甩废物驸马,养穷书生当状元最新小说(驸马)全文阅读
我撞见准驸马的小厮鬼鬼祟祟塞金元宝给一个女人。
那女人捏着沉甸甸的荷包,转过两条街巷,竟拽出清晏学馆里的穷书生唤“哥哥”。
还执意要把金子给他。
我眯眼细看,那书生虽衣衫褴褛,却是今科新晋解元。
而那女人眼波流转,媚态横生,分明是准驸马养在城西的外室。
“把他带过来。”我捏碎手中的蜜饯,甜腻的汁水顺着指缝往下淌。
“每月从我的私库里支百两银子……”
韩中使急得直跺脚:“殿下!这要是传出去?”
我盯着书生陈旧的青衫,忽地笑了。
“本宫倒要看看,是他藏的女人金贵,还是我养的男子有出息。”
1
大周景隆二十三年,暮春。
长安城的柳絮刚落尽,华霄公主府的马车便碾过青石板路,停在了城西清晏学馆外。
我斜倚在锦垫上,掀开轿帘一角。
正见一个绾着蓬松反绾髻的女子,扯住一名青衫男子的衣袖。
她怯生生唤道:“沈哥哥……”
男子闻声回头,眉目清隽如雨后青山。
月白中衣洗得泛白,却难掩身姿挺拔。
恰似宫墙内那株无人问津的白桦,在尘土里也透着股清冽。
我指尖轻叩车壁,淡淡道:“韩中使,把他带过来。”
“公主?”韩中使眉头微蹙,“此等寒门子弟……”
“无妨,不过是折枝垂柳般的小事,难不成要本宫下车去请?”
我拢了拢披帛,语气漫不经心,“本宫瞧着他顺眼,想资助些笔墨钱罢了。”
三日后,男子被引至公主府的水榭。
天色微阴,风里渗着湿气,云絮薄薄地浮着。
一场细软的春雨就要落下来了。
我彼时正临窗阅卷,见他垂首立于阶下。
他站得极是端正,像一册装帧朴素的旧籍。
虽无华彩,却自蕴着经年累月的温润光泽。
一袭青衫半新不旧,袖口微微泛着竹纸摩挲出的细痕。
韩中使在旁通禀:“公主,此乃沈韫之,今岁院试头名,只是……”
“只是家中祖母患了咳疾,无钱医治,是吗?”我放下书卷,抬眼打量他。
他生得极好,尤其一双眼睛,清湛如寒潭。
哪怕落魄至此,也不见半分谄媚。
“本宫听闻你文采出众,往后便在府中做个伴读,月钱百两。
“另请名医为你祖母诊治,如何?”
沈韫之指尖微蜷,终是躬身一揖:“谢公主恩典。”
我搁下手中的书卷,用下巴点了点案几上的托盘:“这是五百两,给你祖母治病。”
他身形微震,却仍垂着眼帘,青布衣袂纹丝不动,像一株经霜的瘦竹。
半晌才抬起清癯的面容,眼底映着窗格漏下的碎光。
沈韫之喉结动了动:“公主想要什么?”
“简单。”我晃着鎏金护甲,“下月殿试拿第一,踩垮段家的门生。”
沈韫之看了一眼银票上的朱红官印,忽然扯出个笑:“公主,那是您未婚夫家。”
我冷笑一声:“本宫的钱想怎么用,是本宫的事……如今,不想养废物了。”
“沈某明白。”他忽然抓起银票塞进怀里,动作快得像怕我反悔。
“公主的好意,我会连本带利还回来。”
雨越下越大,连带着他青衫上的药味愈加浓郁。
我看着他微微沾染着墨渍的手指,忽然觉得这买卖不亏。
至少这穷书生够坦然,比段斩楼那套虚伪的情深义重,看着顺眼多了。
我知道他心中存疑,这等天上掉馅饼的事,换作谁都会不安。
可他不知,我并非心血来潮。
三日前,我出现在城西清晏学馆附近并非偶然,而是特意尾随一人前往。
我的未婚夫,镇国将军之子。
那个即将受封驸马的段斩楼。
他鬼祟地从一处僻院出来,身后跟着个送别的女子,风中隐约传来啜泣声。
段斩楼的贴身小厮折返回来,往那女子手里塞了包银钱。
而那女子,正是他近日藏在城西别院的“远房表妹”。
实则是罪臣之女谢摇影。
2
段斩楼近来越发沉不住气了。
往日里他总端着世家公子的沉稳,对我虽有礼却疏淡,唯有谈及军务时才会显露几分意气。
可自上月起,他频频入宫,有时在御花园陪我赏花,眼神却总飘向宫墙之外。
有时在书房议事,笔下的兵书竟画满了不知名的野花。
我猜他是有话不便与我直言,毕竟我是皇室最受宠的孩子。
他也没这个习惯。
往日里,甚至无需他开口,我便早早命人备好一切。
就连整个段家,都因此得了不少好处。
那日我遣人送羹汤至段府,尚未进门,便听见他在书房低吼:“摇影,你且安心待着,待我与公主成婚,定接你入府!”
