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我让主母跪地求饶全文小说宫斗爽文章节小说在线阅读
冰冷的雨水裹挟着深秋的寒意,粗暴地砸在柴房那扇破败不堪的薄木门上,发出沉闷而单调的“砰砰”声,像极了催命的鼓点。每一次撞击,都震得门框上的陈年积灰簌簌落下,混合着浓重霉味和淡淡血腥的空气,直往肺里钻。
我猛地睁开眼。
剧痛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过腰臀以下每一寸皮肉,深入骨髓,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出新一轮撕裂般的酷刑。喉咙里火烧火燎,干涸得发不出半点声音,只余下粗粝的风箱般的喘息,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重的铁锈味。
记忆,混乱而尖锐,如同被砸碎的琉璃盏,带着锋利的棱角狠狠刺入脑海。
最后的画面,是主母王氏那张端方贤淑的脸,在摇曳的烛火下显得格外冰冷。她端坐高位,眼神平静无波,像看一只蝼蚁。她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轻轻一点,声音没有一丝波澜:“杖毙。”
然后是棍棒挟着风声无情落下的钝响,骨头碎裂的脆响,以及……自己那不成调的、绝望的嗬嗬嘶鸣。前世,我为救小公子,甘愿以身试那虎狼之药,灼伤了喉咙,成了个再不能言的废人。可换来的是什么?是主母轻飘飘一句“哑奴心怀怨恨,毒害小公子”,便将所有罪责扣在我这无法辩驳的哑巴头上。
滔天的恨意,像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心脏,带来窒息般的剧痛,远比身上的棍伤更甚。
“吱呀——”
柴房那扇不堪重负的破门,被一只枯瘦如鹰爪般的手用力推开。冷风裹着冰冷的雨丝,猛地灌了进来,吹得角落里的蛛网疯狂颤抖。昏黄摇曳的灯笼光,勾勒出一个佝偻而熟悉的身影——张嬷嬷。那张刻薄的老脸上,浑浊的眼睛里没有半分怜悯,只有一种任务即将完成的漠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她手里,赫然拎着一只沉甸甸的麻袋。
前世,就是她。在我奄奄一息时,用这麻袋套住我的头,活活闷死了我!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身体痛得几乎散架,但那股从地狱深处爬回来的恨意,却像滚烫的岩浆,强行冲开了麻痹的四肢百骸。我蜷缩在冰冷潮湿的稻草里,手指猛地收紧,死死抠进身下沾满污垢的泥土中,指甲瞬间劈裂,渗出血丝。剧痛反而带来了异样的清醒。
不能死!绝不能死在这里!
就在张嬷嬷提着麻袋,面无表情地朝我俯下身,一股混合着汗味和劣质头油的味道扑面而来的瞬间,我喉咙里爆发出一种极其怪异的、像是破风箱被强行拉扯的嘶鸣。那不是语言,更像濒死野兽最后的挣扎。
这声音在死寂的柴房里格外刺耳。张嬷嬷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浑浊的老眼里掠过一丝意外和极度的不耐烦。
“嗬…嗬……”我艰难地扭动着脖子,用尽全身仅存的力气,沾满泥污的手指颤抖着指向柴房角落一个被破席掩盖的、极其不起眼的耗子洞。目光死死锁住张嬷嬷,那里面翻涌的绝不是求饶,而是某种濒死也要拖人下地狱的疯狂执念。
张嬷嬷顺着我的指向瞥了一眼,布满褶皱的嘴角往下狠狠一撇,显然认为这是垂死之人的胡言乱语或无用挣扎。她不再犹豫,枯瘦的手抓住麻袋口,就要往我头上套。
“嬷嬷……”我喉咙里挤出最后一点破碎的气音,手指仍固执地指着那个角落,眼神却猛地涣散开去,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
张嬷嬷的动作再次僵住。她盯着我那副随时要咽气的模样,又看了看那个耗子洞。昏黄的光线下,她脸上的厌烦最终被一丝狐疑取代。也许是怕我就这么死了,她交给主母的“尸体”不够“新鲜”?也许是我眼中那抹疯狂让她心里莫名地打了个突?
