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白天西装革履，清冷矜贵，连一个眼神都欠奉。

晚上却像换了个人，掐着我的腰，滚烫的吻落在我的耳廓。

「悦悦，再爱我一次。」

可第二天，他却用两根手指拎起我的衣服，扔在地上。

「谁让你进我房间的？滚。」

1.

我搞到了顾炎。

全京圈公认的，最难摘下的那朵高岭之花。

此刻，他那张颠倒众生的脸，就埋在我的颈窝里。

呼吸滚烫，带着浓重的酒气，和一丝让人心颤的侵略感。

「悦悦……」

他哑着嗓子喊我的名字，像迷路的小孩找到了唯一的方向。

我心尖一颤，伸手抱住他。

「我在。」

他力道大得吓人，像是要把我嵌进他的身体里。

酒店的窗帘没拉严，月光漏进来一小条，刚好落在他紧蹙的眉心。

他似乎很不安，即使在沉醉中，也带着一种破碎的脆弱。

和他平日里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模样，判若两人。

我认识顾炎十年了。

从我爸给他爸当司机开始，我就像个小跟屁虫一样，跟在他身后。

他永远是焦点，众星捧月，而我只是角落里不起眼的尘埃。

所有人都说，顾家太子爷，不染凡尘，不近女色，是个彻头彻尾的禁欲系。

可他们不知道，喝醉了的他，有多会撩拨。

他温热的指尖，划过我的脊背，激起一阵战栗。

「悦悦，你好香……」

我的脸瞬间爆红。

心脏跳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这还是那个白天在公司，用眼神就能把我冻死的顾总吗？

「顾炎，你清醒一点。」

我试图推开他，却被他反手抓住，十指相扣。

他睁开眼，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此刻水光潋滟，蒙着一层짙은欲望。

「我很清醒。」

他说。

「我只要你，舒悦。」

下一秒，天旋地转。

我被他压在柔软的大床上。

他俯身，温热的唇，精准地找到了我的。

不是试探，不是温柔。

是掠夺，是占有。

带着一股要把我吞噬殆尽的疯狂。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所有的防线，在他霸道的攻势下，瞬间土崩瓦解。

这一夜，很长，也很疯狂。

我像一叶扁舟，在他掀起的狂风巨浪里，浮浮沉沉。

直到最后，累得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昏睡过去前，我迷迷糊糊地想。

顾炎，原来是爱我的。

2.

第二天早上，我是在一阵冰冷的注视中醒来的。

我一睁眼，就对上了顾炎的眼睛。

那双昨晚还饱含深情的眸子，此刻，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流。

他已经穿戴整齐。

手工定制的黑色西装，一丝不苟，衬得他愈发挺拔矜贵。

他就那么居高临下地站床边，看着我。

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和鄙夷。

「谁让你睡在这里的？」

他的声音，比他的眼神还要冷。

我愣住了，脑子有点转不过来。

昨晚的一切，那些滚烫的吻，那些嘶哑的低语，难道都是我的幻觉？

我撑着酸痛的身体坐起来，被子滑落，露出我身上星星点点的吻痕。

那些痕迹，是他疯狂过的证明。

我拉了拉被子，试图遮掩。

「顾炎，你……」

「穿上你的衣服，滚出去。」

他没等我说完，就直接打断了我。

语气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

他甚至，还用两根手指，嫌恶地捏起了我散落在地上的裙子，扔到我面前。

那动作，像是在扔什么垃圾。

我的心，瞬间被刺得鲜血淋漓。

「顾炎，你什么意思？」

我咬着唇，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昨晚，明明是你……」

「昨晚？」

他冷笑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舒悦，你不会以为，我喝醉了跟你上一次床，就代表什么吧？」

他俯身，凑近我，那张英俊的脸上，满是嘲讽。

「别太看得起自己。」

「你和你那个当司机的爹一样，不过是我顾家的下人。」

「给你钱，已经是抬举你了。」

他说着，从钱包里抽出一沓厚厚的钞票，扔在我脸上。

红色的钞票，像巴掌一样，扇得我尊严尽失。

我浑身发抖，气得说不出话来。

原来，在他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一个可以随便用钱打发的，低贱的，下人的女儿。

我抓起床上的枕头，狠狠地朝他砸过去。

「顾炎，你混蛋！」

他轻易地偏头躲开，脸上依旧是那副冰冷的面具。

「给你三分钟，消失。」

说完，他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留恋。

房门被「砰」的一声关上，也隔绝了我所有的幻想。

眼泪，再也忍不住，汹涌而出。

我以为我们是两情相悦。

原来，只是一场我自作多情的笑话。

是我犯贱，是我活该。

3.

