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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喜烛照不亮平妻妾(冰冷沈月凝谢铮)已完结,双喜烛照不亮平妻妾已完结

作者: 匿名  时间: 2025-09-25 03:15:08 

侯府抄家那夜,我背着世子逃出火海。

五年患难,我典当嫁妆供他读书,寒冬里搓烂双手给他洗衣。

他复爵那日紧握我的手:“阿舒,我定娶你为妻。”

可洞房花烛夜,他掀开盖头说的却是:

“月凝是平妻,你多让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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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他纵容她打碎我母亲的遗玉镯。

默许她在我病中夺走救命的参汤。

直到我小产那夜,他陪她在赏雪。

我烧掉当年逃难穿的破袄,留给他半块焦黑的饼。

暴雨中他追出府门:“我错了!”

我轻笑:“世子爷,体面是您教的,别追了。”

——您高贵的体面,我伺候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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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烛高烧,烫得人眼睛发疼。龙凤呈祥的锦被铺满整个拔步床,鸳鸯戏水的帐子沉沉垂着,流苏是顶好的金线捻的,每一缕都晃着富贵逼人的光。空气里浮动着甜腻的合欢香,混杂着新漆木器、昂贵丝绸特有的味道,熏得人有些喘不过气。

我顶着沉重的赤金凤冠,端坐在一片刺目的红里,手指死死绞着嫁衣的袖口,粗糙的布料下,指节绷得发白,微微颤抖。这身正红的嫁衣,是五年来我第一次穿红。上一次沾上这样刺目的颜色,还是侯府抄家那夜,冲天大火映红了半边天,也染红了我背着他、深一脚浅一脚踩在冰冷泥泞里的鞋袜。那时背上压着昏迷的世子谢铮,背上还有他滚烫的血。

门轴“吱呀”一声轻响,带着酒气的脚步声踏碎了满室的寂静,也踏碎了我最后一点微薄的幻想。

盖头被秤杆猛地挑起,骤然涌入的光线刺得我下意识闭了闭眼。再睁开时,谢铮一身同样刺目的吉服站在眼前,身姿挺拔如昔,脸上带着浅淡的倦意,却不再是当年雪地里那个冻得瑟瑟发抖、满眼惊惶依赖着我的少年了。烛光跳跃在他俊朗的眉眼间,镀上一层陌生的、属于权力巅峰的疏离。

他目光在我脸上停留片刻,那眼神复杂难辨,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和……一丝为难?随即,他移开视线,声音低沉,听不出太多情绪,却像冰锥子一样凿进我耳膜:

“云舒,”他唤我名字,不再是患难时的“阿舒”,是主子对下人的全名,“月凝是平妻,身份尊贵,日后同在府中,你……多让着她些。”

空气凝固了。那“平妻”两个字,砸得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喉头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连呼吸都带着血腥味。眼前一片模糊的红,烛光摇曳着,扭曲着,映出他身后那扇紧闭的门,仿佛隔开了两个世界。我努力睁大眼,想看清他此刻的表情,想从他脸上找到哪怕一丝一毫当初在破庙里,他发着高烧攥紧我的手,一遍遍说“阿舒,我若翻身,定娶你为妻,只你一人”时的笃定。

没有。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被烛火熏染的、公事公办的平静。

时间像是粘稠的糖浆,裹着尖锐的碎玻璃,缓慢而沉重地流淌过去。半晌,我才听到自己喉咙里挤出一点干涩嘶哑的声音,轻飘飘的,像随时会断掉:“……是,世子爷。”

谢铮似乎松了口气,那点为难迅速隐去,又恢复了惯常的从容。他不再看我,径直走到桌边,拿起合卺酒,倒了两杯。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晃荡。

“喝了这杯酒,”他递过一杯给我,语气平淡得近乎冷酷,“早些安歇。明日还要去见母亲,莫要失了礼数。”

冰冷的瓷杯触到指尖,寒意直透骨髓。我木然地接过,手臂僵硬得几乎抬不起来。他举杯,一饮而尽。我看着他滚动的喉结,看着那象征着百年好合的液体滑入他口中,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

手腕一抖,大半杯酒泼洒在鲜红的嫁衣上,迅速洇开一片深色的、狼狈的湿痕。像极了当年侯府抄家,他胸前洇开的血。

谢铮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带着明显的不悦:“怎么如此不小心?”他放下酒杯,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责备,“这身衣裳……”

“奴婢手笨。”我猛地低下头,死死盯着衣襟上那片丑陋的酒渍,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尽全身力气才压住喉咙里的哽咽,“请世子爷责罚。”