她低低咒骂了一句,极其不情愿地直起身,皱着眉,一步三晃地挪到那个角落,用脚踢开破席,又嫌恶地用脚尖拨弄了几下洞口松散的泥土。她的动作粗鲁而敷衍。
就在她弯腰,准备随便扒拉两下应付了事的刹那——
我的身体像一张骤然拉满的弓,积蓄已久的力量轰然爆发!忍着腰臀处撕裂般的剧痛,我猛地从稻草堆里弹起,用尽全身力气,朝着张嬷嬷佝偻的后腰狠狠撞去!
“呃啊!”张嬷嬷猝不及防,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整个人被我撞得向前扑倒,下巴重重磕在冰冷的泥地上。她手里的灯笼脱手飞出,“哐当”一声砸在墙上,火光猛地一跳,瞬间熄灭了大半,只剩下豆大的一点微光,将柴房拖入更深沉的阴影。
机会!
剧痛几乎让我眼前发黑,但我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瞬间弥漫口腔。趁张嬷嬷摔懵的瞬间,我扑到那个耗子洞旁,不顾一切地用手刨开松软的泥土。指尖很快触碰到一个冰凉坚硬的小陶罐!
就是它!前世我偶然撞见二姨娘身边的心腹丫鬟鬼鬼祟祟埋在这里的东西!那时我懵懂不知,后来才想明白,那里面装的,正是小公子所中之毒的解药!二姨娘埋下它,不是为了救人,而是为了在关键时刻拿出来邀功,或者……嫁祸他人!
我一把抓起那个沾满泥土的小陶罐,紧紧攥在手心,冰凉的触感却像火焰一样灼烧着皮肤。我甚至来不及看张嬷嬷一眼,拖着几乎失去知觉的下半身,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连滚带爬地扑向门口,一头扎进外面铺天盖地的冰冷雨幕之中。
狂风卷着暴雨,劈头盖脸地砸下来,打得人睁不开眼。冰冷的雨水瞬间浸透了单薄的囚衣,紧贴在伤痕累累的身体上,刺骨的寒冷几乎冻结了血液,却也奇异地暂时麻痹了那撕心裂肺的疼痛。每一次迈步,腿脚都像灌了沉重的铅块,每一次挪动,腰臀处的骨头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拦住她!抓住那个贱婢!”身后,柴房的方向传来张嬷嬷气急败坏的嘶吼,在风雨中显得格外尖利扭曲。
脚步声和呼喝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如同无形的网,在雨夜里迅速收紧。灯笼的光影在雨帘中晃动,像鬼魅的眼睛。我咬紧牙关,喉咙里全是血腥味,凭着前世对这深宅大院犄角旮旯的熟悉,像一匹受伤的孤狼,在黑暗的夹道和荒废的庭院间亡命穿梭。湿滑的青苔几次让我险些摔倒,冰冷的雨水呛进鼻腔,带来窒息般的痛苦。身后的追捕声如同跗骨之蛆,越来越近,每一次灯笼的光扫过我的背影,都让我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终于,东跨院那熟悉的、此刻却亮得刺眼的灯火撞入眼帘。院门口挤满了人,丫鬟婆子们个个面色煞白,噤若寒蝉。主母王氏那身庄重的绛紫色锦袍在明亮的灯光下格外醒目,她端立在院中,面色沉凝如水,看似忧心忡忡,可那微微下垂的嘴角,却泄露出一种掌控一切的冰冷。
“让开!”我喉咙里发出不成调的嘶吼,用尽全身力气撞开挡在身前的一个婆子,踉跄着扑进院子中央。泥水混着血水,在我身后拖出一道狼狈不堪的痕迹。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我身上,如同冰冷的针芒。惊愕、鄙夷、嫌恶……一道道视线几乎要将我钉死在原地。
“大胆!哪里来的疯妇,敢冲撞主母!”一个管事嬷嬷厉声呵斥。
主母王氏的目光缓缓落在我身上,那眼神像在看一件肮脏的垃圾,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和深藏的审视。她并未立刻开口,只是微微蹙起精心描画的柳眉。
“嗬…嗬…解…药……”我根本顾不上解释,也无力解释。肺部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喘息都带着血腥气。我挣扎着,几乎是爬到主母面前几步远的地方,高高举起手中那个沾满污泥的小陶罐,双手因脱力和剧痛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