我用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逃离了那个让我窒息的房间。

我甚至不敢去前台退房，像是做贼心虚。

回到家，我爸正准备出门。

「悦悦，回来了？昨晚去同学家住了？」

我爸叫苏强，给顾家开了二十年的车，老实本分，任劳任怨。

他最大的心愿，就是我能有出息，别像他一样，一辈子看人脸色。

我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嗯，同学过生日。」

「脸怎么这么白？是不是没休息好？」

我爸关切地看着我。

「没有，就是有点累。」

我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爸，你这是要去接顾总？」

「是啊，今天公司有个重要的会。」

我爸拿起车钥匙。

「对了，先生说，让你毕业了也去顾氏上班，职位都给你安排好了，就在总裁办，离少爷近，也能有个照应。」

我爸的语气里，充满了感激和骄傲。

他以为，这是顾家对他的“恩赐”。

只有我知道，这可能是顾炎对我最大的羞辱。

让我待在他身边，时时刻刻提醒我，我的身份，有多卑微。

我的心猛地一沉。

「爸，我不想去。」

「胡说什么呢！」

我爸的脸立刻沉了下来。

「这么好的机会，别人求都求不来！你别任性！」

「我不是任性，我有自己的打算。」

「你能有什么打算？你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能找到什么比顾氏更好的工作？」

我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我。

「舒悦，你别不知好歹！顾家对我们家有恩，你要懂得感恩！」

我看着我爸，突然觉得很无力。

是啊，在他们眼里，顾家就是天，是地，是不能违逆的神。

而我，就该乖乖听话，接受他们的一切“安排”。

哪怕这安排，对我来说，是地狱。

「爸，我累了，我先回房了。」

我不想再争辩下去，转身回了房间。

关上门的瞬间，我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我把自己扔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

顾炎，你到底想怎么样？

折磨我，很有意思是吗？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新信息。

陌生的号码。

「来‘夜色’会所，a03包厢。」

没有落款，但我知道是他。

那个白天对我冷酷无情，晚上却又纠缠不休的恶魔。

我把手机扔到一边，不想理会。

可几分钟后，手机又响了。

这次，是一张照片。

是我昨晚在他身下，意乱情迷的照片。

虽然关键部位被遮挡了，但任何人都能看出，照片上的人是我。

紧接着，又一条信息进来。

「给你半小时。不来，后果自负。」

赤裸裸的威胁。

我气得浑身发抖。

无耻！卑鄙！下流！

我把所有能想到的骂人的词，都在心里对他用了一遍。

可最后，我还是屈服了。

我不能让我爸妈看到这张照片，更不能让顾家的任何人看到。

我换了身衣服，简单化了个妆，遮住了脸上的憔瘁。

然后，打车去了“夜色”。

4.

“夜色”是京圈最顶级的私人会所，销金窟。

顾炎这种天之骄子，是这里的常客。

我报了包厢号，侍应生恭敬地把我带到门口。

门是虚掩着的，里面传来嘈杂的音乐声和男女的调笑声。

我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

包厢里，烟雾缭绕，灯光昏暗。

一群穿着光鲜的富家子弟，搂着娇艳的女伴，正在玩闹。

顾炎就坐在最中间的沙发上。

他今天没穿西装，换了一身休闲的灰色卫衣。

少了几分商场上的凌厉，多了几分慵懒的少年感。

他手里夹着一根烟，猩红的火光在他指尖明明灭灭。

他身边，坐着一个穿着红色吊带裙的女人，正端着酒杯，往他嘴里喂酒。

那个女人，我认识。

是最近正当红的一个小明星，叫阮溪。

顾炎没有拒绝，微微低头，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

那画面，刺得我眼睛生疼。

我的出现，让包厢里的声音，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落在我身上。

有好奇，有探究，也有不屑。

「呦，这是谁啊？」

一个染着黄毛的富二代，吹了声口哨。

「炎哥，你新换的口味？挺清纯啊。」

顾炎缓缓抬起头，看向我。

他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

没有丝毫波澜。

「你哪位？」

他淡淡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我死死地攥着拳头，指甲陷进肉里，都感觉不到疼。

他让我来，却又装作不认识我。

他是想让我在他这群朋友面前，被公开处刑吗？

「顾少，她……好像是您家的那个……」

旁边有人认出了我，小声地提醒道。

毕竟，我这张脸，在顾家也算是刷了十年。

「哦，想起来了。」

顾炎恍然大悟似的，点了点头。

然后，他冲我招了招手，像是在召唤一只小狗。

「过来。」

我的脚，像灌了铅一样，挪不动。

羞耻感，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

「怎么，还要我请你？」

他的声音，沉了下去，带着一丝不耐。

包厢里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我知道，我不能反抗。

我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

「炎哥让你过来，你就磨磨唧唧的！」

旁边的阮溪，娇嗔地白了我一眼，眼神里充满了敌意和炫耀。

她一把将我拉到顾炎脚边。

「跪下。」

顾炎吐出一口烟圈，烟雾模糊了他英俊的脸。

「把我鞋舔干净。」

5.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包厢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着看我的笑话。

