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性句子网

爱与牺牲,悔与念(林语溪萧煜城)最新推荐_最新推荐爱与牺牲,悔与念(林语溪萧煜城)

作者: 匿名  时间: 2025-09-25 03:13:20 

01

清晨的宫门口,风里裹着露水的凉意,吹得我昏昏欲睡。

我靠在朱红的宫门上。

就在我快要睡着时,听到有人说:

“计划可行!前半年攻略皇帝,后半年夺走皇后之位,从此和皇帝萧煜城夜夜共枕眠,拿到一个亿奖金直接躺平!”

爱与牺牲,悔与念(林语溪萧煜城)最新推荐_最新推荐爱与牺牲,悔与念(林语溪萧煜城)

是那个穿越女,林语溪。

她正对着空气挥舞着拳头,满脸都是对未来的憧憬。

换作任何一个后宫女人,听到这话恐怕都要气得厥过去。

可我非但没生气,反而像一股滚烫的热流,瞬间睡意全无。

太好了。

真是太好了。

我正愁找不到一个能在我死后,替我好好爱着萧煜城的人。

现在,她自己送上门来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

远处传来一阵整齐的马蹄声,萧煜城回来了。

身后还跟着一脸娇羞的林语溪。

他大步走到我面前。

“皇后,一个月不见,你一定想死朕了吧。”

若是从前,我定会扑进他怀里,埋怨他怎么才回来。

但今天,我没有。

我看着他身后的林语溪,走过去握住林语溪的手:“这位就是林姑娘吧?一路奔波,辛苦了。”

萧煜城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眉头拧成一个川字,满眼都是问号。

林语溪也被我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搞蒙了,下意识想把手抽回去,却被我握得更紧。

回到凤仪宫,我立刻让翠珠端上最好的水果点心。

“林姑娘,尝尝这个绿豆糕,御膳房新做的。”我把一碟精致的糕点推到她面前。

她警惕地看着我,又看看点心,迟迟不动手,生怕我在里面下了毒。

我拿起一块绿豆糕,轻轻掰成两半,自己先吃了一半,然后把剩下的一半递给她。

“放心吃吧,没毒。”

她这才将信将疑地接过去,小口小口地吃着。

“皇帝带别的女人回宫,你不生气吗?”她嚼着糕点,含糊不清地问我。

我正小口吃着另一半,闻言摇了摇头:“我不生气啊。”

她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眼睛瞪得溜圆,咽下嘴里的东西,恍然大悟道:“哦,我懂了!原来你不爱皇帝,你是事业型大女主,一心只想搞事业!”

我被她这番言论逗笑了,捧着腮帮子看她:“那倒不是,恰恰相反,我很爱他。”

林语溪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随即转为嫌弃。

她“叭叭叭”地用极快的语速说:“淦,所以你是顶级恋爱脑娇妻?哪怕老公劈腿劈成蜈蚣你也爱?天啊,我最看不上的就是你这种女人,一点独立思想都没有!”

她的话里夹杂着许多我听不懂的词,但那份鄙夷却清清楚楚。

她大概以为我是个听不懂话的古代npc,还在自顾自地吐槽。

我却在她停顿的间隙,举了举手,打断了她。

“其实我大概听懂了,”

“意思就是,你想当皇后。”

林语溪的吐槽戛然而止,她挑了挑眉,恢复了那副自信满满的样子:“对,我会和你竞争到底。”

我笑了,眉眼弯弯地看着她,像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不用争呀,我可以帮你。”

“无须一年,最多半年,”我向她保证,“我帮你赢得皇帝的宠爱,让他立你为后。”

林语…溪彻底傻眼了,那张能说会道的小嘴张成了“o”形,半天都合不上。

“你……你为什么要帮我?”她结结巴巴地问。

殿内的炭火烧得很旺,我却觉得一股寒意从骨头缝里钻出来。

我把手里的汤婆子抱得更紧了些,告诉她那个藏了许久的秘密。

“因为我快要死啦。”

我笑得眉眼弯弯,语气轻松得像在说今天天气真好。

“太医说,至多再活半年。”

话音刚落,翠珠正好端着一碗乌黑浓稠的汤药走进来。

那股熟悉的、能把人苦到骨子里的药味瞬间弥漫开来。

我当着林语溪震惊的目光,接过药碗,将那一碗能把舌根都苦麻的汤药一饮而尽。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强忍着恶心,脸色惨白地对她挤出一个笑容。

“啪!”

“啪!”

两声清脆的掌掴声在寂静的宫殿里响起。

林语溪狠狠给了自己两个耳光,眼眶瞬间就红了,带着哭腔懊悔地喊道:

“我真该死啊!”