我立在游廊下,听着里面压抑的劝慰声,忽然觉得指尖发凉。
韩中使欲上前理论,被我摆手制止。“罢了。”
我转身走向马车,“回府。”
段斩楼以为我不知晓谢摇影的存在,更不知晓他用我每月贴给他的银子,为那罪臣之女置了宅院、请了仆妇。
人人都道华霄公主痴恋未婚夫婿,可谁又知,却不知这桩婚约本就是父皇布下的一步棋。
父皇早有明言,当初缔约只为解燃眉之急。
若我情愿,婚约便成。
若我不愿,悔婚何妨?
我曾以为段斩楼是良配,直到看见他看谢摇影时,那眼底毫不掩饰的怜惜与占有。
那是我从未见过的神情。
3
而沈韫之不同。
他在府中伴读半月,每日天未亮便来书房温书。
午后便告假去药铺为祖母抓药,从不多言一句。
我偶尔考较他经义,他对答如流。
我赏赐他锦袍玉带,他只谢恩却从不穿戴,依旧着那身洗得发白的青衫。
一日我见他在院中角落侍弄一盆枯竹,忍不住问:“这竹都快死了,还留着作甚?”
他抬头,眸中映着日光:“回公主,此竹名潇湘,性喜阴湿。”
“只需悉心养护,来年便能抽新芽。”
见我面有疑色,他又继续解释道:“公主请看,它的根须未死透。”
沈韫之的指尖抚过竹节的伤痕,“就像人,看着朽了,未必真的没了生气。”
我望着他专注的侧脸,忽然想起段斩楼说过的话。
韩中使派人暗中盯着他的一言一行,偶尔我也会过问几句。
听闻他曾指着花园中的牡丹,对谢摇影笑道:“摇影你看,这花需得用温汤浇灌,日夜看护,方能开得这般艳。”
那语气,像极了在说一件玩物。
而沈韫之侍弄枯竹的模样,却似在呵护一件珍宝。
4
四岁那年,恰逢祈福法会。
我自幼体弱多病,汤药从未离身,连春日里最轻柔的风都能让我咳上小半时辰。
深宫岁月漫长,我总独自郁郁。
皇兄见我孤寂,特意召了几位高官府上年纪相仿的公子小姐入宫作伴。
那日段斩楼第一次在御花园为我折牡丹时,我正蹲在假山上数蚂蚁。
他踮脚够花的模样像只笨拙的幼鹿,玉冠流苏扫过花瓣,落了我满头碎红。
“华霄公主,”他把花簪进我发髻,指尖蹭过我耳垂,“往后我每年都给你折最新鲜的。”
九岁,上巳节。
曲江池的流杯殿里,我攥着鎏金小网追鱼。
段斩楼跟在身后喊:“公主慢点,不能跑!别摔着!”
话音未落,我就栽进池子里,绣着缠枝莲的裙摆浮在水面像朵败荷。
他跳下来捞我时,腰间玉带勾住了水草,喝了三口水才把我顶上岸。
“段斩楼是傻子!”我揪着他湿透的衣领哭,却看见他从怀里掏出块干帕子,小心翼翼擦我脸上的水珠。
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他偷偷藏了半日,想等我玩累了擦手的。
十三岁,宫宴。
我躲在柱子后看他舞剑,银袍在月光下划出冷冽的弧。
他明明学艺不精,怕极了在人前丢脸,却在我被贵女们暗地里嘲笑“病秧子”时,把剑鞘重重磕在石阶上:“谁敢再胡说,我段斩楼的剑可不认人!”