我看着顾炎，他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

只有纯粹的，冰冷的，玩弄。

他就是要用这种方式，碾碎我的尊严，告诉我，我到底有多卑贱。

我的眼眶发热，几乎要落下泪来。

可我不能哭。

哭了，就是认输。

就是让他得逞。

我缓缓地，蹲下身子。

就在我的膝盖即将碰到地面的那一刻，包厢的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了。

「哥！你又在这胡闹！」

一道清亮的女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僵局。

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是顾炎的妹妹，顾影。

她比我小两岁，从小就跟我玩得很好。

也是唯一一个，不把我当下人看的顾家人。

「你怎么来了？」

顾炎皱了皱眉，显然对她的出现，很不满。

「我再不来，你就要闹出人命了！」

顾影气冲冲地走到我身边，一把将我拉了起来，护在身后。

她瞪着顾炎，像一只护崽的母鸡。

「哥，你太过分了！悦悦姐哪里得罪你了，你要这么对她？」

「这是我跟她之间的事，你别管。」

顾炎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我偏要管！」

顾影毫不示弱。

「你是不是又喝酒了？医生怎么跟你说的？你不能再……」

「闭嘴！」

顾炎厉声喝断了她的话。

他猛地站起来，强大的气场，让整个包厢的温度，都降到了冰点。

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只有顾影，还梗着脖子，倔强地看着他。

我能感觉到，她护着我的身体，在微微发抖。

我知道，她是真的怕她这个哥哥。

我不能连累她。

我从她身后走出来，看着顾炎。

「对不起，顾总。」

我低下头，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我不该来打扰您的雅兴。」

「我现在就走。」

说完，我转身就想离开。

「我让你走了吗？」

顾炎冰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的脚步，顿住了。

「炎哥，算了吧，跟个下人计较什么。」

旁边的黄毛出来打圆场。

「就是啊，别为了个不相干的人，气坏了身子。」

阮溪也娇滴滴地劝着，一边说，一边用她丰满的胸部，去蹭顾炎的胳膊。

顾炎却一把推开了她。

他一步一步，走到我面前。

阴影，将我完全笼罩。

我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烟草味，混合着高级古龙水的味道。

曾几何时，这是我最迷恋的气息。

而现在，只会让我感到窒息。

「舒悦。」

他叫我的名字，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你以为，有顾影护着你，你就没事了？」

「你信不信，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生不如死。」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残忍。

我相信。

我当然相信。

他是高高在上的太子爷，而我，只是一只可以被他随意碾死的蚂蚁。

我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

6.

就在我以为自己要被顾炎的怒火吞噬时，他的手机，突然响了。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眼神瞬间变了。

那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混杂着紧张、恐惧和挣扎的复杂情绪。

他几乎是立刻就按下了接听键，转身走到了包厢的角落。

他的背影，紧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

「……嗯，我知道了。」

「……我马上回去。」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我还是听到了。

甚至，还带着一丝罕见的，恭敬。

能让顾炎如此忌惮的人，整个京城，屈指可数。

挂了电话，他走回来，看都没再看我一眼。

「散了。」

他扔下两个字，就径直朝门口走去。

那群富二代们，面面相觑，然后也纷纷起身告辞。

刚才还热闹非凡的包厢，瞬间变得空空荡荡。

只剩下我，和顾影。

「悦悦姐，你没事吧？」

顾影担忧地看着我，眼睛红红的。

「我没事。」

我摇了摇头，试图挤出一个让她安心的笑容。

但我知道，我笑得比哭还难看。

「我哥他……他就是个混蛋！」

顾影气得直跺脚。

「你别往心里去，他最近心情不好，所以才……」

「心情不好？」

我抓住她话里的重点。

「他怎么了？」

顾影欲言又止，脸上闪过一丝为难。

「没什么……就是公司里的一些事。」

她躲闪的眼神，告诉我，事情没那么简单。

「小影。」

我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叫她的名字。

「我们是朋友，对吗？」

「当然是！」

「那你就告诉我，顾炎他，到底怎么了？」

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顾炎这种忽冷忽热，判若两人的反常行为，一定有原因。

而这个原因，或许就是解开所有谜团的钥匙。

顾影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悦悦姐，我告诉你，你千万别说出去，尤其不能让我哥知道是我说的。」

