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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文枕边娇妻竟是仇家!总裁懵了!最新章节列表_完结文枕边娇妻竟是仇家!总裁懵了!全文免费阅读(苏晚厉墨琛陆铭轩)

作者: 匿名  时间: 2025-09-25 03:03:47 

>厉墨琛车祸失忆醒来,认定妻子苏晚是害他的仇人。

>他撕碎童年合影冷笑:“青梅竹马?这戏演了二十年累不累?”

>苏晚默默捡起照片碎片,藏起他染血的遗书。

>当厉墨琛发现她深夜潜入书房时,却看见她正用密码打开他母亲的保险箱。

>“偷证据?”他掐住她脖子,“还是想再杀我一次?”

完结文枕边娇妻竟是仇家!总裁懵了!最新章节列表_完结文枕边娇妻竟是仇家!总裁懵了!全文免费阅读(苏晚厉墨琛陆铭轩)

>苏晚举起泛黄病历:“我在找婆婆被你气死前留下的诊断书。”

>“害死全家的从来不是我——是你最信任的兄弟陆铭轩!”

1深渊归来,枕边人即仇雠?

刺鼻的消毒水味道像无数根细针,扎进厉墨琛混沌的意识深处。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牵扯着太阳穴一阵尖锐的胀痛,仿佛有把钝斧在里面缓慢地劈凿。他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野里一片模糊摇晃的白,天花板上的吸顶灯晕开惨淡的光圈,刺得他眼球生疼。

他试着动一下手指,关节僵硬得不听使唤。喉咙干得冒火,每一次吞咽都像在吞咽沙砾。

“水……”一个嘶哑破碎的音节艰难地从他干裂的唇间挤出。

几乎是声音落下的瞬间,一张憔悴却难掩清丽的脸庞急切地闯入他模糊的视野。那双盛满红血丝的眼睛里,担忧、疲惫,还有一丝失而复得的巨大惊喜,像投入石子的湖面,剧烈地漾开。

“墨琛?你醒了?你终于醒了!”苏晚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像是绷紧到极限的弦,又轻又急。她几乎是扑到床边,冰凉的手指带着微微的颤抖,小心翼翼地触碰他打着留置针的手背,那一点微凉的触感却像带着奇异的电流,让厉墨琛混沌的大脑骤然闪过一丝极其陌生的悸动。

但这悸动转瞬即逝,被随之而来、铺天盖地的陌生感和一种本能般的警惕彻底淹没。这个女人是谁?她为什么靠得这么近?那双眼睛里浓烈到几乎要溢出来的关切,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烦躁和……不适。

他猛地抽回手,动作牵动了身上连接的监护仪线路,机器立刻发出尖锐短促的“嘀嘀”报警声。

“别碰我!”厉墨琛的声音如同冰锥,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他紧锁着眉头,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紧紧攫住苏晚,里面没有一丝温情,只有审视和毫不掩饰的疏离,“你是谁?”

这三个字,像三把淬了寒冰的匕首,狠狠捅进苏晚的心脏。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扶着冰冷的金属床栏才勉强站稳。巨大的酸楚和委屈汹涌地冲上眼眶,又被她死死压住。她深吸一口气,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尽全身力气维持着声线的平稳。

“我是苏晚,”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强行压抑后的沙哑,“你的妻子。”

“妻子?”厉墨琛重复着这两个字,薄唇勾起一个毫无温度的弧度,眼神里充满了荒谬和毫不掩饰的怀疑。他锐利的目光扫过苏晚苍白的面容,像是在审视一件来历不明的物品,“证据?”

苏晚的心沉了下去,仿佛坠入无底寒潭。她看着他眼中全然陌生的冰冷和戒备,那份属于厉墨琛的、独独对她才会有的温柔底色,消失得无影无踪。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不是因为他的怀疑,而是因为这份彻头彻尾的遗忘。她迅速从床头柜拿起自己的手机,指尖冰凉地解锁屏幕,飞快地翻找着。

一张张照片被递到厉墨琛眼前。

第一张,是旧宅门前爬满青藤的秋千架。一个穿着碎花裙子、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正努力地想把一个面无表情、穿着小衬衫背带裤的男孩往秋千上拽。男孩一脸不情愿,身体却诚实地没有躲开。

第二张,是中学校门口。穿着蓝白校服的少女踮起脚,笑着把一条鲜红的围巾笨拙地绕在比她高出一个头的少年脖子上。少年微微偏着头,眼神无奈,嘴角却有一丝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柔和弧度。

第三张,是在一片盛开的樱花树下。穿着学士服的年轻男人紧紧拥抱着同样穿着学士服的女孩,女孩仰着脸,笑容灿烂得仿佛汇聚了全世界的阳光。男人低头看着她,眼神专注而温柔,那是苏晚最熟悉的、只属于她的目光。

“你看,墨琛,”苏晚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她指着照片,“这是我们的家,小时候你总嫌我烦,可每次我去找你,你都会开门……这是中学那年冬天,雪下得特别大,我给你织的围巾……还有毕业那天,樱花树下,你说……”

“够了!”厉墨琛猛地低吼一声,粗暴地打断她。那些色彩鲜艳的照片像是对他空白记忆的一种无声嘲笑和入侵,让他头痛欲裂,心底莫名地窜起一股暴戾的邪火。他烦躁地抬手,动作幅度大得扯动了手臂上的输液针,手背上瞬间渗出一点鲜红的血珠。他不管不顾,一把挥开苏晚还举着手机的手,力道之大,让手机“啪”地一声摔落在地毯上。

“几张破照片能证明什么?”他喘着粗气,额头渗出冷汗,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那股无法控制的情绪,“青梅竹马?呵,这戏你演了多少年?累不累?”他盯着苏晚瞬间煞白的脸,眼神像淬了毒的冰棱,“我为什么会躺在这里?车祸?意外?还是……”他身体微微前倾,带着一种迫人的威压,每一个字都咬得极重,“有人蓄意为之?”

“墨琛!”苏晚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她看着他眼中那赤裸裸的、指向她的怀疑,巨大的委屈和绝望几乎将她淹没。她想大声告诉他真相,想摇醒他,想让他看看自己是谁!可话到了嘴边,却撞上他眼中那深不见底的、由陌生和猜疑构筑的冰冷壁垒。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穿着白大褂的主治医生赵主任带着两名护士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位穿着昂贵西装、面容和善却眼神精明的中年男人——厉家的私人律师张谨。

“厉先生,您醒了!真是太好了!”赵主任看到厉墨琛坐起,明显松了口气,脸上堆起职业化的笑容,快步走到床边查看监护仪数据,“感觉怎么样?头痛得厉害吗?有没有恶心想吐?”

厉墨琛没有理会医生,冰冷的目光越过赵主任,直接钉在张谨身上。“张律师,”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立刻去查!查清楚这场车祸所有细节!任何可疑的痕迹,任何相关的人,”他的视线如同实质的冰刃,缓缓移回到苏晚苍白僵硬的脸上,一字一顿,“一个都不准放过!”

张谨镜片后的目光微微一闪,立刻恭敬地躬身:“是,厉总。我马上去办,一定查个水落石出。”他刻意加重了“水落石出”四个字,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苏晚。

苏晚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张律师那看似恭敬的眼神深处,分明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的算计。她太熟悉这种眼神了,像潜伏在暗处的毒蛇。陆铭轩……这个名字如同阴冷的毒藤,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张律师,是陆铭轩的人!他出现在这里,绝非偶然!

“厉先生,您现在需要静养,情绪不宜激动。”赵主任看着厉墨琛手背上的血珠和监护仪上有些波动的心率,语气严肃起来,“您的脑部ct显示有中度脑震荡,伴随部分逆行性遗忘,这是很常见的后遗症。记忆的恢复需要时间,强行刺激可能会适得其反……”

“遗忘?”厉墨琛像是捕捉到了关键信息,他猛地抬起头,眼神锐利如刀,再次死死盯住苏晚,“所以,我忘掉的,到底是什么?”他的目光在苏晚脸上逡巡,试图从她的惊慌和悲伤中挖掘出隐藏的答案。头痛再次猛烈地袭来,像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在脑子里搅动。他痛苦地抱住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混乱的记忆碎片如同失控的幻灯片在脑海深处疯狂闪烁——

刺耳的刹车声撕裂空气,金属扭曲的尖啸声震耳欲聋……天旋地转,视野被一片猩红覆盖……一张模糊的、带着强烈恨意和恐惧感的脸在猩红中扭曲晃动,那张脸……那张脸似乎……似乎就在眼前晃动!和床边这个自称是他妻子的女人的脸……隐约重叠!

混乱的碎片骤然定格,一股冰冷的、深入骨髓的恨意毫无征兆地攫住了他!

“呃啊——!”厉墨琛发出一声痛苦压抑的低吼,在剧烈的头痛和那股莫名恨意的双重冲击下,他猛地伸出手,如同铁钳般死死扣住了苏晚纤细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苏晚痛得倒抽一口冷气,脸色惨白如纸。

厉墨琛抬起头,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布满了骇人的血丝和一种令人胆寒的狂乱,他死死盯着苏晚惊惶失措的眼睛,声音嘶哑低沉,如同来自地狱的诘问:

“告诉我……我是不是……恨你?”

“那个让我忘不掉又恨之入骨的人……是不是你?!”

手腕上的剧痛清晰地传来,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丝丝缕缕地渗入骨髓。苏晚对上厉墨琛那双布满血丝、狂乱而充满恨意的眼睛,那里面燃烧着一种她全然陌生的、毁灭性的火焰。巨大的恐惧和彻骨的寒意瞬间冻结了她的血液,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墨琛……”她艰难地吐出他的名字,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她试图挣扎,但他的手指如同铁铸,纹丝不动。他的眼神告诉她,此刻任何解释都是徒劳,只会火上浇油。

“回答我!”厉墨琛猛地收紧手指,苏晚痛得闷哼一声,感觉腕骨都要被捏碎。他那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是不是你?!”

“厉先生!快松手!”赵主任大惊失色,急忙上前试图掰开厉墨琛的手。两个护士也慌忙按住厉墨琛的肩膀。

混乱中,苏晚的目光绝望地扫过摔落在地毯上的手机,屏幕还亮着,停留在那张樱花树下相拥的照片上。照片里他看她的眼神,温柔得能融化整个寒冬。而现在……咫尺之间,却像隔着万丈深渊,被猜忌和仇恨填满。

“不……”苏晚闭上眼睛,滚烫的泪水终于冲破堤防,汹涌地滑落脸颊,滴在厉墨琛死死钳制着她的冰冷手背上,“不是我……墨琛,真的不是我……”她的声音微弱如同叹息,带着一种心死的悲凉,淹没在病房的混乱和仪器尖锐的警报声中。

张律师站在病房角落的阴影里,冷眼看着这场闹剧。看着苏晚痛苦绝望的泪水,看着厉墨琛眼中那被成功引导的、熊熊燃烧的恨意,他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起一个满意的弧度。他微微侧过头,对着西装内袋里夹着的微型通讯器,嘴唇无声地翕动了一下,传递出无声的信息。

窗外,夜色正浓,浓稠得化不开。城市璀璨的灯火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病房冰冷的地板上投下几道扭曲的、如同囚笼栅栏般的光影。

苏晚脱力般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手腕上那圈刺目的青紫淤痕火辣辣地疼。她看着病床上在镇静剂作用下终于陷入昏睡、但眉头依旧紧锁的厉墨琛,看着他即使在睡梦中依旧绷紧的、充满防备的下颌线。巨大的悲伤和恐惧几乎将她吞噬,但在这片绝望的泥沼深处,一种更坚硬、更冰冷的东西正在悄然凝聚。

她缓缓抬起另一只手,指尖轻轻拂过腕上的淤痕,疼痛让她混沌的大脑异常清醒。

陆铭轩的棋,已经落子了。

而她苏晚,从来不是任人宰割的棋子。

她低下头,掩去眼中一闪而逝的、玉石俱焚般的决绝寒光。这场由失忆和阴谋开启的死亡棋局,才刚刚开始。

2暗箭淬毒,步步紧逼

厉家的主卧大得空旷,冷色调的奢华装修在惨白灯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寒意,空气里弥漫着昂贵的消毒水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厉墨琛惯用的冷冽雪松须后水的气息。这熟悉的味道,此刻却像无形的冰针,密密匝匝地刺在苏晚心上。

厉墨琛半靠在定制的大床上,昂贵的丝质睡衣也掩不住他身上散发出的烦躁和疏离。他出院了,但这座他生活了多年的“家”,于他而言,不过是一个堆砌着陌生奢侈品的冰冷囚笼。他的视线扫过房间每一个角落,带着审视猎物的警惕,最终,那冰冷的目光沉沉地落在苏晚身上。

她正低着头,安静地为他整理刚从医院带回来的、少得可怜的几件私人物品。她动作轻柔,仿佛怕惊扰了什么,微微垂下的眼睫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小片阴影,整个人单薄得像一张随时会被风吹走的纸。

“把我的东西,”厉墨琛的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像冰棱砸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都拿过来。”

苏晚动作一顿,抬起头。那双曾经盛满星光的眼睛,此刻只剩下疲惫和一丝强撑的平静。“好。”她轻声应道,将手边一个装着几块腕表、袖扣和一枚旧钱夹的丝绒盒子递过去。

厉墨琛没有接,只是用下巴示意了一下床头柜:“放下。”

冷漠像无形的墙。苏晚默默将盒子放在他指定的位置,指尖冰凉。

厉墨琛伸手拿过那个略显陈旧的皮质钱夹。他皱着眉,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探究,仔细翻看里面的每一寸角落。几张数额巨大的黑卡,一张模糊褪色的、似乎是某个风景地的照片碎片,除此之外,空无一物。没有身份证明,没有家庭照片,没有一丝能证明他和苏晚关系的凭证。他烦躁地将钱夹扔回盒子,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的目光随即投向床头柜另一侧。那里放着一本厚厚的、封面烫金的相册,是佣人按照苏晚之前的嘱咐,特意找出来放在这里的。

厉墨琛一把抓过相册,带着一种近乎发泄的力道,“哗啦”一声翻开厚重的封面。映入眼帘的第一页,就是一张放大的、精心装裱的照片——正是苏晚在医院给他看过的、樱花树下相拥的毕业照。

照片里那个男人脸上洋溢的幸福和温柔,此刻像最尖锐的讽刺,狠狠刺痛了他一片空白的脑海。一股无名火“噌”地窜起,烧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谁允许你动我的东西?”他猛地抬头,眼神凌厉如刀,直刺苏晚,“把这些虚假的东西摆在这里,想时刻提醒我,我有多蠢,被你骗了多久?!”