泥水顺着我的手臂往下淌,在光亮的地砖上洇开一小片污渍。那小陶罐显得如此卑微、肮脏,与这富丽堂皇的院落格格不入。
“主母!就是她!这该死的贱婢打伤了老奴,抢了东西跑出来!”张嬷嬷终于气喘吁吁地追到,一手捂着后腰,一手指着我,声音尖利刺耳,“她定是怕死,还想拿这不知什么东西来蛊惑……”
“住口。”主母王氏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压下了张嬷嬷的聒噪。她的目光锐利如刀,死死钉在我高举的陶罐上,又缓缓移到我那张被雨水、泥污和痛苦扭曲的脸上。那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快、几乎无法捕捉的惊疑。
就在这时,内室里突然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孩童哭嚎,伴随着瓷器被狠狠摔碎的刺耳声响!
“哇——!疼!娘——我疼啊——!”
这声音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主母王氏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震。她脸上那份端凝的“忧色”终于裂开一丝缝隙,显露出底下真实的焦灼。
“拦住她!”主母猛地抬手指向我,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她身后的两个粗壮婆子立刻如狼似虎地扑上来,一左一右,铁钳般的手死死扣住了我的胳膊。剧痛让我眼前一黑,几乎晕厥过去。
“嗬!”我喉咙里发出濒死般的嘶鸣,身体被强行拖拽着,像拖一条破麻袋般被拖向内室门口。手中的小陶罐几乎脱手,我死死攥紧,指甲深深掐进陶罐粗糙的表面,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内室的门被粗暴地推开,浓重的药味和一种孩童呕吐物特有的酸腐气息扑面而来。明亮的烛光下,雕花繁复的拔步床上,小公子赵衡小小的身体蜷缩着,像一只被扔进沸水里的虾米,剧烈地抽搐。他面色青紫,口角不断溢出带着血丝的涎沫,小小的身体痛苦地弓起又落下,每一次痉挛都伴随着令人心碎的凄厉哭嚎。床边,几个大夫模样的人急得满头大汗,却束手无策,只能徒劳地试图按住他。
“衡儿!”主母王氏惊呼一声,那声音里终于带上了真实的、母性的惊惶,她疾步上前,却又在离床几步远的地方猛地停住,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只是死死攥紧了手中的锦帕,指节捏得发白。
“药……试……”我喉咙里挤出破碎的音节,目光死死盯着床上痛苦翻滚的小公子,又猛地转向主母,眼中是孤注一掷的疯狂和祈求。我用尽全身力气,试图挣脱钳制,将那陶罐往前递。
主母的目光在我脸上、陶罐上、痛苦的儿子脸上急速扫视。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息都漫长如年。室内只剩下小公子越来越微弱的哭声和令人窒息的抽噎。
终于,主母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狠厉取代。她猛地抬手,指向床边一个侍立的小丫鬟,声音冷得像冰:“你!过来!”
那小丫鬟吓得浑身一哆嗦,脸色惨白如纸。
“让她试!”主母的指尖,如同判官笔,直直戳向我的方向,每一个字都淬着寒冰,“若敢耍花样,立刻乱棍打死,挫骨扬灰!”
钳制着我的婆子手上力道更重,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另一个婆子粗暴地夺过我手中的陶罐,动作粗鲁地拔掉塞子。一股极其浓烈、带着奇异腥气的味道瞬间在室内弥漫开来。
我死死盯着那婆子。她浑浊的眼睛里没有半分怜悯,只有执行命令的麻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嫌恶。她伸出粗糙黝黑的手指,狠狠挖了一大坨陶罐里那黑乎乎、粘稠如膏药般的物质。
“张嘴!”她厉声呵斥,那根沾满腥臭药膏的手指,如同毒蛇的信子,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气,粗暴地撬开我的齿关,狠狠捅了进来!