「嗯。」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哥他……他有病。」

「病？」我心里咯噔一下。

「是心理上的病。」

顾影的声音，压得更低了。

「他有很严重的双相情感障碍，还有……解离性身份识别障碍。」

「什么？」

我彻底愣住了。

双相……解离性身份……

这些只在电视和书里看过的词，怎么会跟顾炎扯上关系？

「就是……你们说的，人格分裂。」

顾影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

「他身体里，住了两个人。」

「一个，是你们看到的，白天的他，冷静，理智，甚至有点冷酷。」

「另一个，只在晚上，或者他情绪极度不稳定的时候出现。」

「那个他，偏执，疯狂，充满了攻击性。」

「医生说，这是他小时候……受到刺激留下的后遗症。」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小时候……刺激……

我想起来了。

顾炎十岁那年，被绑架过。

那件事，在当时闹得很大。

顾家封锁了所有消息，只知道他被关了三天三夜，才被救出来。

回来后，他就变得沉默寡人，再也不像以前那样爱笑了。

原来，那场绑架，在他心里，留下了这么深的创伤。

甚至，让他分裂出了另一个人格。

「所以……」

我的声音，有些颤抖。

「昨晚，和我在一起的……是另一个人格的他？」

「是。」

顾影点了点头。

「那个人格，我们叫他‘阿炎’。」

「他不受控制，只凭本能和欲望行事。」

「他出现的次数不多，但每一次，都会惹出大麻烦。」

「我哥很讨厌他，甚至想杀了他。」

「所以，第二天醒来，他才会对你那么……那么过分。」

「因为他把对‘阿炎’的厌恶，全都转移到了你身上。」

「他觉得，是你，勾引出了那个他最痛恨的，黑暗的自己。」

我明白了。

全都明白了。

为什么他白天对我冷若冰霜，晚上却又热情如火。

为什么他前一秒还对我极尽羞辱，下一秒却又会因为一个电话，而匆匆离去。

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

7.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夜色”的。

顾影说的话，像一颗炸弹，在我脑子里反复爆炸。

人格分裂。

这个词，对我来说，太过遥远，也太过沉重。

我一直以为，顾炎只是单纯的讨厌我，厌恶我。

却没想到，真相是如此的残酷。

他不是不爱我。

他是病了。

而我，在他最痛苦，最挣扎的时候，非但没有帮到他，反而成了他发泄恨意的对象。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揪住，疼得无法呼吸。

回到家，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上网查了所有关于“双相”和“解离性身份障碍”的资料。

看得越多，我的心就越沉。

这是一种极其复杂的精神疾病，治愈率很低。

患者会长期活在痛苦和混乱之中。

白天和黑夜，理智和疯狂，他们不断地在两个极端拉扯，撕裂。

我无法想象，这十年来，顾炎是怎么熬过来的。

那个在人前光芒万丈，冷静自持的顾氏总裁。

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却要独自面对另一个失控的自己。

该有多绝望，多无助？

而我，这个自诩最了解他的人，却对此一无所知。

甚至还在心里，怨恨他，咒骂他。

舒悦，你真是个傻子。

彻头彻尾的，大傻子。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还是那个陌生的号码。

这一次，信息很简单，只有两个字。

「开门。」

我心里一惊，立刻跑到窗边，掀开窗帘一角。

楼下，那辆熟悉的黑色宾利，正静静地停在路灯下。

顾炎就靠在车门上，指尖夹着烟，猩红的火光在夜色中明明灭灭。

他还是白天的那个他。

一身清冷，满脸寒霜。

他怎么会来这里？

他不是应该，对我避之不及吗？

我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下去。

手机再次震动。

「我讨厌等人。」

他的耐心，似乎已经到了极限。

我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拿上钥匙，下了楼。

我家的老式居民楼，没有电梯。

我一步一步走下楼梯，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

走到他面前，我停下脚步，和他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顾总，有事吗？」

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而疏离。

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

夜色下，他的眼神，深邃得像一口古井，让我看不清里面的情绪。

我们就这样，沉默地对视着。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尴尬而又微妙的气氛。

过了很久，他才掐灭了手里的烟，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上车。」

他拉开车门，对我说道。

「去哪？」

「去了就知道。」

他的语气，依旧是那种不容置喙的命令式。

我不想上他的车，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纠缠。

可是，我拒绝不了。

因为，我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告诉我。

舒悦，去吧。

去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去看看，这个被病痛折磨的男人，还能做出什么，让你意想不到的事情。

8.