苏晚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痛得她微微蜷缩了一下身体。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哽咽:“墨琛,那不是假的……那是我们的……”

“闭嘴!”厉墨琛厉声打断,他一把扯下那张照片,看也不看,双手抓住相片边缘,猛地用力!

“嘶啦——!”

清脆刺耳的撕裂声在死寂的房间里炸开。那张承载着苏晚无数甜蜜回忆的照片,在他手中被粗暴地撕成两半,再撕成四片……锋利的边缘割破了他的指尖,渗出细小的血珠,他也浑然不觉,只是眼神阴鸷地盯着那些碎片,仿佛在撕碎一个令他深恶痛绝的谎言。

“青梅竹马?”他扯动嘴角,露出一个冰冷刺骨、充满讥诮的笑,目光扫过苏晚瞬间煞白、血色尽褪的脸,一字一句,淬着寒冰,“这戏你演了二十年,累不累?”

被撕碎的纸片如同凋零的樱花,纷纷扬扬,飘落在冰冷昂贵的手工地毯上。苏晚死死咬住下唇,口腔里弥漫开浓重的铁锈味,才勉强压住那几乎要冲口而出的悲鸣。她缓缓地蹲下身,颤抖的手指一片、一片,将那些残破的碎片捡起,小心翼翼地拢在手心。冰冷的碎纸片硌着掌心,那痛楚却远不及心口被撕裂的万分之一。

就在这时,卧室外传来管家恭敬的声音:“先生,陆铭轩陆先生来了。”

陆铭轩?

这个名字像一道微弱的电流,划过厉墨琛混乱的脑海,带来一丝极其模糊的熟悉感,似乎……是个重要的人?他蹙紧眉头,压下那股莫名的烦躁感,沉声道:“让他进来。”

厚重的雕花房门被推开,陆铭轩走了进来。他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深灰色高定西装,身姿挺拔,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充满关切的温和笑容,手中捧着一束娇艳欲滴的白色郁金香。这副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皮囊,曾骗过了无数人,包括曾经的厉墨琛。

“墨琛!”陆铭轩快步走到床边,将花束递给一旁的佣人,目光在厉墨琛略显苍白的脸上仔细逡巡,语气满是真诚的担忧,“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听到消息的时候,我魂都快吓没了!感觉怎么样?头还疼吗?”

他的关切听起来无懈可击。厉墨琛紧绷的神经似乎因这熟悉的语调放松了一丝,但眼底深处那抹探究和疑虑并未消散。他微微颔首,声音依旧有些沙哑:“死不了。”

“那就好,那就好!”陆铭轩像是大大松了口气,他拉过一张扶手椅,在床边坐下,姿态放松而熟稔,仿佛他才是这个家的主人。他的目光状似不经意地扫过蹲在地上、默默捡拾碎片的苏晚,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快、极冷的嘲弄,随即又恢复了温和。

“你呀,就是太拼了,”陆铭轩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兄长般的责备和心疼,“厉氏那么大的担子都压在你一个人肩上,连轴转,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啊。这次车祸,真是万幸……”他话锋突然一转,像是想起了什么,眉头担忧地皱起,“不过墨琛,这次的事……真的只是意外吗?”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推心置腹的意味。

厉墨琛的眼神骤然一凝,锐利地看向他:“什么意思?”

陆铭轩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目光却若有似无地扫过一旁僵硬的苏晚,意有所指:“出事前……大概一周左右吧?我记得有一次在‘云顶’会所门口,好像看见你和苏晚……起了点争执?吵得还挺凶的?当时离得远,听不清具体说什么,但苏晚好像很激动,最后是哭着跑开的……我当时还纳闷呢,你们感情那么好……”

他的话语如同毒蛇吐信,每一个字都精准地注入厉墨琛被猜忌和空白填满的心田。争执?哭着跑开?出事前一周?

厉墨琛的呼吸陡然变得粗重,他猛地看向苏晚,眼神瞬间变得冰冷而暴戾,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你跟我吵过架?为什么?”他厉声质问,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

苏晚的身体猛地一颤,手里的碎片差点再次洒落。她抬起头,迎上厉墨琛那双充满怀疑和愤怒的眼睛,还有陆铭轩那看似担忧、实则淬满毒汁的目光。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为什么?因为她发现了他书房的秘密,发现了陆铭轩可能对他不利的证据!她试图提醒他,却被他当时的不耐烦和固执己见狠狠推开……这些话,她现在能说吗?在厉墨琛完全失忆、对陆铭轩深信不疑的情况下说出来,除了激怒他,坐实陆铭轩的挑拨,还能有什么作用?

她的沉默,在厉墨琛眼中无疑成了心虚和默认。

“说话!”厉墨琛的耐心耗尽,声音拔高,带着雷霆般的怒火。

陆铭轩适时地“打圆场”,语气充满“无奈”和“担忧”:“墨琛,你别激动,身体要紧。也许……是我看错了呢?不过,”他话锋又是一转,带着一种语重心长的、仿佛掏心窝子的口吻,“防人之心不可无啊。你昏迷这段时间,集团里暗流涌动,有些人……心思可活络得很。尤其是……最亲近的人。”他刻意停顿了一下,目光再次扫过苏晚惨白的脸,意有所指地加重了语气,“你出事前,不是一直在暗中查苏家……查当年那笔旧账吗?这节骨眼上,你突然出事,不得不让人多想啊……”

“苏家旧账”!这四个字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压垮了厉墨琛本就摇摇欲坠的理智堤坝。他脑中那片空白的迷雾仿佛被撕开一道血淋淋的口子,一些混乱不堪、充满愤怒和背叛感的碎片疯狂闪现——模糊的账目文件、愤怒的争吵声、一张张扭曲指责的脸……虽然看不清细节,但那强烈到几乎要冲破胸腔的恨意和猜疑,如同找到了宣泄的出口,瞬间锁定了眼前这个沉默的、面色惨白的女人!

是她!一定是她!为了掩盖苏家当年的龌龊,为了阻止他继续调查,所以对他下了毒手!青梅竹马?夫妻情深?全都是假的!是包裹着蜜糖的砒霜!

“滚出去!”厉墨琛猛地爆发出一声怒吼,如同受伤的困兽,他抓起手边那个装着腕表和碎照片的丝绒盒子,狠狠地砸向苏晚脚边的地毯!盒子里的东西哗啦一声散落一地,碎片纷飞。

苏晚被这突如其来的暴怒吓得后退一步,脸色死灰。

“墨琛,你冷静点!”陆铭轩“焦急”地站起身,想要安抚,嘴角却控制不住地向上勾起一丝残忍的弧度。

厉墨琛根本不理会他,他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几步就跨到苏晚面前。高大的身影带着骇人的压迫感,将苏晚完全笼罩在阴影里。他身上那股因愤怒而蒸腾的热气,和他眼神里冻结万年的寒冰,形成诡异的反差。

“说!是不是你!”他伸出大手,一把攥住苏晚纤细的肩膀,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疯狂地摇晃着她,“为了苏家?为了掩盖你们当年做的那些龌龊事?所以想让我永远闭嘴?!”

苏晚被他摇得头晕目眩,肩膀传来钻心的剧痛,眼前阵阵发黑。巨大的委屈和绝望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她看着眼前这张因暴怒和猜忌而扭曲的、全然陌生的俊脸,心口疼得无法呼吸。

“不是我……墨琛……你相信我……”她徒劳地挣扎,声音破碎不堪,泪水终于决堤。

“相信你?”厉墨琛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猛地松开她的肩膀,随即用尽全力狠狠一推!

“呃!”

苏晚纤细的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毫无防备地重重向后跌去!腰侧狠狠撞在身后坚硬冰冷的红木梳妆台角上,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剧痛瞬间席卷全身,她眼前一黑,闷哼一声,顺着光滑的台面滑倒在地毯上,蜷缩成一团,痛得浑身痉挛,连哭喊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剩下压抑的、痛苦的抽气声。

散落的长发遮住了她惨白如纸的脸颊和汹涌而出的泪水。

厉墨琛居高临下地站着,胸膛剧烈起伏,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地上蜷缩的身影,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冰冷的、被背叛的狂怒和毁灭一切的暴戾。他指着房门,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嘶哑变形,每一个字都淬着寒冰:

“滚!在我查清所有真相之前,别让我再看到你!”

“否则……后果自负!”

冰冷的红木棱角硌在后腰的剧痛,一阵阵尖锐地袭来,几乎盖过了手腕上被厉墨琛捏出的青紫伤痕带来的闷痛。苏晚蜷缩在奢华却冰冷的地毯上,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每一次细微的抽气都牵扯着伤处,带来钻心的疼。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浸湿了散落在脸颊旁的发丝,在地毯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屈辱,委屈,还有那深入骨髓的绝望,像无数只冰冷的毒虫,啃噬着她的心脏。

陆铭轩就站在不远处,苏晚模糊的泪眼甚至能瞥见他昂贵皮鞋锃亮的鞋尖。她清晰地感受到那两道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不再是惯常的温和伪善,而是毫不掩饰的、如同打量一件即将被丢弃的垃圾般的冰冷和嘲弄。那目光像淬了毒的针,刺得她体无完肤。

“墨琛!你太冲动了!”陆铭轩的声音适时响起,充满了“不赞同”和“担忧”,他上前两步,似乎想去扶厉墨琛,“苏晚毕竟是你的妻子,你这样……”

“妻子?”厉墨琛像是被这个词彻底点燃,他猛地甩开陆铭轩试图搀扶的手,赤红的双眼燃烧着毁灭的火焰,指着地上蜷缩的苏晚,声音因暴怒而嘶哑扭曲,“一个处心积虑、想要我命的毒妇,也配?!滚!让她立刻给我滚出去!”

他最后那句话,是冲着门口闻声赶来的管家和佣人吼的。

管家赵伯看着眼前混乱而充满火药味的场面,看着地上痛苦颤抖的苏晚,再看看暴怒如同狮子的厉墨琛,脸上露出深深的为难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他迟疑地看向陆铭轩,似乎想寻求一点转圜的余地。

陆铭轩几不可察地对他微微摇了摇头,眼神冰冷,示意他照做。他转而“无奈”地叹了口气,对厉墨琛温声道:“墨琛,你现在需要冷静,身体要紧。这样吧,”他看向地上的苏晚,语气带着一种施舍般的“宽容”,“让苏晚先去客房休息一下,等你气消了再说。赵伯,扶太太去楼下客房。”

“太太”这个称呼,此刻听起来讽刺至极。

赵伯得了指令,不敢再犹豫,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俯身,想要搀扶起苏晚:“太太,您……您先起来,我扶您去客房。”

苏晚的身体僵硬了一下。赵伯那带着老茧、微微颤抖的手碰到她的胳膊时,她猛地瑟缩了一下,仿佛被烫到。巨大的屈辱感让她死死咬住了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她不需要这种怜悯,尤其是在陆铭轩面前!

“不用……”她忍着剧痛,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微弱却带着一种倔强的冷硬。她用手死死撑住冰冷的地面,指甲抠进厚实的地毯纤维里,用尽全身力气,一点一点,艰难地撑起自己剧痛的身体。腰侧的伤处传来撕裂般的痛楚,让她眼前阵阵发黑,额头上瞬间布满了细密的冷汗。

她摇摇晃晃地站直,身体因为疼痛和虚弱微微佝偻着。长发凌乱地黏在汗湿的脸颊上,遮住了大半张惨白的脸,只露出尖尖的下巴和紧抿的、失去血色的唇。她甚至没有再看暴怒的厉墨琛一眼,也没有看旁边虚伪作态的陆铭轩。她只是低着头,一步一步,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拖着仿佛灌了铅的双腿,朝着卧室门口挪去。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腰部的剧痛,心口的绞痛,手腕的闷痛,交织在一起,几乎要让她昏厥过去。但她挺直了背脊,哪怕那挺直的动作让她痛得浑身发抖。

经过陆铭轩身边时,她甚至能感觉到他目光中那浓烈的、毫不掩饰的得意和快意。

她死死攥紧了垂在身侧的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用那尖锐的疼痛提醒自己保持清醒。掌心似乎还残留着刚才捡起照片碎片时,那冰冷而锋利的触感。

身后,传来厉墨琛余怒未消、冰冷刺骨的警告,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扎在她的背上:“看好她!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她踏出客房一步!更不准她和外界有任何联系!”

