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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子夏的小说第!七!朵!玫!瑰!冰冷顾淮全文在线阅读

作者: 匿名  时间: 2025-09-25 03:14:06 

白玫瑰。

冰冷的露珠还凝在花瓣边缘,像垂死挣扎的泪。顾淮把它塞进我手里,指尖拂过我无名指上的婚戒,金属的凉意蛇一样缠绕上来。七周年纪念日,窗外的霓虹光怪陆离地爬进我们精心布置的餐桌,映着他微笑的唇角,却照不进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晚晚,”他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却沉重地砸在我心口,“今天我们一起死吧。”

空气骤然凝固,餐桌上烛火不安地跳动了一下。荒谬感排山倒海,我甚至扯动嘴角想挤出一点笑,以为这是他那套令人捉摸不透的黑色幽默。可他的眼神,那片我曾无数次沉醉其中的温柔海,此刻结满了冰,沉静得令人窒息。那不是玩笑。

未及反应,手腕已被他牢牢攥住,一股不容抗拒的蛮力拖着我向外冲去。玄关鞋柜在视线里飞速掠过,门在身后发出沉闷的撞击声。晚风带着城市喧嚣的浊气迎面扑来,他粗暴地将我塞进副驾驶,引擎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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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淮!停车!你疯了吗?”我徒劳地去扳方向盘,指甲在冰冷的皮革上刮出刺耳的声响。他置若罔闻,油门深踩,仪表盘指针疯狂右摆,窗外的流光拉成一条条令人眩晕的彩色毒蛇。

十字路口的红灯刺目地亮着,像一只巨大、不祥的眼睛。对向车道一辆重型货车的庞大阴影,如同沉默的死神,瞬间吞噬了视野。

“不——!”

我最后的嘶喊被巨大的金属撞击声彻底撕裂。世界在眼前炸开、旋转、粉碎。狂暴的冲击力席卷一切,安全带瞬间勒进皮肉,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剧痛撕扯的瞬间,我下意识地朝左边抓去,想抓住他,抓住一点支撑。

指尖只捞到一片冰冷的虚空。

副驾驶座上空空如也。安全带扣松脱着垂在那里,像一条僵死的蛇。只有一片纯白的花瓣,被卷入车窗破碎后的狂暴气流里,幽灵般打着旋儿,飘落在空荡荡的座椅上。

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带着消毒水的刺鼻气味,蛮横地涌入我的感官。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深处炸裂般的疼痛。意识在混沌的海底艰难上浮,终于撞开了沉重的眼皮。

惨白的天花板,单调的输液管,滴滴作响的冰冷仪器。医院。我还活着。

“林晚?”一个陌生的男声在旁边响起,带着职业性的谨慎,“感觉怎么样?我是陈警官。”

我的喉咙干得像砂纸摩擦,只能发出一点嘶哑的气音。目光艰难地转动,落在床边那个穿着警服的男人身上,他眉头紧锁,手里拿着记录本。

“顾……顾淮……”我拼尽全力挤出这个名字,每一个音节都刮得喉咙生疼,“他……在哪?”

陈警官的眉头锁得更紧,眼神复杂地审视着我:“林晚女士,我们需要你提供当时车祸的具体情况。你的丈夫……顾淮,”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根据现场勘察和目击者证词,事故发生前,驾驶座……是空的。”

“空的?”巨大的荒谬感再次攫住了我,比车祸的冲击更令人眩晕,“不可能!是他开的车!是他把我拖上车的!”

“我们调取了路口监控,”陈警官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却字字如冰锥,“画面显示,车辆失控冲向货车前,驾驶座确实……没有人影。”

没有人影?怎么可能!那紧紧攥着我手腕的力道,那方向盘上青筋毕露的手,那贴着我的、带着他独特气息的体温……难道都是幻觉?

“不……不可能……”我喃喃着,混乱的思绪几乎要将我再次拖入黑暗。

“另外,”陈警官合上记录本,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沉重,“我们在你出事时随身携带的包里,发现了一束白玫瑰。花束里……夹着一张卡片。”

他小心翼翼地从证物袋里取出一张折叠的硬纸片,递到我眼前。熟悉的、属于顾淮的刚劲笔迹,清晰地写着:

“晚晚,说好永远在一起。少一天,都不算永远。”

纸片在我颤抖的指尖下飘落,像一片坠入深渊的枯叶。那冰冷的誓言,此刻化作最恶毒的诅咒,缠绕上来,勒得我无法呼吸。永远?他就是这样兑现他的“永远”的?把我拖向死亡,然后自己消失得无影无踪?