“唔——!”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腐臭和辛辣的恐怖味道瞬间在口腔里炸开,如同点燃了一团地狱之火。那粘稠冰冷的药膏滑过喉咙,带来刀刮般的剧痛。胃里翻江倒海,强烈的恶心感直冲头顶,我眼前阵阵发黑,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痉挛、干呕,眼泪鼻涕不受控制地涌出。
婆子死死捂住我的嘴,不让我吐出来。腥臭的药味直冲鼻腔,窒息感伴随着喉咙里火烧火燎的灼痛,让我感觉自己下一刻就要被活活憋死、烧死!
时间,在极致的痛苦中缓慢地爬行。每一息都是酷刑。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漫长得像一个世纪。婆子终于松开了手。我像一滩烂泥般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息,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和那药膏的恶臭,喉咙里如同被无数钢针反复穿刺,剧痛依旧,但那股烈火灼烧的感觉,似乎……在极其缓慢地消退?
我蜷缩在地上,身体因为剧烈的干呕和窒息后的喘息而不停颤抖,像一片在寒风中簌簌发抖的枯叶。喉咙里那刀刮火燎的剧痛依旧清晰,每一次吞咽都带来尖锐的刺激,但奇异的是,之前那股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烧穿的灼热感,确实在如潮水般缓缓退去。
主母王氏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从始至终牢牢钉在我身上,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变化。她紧抿着唇,下颌绷紧的线条透出极度的紧张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当她看到我痉挛渐止,虽然狼狈不堪但并未出现中毒或暴毙的迹象时,那双深潭般的眼眸里,猛地燃起一点微弱的、近乎疯狂的希望火苗!
“快!”她猛地转向床边捧着药罐、犹疑不定的婆子,声音因为急切而微微变调,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尖利,“给公子服下!快!”
那婆子被主母陡然拔高的声调吓得一个激灵,再不敢犹豫,急忙上前,在另外两个仆妇的帮助下,艰难地撬开小公子因痛苦而紧咬的牙关。那黑乎乎、散发着浓烈腥臭的药膏,被强行抹进了赵衡小小的嘴里。
“呜……”小公子发出一声微弱而痛苦的呜咽,小小的身体本能地抗拒着那难闻的东西。
整个内室死寂一片。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锁定在那小小的身体上。烛火不安地跳动着,在墙壁上投下巨大而扭曲的影子。时间仿佛被拉长、凝固,空气沉重得如同铅块,压得人喘不过气。
主母王氏紧攥着锦帕的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
一秒,两秒……
突然,床上那原本微弱抽搐的小身体猛地一僵!
“噗——!”一大口混杂着食物残渣和暗黑色粘液的污物,毫无预兆地从赵衡口中狂喷而出!紧接着,他小小的身体开始剧烈地、无法控制地痉挛、呕吐,一声接一声,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呕出来。
“衡儿!”主母王氏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脸上瞬间褪尽血色,惨白如金纸。她踉跄着扑到床边,看着儿子痛苦翻滚、气息奄奄的模样,身体摇摇欲坠,眼中那点刚刚燃起的希望彻底被灭顶的恐惧和绝望吞噬。
“庸医!废物!都是废物!”她猛地回头,歇斯底里地朝着那几个早已面无人色的大夫嘶吼,声音尖利得几乎要刺破屋顶,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疯狂,“给我把这贱婢拖下去!千刀万剐!千刀万剐——!”
那几个被吓傻的婆子如梦初醒,脸上瞬间布满狰狞,如同索命的恶鬼,再次狠狠扑向我,枯瘦的手指带着风声抓向我的头发和手臂。
完了吗?赌错了吗?那陶罐里的……不是解药?!