“是,先生。”赵伯惶恐地应道。

厚重的雕花房门在身后沉重地关上,隔绝了主卧里那令人窒息的暴戾空气,也彻底隔绝了她和那个她曾用生命去爱过的男人。

走廊里光线昏暗,空无一人。苏晚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重重地靠在了冰冷坚硬的墙壁上。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让她打了个寒颤。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试图平复那几乎要冲破胸膛的剧痛和翻涌的气血。

眼泪终于再次汹涌而出,无声地滑落,砸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上,留下小小的、转瞬即逝的水渍。

她缓缓抬起那只一直紧握着的右手。刚才跌倒时,她下意识地将它护在了身前。此刻,她颤抖着、极其缓慢地摊开手掌。

掌心被指甲掐出了几道深深的血痕,混合着汗水和灰尘,一片狼藉。然而,在那片狼藉之中,几片锋利的、被撕碎的樱花树下的照片碎片,正静静地躺在她的掌心,如同被埋葬的、永不褪色的旧梦。

她看着那些碎片,看着照片上那个男人曾经温柔专注的侧脸,眼神从极致的痛苦和绝望,一点点沉淀下来,最终凝结成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封的寒潭。那里面,所有的软弱和泪水都被冻结,只剩下玉石俱焚般的决绝和一种令人心悸的冷静。

陆铭轩……

厉墨琛……

她将染血的碎片紧紧攥回掌心,尖锐的边缘刺入皮肉,带来清晰的痛感。这痛感让她混沌的大脑异常清醒。

好戏,才刚刚开场。

她扶着冰冷的墙壁,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挺直了几乎要被疼痛压垮的脊梁,一步一步,拖着沉重的身体,走向走廊尽头那间如同牢笼般的冰冷客房。

3囚笼困兽,暗流涌动

厉家别墅顶层那间朝北的客房,终年不见阳光。厚重的丝绒窗帘永远严丝合缝地垂落,将外面世界的天光彻底隔绝,只在边缘透出一线惨淡的灰白。空气里弥漫着久未通风的沉闷气息,混合着昂贵木器和布艺的陈旧味道,冰冷得没有一丝人气。

苏晚蜷缩在宽大的欧式单人沙发里,身上只搭着一条薄薄的羊绒披肩。后腰撞伤的地方依旧传来阵阵闷痛,像有把钝锤在里面缓慢地敲击,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那片淤青。她低垂着头,散落的长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尖削苍白的下巴,和紧抿着、毫无血色的唇。整个人如同一尊被遗忘在角落、蒙了尘的瓷器,透着易碎的脆弱和死寂的冷。

“咔哒。”

门外传来一声轻微的落锁声。

苏晚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随即又恢复了那种近乎麻木的僵硬。从她被厉墨琛像丢垃圾一样赶进这间客房起,那把冰冷的黄铜锁,就成了隔绝她与外界唯一的屏障。门外,是厉墨琛派来轮班看守的保镖,沉默,冰冷,如同两尊没有感情的雕塑。她的一切行动,都在监控之下。送饭的佣人目不斜视,放下餐盘便匆匆离开,仿佛她是某种携带致命病菌的污染源。

手机?早就被收走了。房间里的电话线被干净利落地剪断,只留下一个光秃秃的接口。网络?整个客房的信号被彻底屏蔽。这间装修奢华、价值不菲的房间,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信息孤岛般的囚笼。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只有窗外光影缓慢的移动,昭示着白昼与黑夜的更迭。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不疾不徐,带着一种刻板的礼貌。

苏晚没有动,也没有回应。她知道是谁。

门被推开一条缝,管家赵伯那张布满皱纹、写满复杂情绪的脸探了进来。他手里端着一个精致的托盘,上面放着热气腾腾的食物和一碗黑褐色的汤药。

“太太,”赵伯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该吃饭了,药……也煎好了。”他小心地走进来,将托盘放在沙发旁的矮几上,目光飞快地扫过苏晚依旧低垂的头和那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的身影,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不忍。

“先生他……还在气头上,”赵伯的声音更低了些,像是怕被外面的人听见,“您多少吃点,身体要紧。这药是活血化瘀的,对您腰上的伤……有好处。”他顿了顿,看着苏晚毫无反应的样子,嘴唇嗫嚅了一下,终究还是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只是默默地叹了口气,“您……保重。”说完,他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再次落锁。

房间里重新陷入死寂。

食物的香气在冰冷的空气里弥漫,那碗黑褐色的汤药散发着浓重的苦涩气味。

苏晚缓缓抬起头,空洞的目光掠过那些精致的碗碟,最终落在紧闭的门扉上。赵伯那点微薄的怜悯,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不起她内心半点涟漪。她需要的不是怜悯,是出路,是反击的武器!

就在这时,一阵压抑的、饱含怒火的低吼声,隐隐约约穿透了厚重的门板和墙壁,从楼下书房的方向传来。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连这点数据都搞不清楚,我要你们有什么用?!”

是厉墨琛的声音。

苏晚的心猛地一跳。她扶着沙发扶手,忍着腰部的刺痛,艰难地站起身,悄无声息地挪到门后,将耳朵紧紧贴在冰冷的门板上。

声音断断续续,但愤怒的咆哮和砸东西的闷响却清晰可闻。夹杂其间的是厉墨琛助理陈锋那战战兢兢、带着哭腔的辩解:

“厉总……对、对不起!主要是……主要是东欧那边突然改了政策,汇率波动太大了……我们之前做的所有测算模型……都、都失效了……对方咬死了那个价格,我们……我们……”

“失效?!”厉墨琛的怒吼几乎要掀翻屋顶,“一句失效就完了?!三个亿!三个亿的订单眼看就要飞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重新建模!立刻!马上!今晚十二点之前,我要看到新的、可行的方案放在我桌子上!做不到,全都给我滚蛋!”

“厉总!十二点……这……这时间太紧了!数据量太大,而且涉及到的变量……”

“滚出去!”

接着是文件被狠狠摔在地上的声音,和助理连滚爬爬逃走的脚步声。

书房里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厉墨琛粗重压抑的喘息声,隔着门板都能感受到那股几乎要爆炸的焦躁和狂怒。

苏晚贴在门板上的身体微微发僵。东欧……政策变动……汇率……三个亿的订单……这些关键词如同零散的拼图碎片,瞬间在她脑海中飞速组合。出事前一个月,她曾作为厉墨琛的临时助理,全程参与过厉氏与东欧那家能源巨头合作的初期谈判!她记得那份冗长的合作框架,记得其中关于汇率风险对冲的关键条款,更记得当时对方代表在酒会上无意间透露过的一个关键信息——他们对某类稀有金属期货的价格走势异常关注,那才是他们真正的核心利益点!而厉墨琛团队当时的测算模型,显然没有把这个隐藏变量充分加权进去!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她混沌的脑海!

机会!

她猛地转身,目光急切地扫过这个冰冷的囚室。没有纸笔,没有电脑,没有手机!目光最终定格在矮几上那碗散发着苦涩气味的汤药上。深褐色的液体……

她几乎是扑了过去,顾不得烫,用手指飞快地蘸取温热的药汁。冰冷光滑的矮几桌面,成了她唯一的书写板。

蘸着药汁的指尖带着微颤,在深色的桌面上飞快地划过。没有成句的文字,只有她自己才看得懂的、凌乱潦草的关键词和符号组合:

“东欧kolya”

“核心:钒钛合金期货”

“对冲条款:附件c,第7.3节,汇率+期货联动”

“模型权重:期货价格波动系数上调至0.8”

“底线:报价浮动空间+3%”

她写得飞快,字迹在深色的桌面上几乎隐形,只有未干的药汁留下极其浅淡的湿痕。写完最后一个符号,她立刻抓起矮几上一块干净的擦布,将桌面上的痕迹彻底抹去,不留一丝痕迹。

心跳得如同擂鼓,几乎要撞出胸膛。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怎么送出去?谁能送出去?

赵伯?不,他太胆小,也太容易被监视。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紧闭的房门。只有送饭的人能进来,而下一个送饭时间……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在油锅里煎熬。苏晚坐回沙发,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像一尊没有生气的雕像。只有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着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终于,门外再次响起了脚步声和开锁声。

这一次,送餐的是个年轻的女佣小梅,平时就有些怯懦。她低着头,小心翼翼地端着新的餐盘进来,放下,准备像往常一样立刻离开。

“等等。”苏晚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虚弱的沙哑,却让小梅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

小梅有些惊慌地抬起头。

苏晚指了指矮几上那碗丝毫未动的汤药,脸上露出极度痛苦的神色,手轻轻按着后腰:“这药……太苦了,我实在喝不下去,一闻就想吐……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倒掉?”

她的声音虚弱,带着恳求,眼神里充满了无助和痛苦,任谁看了都无法拒绝。

小梅犹豫了一下,看着苏晚惨白的脸和额角的虚汗,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好的,太太。”她上前端起那碗几乎没动过的药。

就在小梅端起药碗转身的瞬间,苏晚身体似乎因为剧痛而剧烈地晃动了一下,手臂“无意”地扫过矮几上那个用来盛放擦布的、空着的藤编小筐。

“啪嗒!”

小筐被打翻在地,里面几块干净的白色擦布散落出来。

“啊!对不起!”苏晚立刻道歉,挣扎着想弯腰去捡。

“太太您别动!我来!”小梅连忙放下药碗,蹲下身去捡拾散落的擦布。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两秒钟!苏晚的目光如同鹰隼般锐利地扫过小梅放在矮几边缘的药碗!她的手指快如闪电,将一张被她攥在手心、早已被汗水浸得微潮的便签纸(从之前送来的餐巾纸包上撕下的空白内页),精准地塞进了药碗托盘与碗底之间那微小的缝隙里!动作轻巧迅捷,无声无息!

小梅毫无所觉,她快速捡起擦布放回筐里,重新端起药碗,低着头:“太太,那我先去倒了。”

“谢谢。”苏晚虚弱地靠在沙发里,闭上眼睛,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

小梅端着药碗匆匆离去,房门再次落锁。

苏晚依旧闭着眼,胸口却在剧烈地起伏。那张被药汁浸透、写着关键信息的便签纸,此刻正粘在药碗底部,被毫不知情的小梅端向厨房。厨房……那里有负责清洁的佣人,有通向外界的垃圾通道……只要有一个环节顺利,只要陈锋或者任何一个厉墨琛的核心团队成员能看到那张纸条上的内容……

这是她唯一的希望!一场用尽她所有智慧和勇气的豪赌!

时间在死寂的等待中缓慢爬行。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苏晚竖着耳朵,捕捉着楼下书房方向的任何一丝动静。

没有声音。死一般的寂静。

就在她几乎要绝望,以为计划失败时——

楼下书房的方向,突然爆发出一声难以置信的、带着巨大震惊的咆哮!

“这……这方案是谁送来的?!”

不是愤怒,而是震惊!

紧接着,是助理陈锋激动到变调的声音:“厉总!是……是匿名邮件!加密的!只发到了我的备用邮箱!里面……里面就是这个模型修正的核心思路!天啊!太绝了!完全打中了对方的七寸!我们……我们有救了厉总!”

书房里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

苏晚紧握的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几乎要掐出血来。她屏住呼吸,全身的神经都绷紧到了极致。

几秒钟后,厉墨琛的声音再次响起,不再是暴怒,而是一种极其复杂的、带着浓重疑惑和一丝难以言喻的……熟悉感?那声音透过门板传来,显得有些失真:

“这思路……这变量抓取的精准度……这手法……”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极力回忆着什么,声音里充满了困惑,“为什么……感觉这么熟悉?”

苏晚的心脏,在那一刻,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骤然松开!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微弱的希望,如同破土的嫩芽,猛地冲撞着她的胸腔!他感觉到了!他感觉到了那熟悉感!

然而,这微弱的希望之光,还没来得及照亮她冰冷的囚笼,就被门外骤然响起的、另一个冰冷而熟悉的声音,彻底掐灭。

“墨琛?”是陆铭轩那温和依旧、却如同毒蛇般阴冷的声音,他显然刚刚到来,“听说你这边遇到了点麻烦?解决了就好。不过,”他话锋一转,声音里带着一种刻意的、仿佛不经意的提醒,“我刚才进来时,似乎看到小梅端着药碗从楼上客房下来?苏晚……她还好吧?身体恢复得怎么样?”

他刻意提到了“客房”,提到了“苏晚”。

苏晚的心瞬间沉入谷底。

果然,书房里厉墨琛那刚刚升起的一丝困惑和熟悉感,如同被冷水浇熄的火星,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阴鸷和冰冷的猜疑。他没有回答陆铭轩的问题。

陆铭轩的声音却继续响起,带着一种推心置腹的沉重:“唉,看到苏晚这样,我也挺难过的。墨琛,你还记得吗?当年苏家出事,苏伯伯和苏伯母……他们走的时候,苏晚才多大?那么小的年纪,就亲眼看着自己父母……唉,那场面,真是……听说是因为债务纠纷想不开,才一起……”

“够了!”厉墨琛猛地打断他,声音里充满了暴戾的烦躁,“别提那些晦气的事!”

门外的苏晚,身体猛地一晃,如同被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没有让那声悲鸣冲口而出!陆铭轩!他竟敢!他竟敢用她父母惨死的伤口,作为刺激厉墨琛、加深他对苏家仇恨的筹码!

父母倒在血泊中、死不瞑目的惨状,如同最恐怖的噩梦,瞬间撕裂了她强行筑起的心防!巨大的悲痛和恨意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瞬间淹没了她所有的理智和刚刚燃起的那一丝微弱希望!

她再也支撑不住,身体顺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落,瘫坐在地毯上。她蜷缩成一团,双臂死死抱住自己,指甲深深抠进手臂的皮肉里,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滚烫的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冲刷着她苍白冰冷的脸颊,无声地砸落在昂贵的地毯上。

她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腕,牙齿深深陷入皮肉,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只有这样,才能阻止自己发出那撕心裂肺的痛哭。

陆铭轩那看似关心、实则淬满剧毒的话语,厉墨琛那冰冷烦躁的呵斥,如同魔咒般在门外回荡,清晰地钻进她的耳朵,一刀一刀,凌迟着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她输了。输得彻彻底底。在这个由失忆和谎言构筑的冰冷囚笼里,她所有的挣扎和微弱的希望,都被陆铭轩轻易碾碎。

就在她沉入绝望深渊之时,她一直紧攥着的左手,因为身体的剧烈颤抖而微微松开。一张小小的、边缘被磨得有些毛糙的旧照片,从她手心滑落出来,无声地掉落在她蜷缩的腿边。

那是她从主卧地毯上捡起的、被厉墨琛撕碎的童年合影碎片中的一小块。照片上,只有两个小男孩模糊的侧影,其中一个,依稀能看出少年陆铭轩那温和带笑的轮廓。

苏晚的目光落在照片上少年陆铭轩那模糊的笑容上。那笑容,此刻在她眼中,比毒蛇的獠牙更令人胆寒。

所有的泪水瞬间止住。

空洞的、被绝望淹没的眼眸深处,那被冻结的寒潭之下,一股更加汹涌、更加决绝的黑色火焰,正无声地燃起!那火焰,名为毁灭!

她颤抖着伸出手,用尽全身力气,将那张小小的照片碎片死死攥紧,仿佛要将其捏碎在掌心!

