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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花开,不见彼岸(叶安陆辰章节)全文免费_(叶安陆辰章节)彼岸花开,不见彼岸后续阅读(叶安陆辰章节)

作者: 匿名  时间: 2025-09-25 18:42:36 

暴雨如注的深夜,叶安撑着摇摇欲坠的雨伞,在积水漫过脚踝的巷子里艰难前行。雨水顺着伞骨的裂缝流下来,浸透了她单薄的棉麻衬衫。她怀里紧抱着刚取回来的参赛画作,塑料保护膜在风雨中哗啦作响。

"这次青年画家大赛的奖金..."她咬着嘴唇计算,如果能入围前三名,或许就能付清李阿姨的医药费。拐角处突然传来刺耳的刹车声,紧接着是"砰"的巨响。

叶安浑身一颤,循声跑去。巷口路灯下,一辆黑色轿车斜撞在电线杆上,引擎盖扭曲变形,白烟混着雨水蒸腾而起。她扔下雨伞扑到车窗前,驾驶座上的男人额头抵着方向盘,鲜血从发际线蜿蜒而下。

"先生!醒醒!"她拍打车窗无果,摸到门把手猛地一拉。安全气囊已经弹出,男人苍白的面容在雨中显得格外脆弱。叶安探了探他的鼻息,松了口气,随即注意到他手腕上那只铂金表盘折射出的冷光——这绝不是普通人戴得起的。

救护车至少要二十分钟才能到这条偏僻的老街区。叶安看着男人逐渐微弱的呼吸,一咬牙,将他从车里拖了出来。男人比她想象中沉得多,一米八几的个子压得她踉跄几步。雨水冲刷着男人额角的伤口,血水染红了她胸前的衣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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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坚持住..."她喘着气,半拖半抱地将人带向自己租住的公寓楼。电梯年久失修,她只能一步步挪上六楼。钥匙转动的瞬间,怀里的男人突然微弱地呻吟了一声。

三十平米的开间里堆满画架,唯一整洁的角落摆着张单人床。叶安小心翼翼地将人放下,湿透的西装黏在他肌肉线条分明的身体上。她红着脸解开他的衬衫纽扣,发现左肋处有大片淤青。

"肋骨可能断了..."她翻出医药箱,用酒精棉球清理他额头的伤口。男人在昏迷中皱眉,睫毛在灯光下投出细密的阴影。叶安动作顿了顿——她从没见过这样好看的人,像是从时尚杂志扉页走下来的模特,连受伤了都带着与生俱来的矜贵。

窗外的雨更大了。叶安拧了条湿毛巾敷在他滚烫的额头上,突然听见一声微弱的"水..."。

男人半睁着眼睛,目光涣散。叶安连忙扶起他的头,将温水凑到他唇边。他吞咽时喉结滚动,水珠顺着下巴滑落。喝完后,他眼神清明了几分,却充满警惕。

"你是谁?"声音沙哑却冰冷。

"叶安。你在巷口出了车祸,我..."她话未说完,男人突然试图坐起,随即痛苦地弓起身子。

"别动!你可能有内伤。"叶安按住他的肩膀,"我已经叫了救护车,但暴雨导致..."

"手机。"他打断她,环顾四周皱起眉,"这是哪里?"

叶安递过自己屏幕碎裂的旧手机:"我住在美术学院附近,这里是..."她话音未落,男人已经拨通了电话。

"陈秘书,我在..."他顿了顿,看向叶安。

"青石巷。"她小声补充。

"青石巷六单元。"男人声音沉稳,"准备脑科和胸外科会诊,联系交管局调取..."他突然按住太阳穴,表情扭曲。

手机滑落在地。叶安慌忙扶住他摇晃的身体:"你怎么了?"

"头...疼..."男人手指深深插入发间,指节发白。叶安摸到他后脑勺的肿块,心下一沉。

"可能是脑震荡。"她翻开他的眼皮查看瞳孔,"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

男人眼神逐渐迷茫:"我..."他忽然抓住叶安的手腕,"你知道我是谁?"

叶安倒吸一口冷气。窗外闪电划过,照亮他惨白的脸。雨点敲打着玻璃,像某种不祥的预兆。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她轻声问。

男人摇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叶安拍着他的背,摸到他滚烫的皮肤:"发烧了...得先退烧。"

她翻出退烧药,男人却盯着她沾满颜料的手指:"你是画家?"

"嗯。"叶安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墙角未完成的参赛作品——一片燃烧的向日葵田,"只是业余爱好。"

男人突然挣扎着要下床。叶安慌忙阻拦:"别乱动!"

"那幅画..."他指着向日葵,"构图有问题。"

叶安愣住时,他已经踉跄着走到画架前,拿起调色板:"黄色太单调,应该..."他蘸取赭石色,在画布边缘轻点几下,整幅画突然有了层次感。

"你懂油画?"叶安惊讶地问。

男人也怔住了,画笔悬在半空:"我...不知道。"他低头看着自己沾满颜料的手指,仿佛那是别人的手,"这些动作...很熟悉。"

叶安看着他迷茫的表情,心突然软了下来:"先休息吧,等医生来了..."

门铃突然响起。叶安开门,三个穿白大褂的人抬着担架冲进来,后面跟着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

"陆总!"中年男子扑到床边,"您没事吧?"

