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在墓碑里傅承屿冰冷小小推荐完本_已完结爸爸在墓碑里(傅承屿冰冷小小)
暴雨天,我的龙凤胎孩子跪在路边卖花。一辆劳斯莱斯急刹在我们面前。车窗降下,露出五年未见的傅承屿的脸。“要买一朵花吗,爸爸?”我女儿天真地仰起头。傅承屿瞳孔骤缩,视线凝固在孩子手腕的胎记上——和他的一模一样。他猛然想起五年前那个清晨,我挺着孕肚平静离开:“傅先生,替身游戏结束了。”而此刻,浑身湿透的小男孩警惕地护住妹妹和零钱盒,指向不远处的墓园:“妈妈带我们来祭拜爸爸,他就住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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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如同天河倒悬,狠狠砸在坑洼的水泥路面上,溅起浑浊的水花。豆大的雨点密集得几乎织成一片灰色的幕布,遮蔽了视线。风像狂躁的野兽,卷着冰冷的雨水,抽打着路边那两团小小的、紧挨在一起的身影。
我的儿子苏黎和女儿苏晓,就跪在这片倾盆的雨幕边缘。小小的身躯裹在湿透的廉价雨衣里,显得更加单薄脆弱,冰冷的水流无情地钻进他们的衣领。他们面前,铺着一张被雨水泡得发白的塑料布,上面稀稀拉拉躺着几枝被暴雨蹂躏得凋零破败的玫瑰,可怜的红色在灰暗的天地间挣扎,花瓣零落,贴在湿漉漉的塑料布上。
苏晓小小的身子抖得像寒风里的叶子,小脸冻得发青,嘴唇几乎没有血色。她努力想护住面前那个装着零散硬币和小额纸钞的塑料饼干盒,不让雨水打进去。旁边的苏黎紧抿着嘴唇,眼神里有着超越年龄的警惕和执拗,他把妹妹往自己身后拢了拢,用自己同样瘦小的身体试图为她挡住更多的风雨。他口袋里,一支哮喘喷雾剂的金属外壳轮廓隐约可见。
“哥哥,冷……”苏晓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抑制不住的颤音。
苏黎没说话,只是更加用力地攥紧了妹妹冰凉的小手。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白蒙蒙的雾气,迅速被风雨撕碎。雨幕模糊了世界,只有偶尔疾驰而过的车灯,像怪兽的眼睛,短暂地刺破混沌,又迅速消失,留下更加沉重的轰鸣和飞溅的水墙。
就在这时,一道极其刺眼的车灯穿透厚重的雨帘,由远及近,速度快得惊人。伴随着轮胎在湿滑路面上尖锐的摩擦声,一辆体型庞大、线条冷峻如移动堡垒的黑色劳斯莱斯库里南,以一种近乎失控的姿态冲向路沿,在距离两个孩子跪着的塑料布不到半米的地方猛地刹停!
巨大的惯性让沉重的车身剧烈地往前耸了一下,车轮碾过路边的积水坑,浑浊的泥水“哗啦”一声高高溅起,劈头盖脸地浇在了跪在外侧的苏黎身上。
苏黎小小的身体本能地剧烈一抖,泥水顺着他湿透的头发和脸颊往下淌,流进衣领。他猛地抬起手臂挡在脸前,也下意识地将身后的妹妹苏晓紧紧地护住。那双遗传自他母亲的、此刻写满惊惧和戒备的大眼睛里,映出了那辆庞然大物如同蛰伏巨兽般的轮廓。
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只剩下暴雨喧嚣的背景音。
后座那扇厚重、隔绝着两个世界的深色车窗,无声地降下。
一张男人的脸出现在车窗后。
雨水顺着车窗滑落,模糊了细节,却无法模糊那份刻入骨髓的熟悉轮廓。挺直的鼻梁,紧抿的薄唇,还有那双深邃的眼眸——即使隔着雨幕和水痕,我也能瞬间认出。
傅承屿。
五年了。时光的河流足以冲刷掉许多痕迹,甚至试图模糊某些深入骨髓的记忆。然而此刻,当这张脸猝不及防地撞入视野,那些被精心封存的过往碎片,带着冰冷的棱角,瞬间刺破时间的屏障,呼啸着涌回脑海。
五年前的那个夜晚,空气粘稠得令人窒息。
傅家那间巨大空旷得能听见自己心跳回声的主卧里,只开着一盏光线昏黄的壁灯。空气里弥漫着昂贵香薰刻意营造的舒缓气息,却压不住那份无形的沉重。傅承屿刚从国外回来,带着一身仆仆风尘,更带着一种几乎将他压垮的、浓得化不开的悲伤。