巨大的悲恸和彻骨的寒意瞬间淹没了我,连带着胸腔的剧痛,撕心裂肺。眼前的世界再次被汹涌的泪水模糊、扭曲。

身体里像塞满了沉重冰冷的铅块,每一寸骨头都在叫嚣着疼痛。我拒绝了陈警官派人陪同的建议,几乎是凭着一种近乎麻木的本能,用颤抖的手指输入密码,推开了那扇无比熟悉的家门。

“嘀”的一声轻响,在死寂的玄关里格外清晰。

屋里一片漆黑,浓稠得化不开。没有一丝人气,没有半分暖意。空气里漂浮着灰尘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陈旧气息,仿佛这里已经被遗弃了很久很久。那股气息钻进鼻腔,带着腐朽的凉意,让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我摸索着按下开关。顶灯惨白的光线骤然倾泻下来,照亮了客厅——我们精心布置的七周年纪念晚餐现场。烛泪早已凝固,像一滩滩暗红的血迹,凝结在桌布上。精心烹饪的菜肴早已冷却,覆盖着一层令人作呕的油膜。高脚杯里残余的红酒,在灯光下折射出如血般的暗沉光泽。

一切都凝固在灾难发生前的那个瞬间。那束带来死亡宣告的白玫瑰,已被警察作为证物取走,只在冰冷的玻璃桌面上留下一个圆形的、空荡荡的水痕印子,像一个无法愈合的伤口。

顾淮呢?他去了哪里?那个信誓旦旦要和我“永远在一起”的人,就这样凭空蒸发了?愤怒、恐惧、被彻底背叛的冰冷绝望,还有身体深处翻搅的疼痛,拧成一股疯狂的力量,驱使着我。

我踉跄着冲进卧室。

衣柜门被我猛地拉开,撞在侧板上发出巨响。里面挂着的,大部分是我的衣服,他的衣物占据的空间少得可怜,几件常穿的衬衫和西装,孤零零地悬在那里。我发疯似的将他的衣服一件件扯出来,扔在地上,手指急切地翻找着每一个口袋,搜寻着任何可能的线索——一张纸条,一张陌生的名片,一个可疑的地址……什么都好!

然而,什么都没有。口袋空空如也,像他消失的驾驶座一样干净。

就在绝望几乎要将我压垮时,我的手无意间触碰到衣柜最深处,一个硬质的、冰冷的角落。那不是衣柜的背板。我拨开最后挂着的几件厚重冬衣,一个隐藏的、极其狭窄的暗格暴露在眼前。

心脏骤然停止了跳动。我屏住呼吸,颤抖着伸出手指,抠住暗格边缘微小的缝隙,用力向外一拉。

一个不大的、深棕色的木盒滑了出来,落在堆叠在地板上的衣物上,发出一声沉闷的轻响。盒子上没有锁,只有一层薄薄的灰尘。

我猛地掀开了盒盖。

没有想象中惊心动魄的线索。只有花。

六朵玫瑰。

它们早已彻底干枯、萎缩、褪色。曾经鲜艳欲滴的红,如今只剩下一种暗沉的、接近焦黑的深褐。花瓣蜷曲,僵硬,如同风干了千年的昆虫标本,脆弱得一触即碎。它们被小心翼翼地摆放在盒子里,下面垫着一层早已泛黄的丝绒布。

一股浓烈的、属于枯萎植物的、带着尘埃和岁月沉淀的腐朽气息,扑面而来,呛得我几乎窒息。

这……是什么?

为什么藏在这里?是谁藏的?顾淮吗?他为什么要藏起这些早已死去的花?

一个可怕的数字在我混乱的脑海中闪现——六朵。加上他最后塞给我的那朵宣告死亡的白玫瑰……七天?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头皮阵阵发麻。

监控!小区单元门和电梯里的监控!

这个念头像一道闪电劈开混沌。我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扑到客厅,抓起座机话筒,手指因为剧烈的颤抖而几次按错了物业的号码。

“喂?物业吗?我是7栋1702的林晚!我要看监控!最近七天的!对,现在!立刻马上!”我的声音尖利得变了调,带着无法抑制的恐惧和歇斯底里。

监控室幽暗的光线下,屏幕的冷光映着保安小张有些不安的脸。他熟练地操作着,调出过去七天的录像,时间设定在深夜十一点左右。

快进的画面在屏幕上飞速闪烁。空荡的电梯,寂静的走廊……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单元门入口的监控画面里。

顾淮!