叶安退到墙角,看着医护人员给男人做初步检查。原来他姓陆...她在心里默念。

"轻微脑震荡,两根肋骨骨裂。"医生收起听诊器,"需要立即回医院做ct。"

被称为"陆总"的男人被扶上担架,突然转头看向叶安:"你...跟我一起。"

陈秘书这才注意到角落里的女孩,目光在她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上停留片刻:"这位小姐是?"

"她救了我。"陆总说,语气不容置疑。

救护车上,叶安拘谨地坐在角落。男人——现在她知道他叫陆辰了——正接受输液治疗。陈秘书在一旁低声汇报工作,不时瞥她一眼。

"叶小姐在哪里高就?"他突然问。

"我在便利店打工,偶尔接些插画..."叶安声音越来越小。车窗倒影中,她看到自己凌乱的头发和沾着颜料的旧t恤,与车厢里消毒水的气味格格不入。

"青石巷那边要拆迁了。"陈秘书意味深长地说,"环境不太安全。"

陆辰突然睁开眼睛:"叶小姐的画很有天赋。"

陈秘书尴尬地住了口。叶安惊讶地看向陆辰,发现他正凝视着自己,目光比初见时柔和许多。

"谢谢...陆先生。"她小声说。

救护车驶入私立医院大门时,叶安被喷泉旁停着的豪车晃花了眼。医护人员推着陆辰匆匆进入电梯,她被拦在了外面。

"家属请在一楼等候。"护士礼貌而疏离地说。

叶安坐在豪华如酒店大堂的等候区,看着自己的帆布鞋在地毯上留下水渍。三小时后,陈秘书终于出现:"陆总想见你。"

vip病房里,陆辰靠坐在床头,额角贴着纱布,手里拿着平板电脑。见她进来,他放下电脑:"医生说我的记忆可能几天内恢复。"

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叶安突然意识到,他们之间隔着的不仅是这张病床的距离。

"医药费..."她局促地开口。

"已经处理好了。"陆辰示意她坐下,"我想聘请你做我的美术顾问。"

叶安瞪大眼睛:"什么?"

"在我恢复记忆前。"他指向平板上的设计图,"这些方案都缺少灵魂,而你..."他顿了顿,"你的画里有生命力。"

叶安看着那些高端楼盘的设计图,突然明白眼前的人是谁——陆氏地产的少东家,财经杂志上的常客。

"我不懂建筑设计..."她慌忙摇头。

"你懂色彩和情感。"陆辰的目光落在她粗糙的指尖上,"月薪三万,工作时间灵活。"

叶安倒吸一口冷气——这相当于她半年的收入。但某种直觉让她警惕起来:"为什么是我?"

陆辰望向窗外,阳光在他睫毛上跳跃:"因为..."他转回头,眼神是她读不懂的复杂,"你是暴雨中唯一停下的人。"

叶安第三次调整坐姿时,vip病房的门被推开了。陆辰穿着深蓝色睡袍站在门口,额角的纱布已经取下,只留下一道浅色疤痕。三天不见,他眼中的迷茫已经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锐利的清明。

"陆先生,您...好些了吗?"叶安站起身,帆布包带子滑落肩膀,她慌忙去抓,包里零散的画具哗啦一声撒了一地。

陆辰弯腰捡起一支炭笔:"医生说我恢复得很好。"他的声音比失忆时更加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感,"谢谢你这几天的关心。"

叶安蹲下身收拾画具,心跳突然变得不规律起来。

"陈秘书。"陆辰向门外唤道,西装笔挺的中年男人立刻走进来,将一个信封放在茶几上,"这是医药费和误工补偿。"

信封很厚,叶安不用打开就知道里面的金额远超实际花费。她抿了抿嘴唇,从信封中抽出几张钞票:"这些就够了。"

陈秘书挑了挑眉,陆辰却似乎并不意外:"听说你拒绝了美术顾问的工作?"

"我不适合那种场合。"叶安将剩下的钱推回去,指尖在玻璃茶几上留下一小片汗渍。她想起昨天陈秘书带她去参观陆氏集团设计部时,那些设计师看她时似笑非笑的眼神。

陆辰走到窗前,阳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你的画很有潜力。"他指向床头柜上的一叠纸——是叶安这几天在等候区随手画的速写,"特别是这张地铁人群,线条很有张力。"

叶安惊讶地睁大眼睛。那些只是消遣的涂鸦,他却一张张仔细看过了。

"你懂素描?"她脱口而出,随即懊悔自己的冒昧。现在的陆辰已经不是那个会和她共用一管颜料的男人了。

陆辰嘴角微微上扬:"哈佛商学院必修艺术鉴赏。"他顿了顿,"不过确实有个绘画得过奖的大学室友。"

陈秘书突然咳嗽一声:"陆总,三点钟的董事会..."

"推迟半小时。"陆辰头也不回,目光仍停留在那些速写上,"叶小姐,明晚有个当代艺术展,有兴趣一起吗?"

叶安的手指绞在一起:"我明天晚班..."

"我可以和便利店协调。"陈秘书突然插话,在手机上快速操作,"已经安排好了。"

叶安张了张嘴,最终只是点了点头。陆辰从抽屉里取出一张烫金请柬递给她:"七点,我派车来接你。"

走出医院大门时,叶安才发现自己手心全是汗。请柬上烫金的"陆辰"两个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刺痛她的眼睛。

"叶小姐。"陈秘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递过一个纸袋,"陆总让我准备的,明晚的场合...可能需要。"

纸袋里是一件墨绿色丝绸礼服,触感像水一样冰凉顺滑。叶安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这太贵重了,我不能..."