他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我,深色的西装将他挺拔的身影衬得格外冷漠孤绝。窗外是璀璨的城市灯火,却似乎没有一丝光亮能照进他此刻的世界。
“她走了。”他的声音低哑得厉害,像砂纸摩擦过粗糙的木头,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钝痛,“就在昨天……葬礼,在国外举行完了。”
我知道“她”是谁。沈清漪,永远悬挂在我们这段畸形关系顶端的白月光,傅承屿心口那颗无法愈合的朱砂痣。也是我存在于此最根本、也最屈辱的理由——不过是因为眼角眉梢那几分模糊的相似。
我沉默着,扮演着一个合格替身应有的安静背景板。喉咙有些发紧,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傅承屿缓缓转过身。壁灯的光吝啬地勾勒出他半边的侧脸,下颌线绷得极紧。他的目光落在我脸上,眼神却空洞地穿透了我。那里面翻涌着巨浪般的痛苦,深不见底,几乎要将人溺毙。他一步步走近,步伐沉重得像拖着无形的镣铐。
他冰凉的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轻轻拂过我的眼角,动作近乎虔诚地描摹着那里的弧度。那冰冷的触感让我浑身一颤,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随即,他低沉嘶哑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带着滚烫的绝望气息,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扎进心里:
“幸好……还有你在这里。你的眼睛,最像她看我的时候。”
那一刻,巨大的轰鸣声在我脑中炸开。不是愤怒,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冰冷,仿佛灵魂深处某个支撑点终于彻底崩塌。胃里猛地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恶心感汹涌而上,我死死咬住下唇内侧的软肉才没有当场呕吐出来。口腔里迅速弥漫开的血腥味,带着铁锈般的腥甜。
我只是沈清漪缺席时一个暂时的填充物。她的离世,非但没有终结这场荒谬的扮演,反而似乎将这虚无的“价值”永久地烙印在了我身上。我存在的意义,被永远定格在了那双“像她”的眼睛里。
夜色浓稠得如同化不开的墨,傅家大宅主卧厚重的窗帘依旧紧闭,隔绝了外面世界所有的光线。空气中还残留着昨夜昂贵香薰和未散尽的绝望气息。
傅承屿沉睡着,呼吸均匀而绵长。他沉睡的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下褪去了清醒时的冷冽轮廓,显出一种罕见的、毫无防备的柔和,眉心那道惯常的刻痕也舒展开来。这难得的平静,就像暴风雨后短暂死寂的海面。
我静静地看着他,目光在他脸上流连,仿佛要将这一刻的安宁刻进心底。然后,我无声地掀开丝绒被一角,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毯上。偌大的房间空旷得令人心慌,我的动作轻柔得像一片羽毛飘落,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我没有带走任何一件他买给我的东西——那些昂贵的珠宝,量身定制的衣裙,所有属于“傅太太”这个虚假身份的物品,包括那枚冰冷的结婚戒指,都被我整齐地码放在梳妆台上。
只拿了自己的旧身份证和一张储蓄卡。卡里有过去两年我悄悄攒下的、勉强够支撑一段时间的薪水——当初签那份替身协议时,我唯一坚持的“报酬”是每月一笔打入我个人账户的、数额固定的现金工资。傅承屿对此毫不在意,只当是我无伤大雅的小心思。