那时的他眼里有星子,会在我咳得喘不过气时,跑遍长安买最新鲜的梨膏。
会在我练字闹脾气砸笔时,把自己的狼毫递过来,说“我的笔好用”。
而我把攒了三月的珍珠,偷偷缝进他的护腕里,想着等我好了,就嫁给他。
十五岁,及笄礼。
他送我的鎏金步摇上缀着九颗宝石,跪在丹陛之下说:“华霄,等我立下军功,就来求娶你。”
我摸着步摇上冰凉的宝石,忽然想起八岁那年。
他为了给我摘池边的莲蓬,掉进泥里弄花了新做的锦袍,却笑着说“不疼”。
可如今御花园里,他折花的手停在半空,眼神飘向宫墙外的方向。
我看着他腰间那根玉带还是我及笄时赏的,如今却系着颗藏污纳垢的心。
“段郎在看什么?”我用团扇遮住半张脸,看他喉结在绣金领子里滚动,“可是想起了当年曲江池里,把我捞起来的事?”
他猛地回神,脸上浮起赧色:“自然记得,那时公主还说……”
“我说段郎是傻子。”我打断他,指尖划过扇面的折痕,“如今看来,倒是本宫傻了。”
风穿过游廊时,檐角铜铃晃出冷响。
我想起沈韫之侍弄枯竹的手,想起他袖口那道洗不褪的墨痕。
原来有些人像牡丹,开时绚烂,败时只剩空枝。
而有些人像白桦,生在尘埃里,却能长成遮风挡雨的梁。
段斩楼当年捞我上岸时,大概想不到有朝一日,我会亲手把他推进更深的池沼。
就像他也想不到,那枚被他弄丢的珍珠护腕里,曾藏着我整个少女时代的梦。
5
段斩楼终究是按捺不住了。
不过,倒不是为了与我商议纳谢摇影入府之事。
他得知我资助沈韫之,竟在宫宴上公然进言:“公主,寒门子弟心性难测,恐有攀附之心,还望公主三思。”
我端着酒杯的手一顿,抬眼看向他。
他今日穿了我去岁赏的云锦蟒袍,腰束玉带,却掩不住眼底的焦虑。
旧衣裳?
是了,今年还未给他裁制新衣。
“段郎此言差矣,”我轻笑一声,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遭的贵女听清,“沈解元乃院试头名,才华横溢,本宫惜才而已。”
“倒是段郎,近日忙于军务,可曾去城西别院看过你的‘表妹’?”
段斩楼脸色骤变,手中的酒杯险些落地。
周遭的窃窃私语戛然而止,众人的目光在我与他之间流转。
他强作镇定地拱手:“公主说笑了,臣并无此事。”
“哦?”我挑眉,示意韩中使上前。
韩中使呈上一叠账册,“这是段府近半年的支出,每月一千五百两银子送往城西‘静雅居’。”
收款人正是谢摇影。
我抿了一小口酒,面带笑意:“段郎若需,本宫可请父皇彻查?”
段斩楼面如死灰,踉跄着后退半步。
满座哗然,连坐在主位的父皇都微微蹙眉。
我放下酒杯,语气平淡:“段郎既心系他人,这桩婚约,便作罢吧。”
6
退婚的消息如同惊雷,炸响在长安城。
段家上下跪求恕罪,段斩楼更是每日守在公主府外,声称要当面谢罪。
我只令韩中使将他拒之门外。
而沈韫之,在这场风波中始终安静。
他依旧每日在书房伴读,只是看我的眼神多了几分复杂。
一日黄昏,他忽然放下书卷,低声道:“公主,属下……”
“你想说什么?”我打断他,“想说段斩楼之事与你无关?还是想说本宫此举太过孟浪?”