"陆总的吩咐。"陈秘书的表情不容拒绝,"地址已经发给司机了。"他转身要走,又停下脚步,"叶小姐,陆总很少对艺术品这么...感兴趣。"

叶安站在原地,看着黑色轿车无声地滑入车流。陈秘书的话像一块石头沉入心底——她只是被归入了"艺术品"的范畴,一个暂时引起豪门公子兴趣的玩物。

回到出租屋,叶安把礼服平铺在床上。没有标签,但面料和剪裁都彰显着不菲的价格。她翻开速写本,试图用画画平静心绪,铅笔却总是不自觉地勾勒出陆辰的侧脸——那个在雨夜中迷茫的陆辰,不是今天这个居高临下的陆总。

手机突然震动,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礼服合适吗?」

叶安盯着屏幕看了足足十秒才回复:「很漂亮,但太贵重了。我会小心穿,明天结束后归还。」

对方很快回复:「留着吧,你穿绿色好看。」

叶安的脸突然发热。她翻出和陆辰唯一的合照——医院走廊上,失忆的他正专注地看她画画,眼神温柔得不像同一个人。她鬼使神差地把照片设成了手机壁纸,又立刻取消,觉得自己像个可笑的追星少女。

第二天傍晚六点,黑色轿车准时停在巷口。叶安穿着那件墨绿色礼服,头发勉强盘起,只涂了淡淡的唇膏。陈秘书在车前等候,看到她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叶小姐...很不一样。"他拉开车门。

车厢里弥漫着淡淡的檀香。陆辰正在看文件,抬头时目光在叶安身上停留了几秒:"很适合你。"

叶安低头整理裙摆,突然发现陆辰的领带是深绿色的,与她礼服的颜色微妙地呼应。这个发现让她心跳加速。

艺术展在城郊的私人美术馆举办。叶安跟着陆辰走进灯火通明的大厅,立刻被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包围。她听到细碎的议论声:"那是陆氏集团的...""他旁边的女孩是谁?"

"别紧张。"陆辰的手轻轻搭在她背上,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跟着我就好。"

他们停在一幅巨大的抽象画前。叶安仰头看着那些狂乱的色块,突然说:"画家很愤怒。"

陆辰侧目:"怎么说?"

"红色用得太多,笔触又急又重。"叶安不自觉地走近,"看这里,他反复覆盖了好几次,好像...在发泄什么。"

"有趣的观点。"一个浑厚的男声插进来,"这正是画家离婚期间的作品。"

叶安回头,发现一位白发老者正微笑地看着她。陆辰微微颔首:"周馆长,这位是叶安,很有天赋的年轻画家。"

"陆总难得带女伴来。"周馆长意味深长地看了陆辰一眼,转向叶安,"有兴趣参加我们的青年艺术家扶持计划吗?"

叶安不知所措地看向陆辰,后者轻轻点头:"周馆长是业内权威。"

接下来的半小时像做梦一样。叶安跟着周馆长看了几幅新锐画家的作品,竟然能流畅地说出自己的见解。她没注意到陆辰一直站在不远处,目光始终追随着她。

"你从哪里发现这颗明珠的?"周馆长趁叶安去洗手间时问陆辰,"她对色彩的感觉很纯粹,没被学院派教条污染。"

陆辰晃着香槟杯:"雨天偶遇。"他想起叶安蹲在巷子里救他的样子,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像一串破碎的珍珠。

回程的车上,叶安仍沉浸在兴奋中:"谢谢你带我见识这些,我从没想过能亲眼看到林默的原作!"

陆辰看着她发亮的眼睛,突然问:"为什么拒绝顾问的工作?"

叶安的笑容淡了些:"我不属于那个世界。"

"但你的画属于。"陆辰的声音低沉,"周馆长想推荐你参加亚洲青年艺术展,我替你答应了。"

叶安猛地转头:"什么?"

"这是个机会。"陆辰的目光落在她因激动而泛红的脸颊上,"别浪费你的天赋。"

车停在叶安的公寓楼下。雨又开始下,细密的雨丝在路灯下形成一道光幕。

"等一下。"叶安从包里拿出一个细长的盒子,"给你的...谢礼。"

陆辰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支素描铅笔,笔杆上刻着一朵小小的向日葵。

"我自己做的。"叶安不好意思地说,"比不上你的万宝龙..."

陆辰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叶安。"这是他恢复记忆后第一次直呼她的名字,"下周有个私人拍卖会,愿意再做我的艺术顾问吗?"

雨声渐大,叶安看着他被雨水打湿的睫毛,点了点头。

不远处,一辆银色奔驰缓缓降下车窗。苏婉放下望远镜,对司机说:"查清楚那个女孩的全部资料。"

拍卖会结束后的深夜,陆辰的黑色轿车没有驶向叶安的公寓,而是拐上了环城高速。

"我们去哪?"叶安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灯火,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拍卖会目录上那幅流拍的抽象画——她曾小声对陆辰说那幅被低估的作品里藏着"星空破碎的声音"。

陆辰没有回答,只是降下车窗,让夜风灌进来。他的领带早已松开,额发被吹乱,看起来比平时年轻许多。"有个地方想让你看看。"

四十分钟后,车子停在一栋隐蔽的湖边别墅前。月光下,白色建筑像一艘停泊的船。陆辰用指纹打开门锁,示意叶安跟上。

"这里是..."