车子，一路疾驰，最后停在了一栋郊区的别墅前。

这里，我很熟悉。

是顾家的老宅。

也是顾炎长大的地方。

更是他十岁那年，被绑匪带走的地方。

他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下车。」

顾炎已经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

我跟着他，走进这栋熟悉的，却又处处透着清冷的别墅。

别墅里，没有开灯，一片漆黑。

只有月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在地板上，反射出冰冷的光。

「顾炎？」

我在黑暗中，有些不安地叫他的名字。

他没有回应。

突然，我的手腕，被一只滚烫的大手，紧紧抓住。

是顾炎。

他的手，很烫，烫得吓人。

就像那天晚上一样。

我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顾炎，你……」

「嘘。」

他把食指，放在我的唇上，阻止了我接下来的话。

他的呼吸，很重，也很热，喷洒在我的脸上，带着浓重的酒气。

他又喝酒了。

“只有在晚上，或者他情绪极度不稳定的时候出现。”

顾影的话，在我脑海中，瞬间闪过。

难道……

「阿炎？」

我试探性地，小声叫出了那个名字。

抓住我的那只手，猛地一僵。

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感觉到，他整个人的气息，都变了。

不再是刚才的冰冷和疏离。

而是一种，带着毁灭气息的，疯狂和偏执。

「你叫我什么？」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两片砂纸，在互相摩擦。

「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

他捏着我手腕的力道，越来越大，几乎要将我的骨头捏碎。

「是顾影告诉你的？对不对？」

「那个贱人！她又在背后多管闲事！」

他的情绪，瞬间失控。

我能感觉到他的愤怒，他的暴戾。

像一头即将挣脱牢笼的野兽。

「不，不是的！」

我急忙否认。

「是我自己……猜的。」

我知道，我不能把顾影牵扯进来。

否则，以他现在的状态，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

「猜的？」

他冷笑一声，显然不信。

「舒悦，你当我是傻子吗？」

他猛地将我推到墙上，高大的身影，将我完全笼罩。

「你是不是觉得，知道了我的秘密，就抓住了我的把柄？」

「你是不是也想像那些人一样，控制我，利用我，甚至……毁掉我？」

他的脸，离我很近。

我甚至能看清他眼中，那疯狂的红血丝。

那是属于“阿炎”的眼神。

充满了不安全感，和对整个世界的敌意。

「我没有！」

我看着他的眼睛，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声地反驳。

「顾炎，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利用你，更没有想过要毁掉你！」

「我只是……」

我只是心疼你。

这句话，我没有说出口。

因为我知道，对现在的他来说，任何的同情和怜悯，都是一种刺激。

「只是什么？」

他步步紧逼，不肯放过我。

「说啊！」

我被他逼得退无可退，后背紧紧地贴着冰冷的墙壁。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我该怎么办？

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他平静下来？

就在我快要崩溃的时候，我鬼使神差地，做出了一个连我自己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我踮起脚尖，主动吻上了他的唇。

9.

这个吻，很轻，很软。

带着我孤注一掷的勇气，和一丝连我自己都说不清的，安抚的意味。

顾炎的身体，瞬间僵住了。

他那双充满了暴戾和疯狂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错愕。

似乎没想到，我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我没有退缩。

我笨拙地，学着他曾经吻我的样子，轻轻地，描摹着他的唇形。

我能感觉到，他紧绷的身体，在一点点地，放松下来。

那股几乎要将我吞噬的，毁灭性的气息，也在慢慢地消散。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有了回应。

他不再是单纯地接受，而是反客为主，加深了这个吻。

和那晚在酒店的掠夺不同。

这一次，他的吻，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

像是在确认，我是不是真实存在的。

又像是在害怕，这只是他的一场幻梦，一碰就碎。

我能感觉到，他内心的挣扎和痛苦。

这个吻，持续了很久。

直到我们两个人都气喘吁吁，他才缓缓地放开我。

他用额头，抵着我的额头。

呼吸，依旧滚烫，却不再那么具有攻击性。

「舒悦……」

他哑着嗓子，一遍又一遍地，叫我的名字。

像是在确认什么。

「我在。」

我伸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颊。

他的皮肤，很烫，像是在发烧。

「阿炎，别怕。」

我说。

「我不会伤害你。」

「我只是想……陪着你。」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我紧紧地抱在怀里。

力道之大，仿佛要将我揉进他的骨血里。

我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微微发抖。

这个在人前无所不能的男人，此刻，却像个无助的孩子。

我的心，酸涩又柔软。

原来，这个被他称为“阿炎”的人格，并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恶魔。

他只是一个，被困在黑暗里，太久太久的孩子。

他偏执，他疯狂，他充满攻击性。

都只是因为，他太害怕了。

害怕被抛弃，害怕被伤害。

所以，他只能用一身的刺，来伪装自己，保护自己。

「舒悦。」

他在我耳边，低声呢喃。

「别离开我。」

「好不好？」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卑微的，祈求。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我用力地，回抱住他。