然后,她扶着冰冷的门板,一点点,极其艰难地重新站了起来。身体的疼痛依旧剧烈,但她的背脊,挺得前所未有的笔直。

她踉跄着,一步一步,走向房间内那狭小的、没有窗户的浴室。反手锁上门。

冰冷的水龙头被拧到最大。哗啦啦的水流声瞬间充斥了狭小的空间,掩盖了一切声响。

苏晚站在刺骨的冷水下,任由水流冲刷着她布满泪痕的脸颊和冰冷的身躯。她抬起头,看着镜中那个狼狈不堪、双眼却燃烧着骇人火焰的女人。

她凑近镜子,沾着冷水的手指,颤抖着,却无比坚定地在蒙着水汽的镜面上,写下两个冰冷的字:

“灯塔”

写完,她死死盯着这两个字,如同盯着唯一的生路。然后,她抬起手,用袖子狠狠擦去镜面上的水汽和字迹,不留一丝痕迹。

做完这一切,她才缓缓关上水龙头。浴室里只剩下她粗重压抑的喘息声。

她靠在冰冷的瓷砖墙壁上,缓缓从湿透的睡衣口袋里,摸出一张早已被水汽濡湿的、边缘泛黄的旧照片——那是她拼尽全力藏好的、另一张三人童年合影的完整版。

照片上,童年的厉墨琛板着小脸,童年的苏晚笑靥如花,而站在他们旁边的陆铭轩,笑容温和无害。

苏晚的目光,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死死钉在照片上少年陆铭轩那张脸上。

陆铭轩……

她无声地翕动着嘴唇,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有那燃烧着毁灭火焰的眼神,在昏暗的浴室灯光下,亮得惊人。

就在这时,被她藏在浴室最隐蔽角落(水箱盖内侧)的一个极其老旧的、早已被淘汰的、只能发送特定数字代码的微型通讯器,屏幕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随即迅速熄灭,仿佛从未亮起。

屏幕上,刚刚闪过一行只有苏晚才看得懂的数字编码。翻译过来,只有两个冰冷的字:

“收到”

窗外,夜色浓稠如墨。巨大的厉家别墅如同一座蛰伏在黑暗中的冰冷堡垒,沉默地吞噬着所有的光。

4血色证据,绝境反杀

厉家别墅巨大的弧形露台,在午后炽烈的阳光下白得刺眼。昂贵的意大利灰麻石地面被晒得滚烫,空气中浮动着草木蒸腾的燥热气息。露台边缘,精心修剪的盆栽绿植在热浪中蔫头耷脑。下方,是别墅前庭开阔的草坪,再远处,雕花的黑色铁艺大门紧闭,将喧嚣彻底隔绝。

苏晚站在露台靠近边缘的阴影里,背对着阳光。她穿着一身素净的米白色亚麻长裙,身形依旧单薄得仿佛能被风吹走,后腰的伤处传来隐隐的闷痛,提醒着她那天的屈辱。阳光在她身后拉出一道细长、孤寂的影子。她低垂着眼,目光落在露台下方草坪上几个忙碌的园丁身上,看似出神,实则全身的神经都绷紧到了极致。

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胶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颗粒感。

一阵沉稳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

苏晚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随即缓缓转过身。

陆铭轩走了过来。他依旧是一身高定西装,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脸上挂着那副无懈可击的温和笑容,眼神却如同淬了冰的玻璃珠,冰冷地映着苏晚苍白的身影。他手里端着一杯冰水,杯壁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

“苏晚,”陆铭轩的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关切”,如同朋友间的问候,“身体好些了吗?墨琛他……脾气是爆了点,你别往心里去。”他走近几步,停在距离苏晚一米左右的位置,将手中的冰水递向她,“天气太热了,喝点水吧?”

他的姿态无可挑剔,眼神也似乎透着真诚。但苏晚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头顶。他离露台边缘太近了!那看似随意递出的水杯,更像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诱饵!

苏晚没有动,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眼神空洞,像一潭死水:“陆先生费心了。我不渴。”

陆铭轩脸上的笑容淡了一分,眼底的冰冷更甚。他微微倾身,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虚伪的惋惜和刻意的提醒:“唉,看到你现在这样,我心里也不好受。想想苏伯伯苏伯母当年……他们走的时候,你才多大?那么大的打击,换成谁都受不了……墨琛他失忆了,忘了你们的情分,又被有心人误导,才会对你……你千万别想不开啊。”

“想不开”三个字,他刻意咬得极重。如同毒蛇吐信,精准地刺向苏晚内心最痛楚的伤疤!

父母倒在血泊中的惨状瞬间撕裂脑海!巨大的悲痛和愤怒如同岩浆般喷涌而出,瞬间冲垮了苏晚强行维持的冷静堤坝!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脸色惨白如纸,空洞的眼睛里瞬间布满了骇人的血丝!

“你闭嘴!”苏晚猛地抬起头,声音尖利得如同被逼入绝境的幼兽,带着滔天的恨意,“不准提我爸妈!不准再提他们!”

她情绪失控地向前逼近一步,手指颤抖地指向陆铭轩,仿佛要撕碎他那张伪善的面具:“陆铭轩!你到底想干什么?!你……”

就是现在!

陆铭轩眼中寒光乍现!在苏晚因愤怒而逼近、身体重心前移的瞬间,他端着冰水的手腕极其隐蔽地一抖!杯中的冰块和水“哗啦”一声倾泻而出,精准地泼洒在苏晚脚前一小片光滑的灰麻石地面上!

冰水混合着冰块,在滚烫的地面上迅速蔓延开一片湿滑的水渍!

苏晚的脚正踩在那片水渍的边缘!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陆铭轩那张令人作呕的脸上,根本没有留意脚下!愤怒让她下意识地又向前踏出一步——

“啊!”

鞋底猝不及防地踩上湿滑的冰水混合物,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她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猛地仰倒!而她的身后,就是毫无遮拦的露台边缘!那高度,足以致命!

恐惧瞬间攫住了她所有的感官!失重的眩晕感让她眼前发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小心!”

一声低沉急促的厉喝自身后炸响!

一道黑影如同猎豹般从露台入口处猛扑而至!带着一股凌厉的风!

是厉墨琛!

他显然刚刚走上露台,目睹了这惊魂一幕!几乎是身体的本能快于大脑的思考,在苏晚身体后仰、即将翻落露台的刹那,他闪电般伸出手臂,一把死死扣住了苏晚纤细的手腕!同时另一只手猛地环住她的腰,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往回一带!

“砰!”

巨大的惯性让两人重重地摔倒在滚烫坚硬的露台地面上!厉墨琛高大的身躯垫在下面,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苏晚则被他死死护在怀里,额头重重磕在他坚硬的胸膛上,撞得她眼冒金星,但总算没有掉下去!

露台上瞬间死寂!

苏晚趴在厉墨琛怀里,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浑身的血液都冲向了头顶,耳边嗡嗡作响,只剩下自己粗重惊恐的喘息。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身下男人胸腔剧烈的起伏和同样急促的心跳。

厉墨琛躺在地上,脸色铁青,额角因为刚才的撞击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下意识地收紧了环在苏晚腰间的手臂,那力道大得惊人,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后怕和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张。他的目光越过苏晚凌乱的发顶,如同两道淬了寒冰的利刃,死死钉在僵立在一旁的陆铭轩身上!

陆铭轩脸上的“惊慌”和“关切”还没来得及完全褪去,就僵在了那里。他端着空水杯的手还悬在半空,杯壁上滑落的水珠滴在滚烫的地面上,发出“嗤”的轻响,瞬间蒸发。他看着地上紧紧相拥的两人,看着厉墨琛那几乎要杀人的眼神,眼底深处翻涌起滔天的震惊、难以置信和一丝被识破的慌乱!他万万没想到,厉墨琛会在这个时间点出现!更没想到,他竟然会本能地去救苏晚!

“墨琛!苏晚!你们没事吧?!”陆铭轩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他立刻换上无比“焦急”和“后怕”的表情,快步上前想要搀扶,“天啊!吓死我了!苏晚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刚才差点就……”他伸出手,似乎想去拉苏晚。

“别碰她!”厉墨琛猛地低吼一声,声音嘶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暴戾!他抱着苏晚,自己先坐起身,然后动作有些粗暴地将苏晚从自己怀里推开,仿佛刚才那下意识的保护动作让他自己也感到无比难堪和恼怒。

苏晚被他推得一个趔趄,勉强站稳,腰部的旧伤和刚才的惊吓让她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她扶着旁边冰冷的金属栏杆,大口喘着气,惊魂未定地看着厉墨琛。

厉墨琛已经自己站了起来,他拍打着西装上沾染的灰尘,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看也没看苏晚一眼,那冰冷刺骨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扎在陆铭轩脸上,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怎么回事?”

陆铭轩的心脏猛地一沉。厉墨琛的眼神太可怕了,那里面除了暴怒,还有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冰冷的审视和怀疑!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脸上堆满“无辜”和“担忧”:“墨琛,这真是意外!我看苏晚站在这里发呆,脸色不太好,就想着给她倒杯冰水……谁知道她情绪突然激动起来,指责我……指责我不该提苏家的事,”他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委屈”和“无奈”,“她说着说着就朝我冲过来,结果脚下一滑,差点……幸好你及时赶到!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一番话,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将责任全推给了“情绪失控”、“自己摔倒”的苏晚。

厉墨琛的眉头死死拧紧,眼神在惊魂未定、脸色惨白的苏晚和一脸“无辜”、“后怕”的陆铭轩之间来回扫视。露台上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充满了令人窒息的张力。

“情绪激动?”厉墨琛的声音冷得掉冰渣,他锐利的目光转向苏晚,“他说的是真的?你又发什么疯?”

苏晚扶着栏杆,指甲深深抠进冰冷的金属纹路里。她看着陆铭轩那副虚伪的嘴脸,看着厉墨琛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怀疑和厌烦,巨大的悲愤和绝望几乎要将她吞噬!她张了张嘴,想控诉陆铭轩的谋杀,想告诉他刚才的“意外”有多凶险!可话到了嘴边,却撞上厉墨琛那深不见底的、由猜忌构筑的冰冷高墙。证据呢?谁会信她?在厉墨琛眼里,她就是个处心积虑要害他的疯子!

所有的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她最终只是惨然一笑,垂下眼帘,声音轻得像一阵随时会散去的风:“是我……不小心。”

这句话,如同认罪。

陆铭轩眼底深处飞快地掠过一丝得逞的寒光。

厉墨琛的呼吸陡然加重,他看着苏晚那副逆来顺受、仿佛默认一切的样子,一股无名火混合着一种极其复杂的、连他自己都理不清的烦躁感猛地窜起!他烦躁地扯了扯领带,眼神阴鸷地扫过露台上那滩正在迅速蒸发的水渍,最终定格在陆铭轩脸上,带着一种警告的意味:“以后,离她远点。”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带着一身凛冽的寒气,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露台,仿佛多停留一秒都会让他窒息。

陆铭轩看着厉墨琛消失在露台入口的背影,又看了看扶着栏杆、摇摇欲坠的苏晚,脸上那副“关切”的面具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冰冷的、如同毒蛇般的嘲弄和一丝未能得逞的阴鸷。他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丝毫没有凌乱的西装袖口,对着苏晚,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无声地翕动了一下嘴唇,口型分明是:

“算你命大。”

然后,他也转身,从容不迫地离开了露台。

露台上,只剩下苏晚一个人。

阳光依旧炽烈,晒得她裸露的皮肤刺痛。她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有刺骨的冰冷,从心脏蔓延到四肢百骸。巨大的恐惧和后怕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她摇摇欲坠的神经。

她扶着栏杆,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蹲下身。刚才摔倒时,她的小腿外侧被露台边缘粗糙的花盆碎片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正汩汩地渗出,染红了米白色的裙摆。钻心的疼痛这才迟钝地传来。

她咬着牙,撕下裙摆内侧还算干净的一角布条,颤抖着想要包扎伤口。

就在她低头处理伤口的瞬间,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刚才摔倒时、厉墨琛垫在她身下的那片区域。

滚烫的灰麻石地面上,除了蹭上的灰尘,似乎还沾着一点……暗红色的、已经半干涸的痕迹?那不是她的血,她的伤口在腿上。

苏晚的心猛地一跳!难道是厉墨琛刚才摔倒时擦伤的?

她下意识地挪过去,手指颤抖着拂开那处的灰尘。

那点暗红色的痕迹下,似乎还压着一点……金属的反光?

她的呼吸骤然屏住!

顾不上腿上的疼痛,她几乎是扑了过去,用沾着血的手指,颤抖着、小心翼翼地拨开那点暗红的痕迹和周围的灰尘。

一枚小小的、沾着泥土和暗褐色干涸血迹的、黄铜色怀表,静静地躺在那里!

是厉墨琛的旧怀表!那个她在他私人物品盒子里见过的、他贴身携带的旧怀表!一定是刚才摔倒的巨大冲击力,从他睡衣口袋里震落出来的!

苏晚的心脏狂跳起来,几乎要撞破胸腔!她颤抖着伸出手,冰凉的指尖触碰到那枚同样冰冷的怀表。

怀表的表盖在刚才的撞击下似乎有些松动了。她屏住呼吸,用沾着血的指尖,极其小心、极其缓慢地……撬开了表盖。

怀表内部的结构很简单,没有秒针,只有时针和分针静止不动。而在表盖内侧,镶嵌着一张被裁剪成圆形、早已泛黄褪色的老照片——正是那张她捡起过碎片的、童年三人合影的缩小版!照片上,童年的厉墨琛板着脸,童年的她笑得无忧无虑,而陆铭轩站在旁边,笑容温和。

苏晚的目光死死钉在照片上,呼吸急促。她记得厉墨琛在医院翻看这个怀表时,里面似乎只有照片碎片……等等!这照片的镶嵌方式……

她的指尖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颤抖,小心翼翼地抠向照片边缘与怀表内壁的接缝处。那里似乎……比别的地方微微鼓起一点?

指甲小心翼翼地探入那极其细微的缝隙,轻轻一挑——

一张被折叠得只有指甲盖大小、边缘沾染着暗褐色干涸血迹的纸条,从照片与金属内壁的夹层里,悄无声息地滑落出来,掉在苏晚染血的掌心!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露台上炽热的阳光,远处园丁修剪草坪的机器嗡鸣声,腿上伤口传来的阵阵刺痛……所有的感官都离她远去。

苏晚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她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几乎要拿不住那张轻飘飘的、却重逾千斤的纸条!

她颤抖着,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勉强控制住痉挛的手指,一点一点,极其缓慢地,展开了那张被血浸透、又被岁月风干的纸条。

纸条上的字迹极其潦草、扭曲,仿佛是用尽生命最后力气写下的,被暗褐色的血污浸染了大半,字迹模糊难辨,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绝望和愤怒。

苏晚死死地盯着那些被血污覆盖的笔划,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

她辨认着……

最上方,是两个被血污晕染得几乎连在一起的、力透纸背的字:

“陆…铭…轩…”

紧接着,是几个更加潦草、更加破碎的字迹,仿佛书写者当时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是…他…害…”

后面的字迹彻底被一大片暗褐色的血污覆盖,再也无法辨认。

“陆铭轩…是他害……”

苏晚的呼吸彻底停滞了!巨大的震惊如同惊雷在她脑海中炸开!浑身的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全部涌向了头顶,又在瞬间冻结成冰!

是他!真的是他!厉墨琛出事前就知道!他拼命想要留下的证据,就是这个!

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混合着滔天的恨意,如同火山般在她胸腔里猛烈喷发!她的手死死攥紧了那张染血的纸条和冰冷的怀表,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所有的迷雾在这一刻被撕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口子!所有的委屈、绝望、恐惧,瞬间转化成了燃烧一切的复仇烈焰!