他没有再说话。空气里只剩下合欢香令人作呕的甜腻,和那片酒渍无声蔓延的冰冷。

新妇敬茶的晨光,带着初春的料峭寒意,透过雕花窗棂,吝啬地洒在侯府正厅冰冷的金砖地上。我垂着眼,双手稳稳托着滚烫的茶盏,指骨因为用力而泛白,一步步走向端坐高堂、珠翠环绕的老夫人——谢铮的母亲,如今的侯府太夫人。

厅堂宽敞得能听到回声,空气凝滞得如同冻住的湖面。两侧侍立的仆妇丫鬟,个个屏息垂首,眼角的余光却像淬了毒的针,密密地扎在我身上。她们的目光里有好奇,有审视,更多的是毫不掩饰的轻蔑。一个丫鬟出身的“少夫人”,在她们眼里,恐怕连这厅堂角落里的一个痰盂都不如。

沈月凝就坐在老夫人下首。她今日穿了一身簇新的海棠红缕金百蝶穿花云锦袄,衬得肌肤胜雪,云鬓间一支赤金点翠凤钗流光溢彩。她微微侧着头,正低声和老夫人说着什么,声音娇柔婉转,如黄莺出谷。老夫人布满皱纹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一点笑意,轻轻拍了拍沈月凝的手背。那画面,母慈子“孝”,其乐融融。

我走到近前,屈膝跪下,将茶盏高举过眉:“儿媳云舒,给母亲请安,母亲请用茶。”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大厅里。

老夫人脸上的笑意瞬间敛去,如同春水遇上了寒冰。她慢条斯理地端起旁边丫鬟递上的茶,慢悠悠地呷了一口,眼皮都没抬一下。那杯我高举着的茶,被彻底晾在了半空。滚烫的杯壁灼烤着指尖,那热力却丝毫透不进冰冷的心里。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我的手臂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膝盖跪在坚硬冰冷的金砖上,寒气丝丝缕缕地往上钻。

“呵,”一声极轻的嗤笑从沈月凝的方向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她用手帕掩了掩嘴角,目光轻飘飘地扫过我僵硬的手臂和低垂的头,像在看一件碍眼的摆设。

老夫人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目光这才落在我身上,锐利得像刀子,带着深重的鄙夷和不耐烦:“起来吧。杵在那里,没得碍眼。”她挥了挥手,如同驱赶一只苍蝇,“东西放下,自己找地方待着去。没规矩的东西,别污了这地界。”

那杯被晾了许久的茶,终于被一个面无表情的嬷嬷接了过去,随手搁在了一旁的高几上,如同处理一件垃圾。

我扶着冰冷的地面,慢慢站起身,膝盖又僵又痛,一股酸涩的寒气直冲眼底。我死死咬着下唇内侧的软肉,直到尝到一丝腥甜,才将那几乎夺眶而出的液体逼了回去。转身的瞬间,眼角的余光瞥见谢铮。他不知何时已站在厅堂另一侧,正微微皱着眉看着这边,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接触到老夫人威严的目光,最终只是别开了脸,端起手边的茶盏,若无其事地啜饮起来。

那侧脸,冷漠而遥远。仿佛昨夜那句“多让着她些”的叮嘱,只是我的一场荒唐梦魇。

日子如同侯府后园那潭深不见底的死水,表面被一层精心维持的、名为“体面”的浮萍覆盖着,底下却早已腐烂发臭,暗流汹涌。

沈月凝的“无心之失”开始层出不穷。

春日里,谢铮不知从哪里寻来几尾稀罕的锦鲤,养在园中荷池。我偶尔会去那里坐坐,看着鱼儿游弋,仿佛还能嗅到当年逃难路上,他在破庙里发着烧,迷迷糊糊念叨着“阿舒,等回家了,我让人在院子里给你挖个大池子,养满你喜欢的鱼”时,那微弱却滚烫的气息。

一日午后,我又独自坐在池边。沈月凝带着一群丫鬟仆妇,花枝招展地走了过来。她似乎心情极好,笑声清脆,指着我脚边刚冒出的几株嫩绿小草:“哎呀,这草儿生得真趣致。”说着,便提着裙摆,作势要过来细看。

变故只在一瞬间。

她脚下一滑,像是被什么绊了一下,整个人惊呼着朝我这边倒来。我下意识地伸手想扶,却见她手臂猛地一扬,带着一股狠劲,不偏不倚,正撞在我腰间!

“噗通!”