经过卧室门口穿衣镜时,我的脚步顿住了。镜子里映出的人影苍白、消瘦,穿着最普通的棉质睡衣,腹部却已经无法掩饰地隆起了一道明显的弧度。那里,正孕育着两个顽强的小生命。昨晚那阵强烈的恶心感再次袭来,我下意识地抬手按住了小腹,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了翻腾的不适。
走出那间囚禁了我两年灵魂的华丽牢笼,穿过死寂的走廊,走下旋转楼梯。每一步都异常沉重,每一步又都带着一种近乎虚脱的解脱感。厚重的橡木大门在身后无声地合拢,彻底隔绝了那个金丝编织的虚幻世界。
管家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厅的阴影里,手中递过来一把伞。他眼神复杂地看着我,嘴唇动了动,终究什么都没说。
我没有接那把伞。清晨冰冷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雨后的清新和凛冽,瞬间灌满了我的胸腔。我挺直了背脊,没有再回头看一眼那座曾是我全部世界的巨大牢笼,一步一步,走进了外面广阔而真实的、带着凉风的世界里。
晨曦微露,天空是灰蒙蒙的冷色调。
冰冷的雨点砸在傅承屿昂贵的定制西装上,洇开深色的水渍。车窗降下后,车内恒温干燥的空气与外面滂沱的冰冷瞬间交汇,形成一股带着浑浊水汽的风。
傅承屿那张轮廓深邃、久居上位而显得格外冷硬的脸,在看清路边那两个小小身影的刹那,仿佛被无形的冰棱击中。所有属于傅氏掌权人的淡漠从容和难以接近的倨傲,如同被重锤敲击的冰面,骤然碎裂。
那双曾穿透我灵魂、只在我眼中寻找另一个女人影子的深邃眼眸,此刻瞳孔猛地收缩,死死地钉在雨幕中的两个孩子身上。震惊、难以置信,还有一丝更深沉、更暗哑的情绪,如同风暴般在他眼底疯狂积聚、酝酿。他握住车门把手的指关节用力到泛白,手背上青筋根根绽起。
驾驶座的司机老陈从未见过自家总裁流露出如此失控的神情,吓得大气不敢出,身体僵直。
就在这时,靠近库里南后车门这边的苏晓,被哥哥苏黎挡在身后的小小身影动了动。她似乎完全没感受到那辆钢铁巨兽带来的压迫感,也没在意刚刚溅到哥哥身上的泥水。她只是仰起了被雨水打湿的小脸,湿漉漉的睫毛下,一双清澈见底、如同林间小鹿般天真无邪的大眼睛,直直地看向车窗里那个面容冷峻的男人。
她努力地想弯起一个属于孩童的、带着一点讨好意味的笑容,小小的身体因为寒冷还在微微发抖,声音却带着一种不谙世事的甜美:
“好心的叔叔,要买一朵花吗?”她顿了顿,似乎觉得“叔叔”不够亲近,歪着小脑袋又补充了一句,脆生生的童音穿透雨幕,清晰地砸进傅承屿的耳膜,“……爸爸?”
“爸爸?”
这个称呼,像一道裹挟着万钧雷霆的闪电,猝不及防地劈中了傅承屿。他浑身猛地一震,僵硬地维持着探身靠近车窗的姿势,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一种近乎死寂的惨白。
时间骤然凝固。暴雨的声音仿佛被无形的屏障隔绝开来,世界陷入一片真空般的死寂。
傅承屿的目光,如同被最精密的仪器操控着,无法抗拒地、一寸寸下移。越过小女孩被雨水打湿贴在额头的碎发,越过她冻得发紫还在努力上扬的嘴角,最终死死地定格在她从宽大湿透的袖口里伸出的、那截细细的、冻得发红的小手腕上。
就在那腕骨内侧,靠近脉搏跳动的地方——一枚小小的、淡褐色的、椭圆形的胎记,清晰地烙印在苍白的皮肤上。
和他手腕内侧那个,自出生起就存在的印记,分毫不差!
傅承屿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挤压,骤然停止了跳动!冰冷的血液瞬间逆流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轰然退去,留下刺骨的寒意和一片眩晕的空白。
无数混乱的碎片在脑中疯狂炸裂、飞旋、重组:五年前那个空荡冰冷的清晨,女人挺着孕肚决然离开时平静又疏离的眼神;昨夜梦中反复出现的模糊影像;还有此刻,暴雨中这两张苍白的小脸,尤其是小女孩腕上那与他如出一辙的烙印……
真相带着压倒性的重量和冰冷的棱角,轰然撞开了记忆深处那扇尘封的、刻意被忽略的门!