她猛地抬起头,目光如同淬了剧毒的利刃,射向陆铭轩刚才消失的露台入口方向,眼底燃烧着玉石俱焚般的决绝光芒!

陆铭轩!你的死期……到了!

然而,就在这复仇之火熊熊燃起的下一秒,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如同催命鼓点,猛地从露台入口处传来!

苏晚悚然一惊!几乎是本能地,她猛地将染血的纸条死死攥紧在手心,连同那枚怀表,一起塞进了自己裙摆内侧一个极其隐秘的暗袋里!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她刚做完这一切,甚至来不及抹去脸上惊骇的表情——

管家赵伯带着两名身材魁梧、面色冷硬的保镖,如同铁塔般出现在露台入口!他们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瞬间锁定了还跌坐在地上、裙摆染血的苏晚!

赵伯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复杂和怜悯,只剩下公事公办的冰冷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沉声开口,声音在空旷的露台上回荡:

“太太,先生请您立刻去书房一趟。”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苏晚腿上的伤口和地上那片未干的水渍,眼神更加冰冷:

“关于刚才露台的‘意外’……还有,关于别墅安保系统被人为切断、导致关键区域监控录像全部消失的事情,先生需要您……亲自解释清楚。”

5血证昭然,裂痕初愈

厉墨琛的书房,如同他此刻的心情,一片狼藉,又弥漫着令人窒息的低气压。

昂贵的波斯地毯上,散落着被摔碎的玻璃烟灰缸碎片和几份被揉成一团的文件。巨大的红木书桌后,厉墨琛背对着门口,高大的身影如同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紧绷的肩膀线条透出骇人的暴戾。空气里残留着浓重的烟草味和一种金属被烧灼过的、令人作呕的焦糊味——那是被暴力扯断的监控线路残骸散发出的气味。

苏晚被两名保镖几乎是半押送着推进书房。她踉跄了一下才站稳,腿上被花盆碎片划开的伤口因为剧烈的动作再次撕裂,温热的血瞬间浸透了临时包扎的布条,洇开更大一片刺目的鲜红,染在素色的裙摆上。腰侧的旧伤也传来阵阵闷痛,让她脸色苍白如纸,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但她死死咬着下唇,没有发出一丝呻吟,只是挺直了背脊,倔强地站在那里,迎向那即将到来的风暴。

“解释。”厉墨琛冰冷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钢针,在死寂的书房里炸开。他猛地转过身,赤红的双眼死死钉在苏晚身上,那里面燃烧着被愚弄的狂怒和一种近乎毁灭的阴鸷,“露台上怎么回事?监控又是怎么回事?!苏晚,你是不是以为,在我眼皮底下耍这些花样,我真的不敢动你?!”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雷霆万钧的压迫感,每一个字都砸在苏晚的心上。他一步步逼近,皮鞋踩在玻璃碎片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高大的身影带着山岳般的威压,将她完全笼罩在阴影里。

苏晚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浓烈的烟草味和那股因暴怒而蒸腾的、危险的气息。她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来,但掌心紧贴着的、藏在裙袋里的那枚冰冷怀表和染血的纸条,却像一枚滚烫的烙印,给了她一种近乎疯狂的勇气!

“我耍花样?”苏晚抬起头,迎上他那双几乎要喷火的眼睛,苍白的脸上忽然绽开一个惨淡而讥诮的笑容,声音因为虚弱而发颤,却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尖锐,“厉墨琛!你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你被陆铭轩玩弄于股掌之中!你才是那个被耍得团团转的可怜虫!”

“闭嘴!”厉墨琛被她的顶撞彻底激怒,猛地扬起手!

苏晚下意识地闭上了眼,身体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等待着那预料中的耳光。

然而,那巴掌并没有落下。

厉墨琛的手悬在半空,剧烈地颤抖着。他看着眼前这张苍白倔强、布满泪痕和冷汗的脸,看着她裙摆上刺目的血迹,看着她因疼痛而微微蜷缩的身体……一股极其陌生而强烈的、如同针扎般的刺痛感,毫无征兆地狠狠攫住了他的心脏!那痛楚来得如此迅猛而尖锐,让他呼吸一窒,扬起的手竟僵在了那里!

为什么?为什么会对这个“仇人”产生这种感觉?!

“怎么?下不了手?”苏晚睁开眼,看着他僵在半空的手,眼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种看透一切的悲凉和嘲讽,“厉墨琛,你口口声声说我是你的仇人,恨不得我死。那我问你,”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泣血的控诉,“车祸那天晚上,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西郊那个废弃的物流仓库?!你去那里做什么?!是不是陆铭轩告诉你的?告诉你那里有关于苏家‘罪证’的关键线索?!”

厉墨琛的瞳孔骤然收缩!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西郊……废弃仓库……陆铭轩……

这几个关键词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插进了他记忆深处那片混乱的迷雾中,粗暴地搅动起来!

一些破碎而模糊的画面如同失控的电流,疯狂地闪现在他混乱的脑海——

昏暗摇曳的灯光下,陆铭轩那张温和带笑的脸,眼神却闪烁着一种他当时未曾留意的、毒蛇般的幽光:“墨琛,我查到点东西,可能跟苏家当年那笔亏空有关……就在西郊那个老仓库,今晚十点……”

他独自驱车前往,引擎的轰鸣声在寂静的夜路上显得格外刺耳……

仓库大门锈迹斑斑,推开时发出刺耳的“嘎吱”声,里面堆满了蒙尘的废弃货箱,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和尘土味……

突然!刺眼的白光毫无预兆地从四面八方亮起!数道强光手电筒的光柱如同利剑般刺破黑暗,狠狠扎在他的眼睛上!

“动手!”一个刻意压低、却无比熟悉的声音在黑暗中冷酷地响起!

紧接着,是重物破空的呼啸声!从高处!狠狠地砸向他的头部!

剧痛!天旋地转!猩红的血瞬间模糊了视线!他最后的意识,是拼尽全力想要护住胸口……护住什么?然后便是震耳欲聋的金属撞击声和身体被抛飞的失重感……

“呃啊——!”厉墨琛猛地抱住头,发出一声痛苦压抑的嘶吼!太阳穴如同被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反复穿刺,剧痛几乎要撕裂他的头颅!那些混乱血腥的碎片疯狂冲击着他脆弱的神经,带来强烈的眩晕和恶心感!他高大的身体剧烈摇晃,踉跄着后退一步,重重撞在身后的书桌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墨琛!”苏晚被他痛苦的样子吓到了,下意识地惊呼出声,想要上前,却又硬生生止住了脚步。

“别过来!”厉墨琛痛苦地低吼,他一手死死按着剧痛的太阳穴,一手撑着桌面,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如同小溪般涔涔而下。他艰难地抬起头,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苏晚,眼神里充满了混乱、痛苦和一种难以置信的惊骇,“你……你怎么知道……仓库?!”

他的声音嘶哑破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

苏晚看着他痛苦挣扎的样子,看着他眼中那终于开始动摇的、坚固如冰的恨意,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又酸又痛。她知道,机会来了!这是唯一的机会!

“因为那是个陷阱!陆铭轩为你精心准备的死亡陷阱!”苏晚的声音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她不再犹豫,猛地从裙摆内侧那个隐秘的暗袋里,掏出了那枚沾着泥土和干涸血迹的黄铜怀表!

她上前一步,将怀表狠狠拍在厉墨琛面前那散乱着文件和碎玻璃的书桌上!

“啪!”

清脆的响声在死寂的书房里格外刺耳。

厉墨琛的目光瞬间被那枚熟悉的旧怀表攫住!那是他贴身的东西!怎么会……

苏晚的手指因为激动和紧张而剧烈颤抖着,但她强迫自己冷静,用沾着自己腿上鲜血的指尖,极其小心、又无比坚定地撬开了怀表的表盖。

泛黄的童年三人合影再次出现。

厉墨琛的呼吸陡然一窒!

苏晚的指甲如同最精密的工具,小心翼翼地探入照片与金属内壁那极其细微的缝隙,屏住呼吸,轻轻一挑——

那张被折叠得只有指甲盖大小、边缘浸染着暗褐色干涸血迹的纸条,如同一个被尘封的、染血的秘密,再次滑落出来,静静地躺在狼藉的书桌桌面上,正对着厉墨琛那双布满血丝、充满惊骇的眼睛!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

书房里只剩下厉墨琛粗重压抑的喘息声,和苏晚同样急促的心跳声。

厉墨琛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住,死死钉在那张小小的、染血的纸条上。那扭曲潦草、力透纸背的字迹,那熟悉的、属于他自己的笔锋……还有那刺目的、暗褐色的血污……

一股巨大的、带着血腥味的冰冷寒意,瞬间从脚底直冲他的天灵盖!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冻结了!

他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恐惧,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捻起了那张轻飘飘、却又重逾千斤的纸条。

他颤抖着,将其展开。

“陆…铭…轩…”

“…是…他…害…”

后面是大片被血污覆盖的空白。

轰——!!!

如同在厉墨琛混乱的脑海深处引爆了一颗核弹!所有的迷雾、所有的猜忌、所有被陆铭轩精心编织的谎言,在这一刻,被这张染着他自己鲜血的遗书,炸得粉碎!

记忆的闸门被狂暴地冲开!那些混乱血腥的碎片瞬间变得清晰无比!

陆铭轩温和带笑的脸,在仓库强光下扭曲成狰狞的毒蛇!

那声冷酷的“动手”!

重物砸向后脑的剧痛和风声!

拼死护住胸口怀表的动作……

还有……还有昏迷前最后一刻,他用尽生命最后力气,蘸着自己的血,在唯一能藏匿证据的怀表夹层里,写下仇人名字的绝望和愤怒!

“是他……真的是他……”厉墨琛失神地喃喃自语,声音嘶哑破碎,带着一种被整个世界背叛的、巨大的空洞和难以置信。他高大的身躯剧烈地摇晃了一下,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踉跄着后退,重重跌坐在宽大的皮椅里,面如死灰。

那双曾经盛满暴戾和猜忌的赤红眼眸,此刻只剩下滔天的震惊、被欺骗的狂怒,以及……一种深不见底的、几乎要将他自己淹没的巨大悔恨和痛苦!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如同穿越了千山万水、历经了炼狱煎熬,最终,落在了几步之外、脸色惨白、裙摆染血、却倔强地站着的苏晚身上。

那目光,复杂到了极致。震惊、痛苦、难以置信、翻江倒海的愧疚……还有一丝失而复得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溺水之人抓住浮木般的微弱光亮。

苏晚看着他那双眼睛,看着他眼中那轰然倒塌的恨意高墙,看着他被真相冲击得支离破碎的痛苦和迷茫,看着他望向自己时那深不见底的愧疚……连日来积压的所有委屈、恐惧、绝望和痛苦,如同被点燃的炸药,再也无法抑制!

“现在你信了?!”苏晚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泣血的颤抖和压抑到极致的爆发,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模糊了视线,“厉墨琛!你睁大眼睛看清楚!看清楚这张用你的命换来的血书!看清楚谁才是真正想要你死的人!”

她指着自己,指着自己手腕上被他捏出的青紫淤痕,指着自己后腰被他推撞在梳妆台上留下的、至今未愈的伤痛,指着自己腿上此刻还在汩汩流血的伤口,声音因为极致的情绪而尖锐嘶哑,字字泣血:

“是我吗?!是我这个你口口声声的‘仇人’、‘毒妇’,在你想置我于死地的时候,还在帮你保住三个亿的订单?!是我这个被你像囚犯一样锁在不见天日的房间里的人,在陆铭轩一次又一次想杀我的时候,还在想着怎么找到证据提醒你这个瞎子?!是我这个你恨不得碎尸万段的人,在你被陆铭轩耍得团团转、差点命丧黄泉的时候,用命护住了你拼死留下的证据?!”

她的控诉如同狂风暴雨,狠狠砸在厉墨琛的心上,将他砸得体无完肤!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被悔恨吞噬的灵魂上!

“看着我!”苏晚泪流满面,却倔强地挺直脊梁,指着自己心口,声音带着一种毁灭般的悲怆,“厉墨琛!你好好看看我!看看这个你从小一起长大、爱了你二十年的苏晚!看看她被你亲手伤的遍体鳞伤的样子!看看她被你推进地狱时还在想着怎么救你的样子!你的恨呢?!你的仇呢?!你冲着我来啊!像推我撞向桌角那样!像骂我毒妇那样!你动手啊!”

巨大的痛苦和委屈彻底冲垮了她所有的防线,连日来的恐惧、绝望、屈辱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她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身体剧烈地摇晃着,眼前阵阵发黑,腿上的伤口传来钻心的剧痛,让她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就要向地上倒去!

“晚晚!”

一声嘶哑破碎、带着巨大恐慌的呼唤骤然响起!

厉墨琛如同被惊雷劈中,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他猛地从皮椅中弹起,如同离弦之箭般扑了过去!

在苏晚的身体即将重重摔倒在满地狼藉和碎玻璃上的瞬间,一双强健有力的手臂,带着一种失而复得般的巨大恐慌和不容置疑的力量,猛地将她拦腰抱住,死死地、紧紧地拥入了怀中!