水花四溅。

冰冷的池水瞬间将我吞没。厚重的春衫吸饱了水,像沉重的铅块一样拖着我往下坠。我呛了好几口水,手脚并用地挣扎,混乱中,只听见岸上传来沈月凝惊惶失措、带着哭腔的声音:“快!快来人啊!姐姐她……她不小心掉下去了!都怪我,我没站稳……”

岸上人影晃动,呼喊声、脚步声乱成一团。

当我被七手八脚、狼狈不堪地拖上岸时,浑身湿透,冷得牙齿都在打颤,发髻散乱,粘在脸上,像水鬼一样。我趴在地上,剧烈地咳嗽着,吐出一口又一口浑浊的池水。

“云舒!”谢铮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他拨开人群冲了过来,蹲下身想扶我。

“铮哥哥!”沈月凝哭得梨花带雨,抢先一步扑进他怀里,瑟瑟发抖,声音里充满了后怕和自责,“都怪我……姐姐定是生我的气了,我……我只是想看看那草儿……呜呜……是我没用,站不稳,还连累了姐姐……”

谢铮伸向我的手,在半空中顿住了。他低头看着怀里哭得几乎晕厥的沈月凝,又看了看地上浑身湿透、狼狈咳嗽的我,眉头紧紧锁着,眼神复杂地在我和沈月凝之间来回扫视。最终,那伸出的手,轻轻落在了沈月凝的背上,一下下安抚地拍着。

“好了,月凝,别哭了,不怪你。”他的声音放得很柔,带着刻意的安抚,“是她自己……不小心。”

那“不小心”三个字,像淬了冰的针,狠狠扎进我早已千疮百孔的心。我猛地抬起头,湿漉漉的头发粘在脸上,冰冷的水珠顺着额角滑落,分不清是池水还是别的什么。我死死盯着谢铮,想从他脸上找到一丝一毫的怀疑,哪怕一丝犹豫也好。

没有。他的目光,最终定在沈月凝苍白可怜的小脸上,那里只有心疼和怜惜。对我,只有一丝被麻烦打扰的不耐烦,和一种“你为何如此不争气”的淡淡责备。

岸上仆妇们窃窃私语的目光,像无数细密的针,扎在我裸露在冰冷空气中的皮肤上。沈月凝伏在谢铮怀里,肩膀微微抽动,嘴角却在他看不见的角度,勾起一个极快、极冷的弧度。

那弧度,比这初春的池水更寒彻骨。

夏日的闷热如同厚重的棉被,沉沉压在侯府上空,连蝉鸣都带着股有气无力的嘶哑。我病了。

起初只是着了风寒,咳嗽了几声。可侯府这地方,连病气都格外欺软怕硬。汤药一碗碗灌下去,却如同泥牛入海,不见半点起色,反倒一日沉过一日。胸口像是压着块烧红的烙铁,每一次呼吸都扯得肺腑生疼,灼热的气息喷在脸上,烫得自己都心惊。昏沉中,我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大雪封山的破庙,谢铮浑身滚烫地蜷缩在枯草堆里,我撕下自己里衣还算干净的布条,一遍遍用冰冷的雪水浸湿了敷在他额头,听着他烧得糊涂时一遍遍喊我的名字……

“少夫人,该用药了。”丫鬟的声音在帐外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敷衍。

我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皮,喉咙干得像要裂开,火烧火燎的痛。一碗浓黑的药汁被端到床边,苦涩的气味冲得我一阵反胃。我撑着坐起,正要伸手去接。

“铮哥哥,你瞧这参!”一个娇俏的声音带着惊喜,突兀地插了进来,像一把生锈的剪刀,猛地剪断了室内的沉闷。

沈月凝挑帘而入,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锦盒。她今日穿了一身轻薄的烟霞色纱裙,鬓边簪着一朵新鲜的玉簪花,整个人像一团流动的凉雾,瞬间驱散了病榻前的滞重气息。她看也没看床上的我,径直走到桌边,献宝似的打开锦盒。

“这是父亲特意让人从辽东快马加鞭送来的老山参!说是足有百年份呢!最是补元气,养心神的!”她拈起盒中那株根须饱满、形态如人的参,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得意和炫耀,“母亲说了,让库房收好,给铮哥哥你每日切几片炖汤用,定能强身健体。”

她口中的“母亲”,自然是太夫人。

谢铮正坐在桌旁看书,闻言抬起头,目光落在沈月凝手中的山参上,又淡淡扫了一眼我这边,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很快便舒展开,对着沈月凝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岳父大人有心了。月凝,替我谢过岳父。”