02

林语溪那两巴掌,扇得又脆又响。

我看着她瞬间红肿起来的脸颊,伸手握住了她还想往自己脸上招呼的手。

“别打了,妆花了就不好看了。”

我语气平静,仿佛刚刚喝下的不是穿肠的毒药,而是普通的温水。

她眼眶通红,死死盯着我,声音里带着哭腔和颤抖:“你……你都要死了,我还在这里跟你抢男人,我简直不是人!”

我没忍住,轻笑出声:“你抢得过吗?”

她一愣。

我拉着她的手,将她从地上拽起来:“走吧,带你去看样东西。”

出宫的令牌我有,萧煜城给了我最大程度的自由。

我带着满脸呆滞的林语溪,坐上马车,一路颠簸到了城郊的一座旧王府。

这是萧煜城登基前的住所。

门庭有些败落,院子里的落叶踩上去,发出簌簌的响声,空气里都是旧时光蒙了尘的味道。

我熟门熟路地带着她绕到后院,指着院角一棵长得歪七扭八的老树。

“看见那棵树没?我小时候最爱爬,萧煜城就在下面给我望风。有一次我嘴馋,想吃御膳房新做的雪团子,他二话不说,就去给我偷。我们俩就坐在那最高的树杈上,一人一个,吃得满嘴都是面粉。结果一阵风吹过,把面粉全吹到了下面路过的教习先生头上。”

我学着老先生当时吹胡子瞪眼的模样,林语溪看着我,眼里的悲伤淡了些,多了几分好奇。

“他小时候,可不是现在这副拽得二五八万的样子。”我靠着树干,陷入回忆。

“那时候太后对他严厉得近乎苛刻,觉得他顽劣不堪,读不进书,整天就知道上树掏鸟窝,是块当闲散王爷的废料。三天两头就罚他跪祠堂,一跪就是一下午。”

“我就搬个小板凳,坐在祠堂门口陪他。他隔着门缝,恶狠狠地对我宣布,他要当一个无情的学习机器,从今天起,吃饭不夹菜,睡觉只睡三个时辰,要卷死所有人,让他爹娘后悔生下他这么个废物。”

“我当时就觉得他特有种,还给他竖了个大拇指,夸他,‘那是很壮烈了’。”

“后来呢?”林语溪追问。

“后来他真的做到了,用膳的时候,面前摆满了山珍海味,他就只扒拉自己面前那碗白饭,一口菜都不夹。可惜,没人发现,也没人在意。”

我叹了口气,继续道:“我看不下去,偷偷给他带了碗我娘亲手做的油泼辣子。他一个皇子,哪吃过那么辛辣的东西,一边辣得嘶嘶抽气,一边把一碗饭吃了个底朝天。”

“吃完,他抓着我的手,眼睛亮得吓人,说,‘凝霜,这日子没法过了,我带你私奔吧!我们去做一对快活的野鸳鸯!’”

林语溪的嘴巴张成了“o”型。

我摇了摇头:“我当时就拒绝了。我说,我过不了苦日子,要走你自己走。”

“他气得骂我,说我爱慕虚荣,贪恋富贵。”

“我当时就叉着腰回他,‘对啊,我爹是当朝太傅,我娘是镇国公府的嫡郡主,我姜凝霜生来就是金枝玉叶,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我不想吃苦,那咋啦?’”

我学着自己当年的语气,连自己都觉得好笑。

“他被我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在原地站了很久。从那天起,他再也不提私奔的事了。他真的变成了一个学习机器,比谁都刻苦,比谁都努力。”

我顿了顿,声音轻了下来。

“后来我无意中听见他对他的伴读说,‘姜凝霜是金枝玉叶,我要加倍努力,站到最高的地方,让她做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否则,她凭什么嫁给我?’”

回到宫里,天色已经擦黑。

我领着林语溪回到我的寝殿西暖阁,殿外的枇杷树叶在晚风中飒飒作响。

“这树是他登基后亲手种的,因为我爱吃枇杷。”我摸着窗沿,看着那棵茁壮的树,“当时他还嘴硬,非说石榴树寓意多子多福,结果还是偷偷给我种了枇杷。”

林语溪在一旁小声嘀咕:“知道了知道了,别喂了,狗粮要撑死我了。”

我笑了笑,没再说话,转身走进内室。

她跟了进来,一眼就看到了床头那个做工精致的小老虎帽,拿起来好奇地问:“这个……是给小皇子或者小公主的吗?”