巨大的恐慌和冰冷瞬间攫住了我。身体被粗暴地拖拽着,离那雕花拔步床越来越近,床上小公子痛苦的呕吐声和主母疯狂的嘶吼声交织在一起,如同地狱的乐章。
就在婆子们布满老茧的手即将触碰到我头发的前一刹那——
床上那撕心裂肺的呕吐声,毫无预兆地,停了。
死寂。
绝对的死寂,瞬间笼罩了整个内室。
所有动作都僵住了。主母王氏的嘶吼卡在喉咙里,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扑向我的婆子们保持着伸手抓人的姿势,如同被施了定身咒。连那跳动的烛火,都仿佛凝固了一瞬。
只见床上那小小的身体,在最后一次剧烈的痉挛后,突然松弛了下来。赵衡脸上那骇人的青紫,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被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取代。他急促如风箱般的喘息,也奇迹般地渐渐平复、悠长起来。紧皱的眉头一点点舒展开,虽然依旧虚弱,但那份深入骨髓的痛苦挣扎,消失了。
他小小的胸膛开始微弱而平稳地起伏。
“呼……呼……”细弱却规律的呼吸声,在落针可闻的内室里,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主母王氏猛地扑到床边,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探向儿子的鼻息。当那微弱却温热的气息拂过她指尖时,她浑身剧烈地一震,猛地抬起头!
那张端方贤淑的脸上,此刻布满了极致的震惊、狂喜、后怕……以及一种更深的、令人心悸的复杂情绪。她看向我的目光,再不是看一件垃圾,而是充满了审视、探究,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忌惮。
整个内室,只剩下小公子逐渐平稳下来的、微弱的呼吸声。
劫后余生的寂静并未持续太久。主母王氏深吸一口气,脸上那惊涛骇浪般的情绪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迅速抹平。她挺直脊背,又恢复了那个端庄持重的赵府主母模样,只是眼角眉梢还残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劫后余生的松弛。
她转过身,目光落在我身上。我依旧瘫软在冰冷的地砖上,浑身泥泞,血迹斑斑,喉咙里火烧火燎的痛楚并未完全消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刀刮般的刺痛。但我的眼睛,却异常明亮,带着一种近乎冰冷的清醒,平静地迎上她的注视。
“可怜见的……”主母王氏轻轻叹息一声,那声音里充满了恰到好处的悲悯,如同菩萨低眉。她缓步走近,停在离我两步远的地方,居高临下。锦缎衣袖拂过,带起一阵若有似无的昂贵熏香气息,与室内残留的药味和呕吐物的酸腐气息格格不入。
“小小年纪,遭此大难,倒是个有福气、有造化的。”她微微颔首,语气温和,眼神却锐利如针,仿佛要将我的灵魂都刺穿,“若非你忠心护主,舍命献药,衡儿此番……唉,真是菩萨保佑。”
她顿了顿,目光在我狼狈不堪的身上扫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嫌恶,随即又化作更深的“仁慈”。
“身上这伤,是为府里受的。这份功劳,赵家记下了。”她微微提高声音,确保内室外探头探脑的下人们都能听见,“念你忠心可嘉,又伤了身子骨……往后,便不必在衡儿这边辛苦伺候了。”
我的心,在胸腔里无声地冷笑。来了,和前世如出一辙的“恩典”。只是这一次,她眼底深处那抹审视和忌惮,浓得化不开。
她微微侧首,对身边一个心腹婆子吩咐道:“带她去松鹤堂。以后,就在老夫人跟前伺候着,替我们尽尽孝心吧。老夫人身边清静,也好生养养。”她的声音平稳温和,仿佛赐下的是天大的恩宠。
松鹤堂!老夫人!
这三个字如同投入寒潭的石子,在我心底激起冰冷的涟漪,瞬间压过了喉咙的灼痛。前世,正是这道“恩典”,将我送入了另一个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牢笼。那时,我是个口不能言的哑巴,在老夫人因头风而神志昏沉、呓语不断的病榻前,像一个沉默的影子,被动地接收着那些足以打败整个赵府后宅的秘密——关于主母王氏如何暗中克扣她的用度,如何纵容刁奴怠慢,如何在她病重时流露出的不耐与嫌恶,甚至……那些在剧痛折磨下,老夫人咬牙切齿、充满怨恨诅咒的呓语!