“谢什么呀,”沈月凝娇嗔道,眼波流转,顺势依偎过去,“父亲还说,要铮哥哥你好好保重身子,这侯府,还有我们沈家,可都指望着你呢!”她说着,目光状似无意地掠过床头那碗黑黢黢的药汁,小巧的鼻子几不可闻地皱了一下,仿佛嫌弃那廉价苦涩的味道污了这满室的富贵清雅。

谢铮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向了我这边。他的视线在我苍白憔悴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

“铮哥哥,”沈月凝却抢先一步,软软地拉住他的衣袖,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我看姐姐这病气沉沉的,这普通汤药怕是效力不够。不如……把这老山参切些须子,给姐姐也炖一碗?虽然……这是父亲专门给铮哥哥你的,但姐姐身子要紧,想必父亲也不会怪罪的。”她说着,眼神里却分明写着“她不配”。

谢铮的目光,在我病容枯槁的脸上和那株价值不菲的老山参之间,来回逡巡。他的手指在书页上轻轻敲击着,似乎在权衡。

“不必了。”我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像破旧的风箱,每一个字都带着灼痛,“世子爷……身子贵重,莫要……分薄了药力。”

谢铮敲击的手指顿住了。他看向我,眼神里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被刺了一下,又像是松了口气。最终,他移开目光,重新落回沈月凝脸上,语气恢复了惯常的温和,甚至带着一丝赞许:“月凝有心了。不过,云舒说得对,这参是岳父特意为我寻的,药力精贵,还是留着吧。她的病……自有大夫料理,库房里的寻常参片,也尽够用了。”

“寻常参片”四个字,轻飘飘地落下,像一把钝刀子,慢条斯理地割开了最后一点自欺欺人的温存。

沈月凝嘴角弯起一个极其浅淡、却又极其刺眼的弧度,仿佛早知如此。她将锦盒小心盖好,递给旁边的丫鬟:“听见世子爷的话了?好生收起来。”

丫鬟端着那碗早已凉透的、散发着浓重苦涩气味的药汁,重新递到我面前:“少夫人,请用药。”

我看着碗中漆黑的倒影,那里面映着一张枯槁如鬼的脸。我慢慢伸出手,指尖冰凉,触到同样冰凉的碗壁。没有犹豫,我端起碗,仰起头,将那苦得钻心蚀骨的药汁,一滴不剩地灌了下去。

苦。真苦啊。苦得五脏六腑都蜷缩起来。

可再苦,又怎及得上心头那一片早已冻透、被彻底碾碎的荒芜?

那株老山参的阴影尚未散去,新的寒意便已悄然凝结。

秋日的肃杀之气渐渐浓了,园子里的花木开始凋零,露出嶙峋的枝干。我的心,也如同这园景,一日日地荒芜下去,只剩下被风霜反复鞭笞后的麻木。

直到那日午后,一个消息像投入死水的巨石,骤然砸碎了我所有的平静与伪装。

“少夫人!少夫人!”贴身丫鬟小桃跌跌撞撞地冲进我的屋子,脸上血色尽失,嘴唇哆嗦着,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大夫……大夫方才诊脉说……说您……您有喜了!”

“哐当!”

我手中正擦拭着的一只旧瓷杯脱手摔在地上,碎裂的声音清脆刺耳。我猛地站起身,眼前一阵发黑,几乎站立不稳,下意识地扶住了旁边的桌案。指尖死死抠进坚硬的木头里,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有喜了?

这个消息太过突兀,像一道不合时宜的惊雷,劈开了我死水般的心湖,却只搅起一片浑浊的泥沙和冰冷的恐慌。这孩子……来得太不是时候了!在这座吃人的侯府里,在我和谢铮之间早已冰封万里、在他身边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沈月凝时……

一股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比深秋的风更刺骨。

最初的震惊和一丝微不可察的、属于母性的本能悸动过后,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我淹没。沈月凝那张看似娇柔、眼底却藏着毒针的脸,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太夫人那鄙夷刻薄的目光,府中下人无处不在的轻视……这个孩子,他(她)能平安降生吗?就算生下来,在这府中,又会是何等处境?