苏晓那句脆生生的“爸爸”带来的冲击尚未平息,男孩冰冷戒备的眼神和那句指向墓园的话,如同两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中了傅承屿最不愿意面对的记忆深处。
他保持着那个僵硬的姿势,半身探在车窗外,昂贵的西装迅速被雨水浸透,贴在身上带来刺骨的寒意。雨水顺着他的发梢、鼻梁、下颌不断滚落,模糊了他的视线,却无法模糊他眼中翻腾的巨浪——那是混杂着剧痛、难以置信、还有某种被猛然惊醒的、迟来了五年的恐惧。
墓园……墓碑……
这两个冰冷的词,伴随着男孩那双酷似他母亲、此刻却写满冰冷疏离的大眼睛,像一把生锈的锯子,来回切割着他混乱的神经。他猛地想起五年前那个暴雨初歇的清晨,她挺着肚子离开时平静无波的眼神,那句轻得像叹息的告别。
“傅先生,替身游戏结束了。”
原来,她不仅带走了他的血脉,还以一种最极致、最无声也最惨烈的方式,将他在她生命中的位置彻底抹去——定义为一个躺在墓碑下的、需要被“祭拜”的亡者。
一股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腥气猛地涌上喉咙口。傅承屿的身体晃了一下,几乎是狼狈地用手撑住了湿滑的车窗框才稳住身形。他死死地盯着那个紧紧护住饼干盒和妹妹、像只炸毛小兽般充满敌意的男孩,试图从那稚嫩却冰冷的眉眼里,捕捉到一丝熟悉的、属于他的印记。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地站在副驾驶外侧、同样浑身湿透的苏黎,似乎被傅承屿过于强烈的注视激怒了。他猛地抬起小脸,毫不畏惧地迎上那道震惊而复杂的目光,小小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将装着零钱的饼干盒往身后藏了藏,更紧地把妹妹苏晓挡在自己瘦弱的身躯之后,仿佛在守护着世上最珍贵的宝藏。
然后,他用一种清晰得近乎残忍的童音,小小的手指坚定地指向马路对面——那片在连绵雨幕中更显阴沉肃穆的公墓园围墙:
“你挡着路了!”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尖锐和冰冷,像一根冰针刺破雨幕,“妈妈带我们来祭拜爸爸,他就住在那边黑色的石头房子里!妈妈说,那个小小的格子,就是爸爸永远睡觉的地方!”他顿了顿,小小的下巴绷得紧紧的,像是在告诫,又像是在陈述一个不容置疑的事实,“……你不认识路的话,就快走吧!别打扰我们卖花给妈妈买药!”
“永远睡觉的地方”……“黑色的石头房子”……“小小的格子”……
每一个字,都像裹着冰渣的锤子,狠狠砸在傅承屿的心脏上。他高大的身躯无法抑制地晃了晃,眼前阵阵发黑,耳畔是暴雨疯狂的喧嚣和苏黎那冰冷童音交织的魔音。他撑着车窗的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呈现出一种濒临折断的惨白。
他猛地推开车门,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股山雨欲来的狂躁气息,不顾一切地冲进了瓢泼的雨幕中!
昂贵的皮鞋重重踩进浑浊冰冷的积水里,溅起肮脏的水花。冰冷的雨水瞬间将他从头浇透,昂贵的布料贴在身上,沉重而冰冷。
“告诉我!”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崩溃的颤抖。他无视了苏黎瞬间绷紧、如同小豹子般随时准备攻击的戒备姿态,目光死死地钉在男孩身后那个瑟瑟发抖的小女孩脸上,“妈妈……你们妈妈在哪里?!苏晚……她在哪里?!”