「好。」

我哽咽着，回答他。

「我不离开你。」

「我陪着你，阿炎。」

「不管以后发生什么，我都陪着你。」

这是我对他的承诺。

也是我对我自己的承诺。

从这一刻起，我决定了。

我要走进他的世界，去拥抱那个，被他藏起来的，黑暗的自己。

我要把他，从那片无尽的深渊里，拉出来。

10.

那一晚，我们就那样，在黑暗中，静静地相拥着。

没有言语，也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但我能感觉到，我们之间的距离，前所未有的近。

我甚至能听到，他那颗躁动不安的心，在我的安抚下，一点一点地，趋于平稳。

天快亮的时候，我能明显感觉到，他抱着我的手臂，开始变得僵硬。

他身上的那股偏执而炙热的气息，在慢慢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那股熟悉的，冰冷和疏离。

我知道，“阿炎”要走了。

白天的那个顾炎，要回来了。

果然，他缓缓地松开了我，后退了一步。

清晨的微光，透过窗户，照亮了他的脸。

他的眼神，恢复了以往的清明和冷漠。

只是，当他看清我身上的吻痕，和他自己凌乱的衣衫时，那张冰封的脸上，还是出现了一丝裂痕。

厌恶，懊恼，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滚。」

他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个字。

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刀子，狠狠地扎进我的心里。

我知道，他不是在对我发火。

他是在对自己，对那个他无法控制的“阿炎”，发火。

我没有像以前一样，伤心，或者愤怒。

我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顾炎，我们谈谈吧。」

「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

他转过身，背对着我，似乎多看我一眼，都觉得恶心。

「昨晚的事，我会给你补偿。」

「钱，或者别的东西，你开个价。」

又是这样。

又是想用钱，来划清我们之间的界限。

如果是以前的我，可能会被他这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刺得遍体鳞伤。

但是现在，我不会了。

因为我知道，他越是这样，就代表他心里，越是痛苦。

「我不要钱。」

我走到他面前，仰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

「顾炎，我要你。」

他的瞳孔，猛地一缩。

显然没想到，我会说出这么大胆的话。

「你疯了？」

他冷笑一声，眼神里的嘲讽，几乎要将我淹没。

「舒悦，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很清楚。」

我的语气，无比坚定。

「我知道你有病，我知道你身体里，还住着另一个人。」

「我也知道，你很痛苦，很挣扎。」

「但是，没关系。」

我深吸一口气，说出了那句，我在心里想了一整夜的话。

「顾炎，让我来治好你。」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震惊，随即，又被更深的，冰冷的嘲讽所取代。

「治好我？」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就凭你？」

「舒悦，你未免也太自不量力了。」

「你以为你是谁？救世主吗？」

「收起你那可笑的同情心，我不需要。」

他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试图将我击退。

但我没有退。

「这不是同情。」

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是爱情。」

11.

“爱情”两个字，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顾炎冰封的眼底，激起了层层涟漪。

他愣住了，那张永远波澜不惊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名为“不知所措”的表情。

「你……」

他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乘胜追击，大胆地，握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很冷。

和他身体里另一个“他”，截然相反。

他下意识地想抽回，却被我更紧地握住。

「顾炎，你听我说。」

我强迫他，看着我的眼睛。

「我喜欢你，很久了。」

「不是因为你是顾氏的太子爷，不是因为你有钱有势。」

「只是因为，你是顾炎。」

「是那个会在我被欺负时，默默帮我教训坏小子的人。」

「是那个会在我考试不及格，偷偷给我塞复习资料的人。」

「是那个嘴上说着嫌我烦，却又总是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在我身边的人。」

这些，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被他遗忘的，或者说，被他刻意尘封的记忆。

那个时候的他，还没有被绑架，还没有被病痛折磨。

他只是一个，有点别扭，有点毒舌，但内心，却很温柔的少年。

而我，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了他。

顾炎的眼神，剧烈地闪烁着。

那些被他深埋在记忆深处的碎片，似乎正在一点一点地，被我唤醒。

他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别说了……」

他想推开我，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不，我要说。」

我没有给他逃避的机会。

「顾炎，我知道你很痛苦，我知道你在害怕。」

「你害怕‘阿炎’，害怕那个失控的自己。」

「你把他当成怪物，当成敌人，你想尽一切办法，要消灭他。」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他也是你的一部分？」