我不敢想,一想便是彻骨的寒。

“小桃,”我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此事……先不要声张。对谁都不要说,明白吗?”我紧紧抓住她的手臂,力气大得让她痛呼出声。

“可……可是少夫人,这是大喜事啊!世子爷他……”小桃眼中含泪,又是惊又是怕又是替我委屈。

“听我的!”我厉声打断她,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决绝和恐惧,“一个字都不许漏出去!尤其……尤其是听雪阁那边!”听雪阁,是沈月凝的居所。

小桃被我眼中的厉色吓住,含着泪,用力点了点头。

秘密如同一个沉重的包袱,压在我的心头,沉甸甸地,让我寝食难安。我变得更加沉默寡言,行动也越发小心翼翼,如同惊弓之鸟。每一次去给太夫人请安,每一次在园中偶遇沈月凝,我都下意识地护住小腹,生怕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暴露了这致命的软肋。

然而,这深宅大院,从来就没有真正的秘密。

冬日的初雪来得毫无征兆。昨夜还只是阴沉的天空,一夜北风紧,清晨推窗望去,天地间已是一片茫茫的素白。雪花还在无声地飘洒,积了厚厚一层,覆盖了朱墙碧瓦,也掩盖了所有的污浊与算计。

小腹处隐隐传来熟悉的、下坠般的酸痛感。那感觉起初很轻微,像一根细线轻轻拉扯着,带着一丝凉意。我心中猛地一沉,不好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来,越收越紧。

“小桃!”我扶着门框,声音因恐惧而变了调,“快……快去请大夫!悄悄的!”

小桃脸色煞白,转身就要往外跑。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和脚步声,还夹杂着沈月凝那标志性的、带着几分娇憨的欢快笑声。

“铮哥哥,快看呀!今年的初雪真大!梅林那边定是美极了!我们快去赏梅好不好?我听说‘踏雪寻梅’最是风雅呢!”她的声音穿透风雪,清晰地传了进来。

我心头剧震,扶着门框的手猛地收紧,指甲几乎要嵌进木头里。小腹的坠痛感骤然加剧,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用力往下撕扯!一股温热的液体,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瞬间浸透了厚重的冬裙下摆。

“啊——!”剧痛让我眼前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沿着门框软软滑倒下去。

“少夫人!”小桃惊骇欲绝,扑过来想扶住我。

“小桃……”我死死抓住她的手臂,剧痛让我的声音支离破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血沫,“拦住……拦住世子……求他……求他……”

巨大的恐惧和绝望攫住了我,比身体的疼痛更甚百倍!我知道,来不及了!孩子……我的孩子……

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风雪裹挟着刺骨的寒意灌了进来。

谢铮披着一件玄色大氅,身姿挺拔。沈月凝穿着一身簇新的银狐裘,依偎在他身侧,脸颊被风雪冻得微红,更显娇艳。她正仰着脸,巧笑倩兮地指着院中一株覆雪的腊梅:“铮哥哥,你看这……”

她的话戛然而止。

两人的目光,同时落在了倒在门边、蜷缩在血泊中的我身上。

谢铮脸上的闲适笑意瞬间凝固,如同被风雪冻住。他瞳孔猛地收缩,震惊地看着我身下那片在雪地上迅速蔓延开的、刺目惊心的猩红,又难以置信地看向我因剧痛而扭曲惨白的脸。

“云舒?!”他失声喊道,下意识地向前迈了一步。

“铮哥哥!”沈月凝却一把死死抱住了他的胳膊,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恐和慌乱,身体微微颤抖着,“血……好多血!姐姐她……她怎么了?好可怕……铮哥哥,我怕……”她将脸埋进谢铮的臂弯,仿佛被眼前的情景吓坏了。

谢铮被她这一抱,硬生生拖住了脚步。他低头看了看怀中瑟瑟发抖、泫然欲泣的沈月凝,又抬头看向我这边,眼神剧烈地挣扎着,震惊、无措、一丝慌乱……还有一丝被麻烦缠身的烦躁。

“铮……铮……”剧痛撕扯着我的神经,视线开始模糊,我只能徒劳地伸出手,朝着他的方向,喉咙里发出破碎的、不成调的音节,像濒死的幼兽最后的哀鸣。

谢铮的身体僵硬着。沈月凝抱着他胳膊的手收得更紧,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仿佛在无声地宣告所有权。他最终没有挣脱。他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最后几秒,那里面翻涌着太多我看不清也无力分辨的情绪,最终,他猛地别开了脸,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声音低沉而紧绷地对着旁边吓傻了的仆妇吼道: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请大夫!把她……抬进去!”