时间是七天前的深夜十一点零五分。他穿着那件深灰色的家居服,脚步沉稳,目标明确地走出单元门。

我的心跳骤然加速,死死盯着屏幕。

画面切换到电梯内部监控。时间跳转到约莫半小时后,十一点三十七分。电梯门打开,顾淮走了进来。他的手里,赫然拿着一枝玫瑰!在电梯顶灯惨白的光线下,那花瓣呈现出一种极其诡异、极其不自然的……白色!如同他最后递给我的那朵死亡之花!

他微微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只是专注地看着手里那枝白得刺眼的花。电梯平稳上升,停在十七楼。他走出去,消失在走廊监控的视野里。

画面日期跳转到六天前深夜。同样的时间,十一点零五分,他走出单元门。十一点三十五分,他拿着同样一枝惨白的玫瑰走进电梯。

五天前……四天前……三天前……两天前……

每一天!连续七天!他都在深夜十一点左右出门,大约半小时后返回,手里永远拿着一枝冰冷、诡异、象征死亡的白玫瑰!

第七天的深夜,也就是昨天,纪念日的前夜。十一点零五分,他准时出门。十一点三十五分,他再次出现在电梯监控里。这一次,他手里拿着的,不再是一枝,而是一束!由好几朵同样的白玫瑰组成的花束!

画面里,他抱着那束花,在电梯上升的短暂过程中,微微侧过头,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电梯角落的摄像头。屏幕的光映着他半边脸,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那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阴冷感顺着脊椎爬上来,瞬间冻结了我的四肢百骸。那不是顾淮!或者说,那绝不是我所熟悉的、活生生的顾淮!屏幕里那个拿着白玫瑰的男人,周身散发着一种非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和……满足?

“不……不可能……”我瘫坐在冰冷的椅子上,牙齿控制不住地咯咯作响,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他……他每天买回来的……明明是红玫瑰!我……我明明……”我想起那个木盒里六朵早已枯萎的深褐色花朵,它们最初的颜色,在我记忆里,是鲜红的!为什么监控里,全是刺眼的白?

巨大的认知撕裂感让我头痛欲裂。是我的记忆出了可怕的偏差?还是这冰冷的机器……在说谎?

“小张!”我猛地抓住保安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制服里,“那个花店!小区对面转角那家‘馨语花坊’!它一定有监控!我要看!求求你,带我去!”

馨语花坊的玻璃门推开,门上挂着的风铃发出清脆却刺耳的叮当声。店里弥漫着浓郁混杂的花香,此刻闻起来却带着一种甜腻的、令人作呕的气息。柜台后,系着围裙的花店老板娘王婶抬起头,看到我苍白的脸和身后的警察,明显愣了一下。

“王婶,”我的声音抖得厉害,几乎语不成句,“最近……最近七天,每天晚上大概十一点多,我丈夫顾淮……是不是都来你这里买过玫瑰?白色的玫瑰?”

王婶脸上的皱纹瞬间挤在一起,露出极其困惑的表情:“顾先生?买花?白玫瑰?”她连连摆手,“没有啊,林小姐。顾先生……他都好久没来过了呀!”

“不可能!”我几乎要尖叫起来,指着外面,“监控!小区的监控拍到他每天晚上都来这个方向!除了你这家花店,这附近晚上十一点后还有哪家店开门卖花?”

王婶被我的激动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眼神里充满了不解和一丝莫名的惧意:“林小姐,你……你是不是记错了?或者看错了?我真的没卖过花给顾先生,尤其是白玫瑰……”她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犹豫,“不过……说起来是有点怪事……”

“什么怪事?”陈警官敏锐地追问。

王婶搓了搓围裙角,眼神有些飘忽:“就……大概也是这一周吧,每天晚上十一点左右,确实有个男的来买花,每次都只要一枝白玫瑰。他穿着帽衫,帽子压得很低,看不清楚脸……付现金,也不说话。我……我一开始没在意,后来觉得有点……有点瘆得慌。”她咽了口唾沫,“昨晚……哦,就是前天晚上,他一下子买了一束,好几朵白的。付钱的时候,他的手……特别特别冰,像……像冰柜里冻过似的。我接过钱的时候吓了一跳。”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比冰还要冷。帽衫?看不清脸?冰冷的手?这和监控里那个穿着家居服、面容清晰的顾淮,完全是两个人!

“他付的现金还在吗?”陈警官立刻追问。

“在的在的!”王婶连忙点头,转身拉开收银台的抽屉,在里面翻找着,“喏,就这些,都是他给的。我还没来得及存银行呢。”

陈警官戴上手套,小心地接过那几张有些皱巴巴的纸币。我和他的目光同时落在纸币上印制的年份上。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冻结了。

2018年。

这些“顾淮”用来购买死亡白玫瑰的钞票,全部是七年前发行的旧版纸币!