他喊出了我的名字。那个曾经在他口中,只代表一个模糊影子、一个契约符号的名字。此刻,却带着撕裂般的痛楚和不顾一切的急切。
苏晓被他近乎狰狞的表情和低吼吓坏了,小脸瞬间煞白,下意识地往哥哥身后缩去,小小的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苏黎猛地向前一步,完全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妹妹,小小的拳头攥得死紧,指节发白。他像一头被侵犯了领地的小兽,用尽全身力气对着傅承屿嘶喊,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和恐惧而变得尖利刺耳:
“不准你吓我妹妹!不准你找妈妈!”他小小的胸膛剧烈起伏,眼中迸射出一种近乎仇恨的光芒,“我们没有爸爸!妈妈说了,我们没有爸爸!爸爸早就死了!就在那个小格子里面!”他再次指向墓园的方向,声嘶力竭,“你走开!走开啊!”
就在这时,苏晓因为极度的惊恐和寒冷,喉咙里发出急促而微弱的气喘声,小小的身子痛苦地蜷缩起来。苏黎猛地察觉到妹妹的异样,所有的愤怒瞬间被巨大的恐惧取代,他再也不看傅承屿一眼,手忙脚乱地去摸口袋里那个小小的哮喘喷雾剂。
小小的喷雾剂罐在男孩冰冷发抖的手里显得那么无助。苏黎用力摇晃着,试图对准妹妹痛苦张开的嘴,可剧烈的颤抖让他几次都按不准喷嘴。苏晓急促的喘息声像破旧的风箱,夹杂着令人心碎的呜咽,小小的脸蛋因为缺氧而泛起不正常的青色。
傅承屿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钉在了原地。他看着男孩惊恐失措的动作,看着女孩濒临窒息的痛苦模样,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看不见的手狠狠攥住,几乎无法跳动。“住手——”他下意识地低吼一声,声音却卡在喉咙里,带着他自己都陌生的恐慌。他猛地往前迈了一大步,冰冷的积水淹没脚踝。
“别碰她!”苏黎像被踩了尾巴的幼兽,发出一声嘶哑的尖叫。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全是泪水混合着冰冷的怨恨,死死地瞪着傅承屿伸出的手,小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抱着妹妹就往旁边躲,“你是坏人!你要抢走妈妈!你滚开!不准碰我妹妹!”
傅承屿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雨水顺着他僵硬的指尖不断滴落。男孩眼中那混合着恐惧、无助和刻骨恨意的目光,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灵魂都在抽搐。
“陈伯!”傅承屿的声音嘶哑得如同浸了血,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破碎感。他猛地转头,对早已吓呆在驾驶座的司机老陈吼道,“拿我的私人手机!立刻联系市儿童医院的王院长!告诉他情况!快!”
他吼完,目光再次转向那两个在暴雨中瑟瑟发抖、如同惊弓之鸟的孩子。苏晓的喘息声微弱下去,眼皮沉重地耷拉着。苏黎紧紧抱着她,小小的身子抖得如同筛糠,雨水混杂着绝望的泪水在他脸上肆虐。
傅承屿强迫自己压下所有翻腾欲裂的情绪,强迫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可怕。他试图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男孩齐平,放缓了语速,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来:
“听着,孩子……”雨水顺着他额前的碎发流进他的眼睛,带来尖锐的刺痛,他却不敢眨一下,“我不是坏人。我只是……只是想帮你。你妹妹病了,很危险!需要医生!马上!”他伸出手,手掌向上摊开,试图做出一个毫无威胁的姿态,指向那辆静静停在雨中的库里南,“那辆车,能最快送她去医院!叔叔保证,只去医院!好不好?”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恳求,一种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颤抖和急切。那双惯常在商场和谈判桌上洞悉一切、掌控一切的眼眸,此刻只剩下无法掩饰的恐慌和一种濒临破碎的绝望。
苏黎紧紧抱着呼吸越发微弱的妹妹,小小的身体因为极度的戒备和恐惧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他布满泪水和雨水的小脸抬起来,那双酷似傅承屿的、此刻却盛满了巨大敌意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傅承屿摊开的手掌,又猛地转向那辆如同钢铁怪兽般的库里南。他咬着苍白失血的嘴唇,牙齿深深陷入下唇软肉里,几乎要咬出血来。
时间在暴雨的轰鸣中一秒秒流逝,窒息般漫长。
终于,苏晓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微弱、如同濒死小动物般的呻吟。这声呻吟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男孩紧绷到极限的神经。他眼中激烈的挣扎瞬间被巨大的恐惧吞噬,抱着妹妹的手臂勒得更紧,几乎是崩溃般地对着傅承屿嘶喊出来,带着绝望的哭腔:
“救救她!快点救救妹妹!”泪水汹涌而出,“……妈妈去买药了!她找不到我们……她会急死的!”