「他是你所有被压抑的，痛苦的，不被允许的情绪的集合体。」

「你越是抗拒他，他就越是强大。」

「你越是想摆脱他，他就越是纠缠你。」

这些，都是我从那些心理学资料里，看到的话。

我不知道，对他说这些，有没有用。

我只知道，我必须让他明白。

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你懂什么！」

他突然冲我低吼，像一头被激怒的困兽。

「你根本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

「你根本不知道，每天活在这种撕裂感中，有多痛苦！」

「你站着说话不腰疼！」

我知道，我戳到他的痛处了。

「是，我不知道。」

我没有反驳他，而是放软了声音。

「我确实无法，对你的痛苦，感同身受。」

「但是，顾炎，我想帮你分担。」

「别再一个人扛着了，好不好？」

「让我陪着你，一起面对。」

「不管他是‘顾炎’，还是‘阿炎’，我都接受。」

「因为，你们都是你。」

我的声音，很轻，很柔，像羽毛一样，轻轻地，拂过他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他看着我，眼眶，一点一点地，红了。

这个无论在商场上，还是在人前，都强大到无懈可击的男人。

此刻，却在我的面前，露出了他最脆弱，最不堪一击的一面。

他没有再推开我。

只是任由我，握着他的手。

我们就这样，在清晨的微光中，沉默地对视着。

我知道，我冰封的城墙，已经被我凿开了一道裂缝。

阳光，终于有了一丝，照进去的可能。

12.

从那天起，我搬进了顾炎的别墅。

以“私人助理”的名义。

当然，这是对外宣称的。

实际上，我成了他的“私人医生”。

一个没有行医资格证，全凭一腔孤勇，试图治愈他的“冒牌医生”。

我爸妈那边，我只说是顾总器重我，给我升职加薪，还提供了员工宿舍。

我爸听了，自然是乐开了花，觉得我终于“懂事”了。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选择的，是一条多么艰难，多么未知的路。

住进别墅的第一天，顾炎就给了我一份协议。

「这是我的作息表，和一些禁忌。」

他把一份打印好的文件，递给我。

语气，依旧是公事公办的冰冷。

「晚上八点以后，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不要碰我的任何东西。」

「最重要的一点，永远不要试图，主动唤醒‘他’。」

他的每一条规定，都在试图，将我和“阿炎”，隔离开来。

他害怕。

害怕我会爱上那个，比他更热情，更直白，更懂得表达爱意的“阿炎”。

我看着他，心里又酸又涩。

这个傻瓜。

难道他不知道，无论哪一个他，我都爱吗？

「好，我知道了。」

我收起协议，没有多说什么。

我知道，改变他根深蒂固的想法，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我需要耐心，也需要时间。

白天的生活，平静而规律。

我每天的工作，就是跟在他身边，帮他处理一些文件，安排一些行程。

我们就像最普通的上司和下属。

他依旧对我冷着一张脸，说话永远不超过三个字。

「嗯。」

「好。」

「可以。」

但，有些东西，还是在悄悄地改变。

他会默许我，坐在他对面，和他一起吃饭。

他会在我加班到深夜时，默默地，给我留一盏灯。

他会在我因为一个策划案，绞尽脑汁时，看似不经意地，提点我几句。

这些细微的变化，就像冬日里的暖阳，一点一点地，融化着我心里的冰雪。

我知道，他在用他自己的方式，笨拙地，接受我的靠近。

而到了晚上，就是我和“阿炎”的时间。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需要靠酒精来麻痹自己。

似乎是因为我的存在，给了他一种奇异的安全感。

每到晚上八点，他就会准时地，出现在我的房间门口。

有时候，他会抱着我，什么都不做，只是静静地，听我的心跳。

有时候，他会像个孩子一样，缠着我，让我给他讲故事。

当然，更多的时候，他会用他最炙热，最疯狂的方式，来表达他的爱意。

他会一遍又一遍地，吻我，占有我。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确认，我是真实地，属于他的。

他会把脸埋在我的长发里，声音嘶哑地，对我说情话。

「悦悦，你好香。」

「悦悦，我好爱你。」

「悦悦，永远别离开我。」

每一次，我都会紧紧地抱着他，回应他。

「阿炎，我也爱你。」

「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我沉溺在他给予的，极致的爱与痛之中。

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

我游走在两个截然不同的“顾炎”之间。

白天，我和冰冷的“顾炎”，在理智的世界里，小心翼翼地，互相试探。

晚上，我和炙热的“阿炎”，在疯狂的世界里，毫无保留地，彼此沉沦。

我感觉自己，也快要分裂了。

但，我却甘之如饴。

因为，我能感觉到，那堵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厚厚的冰墙，正在我的努力下，一点一点地，变得稀薄。

13.