"我的秘密基地。"陆辰的声音里有一丝叶安从未听过的轻快,"董事会不知道,我母亲也不知道。"

他推开地下室的门,灯光次第亮起。叶安倒吸一口冷气——两百平米的空间里,挂满了油画、雕塑和装置艺术,墙角堆着几十个素描本。

"这些都是...你的?"

陆辰走向最里面的一幅画,掀开防尘布。画面上,一个穿西装的男孩站在悬崖边,背后是无数拉扯他的黑影。"哈佛第二年画的。那天我拒绝了父亲安排的联姻。"

叶安走近细看,发现那些黑影全是由密密麻麻的美元符号组成的。她的指尖悬在画布上方,不敢触碰:"你本该是个艺术家。"

"现在只是收藏家。"陆辰自嘲地笑了笑,从保险柜取出一本装帧精美的画册,"看看这个。"

画册扉页上印着「罗德岛设计学院2014届优秀毕业作品」。叶安翻到标记的那页,呼吸一滞——一幅署名"l.c"的炭笔素描,画的是破碎的镜子中无数个分裂的自我。

"你...是罗德岛的?"

"曾经是。"陆辰的手指抚过那幅画,"直到父亲突发心梗,我必须回来接手集团。"他转向叶安,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坦诚,"所以当我看到你的画,那种纯粹的表达..."

叶安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他对艺术有着超越普通鉴赏家的理解。她的视线模糊起来,为这个被迫放弃梦想的灵魂。

"这幅送你。"陆辰取下一幅小型油画,画中是暴风雨中的一叶小舟,"上个月拍的,总让我想起你。"

叶安接过画,发现角落有个小小的签名:l.c&y.a——他们名字的缩写巧妙地交织成一朵花。

回程的车里,两人都沉默着。叶安抱着那幅画,心跳快得不像话。当车停在她公寓楼下时,陆辰突然问:"下周有空吗?周馆长想约你谈艺术展的事。"

"我随时可以..."

"我会让司机九点来接你。"陆辰的声音又恢复了那种克制的礼貌,仿佛刚才分享秘密的不是他。但当他帮叶安开车门时,手指在她掌心轻轻划过,像一道转瞬即逝的电流。

叶安辗转反侧到凌晨,最终爬起来修改参赛作品。晨光熹微时,门铃响了。门外站着一位陌生女士——五十岁上下,穿着香奈儿套装,妆容精致得像是刚从杂志封面上走下来。

"叶安小姐?"女士的声音像冰镇过的香槟,"我是苏婉,陆辰的母亲。"

叶安的画笔掉在地上,溅起几点蓝色颜料。苏婉的目光扫过狭小的画室,在未洗的咖啡杯和打折颜料上停留片刻,嘴角微微下撇。

"请...请进。"叶安慌忙收拾散落的画具,"抱歉这里很乱..."

苏婉优雅地跨过门槛,仿佛在完成某种仪式。"不必麻烦了。"她从爱马仕包里取出一个信封,"这里有两百万,离开我儿子。"

叶安的手僵在半空。阳光透过窗户照在那个信封上,烫金边线闪闪发亮。

"陆夫人,您误会了。"叶安听见自己的声音异常平静,"我和陆先生只是..."

"艺术顾问?"苏婉轻笑一声,"我儿子从不需要什么顾问。"她走向画架,戴着钻戒的手指划过叶安未完成的画作,"告诉我,叶小姐,你知道陆辰的未婚妻是谁吗?"

叶安感到一阵眩晕。未婚妻?陆辰从未提起...

"林氏集团的千金,斯坦福商学院毕业,下周就从纽约回来了。"苏婉的指甲在画布上留下一道几乎不可见的划痕,"你觉得一个便利店打工的女孩,配站在陆氏继承人身边吗?"

叶安深吸一口气,走向墙角堆放的作品集。她取出最近为儿童医院创作的系列插画原稿,递给苏婉:"这是我画的。也许不值两百万,但能让生病的孩子笑起来。"

苏婉愣了一下,显然没预料到这种反应。她勉强翻了几页,表情逐渐微妙起来。

"你很有才华,叶小姐。"她合上画册,语气缓和了些,"正因如此,我更不希望看你浪费时间。陆辰对你只是一时新鲜,最终还是要回归家族责任。"

叶安将支票推回去:"谢谢您的评价。但我和陆先生的关系,应该由他自己决定。"

苏婉眯起眼睛,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穿着颜料斑驳围裙的女孩。半晌,她收回信封,留下一张名片:"改变主意了随时联系我。顺便,"她走到门口又回头,"你养母李桂枝在阳光纺织厂的工作,最近还顺利吗?"

门关上后,叶安双腿一软,跪坐在地上。苏婉的话像一把钝刀,缓慢而精准地刺进她最脆弱的地方。

手机突然震动,是陆辰的信息:「周馆长对你的作品评价很高,建议增加五幅新作参展。需要什么材料告诉陈秘书。」

叶安盯着屏幕,眼眶发热。她该告诉他苏婉的到访吗?还是该像所有灰姑娘故事里写的那样,识趣地退出?

手指悬在键盘上许久,她只回复了一个「好」字。

三天后,叶安正在画室赶制参展作品,门铃再次响起。这次是陈秘书,脸色比往常更加严肃。

"叶小姐,陆总让我来接您。"他压低声音,"苏夫人召开了临时董事会,质疑陆总近期...的某些决策。"

车上,陈秘书递给她一个纸袋:"陆总嘱咐您换上这个。"

纸袋里是一条简约的黑色连衣裙和——叶安差点惊叫出声——陆辰在拍卖会上买下的那对蓝宝石耳环,正是她当时多看了两眼的那款。

"这太贵重了..."