七年!

这个数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神经上!七周年纪念日……那六朵藏在暗格里的枯萎红玫瑰……加上那朵白的……七天!

还有那束白玫瑰卡片上血淋淋的誓言——“说好永远在一起。少一天,都不算永远。”

一个恐怖到极点、荒谬到极点的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猛地钻入我的脑海,疯狂噬咬。难道……难道他……

警局的询问室,灯光白得刺眼,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纸张油墨的混合气味,冰冷得没有一丝人气。我坐在硬邦邦的椅子上,双手紧紧交握,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这点微弱的痛感来对抗内心翻涌的、几乎要将我吞噬的惊涛骇浪。

陈警官出去了很久。每一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那几张2018年版的纸币影像,王婶描述的帽衫男人冰冷的手,监控里顾淮拿着白玫瑰时嘴角那抹诡异的弧度,还有衣柜深处那六朵早已死去的红玫瑰……无数破碎的、令人窒息的画面在我脑中疯狂旋转、碰撞。

门被推开的声音让我猛地一颤。

陈警官走了进来,脸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甚至可以说,是一种近乎苍白的铁青。他没有看我,径直走到桌子对面坐下,手里紧紧捏着一个薄薄的蓝色文件夹,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那文件夹放在冰冷的桌面上,用一种极其缓慢、极其沉重的动作,推到了我的面前。那动作里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仪式感。

文件夹的标签上,印着一个冰冷的编号,还有几个模糊的铅字。

我的目光死死钉在那标签上。那几个字像是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我的瞳孔。

“顾淮……空难……调查报告(副本)……”

时间标注:2018年7月17日。

轰隆!

仿佛一道无声的惊雷在颅腔内炸开!整个世界瞬间失声、失色、失重!2018年7月17日?七年前?

“不可能……”我听到自己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濒死的绝望,“假的……一定是假的!他明明……明明和我在一起!我们刚刚才过了七周年纪念日!”我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陈警官,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你们弄错了!同名同姓对不对?或者……或者身份信息被盗用了?对!一定是这样!”

陈警官避开我疯狂的目光,嘴唇抿成一条僵硬的直线,眼底深处是深不见底的沉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他沉默地伸出手,用指尖按住了那份文件夹,然后,极其缓慢地,翻开了第一页。

纸张摩擦的声音在死寂的房间里刺耳得令人心碎。

一张黑白打印的证件照首先映入眼帘。年轻,英俊,眉宇间带着熟悉的温润笑意。是顾淮。是七年前,意气风发的顾淮。

照片下方,是冰冷的铅字打印的信息。

>姓名:顾淮。

>身份证号:xxxxxxxxxxxxxxx(那串数字,我闭着眼睛都能背出来!)

>航班号:ka417。

>始发地:s市。

>目的地:m国。

>事故日期:2018年7月17日。

>事故地点:太平洋上空。

>状态:已确认遇难。

下面是几行简短的调查报告摘要,记录了航班失联、大规模搜救、最终确认无人生还的冰冷结论。最后,是一行加粗的、触目惊心的字:

>“经dna比对及遗物确认,乘客顾淮身份无误,已宣告死亡。”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视网膜上,烙印进灵魂深处。我的目光死死钉在那行宣告死亡的加粗字上,一遍,又一遍。视线开始剧烈地模糊、摇晃,整个世界在眼前疯狂地旋转、崩塌。

七年?

这七年……和我朝夕相处、同床共枕、规划着每一个有彼此的未来……那个在纪念日夜晚,微笑着递给我白玫瑰,说要和我“永远在一起”的男人……是谁?

巨大的、彻底的荒谬感和无法形容的恐怖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灭顶!身体里的力气被瞬间抽空,我像一具被抽掉了骨头的木偶,软软地从椅子上滑落下去,重重地跪倒在冰冷坚硬的地板上。

喉咙里涌上一股浓重的腥甜。

“嗬……嗬……”我张着嘴,却只能发出破碎的、不成调的抽气声。七年……空难……死亡证明……那这七年,睡在我枕边的……是什么东西?