转机，发生在一个雨夜。

那天，顾炎在公司，遇到了一个大麻烦。

一个他非常信任的副总，卷走了公司一大笔钱，还带走了一份极其重要的商业机密，投靠了死对头。

顾氏的股价，一夜之间，暴跌了百分之三十。

整个公司，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那一天，我看到了顾炎最可怕的一面。

不是“阿炎”的疯狂暴戾。

而是属于“顾炎”的，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冰冷和狠厉。

他坐在会议室的主位上，面无表情地，听着各个部门主管的汇报。

整个会议室，气压低得可怕。

没有人敢大声喘气。

「废物！」

他将一份文件，狠狠地砸在桌子上。

「养你们这群人，有什么用！」

所有人都吓得，低下了头。

只有我，看着他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心里，一阵阵地抽痛。

我知道，他不是在责怪他们。

他是在责怪他自己。

责怪自己的识人不清，引狼入室。

会议结束，他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办公室里。

我端着一杯热咖啡，敲了敲门。

「进来。」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我推门进去，看到他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影，说不出的孤寂和落寞。

「喝杯咖啡吧。」

我把咖啡，放在他手边。

他没有动，只是看着窗外的瓢泼大雨。

「舒悦。」

他突然开口。

「你说，我是不是很失败？」

这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流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

我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

我走到他身边，从背后，轻轻地抱住了他。

「你不是。」

我说。

「你是我见过，最厉害，最坚强的人。」

「这点小事，打不倒你的。」

他转过身，看着我。

眼神里，是我从未见过的，迷茫和无助。

「可是，我好累。」

他说。

「我真的，好累。」

那一刻，我感觉，横亘在我们之间的，那最后一层隔阂，也消失了。

我踮起脚尖，吻上了他的唇。

这是我第一次，在白天，主动亲吻“顾炎”。

他的身体，僵了一下，但没有推开我。

他笨拙地，回应着我的吻。

生涩，而又小心翼翼。

这个吻，没有掺杂任何欲望。

只是一个，纯粹的，安慰的吻。

吻着吻着，我突然感觉，抱着我的那双手臂，收紧了。

他身上的气息，也开始发生变化。

那股熟悉的，偏执而炙热的感觉，渐渐取代了原有的冰冷和疏离。

我心里一惊。

“阿炎”？

他怎么会在白天，跑出来？

我猛地推开他，看着他的眼睛。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一半是“顾炎”的清冷和理智，另一半，却是“阿炎”的疯狂和偏执。

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在他的眼底，剧烈地，交战着。

他痛苦地，捂住了头。

「啊——！」

他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吼，身体，因为剧烈的疼痛，而蜷缩起来。

「顾炎！」

我吓坏了，急忙扶住他。

「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滚……」

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快滚……」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推开我。

他怕，他怕那个失控的自己，会伤害到我。

我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心如刀绞。

我不能走。

我走了，他怎么办？

我扑过去，再次，紧紧地抱住他。

「我不走！」

我哭着，大喊。

「顾炎，你看着我！」

「我是舒悦！我在这里！」

「别怕，我陪着你！」

我的声音，似乎起到了一点作用。

他身体的颤抖，渐渐平复了一些。

他抬起头，那双混乱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像是在寻找，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悦悦……」

他叫我的名字，声音里，充满了痛苦的挣扎。

「是我……」

「顾炎……」

然后，他又换了一种语气，一种偏执而疯狂的语气。

「不，我是阿炎……」

「悦悦，抱我……」

两个声音，在他的喉咙里，交替出现。

他的意识，正在被撕扯，被吞噬。

我看着他，突然明白了。

这是他们融合的，最关键，也是最痛苦的时刻。

我不能让他，一个人面对。

「好。」

我擦干眼泪，看着他的眼睛，无比坚定地说道。

「你们都是顾炎。」

「都是我爱的，顾炎。」

说完，我再次，吻上了他的唇。

这一次，我用尽了全身的，所有的力气。

我要用我的爱，告诉他。

无论你是谁，我都在这里。

我永远，不会放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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