焉常疾厌恶我是巫女之后。

怪我拆散他和他的小青梅。

可我把他推上小青梅的床上时，

他红着眼眶，撕碎了和离书，语气委屈:

「我们不是天定姻缘吗？」

我甩开他的手，冷漠道:

「这也是天意。」

1

「阿全，怎么能带她来呢？」

姑母勾唇，垂眸把玩指尖的绿松石戒指。

「这可是家宴！」

姑母顿了顿，抬眸睨眼上下打量我，意味深长开口:

「别把什么腌臜东西都带到家里。」

「你说呢？阿全？」

我低垂着眸，指尖攥得发白。

又来了。

自从老太太老爷子驾鹤西去以后，这样的事情都司空见惯了。

余光中的那道身影不为所动，期冀的火苗一点一点熄灭。

一阵苦涩蔓延至喉间。

尖锐，刻薄的话语一字不差地落在每个人耳中。

包括她口中的阿全，我的丈夫，当今炙手可热的吏部尚书。

我抬眼望向他，却对上他淡漠疏离的双眸。

焉常疾宛如谪仙人般居高临下，睥睨众生。

而我只是一粒不入眼的尘埃。

焉常疾转身离去，眼底闪过一抹不悦，只留下一句:

「许长乐，过来。」

我扯了扯唇，暗笑自己的痴心妄想，跟了上去。

弯弯绕绕的长廊里，我望着若隐若现的身影，加快脚步，语气急促。

「常疾，对不起。」

焉常疾身形一顿，停下脚步，白皙的脸上似乎闪过一丝阴沉。

「常疾……」

我不安挪动脚步靠近，试探着唤了声。

突然，一阵落空感向我袭来。

「啊！」

「常疾！」

我被焉常疾一把抱起，慌忙伸手环上焉常疾。

没等我反应过来，我就被放在廊椅上。

焉常疾迅速封上了我的唇，毫不客气品尝起来。

「唔……常疾」

我宛如空中落下的花，被无情的一阵东风掠夺，翻来又覆去。

「常疾……当心……有人……唔」

指尖摩挲脖颈间的酥麻传遍全身。

我蜷缩着偏头去躲。

焉常疾眸色一暗，挑起我的下巴，又一次展开猛烈而还不讲理的亲吻。

「长乐，唤我夫君。」

焉常疾声音暗哑，好似勾人的妖精。

「夫……君……」

「我们是夫妻，知道吗？」

「知……道」

微弱的灯光下，两人的纠缠的身影好似一幅黑白两色皮影戏。

你来我躲，你躲我追，最后一方胜出。

我红着脸，软着身子被焉常疾抱入房中。

我抬眸看向焉常疾，他又恢复了往日的清冷，好似方才只是我的一场梦。

可唇齿间分明余留刚才缠绵的余温。

焉常疾换下染上胭脂的衣裳，抬腿准备出去。

我瞧着凌乱不堪的衣裳，还未消去的红晕又隐隐发烫。

「夫君——」

还没出口的话被焉常疾冷冷打断。

「在房里待着。」

2

我呆愣在原地，看着门口处最后一角青衣消失。

「你方才为何那样……」

我低垂着头，一阵失落将我笼罩，喃喃自语说出那未问出口的话。

但很快，我就知道了。

窗外上传来两个小丫鬟的窃窃私语。

「你说，焉家家宴，徐小姐怎么来了？」

小丫鬟疑惑地声音传来。

「你笨啊！谁不知道大人和徐小姐两情相悦啊！」

另一个小丫鬟提高声音，恨铁不成钢。

「要不是老太太，她一个巫女之后也能攀上大人。」

「老太太也是糊涂！居然也信巫术之言。」

「你说那巫女之后，能够与徐小姐同少爷一同长大，那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不知好歹！」

她语气恨恨，仿佛好似为替口中的徐小姐愤懑不平。

「原来是这样！」

……

脚步声慢慢走远，我也没想出反驳的话。

因为她说的都是事实。

焉常疾和徐乐韵从小青梅竹马。

我至今仍记得初到焉府时，他们身上都是靓丽的绸缎，比村长家阿秋常常夸耀的服饰还要好看。

二人正手牵手在一同玩耍。

扭头看我时，宛如看一个入侵者一样。

我能嫁给焉常疾是因为老太太是事实。

我是巫女之后也是事实。

夹杂着伤心的困意向我袭来。

往日的回忆如潮水般涌入梦中。

自从四岁被送到焉家，我就从未见过阿奶了。

我知道阿奶会入梦，可我却从未在梦里遇见过她，已经十五年了。

「阿奶，阿奶」

我望着阿奶遥遥远去的背影，呜咽出声挽留。

「别走……别走……」

忽然，混沌朦胧的梦间，有一抹微光一扫而过。

有人似乎紧紧将我拥入怀中，轻轻替我擦去眼角的泪水。

我贪念那温度，蜷缩着身子贴近。

隐约间，耳旁听到有人在呢喃:

「就这么、讨厌吗？」

「……」

3

第二日，醒来。

望着空无一人的房间，一缕寂寥袅袅升起。

果然是梦呢。

梳妆台前，我望着昨夜荒唐的证据，有些恍惚。

突然，铜镜中出现了一人影。

是焉常疾。

我望着镜中的焉常疾，垂下眸子，主动开口:

「常疾。」

窗外的鸟儿叽叽喳喳个没完，下人们收拾吆喝的声音传来。

借着余光，人影并未离开。

怎么不说话？

我疑惑抬眸，却直直对上焉常疾冷冽的双眸。

菩萨似的眉宇似乎萦绕着烦闷。

怎么了？

想起昨天小丫鬟们的对话。

难道昨夜和徐乐韵吵架了？

他们一吵架，他就喜欢跑到她这里来发脾气。

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第一次到焉家时，原本玩得好好的两人结果不知道为什么就不高兴了。