就在这意识彻底崩溃的边缘,就在我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冻结成冰的瞬间——

嗡……嗡……

紧贴着我大腿外侧的口袋里,传来一阵清晰而突兀的震动。

是我的手机。

这震动如同微弱的电流,瞬间击穿了我濒临瓦解的神经。我几乎是凭着一种濒死生物的本能,颤抖着,极其缓慢地,将冰冷僵硬的手指伸进了外套口袋。

指尖触碰到了冰冷的手机外壳。

我把它掏了出来。

屏幕是亮着的。显示有一条新的信息。

发件人那一栏,赫然跳动着两个字:

顾淮。

时间:此刻。

巨大的恐惧如同实质的冰锥,瞬间贯穿了我的心脏!我全身的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彻底凝固、倒流!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尖锐的、几乎要刺破耳膜的嗡鸣。

手指完全不受控制地痉挛着,几乎握不住那冰冷的机器。我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指甲几乎要抠进屏幕,才终于点开了那条信息。

屏幕上,只有一行字。

字体的颜色,是那种浓稠得化不开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暗红色:

“第七朵红玫瑰,在你口袋里。”

我的呼吸彻底停滞了。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捏碎。意识在尖叫,在疯狂地命令我停下!但身体却如同被无形的丝线操控,完全违背了意志。

那只刚刚掏出手机的手,那只冰冷、僵硬、如同不属于我的手,再次不受控制地、极其缓慢地、伸向了外套的另一个口袋——那个我平时几乎不会去碰的、深而窄的侧袋。

指尖,触碰到了一样东西。

不是手机冰冷的金属或玻璃。

是柔软的。

带着一种奇异而熟悉的、天鹅绒般的细腻触感。

我的指尖猛地一缩,像是被烫到,又被一股更强大的、无法抗拒的力量死死攫住,继续向那柔软探去。

然后,我摸到了它。

坚硬的、细长的花茎。

以及,那层层叠叠、饱满而富有弹性的……花瓣轮廓。

我猛地将它抽了出来!

灯光惨白刺眼,毫无保留地倾泻在我手中紧握的东西上。

一朵玫瑰。

花瓣的颜色,是那种浓烈到极致、妖异到令人心颤的猩红!红得像刚刚从心脏里泵出的、最滚烫的血液!在警局冰冷的白炽灯下,它红得如此不祥,如此夺目,仿佛吸饱了所有的绝望和诅咒。

第七朵红玫瑰。

它就那样,静静地、突兀地、带着令人作呕的生命力,绽放在我颤抖的手心。

就在这死寂凝固、连空气都仿佛冻结成冰的瞬间——

“嘀……”

一声极其轻微、却无比清晰的电子音,如同鬼魅的叹息,毫无预兆地,在我身后的门边响起。

那是……指纹锁识别通过的声音。

我浑身的血液,在这一刻,彻底冻结。

我像一尊被瞬间抽走灵魂的石像,僵硬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

询问室那扇厚重的、隔绝着外部世界的门,门把手正无声地向下转动。

吱呀——

门,被推开了一条缝隙。

走廊里更加明亮的白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从那缝隙里争先恐后地涌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狭长而刺眼的光带。

一只脚,踏入了那道光带。

深灰色的家居裤脚。

我认得那条裤子。那是顾淮在家常穿的。就在……就在七周年纪念日那晚,他穿着它,递给我那朵致命的白玫瑰。

我的视线,如同生锈的机械,艰难地、一格一格地向上移动。

深灰色的家居服上衣。

然后,是那张脸。

那张我朝夕相对了七年、此刻却陌生恐怖到极致的脸。

顾淮。

他就站在那里,站在门口的光影交界处。走廊的光从他身后打来,给他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模糊的、不真实的银边,却让他的面容陷在更深的阴影里。只有那双眼睛,清晰地穿透阴影,直勾勾地望了过来。

那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没有一丝属于活人的生气。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的、带着某种诡异满足感的空洞。嘴角,似乎还残留着监控画面里那抹若有若无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

他的视线,先是落在我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的脸上,停顿了一秒。然后,极其缓慢地,下移。

最终,定格在我那只依然紧紧攥着第七朵猩红玫瑰、因剧烈颤抖而痉挛的手上。

他看着我手中的红玫瑰,那空洞冰冷的眼神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其细微地波动了一下。像投入死水潭的一粒石子,漾开一圈极其微弱的涟漪,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非人的专注。

接着,他的嘴角,那抹诡异的弧度,似乎加深了。

一个声音,毫无预兆地响起。不是从他张开的嘴里发出,那嘴唇纹丝未动。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非人的共鸣,像是直接从冰冷的墙壁里、从凝固的空气里渗透出来,清晰地钻进我的耳膜,钻进我濒临崩溃的意识深处:

“晚晚……”

“你看,我们终于……永远在一起了。”

“一天……也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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