"陆总说,"陈秘书一板一眼地复述,"’蓝色能让你在豺狼面前保持镇定’。"

陆氏集团总部大厦的会议室里,气氛凝重如铁。叶安跟在陈秘书身后,透过玻璃墙看到陆辰正站在投影屏前,身后是几张放大的照片——她和陆辰在艺术展上交谈,在地下室并肩看画,在车边道别...

"这就是你所谓的艺术投资?"一位董事指着照片质问,"和个无名小画家闹绯闻?"

陆辰面不改色:"叶安的作品即将参加亚洲青年艺术展,周馆长亲自推荐。各位质疑我的眼光,就是在质疑周老四十年的业界声誉。"

"够了。"苏婉轻敲桌面,"陆辰,别忘了你下个月的订婚仪式。"

会议室突然安静下来。叶安站在门外,感到血液凝固在血管里。订婚?所以苏婉说的都是真的...

陆辰的目光穿过玻璃,与叶安相遇。他的眼神里有惊讶,但更多的是某种决绝。他大步走向门口,在所有人注视下握住叶安的手。

"正好向大家介绍,"他的声音清晰有力,"叶安,陆氏集团新成立的艺术基金会首位签约画家。"

叶安震惊地抬头看他,陆辰的手指在她掌心用力一捏。她立刻会意,挺直腰背向会议室内鞠躬:"很荣幸与各位见面。"

苏婉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站起身,高跟鞋在地毯上敲出闷响:"陆辰,你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吗?"

"非常清楚,母亲。"陆辰直视着她,"正如您清楚私自调查我的社交关系是越界行为。"

董事们面面相觑,有人开始咳嗽着整理文件。叶安站在两个世界的交界处,感到陆辰的手心全是汗。

回程的车上,陆辰终于松开领带,长舒一口气:"抱歉让你卷入这些。"

叶安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轻声问:"订婚的事...是真的吗?"

车内空气瞬间凝固。陆辰沉默良久:"林家的事是家族旧约,我从没同意过。"

"但你也没拒绝。"叶安转头看他,蓝宝石耳环在阳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光,"陆辰,我不想成为你反抗家庭的工具。"

陆辰猛地踩下刹车,车子在路边戛然而止。他转向叶安,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激烈情绪:"你以为我带你去地下室,送你画,向整个董事会介绍你...都只是为了气我母亲?"

叶安的眼泪终于落下来:"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们活在两个世界,你有未婚妻,有家族责任,而我..."

陆辰突然吻住她。这个吻带着颜料和咖啡的味道,还有压抑太久的渴望。当他退开时,两人都气喘吁吁。

"给我三个月。"他抵着叶安的额头,"亚洲艺术展结束前,别做任何决定。"

叶安望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面的脆弱与坚定让她无法拒绝。她轻轻点头,没看见后视镜里,一辆银色奔驰正缓缓驶过。

奔驰车内,苏婉放下望远镜,对手机那头说:"查查那个李桂枝。每个人...都有软肋。"

雨水敲打着窗户,叶安将最后一道金色点缀在画布角落,退后两步审视自己的参赛作品——《彼岸》。画中,一片花海被无形的墙分为两半,左侧是绚烂盛放的红,右侧却是枯萎的灰。

门铃突兀地响起。叶安皱眉看了眼时钟——晚上十点半,谁会在这个时间来访?

透过猫眼,她看到一位陌生女子站在走廊暖黄的灯光下。女子约莫二十五六岁,穿着剪裁利落的米色风衣,栗色长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耳后,露出珍珠耳钉闪烁的微光。

"请问是叶安小姐吗?"门外的声音清澈得像山涧溪流,"我是林微雨,陆辰的朋友。"

叶安的手指在门把上僵住了。林微雨——苏婉口中那位"未婚妻",斯坦福毕业的林氏集团千金。她下意识擦了擦沾满颜料的手,才意识到自己穿着洗得发白的旧t恤和牛仔裤。

"抱歉这么晚打扰。"林微雨微笑着递上一个精致纸盒,"陆辰说你喜欢城西那家手工巧克力,我刚好路过。"

叶安接过盒子,浓郁的巧克力香气从缝隙中渗出。她侧身让出通道:"请进...不过画室有点乱。"

林微雨优雅地跨过门槛,目光迅速扫过狭小的空间,在墙角堆放的打折颜料和二手画架上停留片刻。她的香水味很淡,却让叶安突然意识到自己画室里常年不散的松节油气味。

"这就是参赛作品?"林微雨停在《彼岸》前,微微倾身,"构图很有张力。"

叶安注视着她完美的侧脸线条:"陆辰提过我?"

"当然。"林微雨转身,笑容无懈可击,"他说你很有天赋。"她从包里取出一个丝绒盒子,"其实我来,是想请你帮忙选一下订婚戒指。"

盒子打开,一枚祖母绿切割的钻戒在灯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芒。叶安感到一阵眩晕,扶住了画架边缘。

"三克拉,vs1净度。"林微雨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陆辰坚持要最顶级的,说配得上林家千金。"她突然凑近叶安,"你知道我们从小就有婚约吧?五岁时他就说过要娶我。"

叶安的视线模糊了一瞬。她想起三天前陆辰在车里那个吻,他说的"给我三个月",原来不过是拖延战术。

"很漂亮的戒指。"她听见自己说,声音平静得不像话,"但我不懂珠宝,恐怕帮不上忙。"

林微雨若有所思地合上盒子:"真奇怪,陆辰从不对艺术顾问这么上心。"她从手机调出一张照片,"看,这是我们去年在瑞士滑雪的照片。"

屏幕上,陆辰搂着林微雨的肩,两人在雪地里笑得灿烂。叶安突然注意到林微雨左手腕上的表——和陆辰是同款情侣表。

"叶小姐,我很好奇。"林微雨收起手机,"一个便利店店员,是怎么认识陆氏继承人的?"