徐乐韵甩手回家前嫌弃扫了我一眼。

焉常疾像是急着表明什么似的，拧着眉上前就把我推倒在地。

我一屁股摔倒在地，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后面老太太出现，狠狠教训了焉常疾。

他宁可红着眼默默哭泣，也不道歉。

仿佛他开口就有什么成真了似的。

站在身后的焉常疾终于开口了:

「今日，你待在家中。」

我回神，有些意外他的突然。

但一想日子，不对！

我慌张起身，语气激动:

「为什么！」

我匆忙上前拉住焉常疾，不解追问:

「今日是老太太和老爷子的祭日。」

「为何，我要留在家中？」

求求你，焉常疾，别对我这么残忍。

你明明知道老太太，老爷子对我意味着什么。

焉常疾视线从衣角来到我脸上，神色复杂。

焉常疾将我的手抚下，眼神躲闪，语气哑声:

「时机未到。」

时机？

要什么时机？

哪里是要什么时机，只是不愿罢了。

眼角渐渐染上雾气，模糊了焉常疾的背影。

「焉常疾。」

我连名带字喊住焉常疾。

焉常疾狼狈踉跄几步，加快脚步离开，似逃离般。

「我们和离吧……」

「你听见了吗？」

我崩溃大哭，冲着窗外嘶吼。

「焉常疾！」

十五年来的委屈在此刻通通爆发。

4

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仿佛要将十五年来的委屈全部化作眼泪哭诉出来。

从四岁时，被阿奶莫名送到焉家，人人都嘲笑我是巫女之后。

到十岁时，被焉常疾徐乐韵骗到深山，独自一人待了一晚。

再到十六岁时，没有选择地嫁给焉常疾。

只是我没想到我居然哭晕了。

最后是被一碗茶水无情泼醒的。

「唔——」

冰冷的茶水沿着发丝一滴滴滴落，茶叶粘在脸上，狼狈至极。

我坐起身，摇了摇沉重的脑袋，努力睁开眼。

是谁？

「大师！就是她！」

徐乐韵眉眼阴沉，指尖对着我，语气尖锐。

「徐乐韵，你干什么！」

我撑着发烫的身子，甩开想要上前来拉我的丫鬟们。

「放肆！」

我用尽全力一巴掌朝着徐乐韵扇去，冷嘲热讽道:

「徐乐韵，我和焉常疾还没和离呢！」

「再等等也不迟啊。」

没反应过来的徐乐韵捂住脸，满眼的不可置信。

「你敢打我？」

她面容狰狞，尖叫出声:

「她！她就是巫女之后！」

「快！她就是那邪祟！」

这时我才注意到，徐乐韵身后身着黑衣，手持拂尘的长发男子。

似乎是个道士。

「呵——」

「我仅敢打你，我还敢休了焉常疾！」

我抬眸看向徐乐韵，不禁笑出了声。

徐乐韵被我的笑刺激到，上前将我压在罗汉床上。

我不甘示弱，当场就扭打起来。

「蠢货！还不来帮我！」

徐乐韵渐渐落了下风，对着周围人怒吼。

「还有你！符水呢！」

道士被吼得一愣一愣，连忙就地制作。

发烫的身体逐渐支撑不住，渐渐发软。

丫鬟们接二连三上前帮忙，我彻底被制服。

「徐乐韵」

我仰头，凌乱的发丝垂在半空，眼中满是挑衅，语气轻佻，宛如一个纨绔子弟般:

「真对不住了。」

「不过你的阿全哥哥，可是很迷恋我呢。」

「我都要休了他，他上赶着来服侍我。」

我微微侧头，露出脖颈间的一片春光。

我挑眉，丝毫不在意徐乐韵气得发抖的身子，继续大言不惭:

「不过，你的阿全哥哥确实很厉害呢。」

「每次都弄得我好疼呢。」

徐乐韵的脸气得涨红，攥着衣裙的指尖死死拧住，语气崩溃:

「死道士，好了没有！」

道士忙不迭得递上杯子。

「许长乐！」

徐乐韵一把掐住我的脸，指尖好似要刺穿我的面容。

「喝！」

「这可是专门为你做的！」

我拼命扭头，眼看墨绿色茶杯越来越近。

徐乐韵看着我挣扎的模样，脸上的笑容越发得意，似乎也冷静了些。

掐着我的脸的手又狠狠将我的头仰起，似大发善心的道:

「许长乐，不瞒你说，今日就是阿全哥哥叫我来得。」

徐乐韵眉眼间满是痛快，似欣赏般观看我的面容，企图找到一丝痛苦。

压下心中的苦涩，我紧闭唇齿，面色如常。

徐乐韵冷哼一声，朝着我的脸狠狠扇了一巴掌。

火辣辣的刺疼一阵又一阵传来。

茶杯抵着我的唇就要往我口中灌。

「喝！」

5

「长乐！」

焉常疾惊呼，一把推开徐乐韵，将我拥入怀中。

我瘫软在焉常疾怀中，紧绷的神经终于得到放松，控制不住想闭眼，眼前的一切渐渐变得模糊。

一滴清凉落在我脸上。

耳边传来焉无寂发颤的语调，近乎祈求:

「长乐！长乐！你看看我！」

徐乐韵被吓坏了，爬上前拉住焉常寂衣角，慌张解释道:

「阿全哥哥，我还什么都没做！」

「不行，你问他们！」

徐乐韵指着周边的人影，惊慌失措。

转眼间又语无伦次:

「她是装的！阿全哥哥！」

「她就是想骗你！」

焉常疾眦目欲裂，往日的清冷模样全然不见，大吼道:

「滚！」

「愣着干嘛！」

「唤医师！」

低头惴惴不安的丫鬟宛如鸟兽般一哄而散，纷纷朝着门外散去。

再醒来时，已是晚上。

焉常疾似累坏了般在床边手持着脑袋，眼角处是一片猩红。

「长乐！你醒了！」

我刚一动身，焉无疾瞬间睁开双眼，眉眼间满是欣喜。

我抬眸认真仔细地看着眼前的人。

焉常疾轻轻将我放起，这才注意到我的视线。

许是我的目光太过明显，也或许是他焉常疾心虚。

焉常疾急忙开口解释:

「医师说，是受凉外加忧虑过度，身体并无大碍。」

我静静坐着，继续盯着焉常疾。

焉常疾眼神躲避，局促不安继续开口:

「徐乐韵，她」

焉常疾顿了下，开口道:

「她已被送回徐家。」

看着焉常疾，局促又别扭的模样，我只觉着无趣极了。

「焉常疾。」

我望着窗外，语气淡淡道。

突然，焉常疾猛然起身，僵硬着向门外走去，语速飞快，好似在躲避什么。

「我去给你拿吃食。」

我望向那抹似逃跑的身影，淡漠收回视线。

一炷香过去，一个小丫鬟拿着吃食出现。

「夫人，大人说有急事要忙，让我先来服侍夫人。」

我望着窗外柱子后的一抹消失的身影没有说话。

当天晚上，医师离去后，我也没看见焉常疾。

6

接连几日，我都没能看见焉常疾。

但却总注意到一抹身影总在我望着窗外时消失。

「红映，陪我出去走走吧。」

我环顾屋内一圈，出声道。

红映迟迟没有回答。

「怎么了？」

我疑惑出声。

红映一脸犹豫，踌躇不决。

「诺。」

红映似豁出去般点头。

夜晚的街市上热闹极了，人来人往，各种张灯结彩。

在一处皮影戏下，观看的人很多。

小朋友睁大双眼如痴如醉沉浸其中。

当年的我也是这样，才会和焉常疾走散的。

初到京城贵地，在焉家躲了整整一年。

后老太太察觉到不对，哄着焉常疾带我出来玩。

起初焉常疾极不愿意，后又不知为何突然同意了。

焉常疾快步走在前方，语气郑重强调:

「我是看在阿奶的面上，才勉强答应带你出来玩的！」

「你可懂？」

焉常疾板着脸走得飞快，似乎是害怕让人看见焉家少爷和我一个巫女之后在一起。

望着人来人往的街道，我慌忙追上去，眼角涌出泪花都来不及抹去。

跑过一处皮影戏前，我如同被定身般停下了脚步。

而前方的焉常疾早已消失在人群中。

抑扬顿挫的故事声，惟妙惟肖的神态让我想起了在乡下阿秋请客看得皮影戏。

不过那场比起京城里的皮影戏却差远了。

后来，丢了人的焉常疾手足无措在街市上一遍又一遍大声呼喊:

「许长乐！」

隐约间，我好似听见有人在唤我。

我望了望四周，觉得自己出现了幻听。

「许长乐！」

几日不见的焉常疾眼眶泛红，胸腔处微微起伏着，往日里无欲无求的早已消失，站在人群里，语调向下，说不出的可怜。

恍惚间，我以为我回到了那个晚上。

脸色发白的焉常疾在皮影戏前找到我，气红了眼眶。

对着我劈头盖脸一顿骂，就连往日避嫌都不顾了。

「大人……」

一旁的红映脸一下唰白，低着头。

回过神，我意外地看着红映的反应。

来不及思考，下一秒我就被焉常疾紧紧抱入怀中。

「松开。」

我推搡着，不愿他靠近。

没想到，焉常疾环抱的手更加用力。

「幸好，幸好……」

焉常疾将脑袋埋我颈肩，嘴里不停嗫嚅着。

人群中不少人认出焉常疾，纷纷驻足。

注意到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我连忙挣扎着想要逃离。

「别走！别走！」

焉常疾却似受到刺激般发疯将我禁锢住。

「焉常疾！」

我小声惊呼。

「我错了！我错了！」

我心中咯噔一下，瞥了眼怀中的焉常疾，缓缓抬手轻轻拍打安抚，出声劝哄:

「焉常疾，我们回家，好吗？」

7

「对！回家！」

焉常疾的呼吸平缓下来，拉起我的手就往焉家走。

后知后觉，掌心处传来一阵湿意。

我望向紧紧相握的双手，又抬眸望向脚步匆匆的焉常疾。

「你慢点。」

其实焉常疾脚步并不算快，只是单纯想找不快。

前方的焉常疾身子明显一愣，脚步明显放慢。

我看着眼前的焉常疾，有些想笑。

不会吧，焉常疾。

你居然喜欢上我了。

那么多时刻，你偏偏现在喜欢上我。

不合时宜，我想起老太太的话。

「你啊！和焉常疾可是天定的姻缘啊！」

老太太躺在床上，一板一眼地邪乎地说。

「你可别不信，这可你是阿奶算出来的。」

天定的姻缘。

我和焉常疾？

人人都说我是巫女之后，可偏偏我根本什么都不会。

不知不觉，我被焉常疾一路牵回焉家。

但焉常疾却似乎并不打算放手。

我试图抽出手，不料却被握得更紧了。

我蹙眉，不满出声:

「焉常疾，松手。」

没有一丝情感，语气淡淡的。

焉常疾脚步乱了，好似一只无头苍蝇般，可手上仍然没有松开。

房内，桌上是我最喜欢的吃食。

我昨日对红映随口一说想吃。

很显然，不是红映买的。

可我今天却不想吃了。

「焉常疾，我们谈谈吧。」

我随手将桌上的如意糕推倒一旁，抬眸注视焉常疾。

焉常疾目光一愣，眼神躲闪，脸色发白，缓缓坐下。

「焉常疾，我们和离吧。」

焉常疾绝望抬眸，唇瓣微微颤抖，好似要出声挽留一般。

我递出准备好的和离书，不管不顾，继续开口:

「你我本就无缘，如果不是因为两位老太太，我们根本不会走到一起。」

焉常疾垂头丧气嗫嚅着唇，似乎在说什么。

没听清，也无所谓。

「签吧。」

我催促出声。

焉常疾猛然抬头，眼眶噙着泪花，可怜极了。

和离书在他手中变成一片碎片，他红着眼眶，语气委屈:

「我们不是天定的姻缘吗？」

天定的姻缘，好一个天定姻缘啊。

我收回视线，语气冷漠道:

「这也是天意。」

8

那晚最后以焉常疾夺门而出不疾而终。

接连几日，我被焉常疾囚禁在府内，不得外出。

身旁的红映也不见了。

「我要见焉常疾。」

我面无表情望着窗外，开口。

「……」

我淡淡扫了眼将头埋得极低的小丫鬟，叹了口气:

「焉常疾是要闷死我吗？」

这几日和躲在焉家那一年里根本算不了什么。

只是那颗想要逃离的心太躁动了。

「让开！你们是谁！敢拦本小姐！」

一阵吵闹传来。

「我现在可是你们的夫人！」

徐乐韵一脸春风得意，推门而入，好似在自家一样。

丫鬟们纷纷不敢上前。

「许长乐！」

徐乐韵得意洋洋，睨眼上下打量着我，话里话外全是炫耀。

「我和阿全哥哥马上就要成婚了！」

「要不是你，我和阿全哥哥早就成婚了！」

话落，徐乐韵眉眼处满是厌恶。

我内心毫无波澜，语气淡淡，应和道:

「是嘛？恭喜了。」

徐乐韵不满意我的反应，气急了。

「你！」

我扫了眼徐乐韵，垂眸思索，主动开口:

「徐乐韵，我们做个交易吧。」

……

当天晚上，我见到了焉常疾。

「你想见我？」

焉常疾局促不安站在门外，脚步犹豫，语气中带着试探。

「常疾，我有话同你说。」

听到我的称呼，焉常疾有些意外，眸中闪过一丝激动。

「长乐，我错了。」

焉常疾低着头站在我面前，像一个认错的孩童，语气近乎哀求:

「我们好好的，好不好？」

我看见了焉常疾眼中的期待，没有说话，踮起脚尖吻了上去。

「唔，长乐？」

焉常疾身子一僵，双手愣在空中，任我欺负。

焉常疾眼中的欣喜好似明亮的星星一闪一闪，身上的温度愈发滚烫，情不自禁回应起来。

「我们好好过，好不好，长乐。」

焉常疾大手扶着我的腰上下摩挲，渐渐占据主导，似撒娇般追着我问。

我偏头躲避，他下一秒立即追上来。

「好不好？」

我望着焉常疾眼底愈发浓郁的情欲，心底计算着时间。

「长乐，回答我。」

等不到回答的焉常疾满眼委屈，温热的气息喷洒身上，唇齿不停在我脖颈间流连。

「唔。」

一阵刺痛从脖颈间传来，甚至愈发向下。

不等我抗拒，屏风后的徐乐韵满眼不爽，冲出来，语气激动道:

「许长乐，你还不放开阿全哥哥！」

埋在胸前的焉常疾猛然抬头，双眸中的欲色还未褪去，转身紧紧将我拥入怀中背对徐乐韵。

焉常疾一边整理我的衣裳，一边厉声呵斥:

「徐乐韵，滚出去！」

徐乐韵气急了，语气委屈:

「阿全哥哥，你说什么呢！」

她转而又把怒火转移到我身上。

「许长乐，你快放开阿全哥哥！」

闻言，我一把推开还在整理衣裳的焉常疾。

「长乐……」

焉常疾手中动作一僵，眸中闪过一丝慌张，想要伸手拉我，腰间却被死死环住。

「阿全哥哥，乐韵帮你。」

徐乐韵甜腻腻开口。

焉常疾对上我冷漠的视线，一切都懂了。

「不，不！」

焉常疾摇了摇头，眸中闪过一丝绝望，语气近乎哀求:

「长乐，别这样」

「求你！」

看着满眼泪花的焉常疾，我的心中一阵酸涩。

我狠下心吞下解药，转身离开，没有一丝留恋。

身后传来焉常疾绝望的嘶吼声:

「许长乐！」

「你回来！你回来！」

「滚！滚啊！」

「啊！」

9

「许长乐！你是笨蛋吗？这都不会！」

墨临气急了，直跳脚，嘴里念叨个没完。

「真没想到，师傅的孙女居然是你这么个窝囊笨蛋！」

我无奈停下手中的动作，低头听训。

又来了……

抬眸打量念叨个没完的墨临，不敢置信他居然是阿奶的传人。

「你说说你，啧啧啧。」

墨临的眼神满是鄙夷，嘴里念叨个没完，自诩是替阿奶照顾我。

完全忘了当初为徐乐韵制作符水时的狗腿。

墨临就是在焉府替徐乐韵制符水的黑衣长发道士。

只是没想到他居然那么蠢。

时隔多年，已经记不清我是徐还是许了。

在街边误打误撞被徐乐韵发现。

徐乐韵请他去邪祟，却没告诉她我是巫女之后。

结果就是在一片混乱中得知发现原来是我。

情急之下，他只好先装作不认识我。

就连那杯「符水」也只是一杯普通的水。

我和徐乐韵都没发现，被他耍得团团转。

「阿临，长乐，回家吃饭了！」

阿秋的声音远远传来。

墨临一秒变脸，满脸洋溢着幸福，大声回应:

「来了，娘子~」

我看着屁颠屁颠的墨临，感叹真是世事无常。

谁能想到当初村里的小乞丐居然得了巫女的真传，还娶了村长的女儿。

「墨临！」

阿秋红着脸，嗔怒道。

当初墨临去京城寻我就是让我当他的娘家人。

结果在京城兜兜转转意外发现自己的娘家人过得这么惨。

我逃跑那日正巧碰见墨临在焉府门口蹲守。

他直接把我打晕带回村里了。

「长乐！快来！」

阿秋朝我挥挥手，热情招呼道。

「娘子~别管她！」

「小心点！」

墨临拉过阿秋就往屋里走，小心翼翼呵护着。

饭桌上，墨临一个劲给阿秋夹菜。

「长乐，你可知镇里要来一个大官。」

我心中一愣，下意识担忧，随即又觉得不可能，摇了摇头，疑惑道:

「不知，大官怎么会来陵水镇呢？」

陵水镇只是坐落在西南不起眼的一个小镇。

陵水镇没出过大官，也没出过大事。镇上的人都过着平平淡淡的小日子。

唯一有名的估计是墨临吧。

阿秋摇头，回答:

「不知，上头例行检查吧。」

墨临扭头毫不客气出声:

「你还担心那人找来啊？」

「要找早就找来了！放一万个心吧！」

阿秋伸手推了推墨临，示意他别乱说话。

是啊，我还担心什么呢？

只是偶尔夜梦时分，那日焉常疾红着眼，绝望得嘶吼总是历历在目。

当天晚上，我又梦见了焉常疾。

只不过却有些不一样。

10

我出现在一处陌生的房间。

我环顾周围，上下打量着。

不是京城的房子。

「唔」

焉常疾红着脸，蜷缩着身子，手里捯饬着什么，上下滑动，周围是一堆凌乱的衣裳。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异味。

「呜呜呜」

床上的人紧绷的身子突然一泄，失去了所有力气般，手臂遮着眼，呜咽出声。

今日的梦与往日的完全不同。

梦里的一切都好似真的一般，就连床上哭泣的焉常疾都好似本人一样。

难道是我的术法更上一层了吗？

抱着好奇，我闭气凝神小心靠近。

等我靠近时，才注意到到床边的衣裳居然是我在京城的肚兜和里衣。

一阵热浪朝着我的脸袭来，心脏飞快加速。

完了，我好像做春梦了！

或许是我的目光太过明显，床上的焉常疾发现了我。

四目相对，焉常疾眸色掠过诧异，语调惊喜中还有不易察觉的试探。

「长乐！」

瞥见焉常疾无意露出的一片春光，我飞快垂下眼眸，转身快步离开。

「别走！」

身后传来焉常疾挽留的哀求声。

我不由加快脚步，不敢回头望。

怎么还不醒！

这个梦境怎么这么真实！

难道是被困了？

下一秒，我就被焉常疾追上，一把抱起带回床上。

我看着满是我贴身衣物的床，更加抗拒。

「啊啊啊啊啊！你放开我！」

我手舞足蹈扑腾着，不停尖叫。

「是你吗？长乐？」

焉常疾将我禁锢在怀中，头抵着我脖颈间，自言自语起来。

「这么久了，你终于肯来看我了。」

熟悉而久远的温热覆上我的脖侧，惹得我连连躲闪。

「不是！我不是许长乐！」

我一边歪头躲闪，一边撇清关系。

「呵。」

焉常疾轻笑一声，再次覆上来。

最后一面的场景不合时宜浮现在脑中，想起徐乐韵贴身在焉常疾身时的娇羞，心中一阵恶心，我用力推开焉常疾，口无遮拦:

「不要！」

「好恶心！」

11

焉常疾身子明显一僵，环抱的力度不禁松开几分，好似怕弄碎绝无仅有的珍宝般。

充满欲念的动作又恢复了刚才亲昵。

只不过却多了几分不安。

「我，我不脏，长乐。」

焉常疾头虚抵着我的肩，语气中多了几分哽咽:

「别走，别走。」

我望着眼中微微发抖的手臂，闭眼狠下心用力挣脱。

却依旧被焉常疾虚环着。

心中莫名一阵酸涩，我无奈叹气，任由焉常疾抱着。

「我好想你，长乐。」

「我知道错了，以后他们不会欺负你了。」

「我和徐乐韵没有任何关系。」

「我真的好想你。」

……

焉常疾一个人在那絮絮叨叨说了很多。

从他的忏悔到解释再到一些废话。

好似过去一年都没说过话一样。

我从不知道他的声音居然那么助眠，我竟然在他怀中睡去。

醒来了发现自己依旧在房内。

我两眼放空，茫然地望着屋顶，还没完全从梦境中走出来。

「许长乐！你要睡到几时！」

门外墨临双手叉腰，豪横一吼。

我起身随便收拾，走了出去。

「你昨晚干什么去了？」

墨临一脸嫌弃，上下打量着，挖苦道。

「走吧，再不去镇上晚上就赶不上晚膳了。」

我掠过墨临，不动声色转移话题。

「哼。快走快走，我今日还要和阿秋用晚膳呢！」

我看着走在前方的墨临，至今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眼前像鸟雀的人真的是小时候那个半天憋不出一个字的人吗？