他沉默片刻,终是摇头:“属下只是觉得,公主不该为了属下……”
“与你无关,”我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庭院中那株白桦,“本宫退婚,是因段斩楼负我,与旁人何干?”
可我知道,这话连自己都不信。
自遇见沈韫之,我便像着了魔。
看他在灯下苦读,我会命人送去暖炉。
看他为祖母医药费发愁,我会偷偷让韩中使多塞些银子。
我从未对任何人这般上心,哪怕是曾以为要相守一生的段斩楼。
7
退婚后的第三日,谢摇影竟找上门来。
她穿着一身素净的布裙,跪在公主府门前,说要见我。
韩中使欲将她赶走,被我拦住。“让她进来。”
水榭中,谢摇影跪在地上,泪水涟涟:“公主,求您放过段郎吧!他只是可怜我孤苦无依,才……”
“才将你藏在别院,用本宫的钱供你吃穿?”我打断她,语气冰冷,“谢摇影,你父获罪,按律你该入教坊司,是段斩楼将你藏起,你可知这是何罪?”
她浑身一颤,抬起头时眼中已满是绝望:“我知道……可我别无选择!段郎说,只要我听话,他便会娶我……”
“娶你?”我忍不住笑了,“他与本宫有婚约在身,如何娶你?还是说,你想让他做那背信弃义的陈世美?”
谢摇影脸色惨白,忽然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抵在自己脖颈上:“公主若不放过段郎,我便死在您面前!”
我瞳孔骤缩,还未及反应,一道身影忽然从门外冲了进来,一把夺下谢摇影手中的匕首。
是沈韫之。
“谢摇影,你糊涂!”他将匕首扔在地上,声音带着怒意,“段斩楼若真为你好,怎会让你做此等傻事?”
谢摇影见了沈韫之,像是见了救星,扑过去抓住他的衣袖:“哥哥!沈哥哥!你帮我求求公主,求她放过段郎……”
沈韫之却嫌恶地甩开她的手:“我与你非亲非故,为何要帮你?倒是你,不该来此打扰公主。”
谢摇影愣住了,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我看着沈韫之的背影,心中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他护着我,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姿态。
待谢摇影被韩中使送走后,我看着沈韫之:“你为何帮我?”
他转过身,目光沉静:“公主乃金枝玉叶,不应被此等琐事烦扰。”
“只是因为这个?”
他沉默片刻,忽然上前一步,声音低沉:“亦因……属下不愿见公主蹙眉。”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慌忙别开脸。
窗外的白桦树影摇曳,落在他清俊的侧脸上,竟有种说不出的温柔。
8
自那日后,我与沈韫之的关系渐渐不同。
他不再仅仅是我的伴读,有时会陪我在花园散步。
有时会在我看书倦了时,递上一杯温茶。
我发现他不仅文采斐然,更懂医术,竟能为我调理多年的旧疾。
一日,我在书房习字,不慎将墨汁溅到他衣上。
“抱歉,”我有些慌乱,“本宫让下人帮你洗……”
“无妨,”他接过手帕擦拭,嘴角竟漾起一丝笑意,“公主的字,比前几日进步多了,捺笔比前日有力。”
“有力?”我随手抓起一旁的绣绷,金线在指间缠成死结,“人人都说本宫字如虫爬,就你会哄人。”
他夺过绣绷,指尖挑开金线:“公主的字像塞外的风,看着野,实则有风骨。”
我看着他温和的眉眼,忽然想起段斩楼。
从前我练不好字发脾气,段斩楼只会皱眉让我换个消遣。
从不会像沈韫之这样,耐心指点,甚至……夸赞。
“沈韫之,”我忽然开口,“你觉得,本宫是个怎样的人?”
他抬眸看我,眼中映着烛光:“公主聪慧、果敢,也……温柔。”
“温柔?”我失笑,“人人都说华霄公主骄纵任性,你却夸我温柔?”