那时,我只是个无法言说的哑巴,那些惊心动魄的话语如同沉重的石头压在心里,最终成了催命的符咒。
而这一世……
我深深地垂下头,让凌乱湿透的额发遮住眼底瞬间翻涌而起的滔天巨浪和冰冷的嘲弄。喉咙里如同含着滚烫的炭火,灼痛提醒着我此刻的“失语”。我蜷缩着身体,肩膀微微颤抖,仿佛承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恩宠”,也像是在忍耐巨大的伤痛。
“婢子……谢主母……恩典……”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嘶哑、几乎不成调的音节,声音微弱得如同蚊蚋。每一个字都牵扯着剧痛,听起来充满了卑微的感激和痛苦。
主母王氏的目光在我低垂的头顶停留了片刻。那眼神,像是在确认一件危险物品是否被妥善隔离。当她听到我那嘶哑难辨、饱含“感激”的声音时,眼底深处最后一丝紧绷似乎终于松懈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掌控全局的、冰冷的满意。
“嗯。”她淡淡应了一声,仿佛处理完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随即优雅地转身,将全部注意力重新投回床上安然沉睡的儿子身上,那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带下去,好生安置。”她挥了挥手,语气恢复了惯常的淡漠。
两个婆子上前,一左一右架起我伤痕累累的身体。这一次,动作虽然依旧算不上轻柔,但至少不再像拖拽死狗。我被半扶半拖着,带离了这间灯火通明、弥漫着药味和复杂气息的内室。
冰冷的夜雨依旧未停,砸在脸上,混合着身上的泥污和冷汗。我低垂着头,任由她们架着,走过湿滑的回廊,走向赵府深处那座象征着尊荣与暮气的松鹤堂。
每一步,腰臀的伤口都在尖锐地提醒着前世的仇恨。
每一步,喉咙的灼痛都在无声地嘲笑着主母自以为是的“恩典”。
老夫人那常年被头风折磨的、充满怨毒的秘密呓语……主母王氏那张看似慈悲实则冷酷的脸……
冰冷的雨水顺着我的额角滑落,流进嘴角,带着泥土的腥气和一丝若有似无的铁锈味。架着我的婆子脚步匆忙,粗硬的指节硌在我胳膊的伤处,带来阵阵钝痛。我垂着眼,视线模糊地扫过脚下湿漉漉的青石板路,看着自己拖在后面的、沾满泥污的裙裾,在灯笼昏黄摇曳的光线下,像一条濒死的、丑陋的尾巴。
松鹤堂。
这三个字,如同冰锥,狠狠凿进我的脑海。前世那些被病痛和怨恨扭曲的日日夜夜,那些在昏暗烛光下被迫聆听的、裹挟着巨大秘密的呓语,瞬间翻涌上来,带着腐朽的气息。
——主母王氏克扣份例,以次充好,连老夫人冬日取暖的银霜炭都敢换成呛人的烟炭!
——王氏纵容她带来的陪房刁奴,对老夫人身边的旧人百般欺凌怠慢!
——老夫人缠绵病榻时,王氏眼底那毫不掩饰的冷漠与厌烦!
——最要命的,是那次老夫人头风发作得最厉害,神智昏沉之际,死死抓住我的手,指甲几乎掐进我的肉里,喉咙里嗬嗬作响,用尽全身力气嘶哑地诅咒:“……毒妇……不得好死……你害死我的孙儿……你以为神不知鬼不觉……老天看着呢……看着呢!”