也不知道阿秋是怎么受得了的。

前方墨临突然回头看我慢悠悠在后面，开口催促道:

「快点！」

我三两步跟上去，就看见阿秋在马车前等待。

我说呢！

平日也不见得那么快。

「早点回来。」

阿秋温言细语嘱咐，眸中全是温柔和幸福。

「嗯！娘子！我一定早点回来陪你和孩子！」

墨临郑重承诺，伸手摸了摸阿秋微微鼓起的小腹。

「快走吧！」

阿秋害羞赶人。

小夫妻间萦绕着幸福。

幸福的味道飘到我鼻尖，告诉我，它叫幸福。

想起村里人的饭后茶谈，眼前的幸福就愈发珍贵。

莫名想起了昨日小心翼翼哭泣的焉常疾。

或许是我的神色过于思虑，原本还沉浸在短暂分别的情绪的墨临突然神色复杂的看向我，语气安慰:

「其实，你也不用太羡慕」

？

我疑惑抬眸，不解地望向墨临。

墨临好像更加误会了，拍了拍胸脯，仗义开口:

「我把我好兄弟介绍给你！」

「他可是仪表堂堂，正人君子。比起我，那只差了一点！」

墨临特意眯眼做了个微小的手势，仿佛这样就更可信了。

陵水镇上，我正欲去铺子里，就被墨临神秘兮兮叫去另一处亭子里。

「你就在此处等着。」

我想要起身，却被墨临摁下。

「那东西怎么办？」

「我一人去，你就在待着吧。」

「坐着啊！等着啊！」

离了老远的墨临频频回头。

「你记住啊！别走！」

我坐在亭子里，四处张望，也不见人。

终于，墨临刚刚消失的拐角处出现一抹青衣。

12

来人一袭青衣，身形修长，气质清冷，宛如挺立的翠竹。

逆光中，我看不清脸，只觉得宛如天仙。

陵水镇还有这样的人？

我歪头探看，有些好奇。

莫名，我觉着有点熟悉。

可当我意识到时，已经来不及了。

「长乐？」

我低头转身就走，只当没发生过。

身后的脚步声急促起来，似乎在跑。

我也跑了起来，不敢停下。

「许长乐！」

身后传来熟悉的嘶吼声，和梦中如出一辙。

突然我闯进一人怀中，来不及多看，我嘴里不停道歉，想要继续跑。

不料手腕却被人拉住。

「许姑娘。」

认识我？

我抬眸一看，却发现自己根本不认识。

「放开她！」

男人被吼得愣住，疑惑看向追上来的焉常疾，手中却没有松开。

「这位公子？」

男人注意到焉常疾落在我身上的视线。

男人蹙眉，微微侧身，无形将我与焉常疾隔起来。

「许姑娘，别怕，是墨临唤我来的。」

男人偏头低声说着，视线不忘警惕防着焉常疾。

「我叫萧清。」

注意到我和许清的举止，焉常疾拧眉，烦闷至极，紧紧盯着萧清。

我踮脚伏身在萧清耳边，小声道:

「你配合我一下。」

萧清面露不解，但仍乖乖点头。

下一秒，我就伸手牵住萧清的手，从萧清背后走出，走到身旁并列站着。

萧清身子明显一僵，白皙的脸上浮出一抹绯红。

「焉常疾，好久不见。」

焉常疾红着眼眶，将视线缓缓从相握的手移到我脸上，答非所问，语调发颤:

「长乐，昨晚是你吗？」

我冷着的脸明显一愣，眸色中掠过一丝思索。

怎么回事？

我维持着表面的冷淡，淡淡开口:

「你说什么呢？」

「昨夜，我同我夫君在一起。」

说完，我上前挽着萧清的手，表情害羞，语调上扬。

「你快说句话啊！夫君！」

萧清身子僵硬，呼吸骤然加速，垂眸不敢看我。

耳尖一片通红，尽量控制着语气:

「嗯。」

焉常疾听见「夫君」二字，眸中一抹痛意闪过，倔强反驳:

「许长乐，我们还并未和离呢！」

焉常疾双眸又死死审视身旁的萧清，夹枪带棒讥讽:

「还真当自己是正主了？」

突然，焉常疾身后跑出一大片手下。

为首的人低头毕恭毕敬:

「大人。」

「墨大师，跟丢了。」

墨大师？

墨临？

他们找墨临干什么？

闻言，我和萧清无言默契对视。

「呵——」

焉常疾目不斜视盯着我和萧清，显然是看见了。

「不用找了，人我已经找到了。」

焉常疾面无表情回答，目光却是黏在我身上。

那个人，显然是我。

他们人多势众，我和萧清落了下风。

「咦！你怎么在这？」

不知道从何处冒出来的墨临一脸迷惑，估计是打算偷看。

「还有他们是谁啊？」

墨临指着对面的人，好奇道。

转而又把视线落在我手上，点评地说:

「你俩像一对亡命鸳鸯。」

「墨大师！」

方才为首的男人两眼放光看着墨临。

「哎，这都追到了？」

「不是说了吗？不帮！」

墨临看着刚甩开的人又出现，一脸不耐烦。

「许长乐，跟我回去。」

焉常疾红着眼，有些委屈开口，似乎是真的被气到了。

我望着一脸倔强，死死强撑着的焉常疾，心绪复杂。

一年的时间还不能冲洗干净心底那不清不楚的喜欢吗？

「我们谈谈吧，焉常疾。」

13

我安抚下担忧的萧清和后知后觉的墨临，目不斜视路过焉常疾。

焉常疾面露纠结片刻，又似狠下心来追上。

焉常疾寸步不离跟着我，却不说一句话。

或许是不敢开口。

直至身后的人消失，我随便找了处坐下，抬眸盯着焉常疾。

回想这过去的十几年，我在焉常疾面前从未如此高高在上。

焉常疾忐忑低着头，瘦削的面容上所有的神色一览无余。

颤得飞快的睫羽也清晰可见。

「焉常疾。」

焉常疾身子一僵，紧绷的肩膀瞬间耷拉下来，就连垂在空中的青丝都染上几分颓败。

他抿着唇，眼眶处渐渐染上水汽，就是不肯看我一眼。

「你心悦我？」

焉常疾猛然抬眸，双眸闪烁，仿佛看到了希望。

不过却在听见下一句话时愣住了。

「但我讨厌你。」

我偏头望向远处的重山，好似又回到了当初在焉府的日子。

「我讨厌你第一次故意推倒我，你让我知道了我在焉家就是个外人。」

「如果不是老太老爷子，我恐怕早就离家出走了。」

「我讨厌上学堂时，你和许乐韵走在前面，而我只能跟在身后被一群人指指点点。」

「长乐，对不起……」

焉常疾呜咽开口，隐忍地哭泣，眉宇间填满了痛苦。

我自顾自说着，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但其实你好像也没那么讨厌。」

焉常疾倏然望向我，眉眼中又燃起一丝小心翼翼的期冀。

「你会替我教训胆大的丫鬟，命令全焉府的丫鬟不准欺负我。」

「你会记得我爱吃的吃食。」

我扭头望向焉常疾，眉眼没有一丝情绪，最后开口:

「但这些远远不够。」

「更何况，你居然不让我去祭拜老太太和老爷子。」

焉常疾慌了，上前蹲在我面前，语无伦次:

「不是的！不是的！长乐！」

「那时我没能力保护你，当天，姑母她们要逼着我在老太太老爷子面前休你！我、我不愿，才……」

焉常疾越发激动，直接跪着上前拉住我的手。

「我现在已经把焉家旁系都收拾好了！」

「长乐，我真的心悦你……」

「求求你！看在老太太老爷子的面上，再给我次机会！」

焉常疾将头埋进我手中，无声哭泣，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指尖，也落在我心间。

梗着心口的那根刺原来是这样。

14

那天之后，焉常疾没有为难所有人。

之后一段日子里，我都没有去镇上，也没有梦见焉常疾。

「阿秋，饭食不合胃口吗？」

我疑惑，忍不住关心道。

「没有，没有，很好吃。」

阿秋连忙摆摆手，拿起筷子夹起面前的饭食吃起来。

只是有点艰难，清秀的眉眼间满是勉强尴尬。

「别吃了，告诉我，你怎么了？」

「墨临不在，我必须要替他照顾好你。」

我抽走阿秋手中的筷子，拉过她的手，真挚望向她。

这是真的，最近墨临突然在镇上忙了起来，一天早出晚归。

我曾偷偷问过墨临是不是焉常疾使绊子。

答案是否定，只是最近忙了起来。

「其实，我就想吃点酸食。」

阿秋有点害羞低下头，声音似蚊子嗡嗡般。

下午，我就上了后山中。

山中有许多野生果子，很适合阿秋吃。

以防万一，我没有带着阿秋，一个人在山中寻找。

天公不作美，半路居然下起了雨。

雨水打湿了衣襟，黏糊糊的贴在身上。

雾气腾腾，模糊了前方的路。

我只好加快速度下山，却迷路了。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山间的温度越来越低。

身上湿透了的衣服好似水鬼般紧紧缠着，不停剥夺仅存的温度。

不时不知何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紧绷的神经提起又松开，好似被玩弄的皮绳般。

眼前的景物渐渐模糊起来，脑子不受控制地发散，我不由想到了十岁时被焉常疾和徐乐韵丢进山里的夜晚。

当时也是这么冷。

我已经记不起当时是怎么被发现的了。

只是隐约觉得好像有灯光。

身旁还有哭泣声。

「别睡！别睡！」

「我错了！我错了！」

「求你！别睡……」

「乖，别睡，起来骂我，打我……」

发颤的嗓音裹挟着哀伤敲打着耳朵，像念经似的。

熟悉的清香萦绕在鼻尖，我艰难地睁开眼，意识渐渐回神。

「焉常疾？」

我疑惑歪头贴上去。

焉常疾身子一哆嗦，又稳稳把我往上提了提背住，带着哭腔:

「嗯。」

「长乐，你别睡，我给你讲故事好不好？」

焉常疾把脸贴的更近了，眼角红红的，似诱哄般温柔出声，语调带着颤音。

「从前有个小男孩，阿奶从小就告诉小男孩他有个小媳妇。但小男孩从来没见过女孩。」

「有一天，男孩终于见到了。他心里又激动又好奇，想要上前认识女孩。」

「但他想到同窗好友的话，有些害羞，当时身边有共同好友在场，小男孩害怕，于是上前一把将小女孩推倒了。」

「小女孩有些害怕，在地上含着泪水也不敢说话。」

「小男孩……」

焉常疾的话将人拉回了初到焉府的日子里。

我仿佛在梦中又活了一次。

再次醒来，我望着熟悉的屋顶，思想迟缓，久久没有回神。

「长乐，你醒了啊！」

阿秋进门时满脸

阿秋一把将我拥入怀中，眼角的泪水像掉了线的珠子般，呜咽出声。

「都怪我！都怪我！」

下巴抵在阿秋肩上，我轻轻拍打安慰:

「没事了，没事了。」

「对了，救我那个人呢？」

15

阿秋止住哭泣，面色复杂，犹豫开口:

「他、他还没醒。」

我呆愣着望着，脑子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

阿秋却误会了，连忙出声解释。

「你别担心！你别担心！」

「他背着你，体力耗尽了，所以还需要时间。」

晚上，墨临把汤药推给我，语气生硬:

「你去照顾他。」

「我要照顾我娘子。」

我把饭食放在一侧，看着床上的焉常疾。

冷白的肤色上没有一丝血色，白得像一张纸。

往日菩萨般的眉眼处此刻写满了脆弱，可怜极了。

指尖轻轻抚平焉常疾蹙紧的眉间。

心湖漾出一片片涟漪，眼眶莫名酸涩，我额头轻轻抵住焉常疾额头，好似说给焉常疾，又好似说给我自己。

「我们两不相欠了。」

「所以，你快醒来吧。」

……

焉常疾终于在一个午后醒来。

他双目茫然，似乎还没完全恢复。

四目相对，我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

我转身打算离开，手腕被被一道力气抓住。

焉常疾脸色苍白，咽了咽，气息不稳，眸中闪烁着一种名叫期冀的东西。

「长乐……」

我垂眸不动声色拉开了距离，语气礼貌。

「谢谢你救了我。」

「你公务繁忙，还是早些回京吧。」

焉常疾失魂落魄垂下了头，语音发颤:

「真的没有机会了吗？」

「我们不是天定姻缘吗？」

我望向窗外幸福美满的墨临夫妻，扯了扯唇:

「或许是一段孽缘吧。」

那天之后，焉常疾似乎是被打击到了，我再也没遇见过他。

日子还在继续，墨临在镇上的生意越来越好。

阿秋肚里的孩子也越来越闹腾。

终于一个早晨，阿秋突然临盆了，把墨临吓个半死，直嚷嚷要把熊孩子狠狠揍一顿。

是一个小子。

墨临早就知道了。

从那以后，墨白身边总是会莫名其妙多了很多东西。

出生时是一个金锁，长大后是一个各种各样的玩具。

以至于小墨白以为每次只要抱我就会有新东西出现。

晚上，我准备上床时，意外发现一双金眸紧紧待在床脚。

「啊！」

瞳孔地震，我忙不迭往外跑。

墨临带着阿秋回娘家了，院宅里空无一人。

「长乐！」

刚推开门，我就扑进一个熟悉的怀抱中。

「怎么了？」

焉常疾眉眼里写满担忧，像一个楞头小子，语气着急。

「有、有东西！」

我惊慌失措，顾不上什么，指着房间，拼命往焉常疾怀里钻。

焉常寂静默一瞬，紧紧将我揽入怀中，出声道:

「不妨先去我那，夜色太晚，不太明日再来。」

想起那金灿灿泛光的眸子，我猛猛点头。

我试探着往房间里看去，并没留意到焉常寂嘴角那不易察觉的浅笑。

16

「你何时回来的？」

我接过热茶，主动开口。

「还有小墨白那些东西，也是你送的？」

焉常疾端过一盆热水，低头熟稔握住我的脚踝，想要替我清洗，嘴上还不忘回应我:

「不久之前。」

「是我送的。」

我被焉常疾的动作一惊，意外踹翻了脚盆。

「对不起，对不起，你突然……嗯，我不习惯。」

我连忙拉起焉常疾，发现他衣裳全湿了。

「你先去换衣裳吧。」

我有些害羞扭过头。

耳边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焉常疾似乎出去了。

我试探着掀开眼帘抬眸，却发现焉常疾还在屋内。

就像当初一样。

焉常疾换上里衣，往地上打了张地铺，就躺了上去。

他对上我的视线，主动开口解释:

「万一我屋内也有什么，我可随时出现。」

焉常疾说得合情合理，语气中处处为我着想。

心底的恐惧还没完全消下，我迟疑点了点头，不知不觉睡去。

隐约间，冰凉，嫩滑缠绕在唇间，心中一惊，猛然睁眼！

我和焉常疾四目相对，唇齿相依，温热的呼吸交缠在一起。

焉常疾僵住了，眸中满是惶恐，硬着身子后退，像一具死尸般。

我摸了摸唇，抬眸盯着焉常疾，没有说话。

空气间只有乡间的蝉鸣虫声。

「长乐……」

「睡吧。」

两句话不约而同响起。

焉常疾猛然抬眸，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嘴角勾起难以压制的弧度。

我背对焉常疾，久久没有入睡，直到听见焉常寂平稳的呼吸声，紧张才慢慢褪去。

不知为何，似乎还伴随着一阵失落。

第二日醒来，我望着园子，发现布局都是我喜欢的。

就连花种也是我喜欢的。

「吃饭了。」

焉常疾端着饭食进门，叫道。

我怔愣着望着这一切。

觉得这好像叫幸福。

从那以后，我就两头蹭饭，大多数都是在焉常疾那。

偶尔焉常疾不在，我就回墨临那。

墨临还是那副鄙夷的模样，嘟嘟囔囔吐槽道:

「那你这么经常回娘家的！」

我照旧干，村里人都说我有一个好夫婿，我总是笑笑，不说话。

偶尔焉常疾也听见了，他总是若有若无看向我。

我依旧笑着不回答。

久而久之，焉常疾也不敢期冀了，只是偶尔在萧清面前额外霸道，非要拉着我回家吃饭。

我望着厨房里忙碌的人，觉得这日子也还行。

就这么过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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