身已经说明了一切。宁煜辰，签字吧，让我们都解脱。"

宁煜辰看着她平静的眼睛，突然意识到她是认真的。这个认知让他胸口发闷。

"给我一周时间考虑。"他最终说道，声音里有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恳求。

温念看了他一会儿，点点头："好，一周后我让律师联系你。"

离开公寓时，宁煜辰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失落。他坐进车里，却没有立即发动引擎。脑海中回放着温念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他突然意识到，他可能永远地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第四章

回到公司，宁煜辰罕见地无法集中精力。文件上的数字在他眼前跳动，却无法进入大脑。下午的会议上，当市场总监第三次询问他的意见时，他才发现自己完全没听汇报。

"会议暂停十分钟。"他起身离开会议室，留下一屋子面面相觑的高管。

站在落地窗前，宁煜辰拨通了助理的电话："帮我查一下温念这三年的所有行程和社交活动，越详细越好。"

两小时后，一份详尽的报告出现在他的邮箱里。宁煜辰一页页翻看，越看越是心惊。

原来温念每周三都会去孤儿院教孩子们画画；原来她去年获得了亚洲新锐珠宝设计师大奖；原来她有一个美食博客，粉丝超过五十万；原来她每个月都会和他的母亲共进午餐，即使那位贵妇人从未给过她好脸色...

最让他震惊的是，报告显示温念已经接受了巴黎一所著名设计学院的邀请，下个月就要赴法进修。这个决定显然不是临时起意——申请流程早在半年前就开始了。

宁煜辰合上文件，感到一阵眩晕。他忽然明白，温念的离开不是一时冲动，而是一场精心准备的逃离。

当晚，他回到别墅，第一次认真查看温念留下的痕迹。在书房的一个角落，他发现了一个小小的储物盒，上面贴着"回忆"两个字。

犹豫片刻，他打开了盒子。

里面整整齐齐地放着各种小物件：一张泛黄的音乐会门票、几片干枯的枫叶、一个破旧的记事本...宁煜辰翻开记事本，发现里面写满了关于他的记录。

"今天在图书馆遇到宁煜辰，他看的是《国富论》，原来他对经济学这么感兴趣..."

"煜辰的球队赢了校际比赛，他笑起来真好看..."

"听说他喜欢长头发的女生，我要把短发留长..."

记事本的日期从七年前开始，那时他们还在同一所大学。宁煜辰完全不记得曾经见过温念，但她却记下了他们每一次偶遇的细节。

盒子里还有一本相册，里面全是偷拍的照片——他在演讲比赛上的身影、他毕业时穿着学士服的样子、他在公司年会上的侧脸...每一张照片旁边都写着日期和简短的文字。

最下面压着一封信，信封上写着"致宁煜辰"，但显然从未被送出。宁煜辰颤抖着手打开信纸：

"亲爱的煜辰，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们应该已经结婚了。是的，我知道这场婚姻只是商业联姻，对你而言我可能只是一个合适的结婚对象。但对我而言，这是七年暗恋的终点，也是新生活的起点..."

信纸上有几处水渍，像是眼泪的痕迹。

宁煜辰坐在书房的地板上，感到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他从未想过，在那场他认为纯粹是利益交换的联姻背后，温念竟然怀着这样深沉的感情。

而现在，他亲手把这份感情消耗殆尽。

第五章

第二天清晨，宁煜辰出现在温念的公寓楼下，手里捧着一大束白色满天星——报告中提到这是她最喜欢的花。

当温念开门看到他和花束时，眼睛瞪大了："你这是...？"

"我想重新认识你。"宁煜辰说，声音里有一丝不习惯的柔软，"可以请你吃早餐吗？"

温念警惕地看着他："宁煜辰，离婚协议..."

"一周时间还没到。"他打断她，"就当是...朋友之间的早餐。"

最终，温念勉强同意了。他们去了附近的一家小咖啡馆，宁煜辰注意到她点了一杯加双份糖浆的拿铁和蓝莓松饼。

"你喜欢甜食。"他说，这不是疑问句。

温念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宁煜辰没有提及那份调查报告，"我们认识这么久，我却连你的口味都不知道，这很可笑。"

温念低头搅动咖啡："不必这样，宁煜辰。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

"是因为巴黎吗？"他突然问道。

温念猛地抬头："你怎么...？"

"我查了你的行程。"宁煜辰坦然承认，"温念，如果是因为我忽视了你，我可以改。给我一个机会。"

"不，你不明白。"温念摇头，眼神坚定，"去巴黎不是为了逃离你，而是为了找回我自己。在这段婚姻里，我渐渐失去了自我，变成了’宁太太’这个空壳。我需要时间，需要空间，需要重新认识那个不依附于任何人的温念。"

宁煜辰看着她闪闪发光的眼睛，突然意识到自己从未见过这样的温念——自信、坚定、充满生命力。在婚姻中，她总是小心翼翼地隐藏自己的光芒，只为不打扰他的工作。

"我明白了。"他轻声说，"但离婚...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

温念沉默了一会儿："宁煜辰，告诉我，你爱我吗？"