那时,我只是个无法言说的哑巴,那些惊心动魄的话语如同沉重的枷锁,最终成了勒死自己的绳索。而现在……
喉间的灼痛依旧尖锐,每一次吞咽都像咽下刀片。但这疼痛,此刻却成了最清晰的战鼓,擂动着复仇的节奏。
松鹤堂的轮廓在雨幕中逐渐清晰。它坐落在赵府最幽静的西侧,远离主院的喧嚣,高大的院墙沉默矗立,檐角飞翘,却透着一股被繁华遗忘的沉沉暮气。门口两盏素白的灯笼在风雨中摇晃,映照着门楣上“松鹤延年”的匾额,漆色已然有些黯淡剥落。
架着我的婆子粗暴地叩响了门环。沉重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一条缝,露出一张苍老而刻板的脸,是老夫人身边最得力的老仆,周嬷嬷。她浑浊的眼睛扫过门外狼狈不堪的我们,眉头立刻嫌恶地皱起,像看到了什么脏东西。
“周姐姐,”架着我的一个婆子堆起谄媚的笑,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慢,“主母吩咐,把这丫头送过来,以后就在老夫人跟前伺候了。说是……有功,来养伤的。”她把“有功”两个字咬得有些含糊,着重强调了“养伤”。
周嬷嬷的目光像冰冷的刷子,在我身上从头到脚刮了一遍。那眼神里没有丝毫同情,只有浓浓的不悦和被打扰的厌烦。她没说话,只是侧了侧身,让开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我被几乎是搡了进去。一股浓重得化不开的药味混合着陈年熏香的气息扑面而来,呛得我喉咙发痒,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声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痛得眼前发黑。
“闭嘴!”周嬷嬷压低声音厉喝,眼神如刀,“惊扰了老夫人,你有几个脑袋!”
松鹤堂内光线昏暗,只有几盏长明灯在角落幽幽燃着,映照出高大空旷的厅堂和影影绰绰的紫檀木家具轮廓。空气凝滞,带着一种沉甸甸的死寂,仿佛时间在这里都流淌得格外缓慢。与前院东跨院的灯火通明、人声喧哗相比,这里俨然是另一个被遗忘的冰冷世界。
我被安置在西厢房最角落一间逼仄的小屋里。屋里只有一张硬板床,一张缺了腿用砖头垫着的破桌子,一床散发着霉味的薄被。连窗户纸都是破的,冷风嗖嗖地灌进来。
“以后就住这儿。每日卯时初刻起身,打扫庭院,擦拭供器。老夫人醒了,就在外间候着,机灵点!少说话,多做事!”周嬷嬷丢下几句冰冷的吩咐,像丢下一堆垃圾,转身就走,厚重的门帘在她身后落下,隔绝了最后一丝微弱的光线。
黑暗和寒冷瞬间将我吞没。身上的伤口在冰冷的空气里叫嚣着疼痛,喉咙里火烧火燎。我摸索着,蜷缩到那张硬得硌人的木板床上,拉过那床散发着腐朽气息的薄被。
黑暗中,我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轻抚过自己滚烫疼痛的喉咙。那里,不再是前世一片死寂的废墟。每一次吞咽的剧痛,都在清晰地告诉我——我能发出声音了!
虽然嘶哑难听,虽然每一次发声都伴随着撕裂般的痛楚。
但,足够了。
嘴角,在无边的黑暗和寒冷中,无声地、一点一点地向上勾起。那弧度冰冷而锋利,带着一种淬了毒的期待。
老夫人那令人闻之色变的头风……它发作起来不分时辰,撕心裂肺的剧痛能摧毁最坚强的意志,将人拖入神智昏沉的深渊。那时,陪伴在她病榻前的,不再是那些得脸的、会被主母耳目关注的贴身仆妇,而是像我这样不起眼、被“发配”来的、理应“安分守己”养伤的低等婢女。
前世,只有我这个哑巴,被迫“听”到了那些足以致命的呓语。
而这一世……
窗外的雨声似乎更急了,敲打着破败的窗棂,如同密集的鼓点。我闭上眼,将身体更深地蜷缩进冰冷的薄被里,仿佛一只蛰伏在黑暗地底的兽。
我在等。
等那场足以掀翻整个赵府后宅的风暴,从这座暮气沉沉的松鹤堂里,由那位被病痛折磨得神志不清的老夫人,亲手点燃。而我,将是唯一手握火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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