“属下所言非虚,”他语气认真,“公主资助属下,为属下祖母请医,从未有过半分轻慢。此等仁慈,非温柔不能及。”
他用了个新词,我一时没听懂。
他便解释:“仁慈,乃仁爱、慈善之意。”
沈韫之抬眸时,烛火在瞳孔里晃了晃:“更像长安城的春日的雨,看着冷,落在手里才知是暖的。”
我望着他,忽然觉得眼前的男子,远比我想象中更广阔。
他读过西洋的书,懂异国的文字,心中装着天地,却甘愿为我停留。
那夜,他离开后,我独自坐在窗前,望着天上的月亮。
忽然明白,我对沈韫之的感情,早已超越了资助与被资助。
我想留住他,不是以公主的身份,而是以“秦雪婴”的身份。
9
谢摇影闯府那日,匕首落地的脆响惊飞了檐下燕子。
我盯着沈韫之挡在我身前的背影,忽然想起韩中使呈来的宗卷。
那卷被段远山称为“遗失”的密档里,夹着两页泛黄的婚书。
七年前,御史台狱。
十岁的谢摇影缩在霉味弥漫的角落,看着父亲被铁链拖走时,袖口蹭过同样被关押的沈老御史。
老御史咳着血,将一块刻着“沈”字的玉佩塞进她手里。
“影丫头,你要和韫之一起……等冤案昭雪,你们就如约……完婚……”
那时的沈韫之躲在草堆里,攥着一块缺角的玉佩,听着父亲的冤号在狱墙间回荡。
谢摇影爬过去,把温热的窝头掰了一半给他:“沈哥哥,你祖父和我爹说,等出去了,你要娶我。”
三年前,长安城根。
十七岁的沈韫之背着祖母的药包,在当铺前撞见穿绸裹缎的谢摇影。
她身边站着段斩楼的小厮,手里攥着银票笑:“谢姑娘往后跟着段少爷,就不用住漏雨的破屋了。”
谢摇影回头看他,珍珠耳坠在夕阳下晃出冷光:“沈哥哥,我爹的案子,段少爷说能帮我翻。”
沈韫之攥紧药包,指节抵着腰间那块玉佩:“你走吧,谢家与沈家的婚约,我从未应过。”
半月前,清晏学馆外。
我掀帘看见谢摇影扯着沈韫之的袖子时,她腰间悬着的,仍是当年那枚“沈”字玉佩。
而段斩楼的小厮塞给她的金元宝,谢摇影预备都给了沈韫之,充当沈祖母的汤药费。
这女人倒是精明,见沈韫之高中,便急着给自己铺后路。
这主意原是段斩楼的手笔。
他盘算着用谢家的旧婚约拿捏新科进士,既全了打压寒门的心思,又能将谢摇影攥在手心。
与韩中使查证的分毫不差。
“公主可知,”沈韫之曾在抄书时忽然停笔,墨滴在“冤”字上晕开,“段斩楼第一次找谢摇影,就拿出了当年的婚书。”
“他知道沈家当年不会坐视谢家孤女被教坊司收走。”
我抚摸着案上那卷宗卷,指尖划过沈老御史的判词。
“通敌叛国”四字旁,有行极小的朱批——“证据存疑,待查”。
原来沈韫之并非罪臣之后,只是段家权势滔天,压着旧案不翻。
而沈韫之一家收留谢摇影,既是顾念两家旧情,更是想借她之手,寻回当年的冤证。
这便是我资助他的初衷。
不是意气用事,而是在段斩楼藏起谢摇影的那一刻,我就从韩中使的密报里,看见了这场用婚约编织的阴谋。
我要养的从来不是任人拿捏的棋子,而是能劈开迷雾的刃。
当谢摇影在水榭拿出匕首时,沈韫之甩开她的手,袖口露出半截红绳。
那是我赏他的平安结,早把当年的玉佩衬得黯淡。
他看着她,眼神像看一捧被雨打湿的灰烬:“谢家与沈家的情分,在你收下段斩楼第一笔银子时,就断了。”
窗外的白桦沙沙作响,我忽然明白,沈韫之侍弄枯竹的专注,原是在雕琢自己的骨血。
而我这株被宠坏的金枝玉叶,偏要在这朱墙里,护着他长成不弯的脊梁。
10
转眼便到了殿试之期。
沈韫之不负众望,一举夺魁,成为新科状元。
金殿传胪那日,他身着绯红官袍,立于百官之首,容光焕发。
我坐在观礼的凤座上,看着他意气风发的模样,心中竟比自己受封时还要欢喜。
然而,风波骤起。
段斩楼的父亲,镇国将军段远山,忽然出列奏道:“陛下,新科状元沈韫之,乃罪臣之后!其祖父曾通敌叛国,按律不可入朝为官!”