“好!叔叔保证!”傅承屿的声音斩钉截铁,没有一丝犹豫。他甚至不敢再试图靠近,立刻果断地侧身让开通往车门的路径,目光紧紧锁住苏黎,“叔叔开车门,你抱妹妹进去!小心头!”
他几乎是扑过去拉开了沉重的劳斯莱斯后车门。车内温暖干燥的空气夹带着淡淡的皮革香瞬间涌出,与冰冷的雨幕形成鲜明对比。苏黎用尽全身力气,咬着牙,艰难地抱着意识模糊的妹妹,踉跄着冲到车边。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踩着泥泞的水洼由远及近!
“黎黎!晓晓!”我的声音嘶哑得变了调,穿透雨幕传来,带着深入骨髓的惊恐和绝望。
我回来了。
手里紧紧攥着一个装着廉价儿童退烧药和哮喘喷雾的薄薄塑料袋。一路跑回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就在刚才,附近的药店老板娘告诉我,她看见一辆吓死人的大黑车差点撞到路边卖花的俩孩子,还溅了他们一身泥水!那一刻,我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当我跌跌撞撞冲回熟悉的街角,看到那辆如同噩梦般存在的黑色劳斯莱斯,看到它打开的车门,看到苏黎正抱着软绵绵的苏晓试图钻进那辆车……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的喉咙,只剩下凄厉的呼喊:“放开他们!”
苏黎像听到了救世主的号角,猛地回过头,布满泪水和雨水的小脸上爆发出巨大的惊喜和委屈:“妈妈!”他用尽力气大喊,抱着妹妹就想朝我这边冲。
一只骨节分明、被雨水浸得湿透的大手,却更快一步地、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稳稳地托住了苏黎瘦小的后背,同时也稳稳地承住了他怀里意识模糊的苏晓。
“别摔着孩子!”傅承屿的声音低沉急促,压过了雨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感,却奇异地没有粗暴。他几乎是半扶半推地将两个孩子安全快速地送进了温暖干燥的后座,然后猛地直起身,高大的身躯如同一道无法逾越的壁垒,完全挡住了车门。
他倏然转身。
冰冷的雨水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肆意流淌,昂贵的西装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紧绷的线条。隔着茫茫雨幕,他的目光如同两道带着实质重量的探照灯光柱,瞬间穿透了纷乱的雨水和空间的阻隔,牢牢地锁定了我。
时间,在那一刻,被冰冷的雨水彻底冻结了。
我猝然停在原地,距离车门只有几步之遥。手里的廉价塑料袋“啪”地一声掉进浑浊的积水里,几盒药和喷雾剂滚了出来,迅速被泥水浸透。冰冷的雨水顺着我的发梢、脸颊流进脖颈,带来刺骨的寒意,我却感觉不到。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逆流、凝固,又被瞬间点燃,在四肢百骸里疯狂燃烧,灼烧着每一寸神经。
傅承屿。
真的是他。
五年了。漫长的五年时光,我以为足以将那些不堪的记忆彻底掩埋。我用尽全部力气,带着屈辱和伤痕,从华丽的金丝笼里挣脱,从沈清漪那道无处不在的阴影下爬出,在粗糙的现实里摸爬滚打,试图为自己和孩子们垒起一个遮风避雨的、哪怕再简陋的角落。我几乎以为成功了。
可命运如此残忍而讽刺。偏偏是在我最狼狈、最无助的时刻,在我孩子们的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刻,以如此猝不及防、如此不堪的姿态,将我和他重新推到了彼此的对立面。
隔着倾盆的雨幕,隔着五年的时光鸿沟,隔着两个孩子惊恐的哭喊和他眼中那风暴般的复杂情绪,我们无声地对峙着。
雨水冰冷。他的目光更冷,却又燃烧着某种我无法解读、也不愿解读的火焰。
那目光像淬了毒的钩子,狠狠扎进我眼里,试图将我钉在原地,钉回那个被命名为“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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