雨声忽然变大。叶安走向窗边,关上被风吹开的窗户:"我碰巧在雨天救了他。"她转身直视林微雨,"就像童话里那样。"

林微雨轻笑出声:"可惜现实不是童话。"她用手指抹过窗台上的灰尘,"陆辰从小就知道自己的责任。他可能会被路边野花吸引,但最终总要回到温室。"

叶安突然想起什么,从抽屉取出一个信封:"请把这个还给陆辰。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信封里是那对蓝宝石耳环。林微雨挑眉接过,指尖在信封上轻轻敲打:"明智的选择。"她走向门口,又回头道,"对了,亚洲艺术展的评委之一是我舅舅。小圈子就是这样,到处都是熟人。"

门关上后,叶安瘫坐在椅子上,盯着《彼岸》发呆。画右侧那些枯萎的花朵突然变得刺眼起来。她抓起刮刀,狠狠抹向画布。

第二天清晨,叶安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她揉着酸涩的眼睛开门,看到李桂枝站在门外,脸色苍白。

"李阿姨?怎么了?"

李桂枝跌跌撞撞地进屋,手里攥着一张报纸:"这个苏婉...是不是那天来找你的女人?"

叶安接过报纸,财经版上赫然是苏婉接受采访的大幅照片,标题写着《陆氏集团掌舵人谈家族传承》。她疑惑地点头:"是她。您认识?"

茶杯从李桂枝手中滑落,在地上摔得粉碎。她的嘴唇颤抖着:"不...不可能这么巧..."

"阿姨?"叶安扶住她摇晃的身体,"您怎么了?"

李桂枝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安安,离那家人远点!越远越好!"

叶安从未见过养母如此失态。李桂枝是纺织厂最沉稳的女工,连丈夫去世时都没掉过一滴泪。此刻她却像见了鬼一般,瞳孔紧缩,呼吸急促。

"您得告诉我原因。"叶安坚定地说。

李桂枝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摇头:"有些事...不知道反而安全。"她颤抖着收拾茶杯碎片,"我要回老家几天,你...你照顾好自己。"

叶安想追问,手机却突然响起。是周馆长,声音异常严肃:"叶安,出事了。有人匿名举报你参赛作品涉嫌抄袭,组委会要求你明天前去说明情况。"

"什么?这不可能!"

"还有更糟的。"周馆长叹了口气,"你的画昨晚在展厅被人破坏了。"

叶安赶到美术馆时,陆辰已经站在被毁的画前。原本绚丽的《彼岸》如今被泼满了黑色颜料,像是被一场暴风雨肆虐过的花田。

"监控刚好坏了。"陆辰的声音冷得像冰,"但我会查出来是谁干的。"

叶安伸手触碰干涸的颜料,指尖发颤。三个月的心血,就这样...

"还有这个。"周馆长递给她一份打印件,是某艺术论坛的帖子,指控《彼岸》抄袭一位韩国画家的概念,附上了所谓的"证据"。

叶安扫了一眼就认出来:"这是诬陷!那幅韩国画作根本是..."

"我知道。"陆辰打断她,"已经联系律师发声明了。"他转向周馆长,"展览延期一周,我们会重新准备作品。"

周馆长犹豫道:"董事会那边..."

"我来处理。"陆辰的语气不容置疑。

等周馆长离开,叶安终于崩溃:"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明可以直接取消我的资格..."

陆辰抓住她的肩膀:"因为有人想逼你退出。"他的拇指擦过她脸上的泪水,"而我不会让他们得逞。"

叶安挣开他的手:"是林微雨吗?她昨晚来找过我,说评委里有她舅舅..."

陆辰的表情瞬间阴沉:"她回国了?"

"你不知道?"叶安苦笑,"她还给我看了你们的订婚戒指。"

"那是我母亲订的,与我无关。"陆辰咬牙切齿,"听着,我和林微雨没有任何感情关系,婚约是家族旧事,我正在想办法解除。"

叶安摇头:"不重要了。画毁了,名誉受损,我..."

"我们可以重画。"陆辰打断她,"就现在,在我的画室。我有全套设备和材料。"

叶安抬头看他:"为什么帮我?"

陆辰沉默片刻,轻声道:"因为你的画里有我失去的东西。"

陆辰的私人画室位于湖滨别墅顶层,落地窗外是整片星空。叶安站在比自己公寓还大的空间里,看着专业级画架和进口颜料,突然感到一阵窒息。

"用这个。"陆辰递给她一块崭新的画板,"我帮你调底色。"

叶安没有接:"这不公平。"

"什么?"

"你有最好的材料,最广的人脉。"她指着那些昂贵的画具,"而其他艺术家可能比我更有才华,却永远得不到这种机会。"

陆辰皱眉:"所以呢?我应该假装这些资源不存在?"