满朝哗然。
沈韫之脸色煞白,却依旧挺直脊梁:“启禀陛下,臣祖父确曾被诬陷通敌,但此案早已查明,乃奸人构陷!”
“查明?”段远山冷笑,“当年的案卷早已遗失,死无对证!陛下,此等逆党之后,若留在朝中,恐为大患!”
我猛地起身,正要出言辩驳,却听父皇沉声道:“段爱卿此言差矣。”
“沈卿家的才学有目共睹,且其祖父一案,朕亦有耳闻,当年确有冤情。”
“如今国泰民安,朕岂能因先祖之事,埋没栋梁之才?”
段远山还欲再言,却被父皇打断:“此事无需再议。”
“沈韫之,朕封你为翰林院修撰,即刻入职。”
“谢陛下!”沈韫之跪地叩首,声音中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退朝后,我在御花园拦住了他。
“没事吧?”我看着他依旧苍白的脸色。
他摇摇头,忽然对我深深一揖:“多谢公主……多谢殿下今日……”
“与本宫无关,”我打断他,“是你自己挣来的。”
他抬眸看我,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若没有殿下当初的资助,臣恐早已埋没尘埃,何来今日?殿下的恩情,臣永生难忘。”
“我不要你难忘,”我看着他,语气认真,“我要你……”
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我要他怎样?
要他留在我身边,做我的驸马?
可他是新科状元,前途无量,我怎能用婚约束缚他?
11
殿试风波后,段家彻底失势。
段斩楼因藏匿罪臣之女、构陷新科状元,被削去一切职务,圈禁家中。
谢摇影则被送入浣衣局,了此残生。
长安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而我与沈韫之的关系,却陷入了微妙的僵局。
他虽已是翰林修撰,却依旧每日来公主府报到,只是不再是伴读。
而是以“奉旨为公主整理典籍”的名义。
我们相处依旧融洽,却总隔着一层薄薄的纱。
一日,他为我送来一本西洋画册,里面画着异国的山川河流。
“殿下,这是臣托友人从海外带回的,听闻殿下喜欢游历,或许……”
“本宫哪里也去不了,”我打断他,语气有些低落,“父皇母后担心我的身子,从不让我离京。”
他沉默片刻,忽然道:“若有一日,臣能为殿下调养得气血充盈,玉体安康之时,殿下可愿与臣同游天下?”
我猛地抬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
那里面没有了往日的恭敬,只有满满的真挚与……期待。
我其实已经比幼时身体康健许多。
“沈韫之,你……”
他忽然上前一步,握住我的手。
那是他第一次如此唐突,我惊得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殿下,”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颤抖,“臣知道自己身份卑微,配不上殿下。但臣对殿下的心意,日月可鉴。若殿下不嫌弃,臣愿……”
“够了!”我打断他,心脏却跳得飞快,“你可知你在说什么?你是新科状元,前途不可限量,为何要……”
“因为臣心悦殿下,”他直视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从在清晏学馆外初见殿下时,便已心悦。”
我的呼吸一滞,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心底轰然炸开。
原来,他早已看穿我的伪装,早已明白我的心意。
“你……”我看着他,眼眶忽然有些发热,“你若真有此心,为何不早说?”