巨大的冲击力让两人都踉跄了一下。厉墨琛用身体护着她,后背重重撞在坚硬的书桌边缘,发出一声闷哼,他却浑然不觉。

苏晚撞进一个滚烫而坚实的怀抱里,鼻尖瞬间充斥着他身上熟悉又陌生的、混合着烟草和冷冽雪松的气息。那禁锢着她的手臂,力道大得惊人,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占有和一种失而复得的、颤抖的后怕,仿佛要将她彻底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再也不松开。

“对不起……对不起晚晚……对不起……”厉墨琛将脸深深埋进她颈侧凌乱的发丝里,嘶哑的声音带着巨大的痛苦和无尽的悔恨,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滚烫的液体灼热地滴落在苏晚冰凉的皮肤上,“是我瞎了眼……是我混蛋……是我对不起你……”

他抱着她,如同抱着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高大的身躯因为强烈的情绪而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那禁锢着她的力道,带着一种几乎要将她勒断的决绝,又透着一种溺水之人抓住浮木般的脆弱。

苏晚僵硬地被他抱在怀里,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巨大的震惊和那汹涌而来的、属于他的滚烫气息和泪水,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控诉、所有的悲愤,在这一刻,都被这个猝不及防的、带着毁灭般力度的拥抱,撞得粉碎。

她僵硬的身体,在他滚烫的怀抱和那一声声嘶哑破碎的“对不起”中,一点点、一点点地软了下来。冰封的心湖,似乎被投入了一颗滚烫的巨石,坚冰在无声地碎裂、融化……

泪水更加汹涌地夺眶而出,不再是愤怒和委屈的泪水,而是混杂了太多太多复杂情绪的洪流——有被理解的酸楚,有劫后余生的后怕,有积压太久的疲惫,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敢深究的、微弱的心疼。

她缓缓抬起那只没有受伤的手,迟疑地、颤抖地,轻轻环住了厉墨琛剧烈颤抖的后背。

感受到她微弱的回应,厉墨琛的身体猛地一震,将她抱得更紧,仿佛要将她融入自己的生命。

冰冷的书房里,满地狼藉中,两个伤痕累累的灵魂紧紧相拥。所有的猜忌和仇恨在这一刻被真相的洪流冲垮,留下满地废墟和一道刚刚开始弥合的、深可见骨的裂痕。

窗外的夕阳,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将两人相拥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投在冰冷的地板和散落的文件碎片上,如同劫后余生的剪影。

6灯塔燃起,绝境亮剑

厉家别墅地下深处,厚重的防爆合金门在低沉的气压声中缓缓滑开。冰冷的空气裹挟着淡淡的机油和纸张陈腐的气息扑面而来。这里是厉墨琛的绝对禁区——私人安全屋。除了他本人,从未有第二个人踏足。此刻,冰冷的白色led灯光照亮了这间不足二十平米、却固若金汤的密室。

苏晚跟在厉墨琛身后,踏入了这片冰冷的空间。腿上的伤口已经由厉墨琛带来的私人医生紧急处理包扎过,但每一次移动依旧带来细密的刺痛。她环顾四周,密室里只有一张巨大的电子控制台,几排闪烁着幽绿指示灯的服务器机柜,以及靠墙摆放的一个巨大的、需要三重生物识别的合金保险柜。

气氛凝重得如同凝固的铅块。

厉墨琛的脸色依旧苍白,额角贴着纱布,眼神却褪去了之前的混乱和脆弱,重新凝聚起如同淬火寒冰般的锐利与沉冷。只是那锐利深处,翻涌着尚未完全平息的惊涛骇浪和一种刻骨的、亟待宣泄的杀意。他走到控制台前,修长的手指在触摸屏上飞快地操作,调出了厉氏集团核心数据库的访问界面,同时沉声道:

“‘灯塔’。”

苏晚的心猛地一紧。那是她母亲临终前,用尽最后力气塞给她的一张染血纸条上,唯一留下的两个字。一个指向真相的代号!这些年,她无数次暗中尝试破解,却始终如同在迷雾中航行,不得其门。

“‘灯塔’……是我母亲留下的代号。”苏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走到厉墨琛身边,目光紧紧盯着屏幕上飞速滚动的数据流,“她说……指向陆铭轩谋害厉家的铁证。但我……我不知道具体是什么。”

厉墨琛操作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眼神却更加幽深。“你母亲……苏姨,”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沉痛的怀念,“她是我母亲最信任的人,也是厉氏的老财务总监。当年厉家出事,她一定发现了什么,才被……”他没有说下去,下颌线绷得死紧,敲击键盘的手指更加用力。

屏幕上,一个极其复杂的、需要多重密钥验证的加密文件目录被打开。厉墨琛深吸一口气,输入了最后一串由数字和特殊符号组成的密钥——那是他幼年时,母亲在他生日那天,握着他的手,用钢笔在他最喜欢的一本童话书扉页上写下的、看似毫无意义的涂鸦。他一直以为那只是母亲的爱意,从未深究。直到刚才,在安全屋门口进行虹膜和指纹验证时,他脑海中电光火石般闪过这个画面!

“嗡——”

一声轻微的蜂鸣,屏幕上跳出一个进度条。

“权限验证通过。”

“正在解密‘灯塔’档案……”

进度条缓慢地向前移动,如同在丈量着二十年的血泪与冤屈。

苏晚屏住呼吸,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膛。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二十年的等待,父母的血仇,自己的屈辱,厉家的倾覆……所有的答案,都在这冰冷的进度条后面!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密室里只有服务器风扇低沉的嗡鸣和两人压抑的呼吸声。

终于——

“解密完成。”

“档案名:projectlighthouse”

“访问权限:仅限创建者及指定继承人(厉墨琛)”

屏幕上,一个极其简洁的文件夹图标出现。

厉墨琛没有丝毫犹豫,手指带着一种决绝的力度,点开了文件夹!

瞬间,海量的文件、图片、扫描件如同瀑布般在屏幕上倾泻而下!

苏晚猛地捂住嘴,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

最上方,赫然是一份泛黄、边缘卷曲的纸质文件扫描件!抬头是醒目的“厉氏集团内部审计报告(最终修订版)”,日期标注在厉墨琛父母出事前三个月!报告的核心结论被用刺目的红笔圈出:“集团核心资产转移存在重大异常,指向境外空壳公司‘星环资本’,操作记录人为:陆铭轩(时任集团投资部副总监)”。旁边附着几份经过笔迹专家鉴定的、陆铭轩模仿厉父签名的伪造授权书扫描件!

紧接着,是数份来自瑞士某私人银行的加密账户流水截图!清晰地显示着在厉家出事前后,有数笔天文数字的巨款,从“星环资本”控制的离岸账户,分批汇入了陆铭轩及其亲属控制的多个海外账户!汇款备注栏里,刺眼地标注着“项目咨询费”和“债务清偿”!

再往下,是一段模糊不清、但声音经过降噪处理的电话录音文字记录。记录显示的时间,正是厉墨琛父母车祸身亡当天下午!对话双方被标记为“v”(陆铭轩)和“h”(一个代号)。录音中,“v”的声音冷酷而清晰:“…高速路,清水河大桥路段,监控我已经处理了…重型货车,司机家人我会安排好…让他们永远闭嘴…记住,是意外!…”

最后,是几张陈旧的黑白监控截图,虽然模糊,但能辨认出是厉家老宅附近的路口。截图时间标注在厉墨琛出事(车祸)前三天。其中一张截图上,一个戴着鸭舌帽、身形与陆铭轩极为相似的男人,正鬼鬼祟祟地将一个用黑色塑料袋包裹的、方形的东西,塞进厉墨琛那辆定制跑车的底盘缝隙!图片旁边附有技术分析:“经影像增强及特征比对,高度疑似遥控炸弹接收装置。”

铁证如山!桩桩件件,触目惊心!从谋财害命,到策划车祸,再到暗杀厉墨琛!陆铭轩的罪行,罄竹难书!

“畜生!”厉墨琛猛地一拳狠狠砸在冰冷的合金控制台上!发出沉闷的巨响!他双目赤红,额头青筋暴跳,滔天的杀意如同实质般从他身上爆发出来,几乎要将这狭小的空间冻结!他看着屏幕上那些血淋淋的证据,看着父母的名字,看着自己那场“意外”的真相,巨大的悲愤和毁灭一切的冲动几乎要将他撕裂!

苏晚同样浑身冰冷,巨大的恨意和复仇的快感交织着冲击着她的神经。她死死盯着那些证据,尤其是那几张老宅路口的监控截图,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找到了!终于找到了!

“墨琛!”苏晚猛地抓住厉墨琛因暴怒而剧烈颤抖的手臂,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异常冷静的、玉石俱焚般的决绝,“现在不是愤怒的时候!陆铭轩在厉氏根深蒂固,眼线遍布!他很快就会察觉不对!我们必须立刻行动!”

厉墨琛被她冰冷的手指一激,赤红的眼眸中翻涌的怒火强行压下几分,转化为更加森寒的理智。他反手紧紧握住苏晚冰冷的手,那力道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和一种劫后余生的后怕。他看向苏晚,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愧疚、心疼、还有一丝失而复得的珍视。

“你说得对。”他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冷冽,“他想要厉氏?想要我的命?”厉墨琛的嘴角勾起一个冰冷到极致的弧度,如同地狱归来的修罗,“那我就亲手把他送进地狱!”

他松开苏晚的手,迅速在控制台上操作起来,调出了厉氏集团董事会成员名单和实时股权结构图。

“第一步,斩断他的爪牙和资金链!”厉墨琛的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划过,锁定几个名字,“张谨(律师)、陈立(财务副总监)、王海(安保主管)……这些都是他安插在厉氏核心位置的心腹!利用‘灯塔’里的财务造假和非法转移证据,立刻启动内部审计和司法程序!冻结他们以及所有关联账户!同时,”他的目光锐利如刀,“联系我们在证监和经侦的人,以涉嫌巨额金融诈骗、操纵市场、洗钱等罪名,申请对陆铭轩及其控制的所有公司进行立案侦查和资产冻结!”

“第二步,舆论绞杀!”厉墨琛眼中寒光闪烁,“把‘灯塔’里关于他谋害我父母、策划我车祸的部分关键证据(匿名处理来源),立刻打包发给几家和我们关系密切、且影响力巨大的财经媒体和调查记者!标题要足够爆炸!《厉氏太子爷惊天黑幕:弑亲夺产,谋杀发小?》《二十年伪装,毒蛇兄弟的夺命陷阱》!我要在十二小时内,让他的名字臭遍整个商界!让他身败名裂!”

“第三步,”厉墨琛的目光转向苏晚,带着询问和一种奇异的信任,“你刚才说,你手里还有一张牌?关于……你父母?”

苏晚迎上他的目光,没有丝毫犹豫。她迅速从贴身的口袋里(并非之前藏怀表的暗袋),取出一个用防水油布层层包裹的微型u盘。这是她母亲临终前,连同那张写着“灯塔”的染血纸条一起,塞进她书包夹层里的东西!这些年,她一直贴身保管,从未离身!

“这是我父母出事前,从陆铭轩一个秘密情人那里拿到的。”苏晚的声音冰冷而清晰,她将u盘插入控制台的接口,“里面是陆铭轩指使他人伪造苏家债务、并买凶逼迫我父母‘自杀’的录音证据,以及他侵吞苏家最后那笔救命资金、导致我父母走投无路的银行转账记录原件扫描件!”

屏幕上瞬间弹出一个加密文件夹,里面赫然是几段清晰的录音文件和扫描件!录音里陆铭轩那特有的、温和中带着残忍的声音清晰可辨:“…苏家那块地皮我看上了…让他们背点债…做得干净点…必要时,让他们永远闭嘴…”

厉墨琛看着这些证据,眼中的杀意几乎要化为实质!陆铭轩!你真是恶贯满盈!

“好!”厉墨琛猛地一拍控制台,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烈焰,“把这些,连同‘灯塔’里关于他谋杀苏家夫妇的证据链,一起打包,匿名发给警方最高层和检察院反贪局!我要他数罪并罚,把牢底坐穿!”

他迅速部署:“陈锋!”他接通了安全屋的内线通讯,声音冷冽如刀,“立刻按照我发给你的名单和方案执行!动用一切资源!我要在陆铭轩反应过来之前,让他变成一条一无所有、人人喊打的丧家之犬!”

“是!厉总!”通讯器里传来陈锋激动而坚定的回应。

指令如同作战命令般迅速下达。安全屋内的服务器指示灯疯狂闪烁,海量的加密信息通过多重跳板,如同无形的利箭,射向早已布控好的各个节点。一场针对陆铭轩的、商业、法律、舆论三位一体的绝杀风暴,在无声中骤然启动!

苏晚站在厉墨琛身边,看着屏幕上那些冰冷的证据和飞速滚动的指令,感受着身边男人散发出的、如同出鞘利剑般的森寒杀意,连日来积压在心头的巨石仿佛被瞬间移开!一股大仇将报的激荡和一种并肩作战的奇异力量感,在她胸中汹涌澎湃!

然而,就在这复仇之网刚刚张开的瞬间——

“嘀嘀嘀!嘀嘀嘀!”

控制台上方,一个鲜红色的警报灯突然疯狂闪烁起来!刺耳的蜂鸣声瞬间撕裂了密室凝重的气氛!

屏幕上,别墅安保系统的监控画面瞬间变成一片刺眼的雪花!紧接着,代表着外围红外栅栏、门禁系统、甚至安全屋备用电源的指示灯,一个接一个地由绿转红,疯狂闪烁!

“警告!一级入侵警报!”

“警告!核心安保系统遭到物理破坏及网络攻击!”

“警告!备用电源被切断!切换至应急电池,剩余时间:15分钟!”

厉墨琛的脸色瞬间剧变!“该死!他动手了!”

几乎在警报响起的同时,安全屋厚重的合金门外,传来沉闷而急促的撞击声!“砰!砰!砰!”一声重过一声!显然是有人用重物在暴力破门!

“厉墨琛!苏晚!我知道你们在里面!”陆铭轩那熟悉的声音,透过门外的扩音器传来,失去了所有伪装的温和,只剩下歇斯底里的疯狂和冰冷的杀意!“你们以为拿到点破烂就能扳倒我?!做梦!把东西交出来!我给你们留个全尸!”

撞击声更加猛烈!合金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门框边缘的灰尘簌簌落下!

“他疯了!”苏晚脸色煞白,巨大的危机感瞬间攫住了她!陆铭轩这是狗急跳墙,要直接杀人灭口!

厉墨琛眼神一厉,瞬间从暴怒的复仇者切换成冷酷的战士!他一把将苏晚拉到自己身后,动作快如闪电地按下了控制台下方一个不起眼的红色按钮!

“嗡——!”

安全屋的天花板角落,一块金属板无声滑开,一个隐藏的武器架缓缓降下!上面赫然摆放着几把闪着幽冷寒光的微型冲锋枪和手枪,以及数排压满子弹的弹夹!

“拿着!”厉墨琛将一把小巧但威力巨大的格洛克手枪塞到苏晚手中,又迅速给自己装备上一把mp5微冲,动作熟练得如同呼吸,“跟紧我!安全屋有紧急逃生通道!”

他话音刚落——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合金防爆门连接墙壁的铰链处,在定向爆破的威力下,被硬生生炸开了一个巨大的豁口!浓烟和火光瞬间涌入!

“抓住他们!死活不论!”陆铭轩狰狞的咆哮在烟尘中响起!

数名穿着黑色作战服、戴着防毒面具、手持自动武器的彪形大汉,如同地狱爬出的恶鬼,从炸开的豁口处蜂拥而入!冰冷的枪口瞬间锁定了房间中央的两人!