他始终没有上前一步。

风雪呼啸着从洞开的院门灌入,冰冷地舔舐着我身下温热的血液。我被几个粗使仆妇七手八脚地抬了起来。视线模糊的最后一刻,我看到沈月凝从谢铮的臂弯里微微侧过头,投向我的那一眼。没有惊恐,没有慌乱,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的得意,和一丝残忍的嘲弄。

而我那名义上的夫君,他正低着头,轻声安抚着怀中“受惊”的佳人,仿佛地上那滩刺目的猩红,那里面曾孕育的、属于他的一点骨血,从未存在过。

风雪声,沈月凝低低的啜泣声,仆妇杂乱的脚步声……所有的声音都远去了,只剩下小桃撕心裂肺的哭喊,和心脏被彻底碾碎时发出的、无声的悲鸣。

意识沉入一片混沌的黑暗,冰冷彻骨。

小产后的身体像被掏空又塞满了冰碴,每一寸骨头缝里都透着寒气。我躺在冰冷的床榻上,厚重的锦被压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窗外,雪不知何时停了,惨白的月光透过窗纸,在地上投下斑驳扭曲的影子,如同鬼魅。

门轴发出细微的声响。谢铮走了进来。

他身上还带着室外的寒气,脚步放得很轻。他走到床边,沉默地站了一会儿。阴影笼罩下来,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闻到一股淡淡的、属于沈月凝惯用的冷梅香,缠绕在他衣袍间。

“云舒……”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你……好些了么?”

我没有回答,也没有看他。目光空洞地盯着帐顶繁复的缠枝莲纹路,仿佛那里面藏着另一个世界。

他似乎有些局促,又沉默了片刻。然后,他伸出手,似乎想替我掖一下被角。

就在他指尖即将触碰到被子的刹那,我猛地侧过头,避开了。动作不大,却带着一种近乎决绝的排斥。

他的手僵在半空,半晌,才缓缓收回。

“孩子的事……”他再次开口,语气艰涩,“是意外。你……还年轻,养好身子要紧。”他顿了顿,像是在斟酌词句,又像是在说服自己,“月凝她……也被吓坏了。她年纪小,不懂事……”

“呵……”一声极轻、极冷的嗤笑,从我干裂的唇间溢出。我依旧没有看他,只是那笑声,在死寂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刺耳。

谢铮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站在阴影里,我能感觉到他投注在我身上的目光,复杂得难以言喻,有被冒犯的愠怒,有不解,或许……还有一丝被那笑声刺痛的狼狈?

他没再说什么。空气沉重得如同凝固的铅块,压得人喘不过气。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转身,脚步声沉重地离开了。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他,也隔绝了外面那个冰冷的世界。

房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和那无孔不入的、死一般的寂静。

小桃红肿着眼睛端来汤药,我木然地喝下。苦涩的药汁滑过喉咙,却激不起半点涟漪。心,已经彻底死了。连同那个未来得及看一眼这世间、就被无情剥夺了生存权利的孩子一起,死了。

日子变得像一潭泛不起任何波澜的死水。我如同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安静地待在我那偏僻冷寂的小院里,按时喝药,吃饭,睡觉。不再去请安,不再踏出院门一步。侯府的一切喧嚣、富贵、倾轧,都与我无关了。谢铮偶尔会来,带着一种刻意的、补偿式的温和,送来一些补品或衣料。他总是沉默地坐一会儿,试图说些什么,但我空洞的眼神和彻底的沉默,最终都让他如坐针毡,悻悻离去。

沈月凝倒是安分了。或许,在她看来,一个失去了孩子、心如死灰、形同废人的我,已不值得她再费心思。她的胜利,早已板上钉钉。

冬去春来,窗外的枯枝抽出了点点新绿,带来一丝微弱的生机。我的心却依旧停留在那个大雪纷飞、血流遍地的寒冬。

这一日,小桃在整理我那个破旧的樟木箱子。那是当年逃难时,我唯一带出来的东西。箱子打开,一股陈旧布料和淡淡霉味混合的气息弥漫开来。

“少夫人,这些旧衣裳……”小桃迟疑着,捧起一件洗得发白、袖口肘部都打着厚厚补丁的靛蓝色粗布棉袄。那袄子很旧,很沉,针脚粗糙却异常密实。

我的目光落在那件旧袄上,瞳孔骤然收缩,仿佛被什么滚烫的东西灼了一下。

记忆如同开闸的洪水,猛地冲垮了心堤。

大雪封山,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破庙四处漏风,火堆微弱得随时会熄灭。谢铮裹着单薄的破衣,蜷缩在枯草堆里,冻得脸色青紫,牙齿咯咯作响,高烧让他神志不清地呓语着“冷……好冷……”

我脱下自己身上唯一还算厚实的这件旧棉袄,不顾他的挣扎和推拒,硬是给他裹上。他烧得迷迷糊糊,还在嘟囔:“阿舒……你穿……你会冻死的……”

“奴婢身子骨硬实,冻不死!”我那时语气凶巴巴的,却把自己的里衣又撕下一条,浸了冰冷的雪水,敷在他滚烫的额头,“世子爷您要是冻出个好歹,侯府可就真没人了!您得活着!体体面面地活着!”