"我只是..."叶安深吸一口气,"不想靠你的特权取胜。"

陆辰的表情变得复杂:"你知道吗,这是我第一次被人嫌弃’太有钱’。"他拿起一支普通铅笔,"那就像我们二十岁时那样画吧。只有纸笔,和你我。"

夜深了,两人趴在大理石地板上,周围散落着数十张草图。叶安的铅笔已经磨短了一半,陆辰的衬衫袖口沾满了炭粉。

"这样构图更有冲击力。"陆辰在草图上快速勾勒,"把分割线变成裂缝,象征..."

"两个无法交融的世界。"叶安接话,突然意识到他们的思路如此契合。她抬头,发现陆辰正凝视着她,眼神柔软得不像话。

"怎么了?"她小声问。

陆辰伸手,轻轻拂去她脸上的铅笔印:"你这里有炭灰。"

空气突然变得粘稠。叶安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檀香混合着松节油的气味,能看到他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的阴影。他们的距离近得能交换呼吸...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陆辰看了眼来电显示,表情骤变:"我母亲。"

他走到阳台接电话,叶安只隐约听到"林家""董事会""最后通牒"等零碎词语。当陆辰回来时,脸色阴沉得可怕。

"出事了?"

"我母亲派人去了李阿姨工作的纺织厂。"陆辰握紧拳头,"但李阿姨三天前就请假回老家了,现在联系不上。"

叶安浑身发冷:"她今早才来找过我,说要去老家..."

"有人在监视你们。"陆辰的声音紧绷,"叶安,我母亲不会无缘无故调查李阿姨。你知道为什么吗?"

叶安摇头,突然想起李桂枝看到苏婉照片时的异常反应。一个可怕的念头浮现在脑海——难道自己的身世与陆家有关?

就在这时,陆辰的助理匆匆推门而入:"陆总,不好了!网上有人爆料叶小姐是...是私生女,还附了出生证明..."

陆辰夺过平板,叶安凑过去看,屏幕上是一份模糊的旧文件,母亲栏赫然写着"苏婉"二字。

叶安的世界天旋地转。她抓住画架才没有跌倒,耳边嗡嗡作响,仿佛有千万只蜜蜂在飞。

"这不可能..."陆辰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母亲只有我一个孩子..."

叶安突然想起李桂枝衣柜深处那个上锁的铁盒,想起养母每年在她生日那天总会偷偷哭泣。她一直以为那是因为思念早逝的丈夫,难道...

"我要去找李阿姨。"叶安抓起外套,"现在,马上。"

陆辰拦住她:"太危险了!如果这爆料是真的,我母亲可能会..."

"会怎样?"叶安直视他的眼睛,"像抛弃我母亲那样,再次毁掉我的生活?"

话一出口,两人都愣住了。这个未经证实的猜测,却像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所有谜团的门。

雨水拍打着长途巴士的窗户,叶安紧攥着李桂枝留下的地址,指甲陷入掌心。车子每颠簸一下,胃里就翻涌一次。三小时前,陆辰的助理发来信息——李阿姨的老家在青山县杨柳村,而陆辰已被家族紧急召回。

"叶小姐,陆总让我转告您,"助理的声音在电话里异常沉重,"无论发现什么,等他一起面对。"

但叶安等不了了。那个写着"母亲:苏婉"的出生证明像一把刀,日夜搅动着她的内脏。如果这是真的...她不敢想象自己和陆辰的关系将变得多么荒谬而可怕。

杨柳村比想象中还要偏远。叶安踩着泥泞的小路,终于找到一栋爬满青藤的老屋。门没锁,她推门进去,灰尘在斜射的阳光中飞舞。

"李阿姨?"

没有回应。叶安摸索着打开灯,昏黄的灯光照亮了简朴的客厅。墙上挂着李桂枝年轻时的照片,旁边是一张陌生女子的肖像——那女子眉眼间竟与叶安有七分相似。

阁楼的木梯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叶安爬上去,发现一个小铁盒放在显眼的位置,像是特意为她准备的。盒子里是一本泛黄的日记本和几张老照片。

第一张照片上,年轻的苏婉挽着一个男人的手臂站在游艇上,笑容灿烂。叶安翻过照片,背面写着"陆总与未婚妻,1998"。

那个男人...不是现在的陆董事长。

日记本从手中滑落。叶安跪坐在灰尘里,颤抖着翻开第一页:

「1999年3月15日。妹妹今天哭着来找我,说她怀孕了,是陆总的。陆总下周就要和苏家大小姐结婚,妹妹被公司开除了...」

纸页在叶安指间断裂。她疯狂地往后翻,直到看见那个关键日期:

「2000年1月8日。妹妹难产走了,留下女婴。陆总出车祸去世后,苏婉派人来威胁,说如果孩子的事传出去,我和妹妹就别想在这个行业立足。我给女婴取名叶安,希望她平安长大,永远不要知道这些肮脏的秘密...」

窗外雷声轰鸣。叶安瘫软在地,脑海中碎片逐渐拼合——她不是苏婉的女儿,而是苏婉丈夫的私生女。陆辰的父亲,也是她的父亲。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陆辰的名字在屏幕上闪烁,像某种残酷的玩笑。叶安按下接听键,却发不出声音。

"叶安?"陆辰的声音透着疲惫,"我查到一些事...关于你生母..."

"我知道了。"叶安打断他,声音空洞,"我刚看完李阿姨的日记。"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最后陆辰轻声问:"你在哪?我来接你。"

"不必了。"叶安闭上眼,泪水滑过脸颊,"陆辰,我们是..."