这个简单的问题让商场上叱咤风云的宁总哑口无言。爱？他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婚姻对他而言是责任，是社会地位的象征，是商业联盟的延伸...但爱？

看到他犹豫，温念笑了，那笑容里有一丝释然："你看，这就是问题所在。我要的不是一个不愿意失去我的丈夫，而是一个真心爱我的伴侣。"

离开咖啡馆时，宁煜辰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力。金钱、地位、权力，这些他曾经认为无所不能的东西，在真正的感情面前竟然如此苍白。

第六章

接下来的几天，宁煜辰开始了他笨拙的"追妻"行动。

他每天早晨准时出现在温念的公寓楼下，带着不同的早餐；他翻遍了温念的博客，尝试做她最喜欢的菜，结果差点烧掉厨房；他偷偷买下她曾在社交媒体上点赞的一条古董项链，却不知如何送出...

最让助理震惊的是，宁煜辰推掉了所有非必要的会议和应酬，每天准时下班。公司里开始流传宁总被"鬼上身"的传闻。

第五天晚上，宁煜辰接到物业电话，说温念被困在公寓电梯里了。他丢下正在进行的跨国视频会议，一路飙车赶到现场。

"已经叫了维修人员，但至少还要半小时才能修好。"保安紧张地解释。

宁煜辰看着紧闭的电梯门，毫不犹豫地说："把电梯手动打开，我要进去。"

"这太危险了，宁总！"

"打开。"他的声音不容置疑。

当电梯门被强行撬开一条缝隙时，宁煜辰看到了蜷缩在角落的温念。电梯卡在两层楼之间，里面一片漆黑，只有应急灯发出微弱的光。

"温念！"他喊道。

温念抬起头，脸色苍白。宁煜辰这才知道她有严重的幽闭恐惧症——又一个他不知道的关于妻子的事实。

不顾保安的阻拦，宁煜辰挤进狭窄的缝隙，跳进电梯。他脱下西装外套裹住颤抖的温念，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没事了，我在这里。"他轻声安抚，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柔，"看着我，深呼吸..."

温念紧紧抓住他的衬衫，像抓住救命稻草。宁煜辰能感觉到她的颤抖，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

"你...你怎么来了？"温念虚弱地问。

"物业打电话给我。"他简单解释，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别怕，电梯很安全，只是暂时停电而已。"

"我讨厌...狭小黑暗的空间..."温念断断续续地说，"小时候...曾经被锁在储藏室...一整夜..."

宁煜辰抱紧她，胸口泛起一阵尖锐的疼痛。结婚三年，他居然不知道妻子有这样的创伤。

"以后不会再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些了。"他低声承诺，不确定温念是否能听见。

当维修人员终于打开电梯门时，温念已经在宁煜辰怀里平静下来。她抬头看着这个一向冷静自持的男人脸上罕见的慌乱表情，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谢谢。"她轻声说，试图从他怀里挣脱。

宁煜辰却没有松手，直接将她打横抱起，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大步走向楼梯。

"宁煜辰！放我下来！"温念惊呼。

"别动，你腿还在发抖。"他命令道，声音却温柔得出奇。

被抱回公寓的路上，温念将脸埋在他的胸口，闻到了熟悉的古龙水香气混合着一丝汗水的味道。这个怀抱如此温暖安全，让她几乎要忘记他们正在离婚的边缘。

第七章

那天晚上，宁煜辰坚持留在温念的公寓照顾她。他笨拙地煮了姜茶，虽然味道怪异但温念还是喝了下去；他找来了所有能找到的蜡烛点亮公寓，因为知道她现在害怕黑暗；他甚至坐在她床边，轻声朗读一本无聊的经济学著作，直到她入睡...

看着温念安静的睡颜，宁煜辰第一次允许自己思考那个问题：他爱温念吗？

答案让他心惊——是的，他爱她。可能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了，只是他从未察觉。他爱她在早餐时偷偷把胡萝卜挑出来的小动作，爱她在看悲剧电影时强忍眼泪的样子，爱她设计珠宝时专注的侧脸...他爱的是温念这个人，而不仅仅是"宁太太"这个身份。

但讽刺的是，当他终于明白自己的心意时，温念已经决定离开。

第二天早晨，温念醒来时发现宁煜辰靠在沙发上睡着了，他的领带松开，头发凌乱，手里还拿着那本经济学著作。晨光透过窗帘洒在他的脸上，勾勒出他完美的轮廓。

温念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轻轻叹了口气。她拿了一条毯子盖在他身上，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一件易碎品。

宁煜辰突然抓住她的手腕，眼睛睁开，里面是她读不懂的情绪。

"温念，"他的声音因为刚睡醒而有些沙哑，"如果我说我爱上你了，会不会太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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