“趴下!”厉墨琛厉吼一声,猛地将苏晚扑倒在地!同时手中的mp5喷吐出致命的火舌!

“哒哒哒哒哒——!”

震耳欲聋的枪声瞬间在狭小的密室内疯狂炸响!子弹如同密集的雨点,狠狠撞击在合金墙壁和服务器机柜上,迸射出刺眼的火花!碎裂的显示屏和跳动的电线四处飞溅!

浓烟滚滚,火光闪烁,子弹横飞!狭小的安全屋瞬间变成了血腥的杀戮战场!

苏晚被厉墨琛死死护在身下,刺鼻的硝烟味和震耳欲聋的枪声让她心脏几乎停跳!她能感受到子弹擦着头皮飞过的灼热气流!巨大的恐惧让她浑身僵硬,但手中冰冷的枪柄和身边男人滚烫坚实的身体,却给了她一种近乎疯狂的勇气!

她咬着牙,颤抖着举起手中的格洛克,学着厉墨琛的样子,朝着烟雾中晃动的人影,用力扣动了扳机!

“砰!”

后坐力震得她手臂发麻!子弹不知道飞向了哪里。

“干得好!”厉墨琛在她耳边低吼,手中的mp5持续喷吐着火舌,精准地压制着冲进来的敌人,“往后退!通道在左后方服务器机柜后面!”

他一边火力压制,一边拖着苏晚,在弹雨中艰难地向紧急通道口挪动!子弹打在周围的金属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撞击声和跳弹的尖啸!

一名悍匪突破了厉墨琛的火力网,狰狞地扑向倒地的苏晚!手中的匕首闪着寒光!

“晚晚小心!”厉墨琛目眦欲裂,调转枪口已经来不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苏晚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狠厉!她非但没有后退,反而迎着扑来的悍匪,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那把沉重的合金座椅(控制台前的转椅),狠狠抡了出去!

“砰!”

沉重的椅子精准地砸在悍匪的头上!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悍匪惨叫一声,动作瞬间停滞!

厉墨琛抓住这电光火石的间隙,一个精准的点射!

“噗!”

悍匪眉心绽开一朵血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走!”厉墨琛一把拉起苏晚,撞开左后方服务器机柜侧面一道伪装得极好的暗门!

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延伸的、漆黑冰冷的金属逃生梯出现在眼前!

身后,是敌人疯狂的扫射和陆铭轩气急败坏的咆哮!

“追!别让他们跑了!”

厉墨琛将苏晚猛地推进通道,自己殿后,朝着追来的敌人再次倾泻出一梭子弹,然后毫不犹豫地闪身进入通道,反手狠狠拉下了沉重的合金闸门!

“轰!”

闸门落下,将追兵和震耳欲聋的枪声隔绝在外!通道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只有两人粗重压抑的喘息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

冰冷的金属梯级硌着脚底,通道向下延伸,深不见底,如同通往地狱的入口。应急电池供电的幽绿指示灯在脚下微弱地闪烁,映照着两人惊魂未定、布满汗水和硝烟的脸。

厉墨琛紧紧握着苏晚冰冷颤抖的手,他的手心同样汗湿,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别怕,”他的声音在黑暗中嘶哑响起,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喘息和一种更加坚定的冰冷,“这只是开始。他跑不了!”

苏晚靠在他身边,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滚烫温度,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在极致的恐惧和黑暗中,一股奇异的、并肩作战的力量感油然而生。她反手握紧了他的手,指甲深深陷入他的掌心,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清晰:

“我知道。他在哪,我们追到哪!”

两人不再犹豫,借着脚下幽绿指示灯的微光,一步步,坚定地踏入下方深沉的黑暗。复仇的火焰,并未因暂时的退避而熄灭,反而在绝境的淬炼下,燃烧得更加炽烈!

7血色终局,毒蛇伏诛

厉家老宅,在沉沉的暮色中如同蛰伏的巨兽。这栋承载了太多辉煌与血泪的欧式建筑,此刻被刺耳的警笛声和闪烁的红蓝警灯包围,如同陷入了一场光怪陆离的噩梦。警戒线外,是黑压压的围观人群和架着长枪短炮的记者,嘈杂的人声被呼啸的夜风撕扯得支离破碎。

老宅顶层的露台边缘,成了这场血色终局的舞台。

陆铭轩背对着万丈虚空,站在冰冷的大理石围栏上,摇摇欲坠。昂贵的西装早已凌乱不堪,沾满了灰尘和不明污渍,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散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那张曾经温文尔雅的脸上,此刻只剩下穷途末路的疯狂和歇斯底里的狰狞。他一手死死勒着一个头发花白、面色惨白如纸的老妇人的脖子——正是厉墨琛的母亲,厉老夫人!另一只手,则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紧紧抵在老人脆弱的颈动脉上!

“都别过来!再往前一步!我就带着她一起跳下去!”陆铭轩的声音嘶哑破裂,如同砂纸摩擦,在呼啸的风中显得格外凄厉。他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下方警灯闪烁的人群,尤其是那个冲破警戒线、正不顾一切冲向老宅大门的厉墨琛!

“妈——!”厉墨琛目眦欲裂的嘶吼穿透喧嚣,带着撕心裂肺的痛楚和滔天的杀意!他如同暴怒的雄狮,撞开试图阻拦的警员,朝着老宅大门狂奔而去!苏晚紧随其后,脸色同样煞白,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

“墨琛!站住!”负责现场指挥的刑侦队长赵刚厉声喝止,同时对着对讲机急促下令,“狙击手!报告位置!有没有把握?!”

“报告!目标情绪极度激动,人质紧贴,遮挡致命要害!无法确保一击必杀!重复,无法确保!”对讲机里传来狙击手冷静却紧绷的声音。

“该死!”赵刚狠狠一拳砸在警车引擎盖上。投鼠忌器!陆铭轩显然深谙此道,将厉老夫人当成了最完美的肉盾!

顶楼露台。

厉老夫人被勒得几乎窒息,苍老的脸上布满痛苦和恐惧的泪水,但她浑浊的眼睛却死死盯着下方那个狂奔而来的儿子,嘴唇无声地翕动着,似乎在喊他的名字。

“老东西!看什么看?!”陆铭轩被厉老夫人那无声的呼唤刺激到,猛地收紧手臂,匕首的锋刃在老人颈侧划出一道细小的血痕!“你的好儿子来了!正好!让他亲眼看看,他是怎么害死你的!”

“陆铭轩!你放开我妈!”厉墨琛和苏晚终于冲破阻碍,冲上了顶楼露台!厉墨琛在距离陆铭轩十米开外猛地停住脚步,胸膛剧烈起伏,赤红的双眼如同燃烧的熔岩,死死盯着那把抵在母亲脖子上的匕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淬着冰挤出来:“你要什么?!你说!我都给你!放开她!”

“我要什么?”陆铭轩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疯狂地大笑起来,笑声在夜风中扭曲变形,“我要你们死!要你们厉家断子绝孙!要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一切!”他的目光怨毒地扫过厉墨琛,最终落在苏晚身上,带着刻骨的恨意,“还有你!苏晚!你这个贱人!都是你!是你毁了我的一切!没有你,厉墨琛早就死了!厉家早就完了!”

他猛地将厉老夫人往前推搡了一下,老人半个身子都悬在了围栏外,吓得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楼下的人群也瞬间爆发出惊恐的呼喊!

“别动她!”厉墨琛和苏晚同时失声惊呼!

“把东西交出来!”陆铭轩的匕首死死抵着厉老夫人的脖子,疯狂地咆哮,“‘灯塔’!还有苏晚你那个u盘!把原件交出来!立刻!马上!否则我现在就推她下去!”他作势又要用力!

“我给你!”厉墨琛毫不犹豫地嘶吼,他迅速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个金属u盘,高高举起,“‘灯塔’在这里!你放了我妈!我给你!”

陆铭轩眼中瞬间爆发出贪婪而疯狂的光芒:“扔过来!”

厉墨琛没有丝毫犹豫,用力将u盘朝着陆铭轩侧前方的空地扔了过去!u盘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落在距离陆铭轩几米远的地面上。

“还有你的!”陆铭轩的匕首转向苏晚,眼神更加疯狂,“苏晚!你的u盘!快!”

苏晚的心沉到了谷底。厉墨琛扔出的u盘是假的,里面只有部分无关紧要的信息,这是他们之前商定的缓兵之计。但她的u盘……里面是陆铭轩谋害她父母的铁证!是她父母用命换来的!是她二十年忍辱负重、支撑她活下去的唯一念想!

“晚晚!”厉墨琛焦急地看向她,眼中充满了恳求。厉老夫人的命悬一线!

苏晚看着老人痛苦绝望的脸,看着厉墨琛眼中那深不见底的痛苦和哀求,巨大的矛盾几乎要将她撕裂!父母的血仇……厉老夫人的性命……

时间仿佛凝固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窒息时刻——

“陆铭轩!你回头看看!”苏晚突然厉声喝道,她的声音带着一种穿透性的力量,手指猛地指向陆铭轩身后、老宅对面一栋商业大厦的巨型led广告屏!

陆铭轩下意识地、极其短暂地顺着她指的方向瞥了一眼!

就是现在!

厉墨琛动了!如同蓄势已久的猎豹,将全身的力量和速度爆发到了极致!他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带着一往无前、玉石俱焚的气势,朝着陆铭轩猛扑过去!目标不是陆铭轩,而是他勒着厉老夫人的手臂!

“砰!”

巨大的撞击力让三人瞬间滚作一团!厉墨琛用肩膀狠狠撞开了陆铭轩持刀的手臂!同时用自己的身体死死护住母亲,将她猛地推向安全的方向!

“妈!趴下!”厉墨琛嘶吼着!

“啊!”厉老夫人被巨大的力量推开,重重摔倒在露台内侧相对安全的地面上!

“找死!”陆铭轩被撞得一个趔趄,手中的匕首脱手飞出!但他反应极快,瞬间陷入彻底的疯狂!他猛地扑向失去平衡的厉墨琛,两人在狭窄的露台边缘疯狂地扭打在一起!拳拳到肉,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墨琛!”苏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看到陆铭轩眼中那同归于尽的疯狂!看到两人撕打着,半个身子都悬在了围栏之外!楼下是数十米的高空!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却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她猛地扑向刚才厉墨琛扔出的那个假u盘落地的位置!不!她的目标不是u盘!而是旁边散落的、被陆铭轩挣扎时踢到一边的那把匕首!

她一把抓起冰冷的匕首!

“陆铭轩!去死!”苏晚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握着匕首,不管不顾地朝着扭打在一起的两人冲去!她只有一个念头:杀了陆铭轩!救下厉墨琛!

“晚晚别过来!”厉墨琛在撕打中瞥见苏晚冲来,惊骇欲绝!

就在这混乱的瞬间——

“砰!”

一声清脆却震耳欲聋的枪响!撕裂了夜空!

不是狙击枪!而是来自露台入口的方向!

一颗子弹精准无比地擦着陆铭轩疯狂挥舞的手臂飞过,狠狠打在他脚边的围栏上,溅起一溜刺眼的火星!

巨大的枪声和近在咫尺的冲击力,让陷入癫狂的陆铭轩动作猛地一僵!下意识地缩手躲避!

这不到半秒的停滞,对于厉墨琛来说,就是绝境中唯一的生机!

“滚开!”厉墨琛抓住这电光石火的间隙,爆发出最后的力量,一个凶狠的肘击狠狠砸在陆铭轩的太阳穴上!

“呃!”陆铭轩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眼前一黑,勒住厉墨琛的手臂瞬间脱力!

厉墨琛趁机猛地挣脱束缚,抱着陆铭轩的腰,用尽全身力气将他狠狠向后一掼!同时自己借力向后翻滚!

“不——!”陆铭轩惊恐绝望的嘶吼声划破夜空!

他失去了所有支撑,身体在巨大的惯性作用下,如同断线的风筝,朝着露台外漆黑的虚空,直直地坠落下去!

“啊——!!!”楼下传来人群惊恐至极的尖叫!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厉墨琛重重摔在露台内侧,大口喘着粗气,惊魂未定。

苏晚握着匕首,僵在原地,看着陆铭轩消失的围栏边缘,大脑一片空白。

开枪的是赵刚队长!他带着特警队员及时冲了上来,刚才那关键的一枪,正是为了制造瞬间的干扰!

“快!救人!楼下布置气垫!”赵刚对着对讲机狂吼,同时带人冲向围栏查看。

楼下,消防紧急铺设的充气救生垫在最后一秒堪堪充起。然而——

“砰!”

一声沉闷得令人心悸的巨响!

陆铭轩的身体并未完全落在气垫中心!他的一条腿和半边身子重重砸在气垫边缘坚硬的水泥花坛上!发出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鲜血瞬间在花坛边缘和白色的气垫上洇开一大片刺目的猩红!

他如同破布娃娃般瘫软在血泊中,身体诡异地扭曲着,只有微弱的抽搐证明他还活着。那双曾经充满算计和温和的眼睛,此刻只剩下空洞的痛苦和濒死的绝望,茫然地望着被警灯染成紫红色的夜空。

“目标坠落!重伤!重复,目标重伤!请求医疗支援!”楼下警员的报告声急促传来。

尘埃落定。

厉墨琛挣扎着爬起,第一时间扑向倒地的母亲:“妈!妈你怎么样?!”

厉老夫人被扶起,虽然惊吓过度,脸色惨白,但好在没有受到致命伤,只是脖颈处有一道浅浅的血痕。她紧紧抓住儿子的手,老泪纵横:“墨琛……我的儿啊……”

苏晚手中的匕首“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她浑身脱力般靠向冰冷的墙壁,看着血泊中抽搐的陆铭轩,看着相拥而泣的厉墨琛母子,巨大的疲惫和后怕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让她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结束了?真的结束了吗?

三天后。厉氏集团总部,顶层最大的环形会议厅。

气氛肃杀凝重得如同法庭。巨大的环形会议桌旁,坐满了厉氏集团的核心股东、董事会成员,以及受邀列席的证监会、经侦局的代表。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会议桌尽头,那个重新掌控全局、气场强大得令人窒息的男人身上——厉墨琛。

他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西装,脸上还带着一丝大病初愈的苍白,但眼神却锐利如鹰隼,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他的身旁,坐着同样穿着正式套装的苏晚,她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沉静而坚定。

会议厅前方巨大的投影屏幕上,正一页页滚动播放着令人触目惊心的证据链:

“projectlighthouse”核心审计报告,揭示陆铭轩二十年前非法转移厉氏核心资产;

瑞士银行秘密账户流水,显示巨额非法资金流向;

谋害厉墨琛父母的电话录音文字记录及技术分析;

陆铭轩在厉墨琛跑车上安装炸弹的监控截图及比对结果;

苏晚提供的u盘内,陆铭轩买凶逼迫苏家夫妇“自杀”的录音及侵吞资金的铁证;

西郊仓库谋杀厉墨琛未遂的现场勘查报告及被捕暴徒的口供;

老宅顶楼挟持人质、企图谋杀的视频及警方报告……

铁证如山!桩桩件件,罄竹难书!