"不!"他的声音突然激烈起来,"那只是生物学上的定义,不代表..."

"代表我们是兄妹。"叶安一字一句地说,每个字都像刀割,"同父异母的亲兄妹。"

电话那头传来东西摔碎的声音,然后是陆辰压抑的啜泣。叶安从未听过他哭,那声音让她的心脏几乎停跳。

"给我三天。"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话,"三天后,在老宅琴房见。就当...告别。"

挂断电话后,叶安在李桂枝的阁楼上坐了整整一夜。天亮时,她在日记本最后一页发现一张便条,是李桂枝最近写的:

「安安,如果你看到这些,说明命运终于找上门来。对不起一直瞒着你。你母亲是个善良的女孩,她唯一做错的事就是爱上不该爱的人。别重蹈她的覆辙。」

三天后,叶安站在陆家老宅的铁门外。这座建于上世纪的法式别墅隐藏在城郊山林中,远离尘嚣。管家领她穿过玫瑰园,全程一言不发。

琴房在二楼尽头,门虚掩着。肖邦的《离别曲》从里面流淌出来,音符像雨滴般清冷。叶安推开门,看到陆辰坐在三角钢琴前的背影。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袖子挽到手肘,露出那个她从未见过的纹身——一朵小小的向日葵。

琴声戛然而止。陆辰没有回头:"我母亲承认了一切。我父亲和苏婉是商业联姻,他婚前爱上你母亲,但被迫分开。"他的手指轻抚琴键,"你母亲去世后,苏婉一直以为你也被送去了国外。"

叶安走近钢琴,看到谱架上放着她送的那支刻着向日葵的铅笔。

陆辰继续说,声音平静得可怕,"但在陆家,在董事会眼里..."

"我知道。"叶安在他身旁坐下,手指悬在琴键上方,"我们不能。"

阳光透过彩绘玻璃窗,在他们身上投下斑驳的色彩。陆辰突然抓住她的手,按在琴键上,发出一声不和谐的巨响。

"凭什么?"他红着眼睛问,"凭什么上一代的错误要我们来承担?"

叶安轻轻抽出手,从包里取出素描本:"我带了画具。最后一次...让我画你弹琴的样子。"

陆辰深吸一口气,手指重新落在琴键上。这次是德彪西的《月光》,温柔而忧伤的旋律充满房间。叶安快速勾勒着他的侧脸,每一笔都像在心上刻下一道伤痕。

琴声突然中断。陆辰转向她:"跟我走。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你可以画画,我可以..."

"教钢琴?"叶安苦笑,"那陆氏集团呢?上千名员工的生计呢?你母亲虽然偏执,但有一点是对的——有些责任无法逃避。"

"我不在乎!"

"我在乎。"叶安抬头,泪水无声滑落,"陆辰,爱一个人不只是占有,还是放手。"

陆辰跪在她面前,额头抵着她的膝盖,肩膀剧烈颤抖。叶安轻抚他的头发,闻着他熟悉的檀香气息,将这一刻深深刻进记忆。

离开前,叶安将那幅素描留在琴凳上。画中的陆辰专注弹琴,眼角却有一滴未落的泪。她在角落写了一行小字:「花开两岸,生生相错。」

五年后,叶安的个人画展《彼岸》在国家美术馆开幕。作为新锐画家代表,她的作品已被多家顶级博物馆收藏。展厅中央是获奖作品《彼岸花开》,画中一片血红的花海被透明的墙分割,墙上隐约映出一张男人的侧脸。

"叶老师,有观众问这幅画的灵感来源。"助理小声询问。

叶安微笑:"只是一个关于放手的梦。"

人群突然骚动。叶安转头,看到入口处一个熟悉的身影——陆辰穿着深灰色西装,正在签到处停留。五年时光将他雕刻得更加成熟,眼角有了细纹,却依然英俊得令人心痛。

他们的目光穿过人群相遇,又默契地同时移开。叶安注意到他手腕上的表换了新款,但那支向日葵铅笔仍别在他胸前的口袋里。

陆辰在《彼岸花开》前驻足良久,最后对陪同的策展人说了什么,转身离去。叶安没有追上去,只是轻轻抚摸自己手腕内侧的纹身——同样的向日葵,只是少了字母"l.c"的交织。

助理匆匆跑来:"叶老师,那位陆先生买了您全部的素描集,还留了这个。"

是一个精致的檀木盒子。叶安打开,里面躺着那支她五年前留在琴房的素描铅笔,笔尖已经磨圆,却依然能看出那朵小小的向日葵。

盒底有一张卡片,上面是陆辰凌厉的字迹:「基金会新设立了青年艺术家奖学金,以你的名字命名。愿你笔下的花,永远盛开。」

叶安合上盒子,走向展厅露台。初春的风还带着凉意,远处城市灯火通明。她想起李桂枝临终前的话:"安安,有些爱注定只能成为艺术。"

手机震动,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恭喜画展成功。——l.c」

叶安没有回复,只是将号码保存下来,标注为「向日葵」。然后她回到展厅,继续向观众讲解那些没有说出口的故事。

在美术馆外的车里,陆辰看着叶安的身影消失在玻璃门后,对司机说:"回公司吧。"他翻开刚买的素描集,扉页上叶安的签名旁,画着一支铅笔和一朵花。

车窗升起,隔绝了两个世界。城市霓虹在玻璃上流动,像永远无法交汇的彼岸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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