他苦笑一声:“臣不敢。臣怕自己的身份玷污了殿下,更怕殿下心中只有段斩楼。”
“本宫何时心中有过段斩楼?”我嗔道,“本宫退婚,就是因为……因为……”
“因为殿下心中有了臣,对吗?”他接过话,眼中满是欣喜。
我脸颊发烫,轻轻“嗯”了一声。
那一刻,窗外的阳光正好,落在他含笑的眼眸里,也落在我怦怦直跳的心上。
12
我与沈韫之的婚事,在长安城掀起了更大的波澜。
公主下嫁新科状元,本是一段佳话。
可沈韫之“罪臣之后”的身份,依旧让不少守旧派非议。
然而,这一次,父皇母后却异常支持。
“雪婴,”母后拉着我的手,眼中满是欣慰,“沈郎是个好孩子,懂得珍惜你,保护你,这便够了。”
父皇更是直接下旨:“沈韫之祖父一案,实属冤案,着即平反!其与华霄公主婚事,择日举行。”
婚期定在中秋。
那一日,长安城十里红妆,从公主府一直铺到翰林院。
我穿着大红的嫁衣,坐在凤辇中,听着外面喧天的锣鼓,心中百感交集。
拜堂时,我看着身边身着喜服的沈韫之,他也正看着我,眼中满是温柔与珍视。
当赞礼官喊出“夫妻对拜”时,我们同时弯腰,额头相触。
他弯腰的弧度,与当年在水榭躬身谢恩时别无二致,只是眼底多了我从未见过的灼热。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朱墙虽深,却困不住真心。
段斩楼的背叛,谢摇影的纠缠,都不过是过眼云烟。
真正值得珍惜的,是眼前这个愿为我遮风挡雨、陪我看遍天下的男子。
洞房花烛夜,他为我卸下凤冠,动作轻柔。
“殿下,”他低声唤道,眼中带着一丝狡黠,“如今你已是我的妻,可否不再叫我‘沈韫之’?”
我佯装不悦:“那你想让本宫叫你什么?沈状元?”
他忽然笑了,低头时发簪蹭过我额头:“叫夫君。”
番外沈韫之视角
婚后第二年,入夏后她总嫌热。
半夜总把锦被踢开,非要抱着冰枕才肯安睡。
我怕她着凉,常趁她睡熟时替她掖好薄毯,却总被她一把扣住手腕。
“沈韫之,”她睡眼惺忪地瞪我,指尖却不肯松开,“你是不是又想偷偷把本宫裹成粽子?”
月色透过雕花窗棂,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她睫毛低垂,宛如两把小扇子,在眼下映出淡淡的阴翳。
我笑着抽手,却意外摸到她枕下藏着的油纸包。
打开一看,竟是半块压得粉碎的绿豆糕。
“这是今早你说好吃的点心。”她忽然睁开眼,嗓音还带着初醒的慵懒。
“本宫……本宫怕你半夜饿着。”
我瞧着她泛红的耳尖,故意掰下一块糕点塞进她嘴里。
“公主记性倒好,昨夜还嫌‘夫君吃相难看,太贪嘴’呢。”
她含着糕点瞪我,手指却悄悄勾住了我的衣带。
窗外蝉鸣聒噪,纱帐无风自动,只听她含糊嘟囔:“你出去可别说是我养的状元郎……这说的都是什么浑话。”
说完便把锦被一拉,整个人缩成了个蚕蛹。
纱帐里忽然伸出一只手,精准揪住我的衣袖。
蚕蛹团子闷声道:“夫君……我想吃城南王记的冰镇荔枝膏。”
我笑着去捏她露在外头的发梢:“太医上个月才说殿下脾胃虚寒,忌食生冷。”
“忌什么忌!”锦被猛地掀开,她赤脚踩在波斯毯上转了个圈。
“你瞧,本宫现在能一口气游完太液池了!”
烛光透过落在她身上,中衣下摆还沾着压碎的绿豆糕屑。
“那便去吃,吃完了就去临安。”
我起身环抱住她,放回床上,“那边有新鲜莲蓬,比宫里冰鉴镇过的还清甜。”
她预备在床上打滚的动作突然顿住:“你舍得放下翰林院那些公文了?”
“臣更怕殿下半夜翻墙出宫。”
我摸出枕下藏着的路线图,墨迹还带着松烟香,“从运河乘船南下,正好赶上西湖赏荷。”
话未说完就被扑了满怀。
她发间薄荷香混着药香:“沈韫之,你是不是早就算准了本宫身子大好了要带我出游?”
窗外蝉鸣依旧,却盖不住她贴在我耳边的轻语:“我以后再也不嫌你‘吃相难看’了,夫君。”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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