为了让他“体面”,我穿着单薄的夹衣,在寒风里搓洗他换下来的脏衣服,双手冻得像红萝卜,裂开一道道血口子。为了让他“体面”,我省下自己本就少得可怜的口粮,去换一小块干净的细布给他做汗巾子。为了让他“体面”,在每一个他因为落差而暴躁易怒、觉得一切都不如从前“体面”的时刻,我默默承受着他的迁怒,笨拙地安慰……

“体面……”

这两个字,像两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心上,发出滋滋的声响,腾起一阵带着焦糊味的白烟。

“少夫人?”小桃担忧地看着我骤然失神、脸色惨白的样子。

我猛地回过神,眼神却彻底变了。不再是死寂的灰败,而是一种近乎燃烧的、冰冷的决绝。

“小桃,”我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锋利,“去,把那件袄子拿出来。还有……把火盆点上。”

“火盆?”小桃愕然,“这都开春了……”

“点上!”我的语气不容置疑。

小桃不敢再问,连忙照办。炭火在铜盆里噼啪燃起,跳跃着橙红色的火焰,散发出灼人的热浪。

我一步一步走到火盆边,从小桃手里接过那件沉甸甸的旧棉袄。粗糙的布料摩擦着指尖,上面仿佛还残留着当年风雪的气息和他滚烫的体温。我最后看了一眼,眼神里没有留恋,只有一片焚尽一切的灰烬。

手一扬。

那件承载了所有患难与共、所有卑微付出、所有关于“体面”可笑执念的旧袄,如同断翅的鸟,猛地扑进了熊熊燃烧的炭火之中!

“呼啦——!”

火焰瞬间暴涨,贪婪地舔舐着布料,发出刺鼻的焦糊味。靛蓝色迅速被浓烟和橘红的火舌吞噬,扭曲变形,化为飞灰。

火光映照着我苍白的脸,跳跃着,明灭不定。那光,灼热,却暖不了我眼底冻结千年的寒冰。

小桃惊恐地捂住了嘴。

我没有再看那火盆。转身,走到桌边,拿起一块早上剩下的、早已冷硬的炊饼。掰开,露出粗糙的、干硬的饼芯。我拿起其中半块,看也没看,手臂一扬,精准地、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力道,将那半块冷硬的饼,掷入了旁边另一个尚未熄灭、但火势已弱的炭盆里。

“嗤……”微弱的青烟冒起,那半块饼落在滚烫的灰烬上,迅速被熏黑、烤焦,散发出一种食物烧糊的怪异气味。

做完这一切,我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又仿佛彻底掏空了自己。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也随着那投入火中的袄子和饼而流逝。我晃了晃,扶住桌案才勉强站稳。

“小桃,”我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后的平静,“收拾东西。我们走。”

“走?”小桃彻底懵了,泪眼婆娑,“少夫人,我们去哪啊?”

“离开这里。”我抬起头,目光穿透紧闭的窗棂,望向外面那片被高墙分割的天空,眼神空茫,却又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解脱的坚定,“离开这座……吃人的侯府。”

夜色浓稠如墨,沉甸甸地压在侯府上空。没有月亮,只有几颗疏星,吝啬地洒下几点微弱的光,勉强勾勒出院墙和屋脊的轮廓。寒风呜咽着穿过空寂的庭院,卷起地上的落叶和尘土,发出令人心悸的沙沙声。

我和小桃的身影,如同两道单薄的影子,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这片浓重的黑暗里。身上只背着两个小小的、瘪瘪的包袱,里面是我仅有的几件旧衣和一点散碎银钱。侯府的一切,那些华服、那些珠翠、那些象征着“少夫人”身份的物件,我一样都没带。

不需要了。那些东西,连同这府邸、连同那个人,都与我再无瓜葛。

脚下的青石板路冰冷坚硬,每一步都踏在记忆的碎片上。五年患难,五年屈辱……这条路,终于走到了尽头。身后,那座曾经代表着富贵荣华、如今却只余下冰冷枷锁的深宅大院,在夜色中沉默地矗立着,像一头蛰伏的巨兽。

刚走出侯府那两扇沉重朱漆大门投下的巨大阴影范围,踏上外面空寂无人的长街,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慌乱的脚步声,伴随着一声嘶哑的、几乎破了音的呼喊,撕破了夜的死寂:

“云舒——!!”