会议厅里死寂一片,只有证据翻页的轻微声响和倒吸冷气的声音。

厉墨琛缓缓站起身,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的脸,尤其是在座的几位曾经与陆铭轩过从甚密的董事。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掌控生死的威严和冰冷的愤怒:

“各位,证据就在眼前。陆铭轩,这条潜伏在厉氏二十年、吸食我厉家骨血、谋害我父母、数次欲置我于死地的毒蛇,其罪行,已无需我赘述。”

他顿了顿,眼神更加锐利:“根据集团章程及《公司法》相关规定,我以厉氏集团最大股东及董事长的身份,在此宣布:”

“第一,即刻起,永久剥夺陆铭轩在厉氏集团的一切职务、股权及权益!其名下所有股份,强制按市价最低点由集团回购!”

“第二,启动对陆铭轩及其党羽(张谨、陈立、王海等)的全面追偿程序!追讨其非法转移、侵吞的所有集团资产及利息!启动司法程序,追究其刑事责任!”

“第三,”厉墨琛的目光转向苏晚,带着一种郑重其事的宣告,“为表彰苏晚女士在揭露陆铭轩罪行、保护集团核心资产及本人生命安全过程中所做出的不可磨灭的、关键性的巨大贡献!经董事会紧急决议通过,特将陆铭轩被强制回购股份中的百分之五,无偿赠予苏晚女士!即刻生效!”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百分之五的厉氏股份!那是一个天文数字!这不仅是财富,更是地位和话语权的象征!

苏晚猛地抬起头,震惊地看着厉墨琛!她完全没料到他会这么做!

厉墨琛没有看她,他的目光重新扫视全场,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同时,任命苏晚女士,为厉氏集团新成立的‘监察与战略安全部’总监,直接对我负责!该部门拥有最高权限,负责集团内部审计、风险控制及核心资产安全保障!”

“以上决议,即刻生效!谁赞成?谁反对?”厉墨琛的声音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死寂。绝对的死寂。

面对屏幕上那血淋淋的铁证,面对厉墨琛那掌控一切的森寒目光,面对刚刚被清洗掉的陆铭轩势力的前车之鉴,没有人敢说一个“不”字!

短暂的沉默后,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随后迅速汇聚成一片雷鸣般的、带着敬畏和恐惧的掌声!

“厉总英明!”

“支持决议!”

“苏总监实至名归!”

一片阿谀奉承声中,厉墨琛微微颔首,宣布散会。

人群如同退潮般迅速散去,偌大的会议厅很快只剩下厉墨琛和苏晚两人。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中央空调低沉的送风声。

苏晚依旧坐在那里,看着投影屏幕上定格的、陆铭轩那张扭曲疯狂的脸,看着那一条条触目惊心的罪证。父母含冤而死的样子,自己被猜忌、被囚禁、被推搡、被刀锋所指的绝望……一幕幕如同走马灯般在眼前闪过。大仇得报的快意并未如期而至,反而是一种巨大的、近乎虚脱的空茫和疲惫席卷了她。

一只手,带着熟悉的温热和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道,轻轻覆在了她放在桌面上、冰凉微颤的手背上。

苏晚微微一颤,抬起头。

厉墨琛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边。他高大的身影挡住了窗外刺眼的光线,将她笼罩在一种带着安全感的阴影里。他的眼神不再冰冷锐利,而是充满了深不见底的、浓得化不开的愧疚、心疼和一种小心翼翼的探寻。

“晚晚……”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疲惫和一种近乎卑微的恳求,“对不起……我知道,一句对不起太轻太轻……我伤你太深……”

他蹲下身,单膝点地,让自己的视线与坐着的苏晚平齐。这个在商界叱咤风云、冷酷无情的男人,此刻的姿态近乎虔诚。他仰望着她,深邃的眼眸里清晰地倒映着她苍白而疲惫的脸庞。

“我欠你的,用一辈子也还不清。”他紧紧握住苏晚冰冷的手,那力道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珍视和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给我一个机会,晚晚……让我用余生的每一天,来弥补我的愚蠢和伤害……让我……重新爱你……守护你……好不好?”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卸下所有盔甲后,最真实的脆弱和期盼。

苏晚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看着他眼中那汹涌的、毫不掩饰的爱意和悔恨,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滚烫温度。连日来的惊心动魄、生死相依、真相大白……所有的画面交织在一起。

心口那道被冰封的、深可见骨的裂痕,似乎被这滚烫的注视和话语,悄然注入了一丝微弱的暖流。冰层在无声地碎裂、消融。

她没有立刻回答。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滚烫。

她缓缓抬起另一只手,指尖带着微微的颤抖,轻轻抚上厉墨琛额角那道在安全屋激战中留下的、已经结痂的伤痕。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厉墨琛的身体猛地一震!巨大的狂喜如同电流般瞬间席卷全身!他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苏晚看着他眼中那瞬间点亮的光彩,苍白的脸上,终于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绽开了一个如同雨后初霁般、带着泪痕却无比清晰的、微弱的笑容。

没有言语。但那紧握的手,那抚过伤痕的指尖,那含泪的微笑……

胜过千言万语。

厉墨琛再也抑制不住,他猛地起身,将苏晚紧紧、紧紧地拥入怀中!力道大得仿佛要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滚烫的泪水终于冲破了这个铁血男人的眼眶,灼热地滴落在她的发间。

“晚晚……我的晚晚……”他一遍遍地、嘶哑地呼唤着她的名字,如同呼唤失落的灵魂。

窗外,夕阳的金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将两人紧紧相拥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投射在空旷的会议厅光洁如镜的地面上,如同历经劫难后终于靠岸的孤舟。

血色终局已落幕。而属于他们的,新的航程,才刚刚启锚。

8余生暖阳,初霁新章

厉家老宅花园深处,那株见证了无数岁月的巨大樱花树,在春日暖阳下开得正盛。层层叠叠的粉白色花瓣如同温柔的云霞,在微风中簌簌飘落,将树下的长椅和周围的草地染上梦幻的色彩。空气里弥漫着清甜的花香和泥土湿润的气息。

苏晚独自坐在长椅上,沐浴在透过花叶缝隙洒下的细碎光斑里。她穿着一件质地柔软的米白色针织衫,长发松松挽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依旧略显苍白的侧脸。膝上摊开着一本厚厚的硬壳文件夹,里面装订整齐的,是一份份关于“初霁”服装工作室的策划案、选址图纸和第一批设计手稿。阳光落在纸页上,也落在她专注而沉静的眉眼间,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柔光。

距离那场血色风暴,已过去数月。陆铭轩在坠楼后,虽经全力抢救保住了性命,却因脊柱严重受损导致高位截瘫,余生只能在病床上与呼吸机为伴。等待他的,是检方以故意杀人(未遂)、绑架、巨额金融诈骗、洗钱、谋杀(厉墨琛父母及苏晚父母)等十数项重罪提起的公诉,数罪并罚,注定是死刑或无期的终局。厉氏集团内部经过雷霆清洗,早已重回正轨,甚至在新掌舵人更加锐意进取的带领下,版图进一步扩张。

而苏晚,在接受了厉墨琛代表集团赠予的百分之五股份后,并未选择成为养尊处优的豪门太太。她婉拒了厉墨琛让她进入集团核心管理层的好意,而是用那笔财富作为启动资金,创立了完全属于自己的品牌——“初霁”。工作室选址在市中心一栋闹中取静的百年洋房里,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梧桐成荫的街道。她聘请了顶尖的设计师团队和工艺师傅,专注于融合东方古典美学与现代简约的高级定制服装。这是她少女时代的梦想,也是她找回自我、独立于厉氏光环之外的证明。

沙沙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沉稳而熟悉。

苏晚没有回头,目光依旧停留在设计稿上,唇角却几不可察地微微弯起。

厉墨琛在她身边坐下,高大的身影带来一片温热的阴影。他身上穿着剪裁合体的深灰色休闲西装,少了几分商场的凌厉,多了几分居家的松弛。他自然地伸出手臂,轻轻揽住苏晚单薄的肩膀,动作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珍视和不容拒绝的亲昵。

“在看什么?这么入神。”他的声音低沉温和,如同拂过花瓣的春风。

“新一季的‘竹韵’系列。”苏晚微微侧头,将手中的设计稿递给他看,指尖划过流畅的线条,“灵感来自江南的竹林,想用桑蚕丝和提花罗的面料,做出那种清风拂过、竹影摇曳的流动感。”

厉墨琛接过画稿,看得认真。他对设计并不精通,但目光却专注地流连在那些充满灵气的线条和注解上,仿佛在欣赏稀世珍宝。“很美。”他由衷地赞叹,目光抬起,落在苏晚被阳光映照得格外柔和的侧脸上,“就像它的主人一样。”

苏晚脸颊微热,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厉总现在也学会油嘴滑舌了?”

“肺腑之言。”厉墨琛低笑,收紧揽着她的手臂,将下颌轻轻抵在她的发顶,贪婪地汲取着她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和阳光的气息,“‘初霁’的开幕酒会定在下周五,请柬都发出去了。媒体那边反响很热烈,都说这是今年时尚界最值得期待的新星。”他的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骄傲。

“嗯,我知道。安迪(工作室公关总监)跟我说了。”苏晚轻声应道,靠在他坚实的臂弯里,感受着这份来之不易的宁静和依靠。这几个月,厉墨琛几乎放下了集团所有非核心事务,像一个最笨拙却也最虔诚的学生,重新学习如何爱她、守护她。事无巨细地关心她的身体,笨手笨脚地为她下厨(虽然成果往往惨不忍睹),推掉所有不必要的应酬陪她复健、陪她看工作室选址、甚至陪她熬夜讨论设计细节。他用行动一点一点地修补着那道他曾亲手撕裂的鸿沟。

“对了,”厉墨琛像是想起了什么,从西装内袋里取出一个薄薄的、印着厉氏集团徽记的牛皮纸文件袋,递给苏晚,“这个,你收好。”

苏晚疑惑地接过:“是什么?”

“厉氏旗下‘风华’传媒集团百分之十的股权转让协议,已经公证生效了。”厉墨琛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风华’在时尚媒体和品牌推广领域是绝对的龙头。有了它,‘初霁’未来的宣传渠道和品牌高度,就有了最坚实的保障。”

苏晚拿着文件袋的手微微一颤。“墨琛,”她抬起头,望进他深邃的眼眸,“那百分之五的股份已经太多了,我不能再……”

“这不是补偿,晚晚。”厉墨琛打断她,眼神无比认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这是……聘礼的一部分。”他顿了顿,耳根似乎有些泛红,声音却异常坚定,“我知道一个工作室对你意味着什么。我想给你最好的起点,看着你的梦想发光。‘风华’的资源,由你全权调配,厉氏绝不干涉。这是我能想到的,支持你、守护你的方式。”

聘礼……苏晚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看着眼前这个褪去了所有霸道冷酷、只剩下满腔笨拙爱意的男人,看着他眼中那小心翼翼的期盼,心口那块最坚硬的寒冰,终于在这持续数月的暖阳下,彻底融化成温柔的春水。

她没有再推拒,只是将文件袋轻轻放在膝上的文件夹旁,然后主动伸出手,覆在了厉墨琛放在她肩头的手背上。指尖微凉,却带着坚定的暖意。

“谢谢你,墨琛。”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落在厉墨琛的心上。

厉墨琛反手将她的手紧紧包裹在掌心,巨大的喜悦如同烟花般在他眼底炸开。他低头,一个温柔而珍重的吻,轻轻落在她的眉心,带着阳光和樱花的味道。

两人静静依偎在樱花树下,谁也没有再说话,任由花瓣轻柔地飘落在发间、肩头。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变得悠长而温柔。

“还记得吗?”厉墨琛低沉的声音带着笑意,打破了宁静,“小时候,我们总爱在这棵树下埋‘宝藏’。”

苏晚也笑了,眼神变得悠远:“记得。你总埋些奇奇怪怪的石头,还骗我说是宝石。”

“那这次,”厉墨琛变魔术般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密封性极好的透明亚克力盒子,里面装着一张泛黄的旧照片——正是那张樱花树下相拥的毕业照,“我们把这个埋进去。等很多很多年以后,再挖出来看看。”

苏晚看着照片上那两个笑容灿烂、对未来充满无限憧憬的年轻人,眼眶微微发热。她点点头:“好。”

厉墨琛拿起脚边园丁留下的小花铲,在樱花树虬结的树根旁,选了一块松软的土地,挖开一个小坑。苏晚小心翼翼地将那个装着时光记忆的盒子放了进去。

就在泥土即将覆盖盒子的瞬间,一阵微风拂过,吹落了苏晚膝上文件夹里夹着的一张硬质卡片。卡片打着旋儿飘落,正好掉在刚填平的土坑旁。

是一张彩超照片的复印件。照片上,一个蜷缩的小小胚胎影像清晰可见,旁边标注着孕周和检查日期。

厉墨琛弯腰去捡,目光落在照片上标注的检查日期上——那日期,分明是在他失忆之前、他们关系尚好之时!

他整个人如同被定身法定住,瞳孔骤然放大!巨大的震惊和难以置信如同海啸般席卷了他!他猛地抬起头,看向苏晚,声音因为极致的激动和巨大的狂喜而剧烈颤抖,几乎不成调:

“晚晚……这……这日期……这孩子……他?!”

苏晚看着他那副震惊到失语的样子,看着他那双瞬间盈满狂喜、激动、难以置信和巨大期盼的眼睛,心中最后一丝因过往伤害而产生的阴霾,也在这迟来的、关于生命奇迹的巨大喜悦面前,彻底烟消云散。

她迎着他灼热的目光,苍白的脸上缓缓绽开一个如同雨后初霁、纯净而温暖的笑容,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狡黠,一丝释然,还有满满的、属于母亲的温柔光辉。她伸出手,轻轻抚上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声音清浅,却如同惊雷般落在厉墨琛的心上:

“是啊,厉墨琛。”

“你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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