是谢铮。

我脚步没有一丝停顿,甚至没有回头。寒风卷起我单薄的衣袂,冰冷刺骨。

“云舒!你停下!”脚步声越来越近,带着踉跄和喘息,他显然是匆忙追出来的,连外袍都没来得及披上。他冲到我们前面,张开双臂,拦住了去路。

惨淡的星光下,他脸色煞白,头发凌乱,素日里一丝不苟的世子仪态荡然无存。他胸膛剧烈起伏着,眼神死死地锁在我脸上,里面翻涌着惊惶、不解、愤怒,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巨大的恐慌。

“你要去哪?!”他的声音因急切而拔高,带着质问,“深更半夜,你想干什么?跟我回去!”他伸出手,带着一种惯有的、不容置疑的强势,想要抓住我的手腕。

我微微一侧身,避开了他伸来的手。动作干脆利落,没有半分犹豫。抬起头,平静地迎上他震惊而慌乱的目光。我的眼神里,没有恨,没有怨,只有一片死水般的沉寂,和一种置身事外的疏离。

“世子爷,”我的声音在寒夜里异常清晰,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请让路。”

“你叫我什么?”谢铮仿佛被这声“世子爷”狠狠刺了一下,脸色更加难看,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云舒!你还在怪我?孩子的事……是意外!是意外你懂不懂!我知道你心里苦,可你也不能……”

“世子爷,”我再次打断他,语气依旧平淡无波,却像淬了冰的刀子,精准地切断了他所有的话语,“体面,是您教的。”

谢铮猛地僵住了,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他张着嘴,后面的话全堵在了喉咙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那双曾经意气风发、后来变得冷漠疏离的眼睛里,此刻清晰地倒映着我的身影,也清晰地映出了他骤然惨白的脸和眼中翻腾的惊涛骇浪。

“阿舒……”他喉咙里发出一声破碎的、近乎呜咽的低唤,带着一种迟来的、巨大的恐慌和绝望。他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了我眼底那片彻底的荒芜,看清了那里面再也找不到一丝一毫属于他的温度。他踉跄着向前一步,似乎想抓住什么,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前所未有的卑微和哀求:“我错了……云舒……是我错了!你……你别走……我们……”

他的话语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沉闷的雷声打断。紧接着,豆大的雨点毫无预兆地砸落下来,起初稀疏,瞬间便连成了线,织成了幕,冰冷地浇在头顶、脸上、身上。

冰冷的雨水瞬间打湿了他的头发、衣衫,顺着他苍白的脸颊流下,狼狈不堪。他站在滂沱大雨中,像一个被遗弃的孩子,徒劳地伸着手,眼神里充满了从未有过的、巨大的恐惧和茫然失措。

我看着他。

看着这个曾让我在火海中拼死背负、在风雪里倾尽所有去守护的男人。看着这个曾许诺我一生一世一双人、最终却亲手将我推入深渊的男人。看着他在暴雨中,终于撕开了那层名为“体面”的华丽外衣,露出了内里的狼狈与悔恨。

雨幕如织,将我们隔开。

“世子爷,”我的声音穿透哗哗的雨声,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甚至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极淡的轻笑,“别追了。”

我微微侧过头,目光掠过他身后那座在暴雨中更显森严压抑的侯府门楼,那朱漆大门在雨夜里如同怪兽的巨口。

“您高贵的体面,”我收回目光,最后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只剩下彻底的、冰冷的解脱,“我伺候不起了。”

话音落下,我再无半分留恋。拉起身边瑟瑟发抖、早已泪流满面的小桃,转身,决然地、一步一步地,走进了铺天盖地的、冰冷的雨幕深处。

身后,只留下谢铮一声凄厉绝望、被暴雨瞬间吞没的嘶吼:

“云舒——!!!”

暴雨如注,鞭子般抽打在冰冷的青石路面上,溅起浑浊的水花。那声嘶力竭的呼唤,如同投入怒涛的石子,转瞬便被无边的雨声和黑暗吞噬得干干净净。

我没有回头。一步,一步,踏碎脚下倒映着侯府狰狞轮廓的水洼,朝着与那朱门高墙彻底相反的方向走去。冰冷的雨水顺着额发流下,模糊了视线,却冲刷不掉心底那片早已冻透的荒芜。小桃的手在我掌心冰凉颤抖,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依赖。

前方,是吞噬一切光亮的浓稠黑暗,是全然未知的茫茫前路。

可那又如何?

总好过留在那座金玉其外、早已将我啃噬殆尽的坟墓里,继续用残存的骨血,去供养他人所谓的“体面”。

脚步,在湿滑冰冷的石板上,踏得异常沉稳坚定。

雨水冰冷刺骨,却奇异地带来一种近乎灼痛的清醒。

这伺候不起的体面,终于,被我亲手摔碎在这滂沱的雨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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