我的心,像是被针尖狠狠扎了一下,密密麻麻的疼。

我脸上依旧挂着浅笑,轻轻摇头:“不是。我们的孩子……没能出世,就走啦。”

我看着她,语气平静地像在说别人的故事:“太医说我自幼体弱,底子太寒,不宜生子。怀上那个孩子,几乎要了我半条命,吐到最后连胆汁都快没了。”

“那时候,他不管前朝多忙,每天都会跑回来陪我。我身子动不了,就躺在床上绣花,他一个大男人,就坐在旁边,笨手笨脚地学着做摇摇马。”

“孩子走的那天,我没哭,他也没哭。他只是握着我的手,一遍又一遍地亲吻我的指尖,轻声安慰我,‘凝霜,怪不到你头上。定是那小家伙临时改了主意,不愿做咱们的世家纨绔,想去做那快意恩仇的江湖侠客了。’”

我拿起那顶再也等不到主人的小老虎帽,指腹轻轻摩挲着上面柔软的绒毛。

你看,林语溪。

他那么好,那么爱我。

我怎么舍得,让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这世上。

03

林语溪为我打抱不平,说我生不出孩子,并非我的错。

她又说,萧煜城身为帝王,三宫六院本是寻常。

我低头,指尖在旧琴的琴弦上轻轻滑过,发出一声沉闷的呜咽。

“是啊,人生在世,得到了什么,终归要舍弃些什么。”

我抬起头,冲她笑了笑,拉着她走向小厨房:“走,我教你做一样点心。”

“什么?”

“萧煜城最爱吃的糖糕,要想抓住他的心,先得抓住他的胃。”

我和林语溪都不是精于厨艺的人,不多时,小厨房里便一片狼藉。

白色的面粉沾了我们满身满脸,像两只刚从面口袋里钻出来的小猫。

我俩对视一眼,看着对方滑稽的模样,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就在这时,一道阴沉的身影悄无声息地“猫”了进来。

“好大的胆子。”

萧煜城的声音冷得像冰碴子,他板着脸,目光锐利地扫过我,最后落在林语溪身上。

“皇后私溜出宫也就罢了,还敢拐带朕的美人。”

我脸上的笑容未减,将一盘刚出锅,还算金黄的糖糕递到他面前:“皇上尝尝?”

他冷哼一声,高傲地扭过头,看都不看一眼。

我朝林语溪使了个眼色。

她有些怯怯,但还是夹起一块她自己炸的,通体焦黑、已然看不出原状的团状物,夹着嗓子,甜腻腻地递到萧煜城嘴边:“皇上,尝尝臣妾做的……”

萧煜城本想拒绝,但余光瞥见我正看着,便赌气似的张开了嘴。

下一秒,他被烫得龇牙咧嘴,整张俊脸都皱成一团,鬼迷鬼眼的样子,却硬是把那块焦炭咽了下去。

他重重地咳嗽两声,对着林语溪竖起大拇指,声音却故意扬得老高,好让我听清:

“爱妃心灵手巧,比之皇后,更显贤德!”

他说着,眼角的余光却死死地觑着我,像个等待夸奖却又故作不在意的孩子。

我心中一片酸涩,面上却顺着他的话茬,笑得愈发灿烂。

“是啊,馨月妹妹确实很好。”

“话说回来,皇上也该尽快定下馨月的位分了。依臣妾看,不如就收馨月为义妹,直接册封为贵人,日后也好名正言顺,接掌凤印。”

为了让你将来能继后,我连路都替你铺好了。

这话一出口,整个膳房死一般地寂静。

林语溪惊得瞪大了眼,手里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而萧煜城,他脸上的得意、赌气、期待,所有鲜活的表情,都在一瞬间凝固。

随即,那张俊美的脸,一寸寸地,缓缓地沉了下来。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那一眼,仿佛要将我看穿。

然后,他猛地一甩袖子,带起一阵冷风,头也不回地跨出了膳房。

“皇后娘娘……”萧煜城走后,林语溪小心翼翼地扯了扯我的衣袖,轻声问,“您和皇上,是在冷战吗?”

我摇摇头,唇边泛起一抹苦涩的笑意。

“不是冷战。”

我看着她清澈又带着疑惑的眼睛,轻声说出那个残忍的真相。

“得病之后,我便开始刻意疏远他。我想着,这样等我死了,他的难过……就会少一些。”

林语溪沉默了。

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只剩下灶膛里柴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许久,她揉了揉微红的眼眶,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转过身,重新拿起面盆。

她笨拙地,却又无比认真地,开始重新揉捏面团。

“皇后娘娘,您再教教我吧。”

回到凤栖宫时,天色已晚。

李公公说,萧煜城的轿辇一直在前院候着,不曾离开。

他说,皇上恩准林贵人乘坐,可那明黄的轿顶,彰显着主人的身份。

谁都知道,那是为我留的。

我对着李公公笑了笑,谢过他的好意,然后转身,钻进了停在一旁的,我自己的凤轿。

我要将这冷落,进行到底。

轿子平稳地抬起,轻轻晃动着。

我再也撑不住,胸口一阵翻江倒海,猛地用帕子捂住嘴,剧烈地咳嗽起来。

喉间涌上一股熟悉的腥甜,摊开帕子,上面是一朵刺目的红梅。

轿内壁上镶嵌的琉璃,模模糊糊地照出我惨白狼狈的面容,没有一丝血色。

我却轻轻地笑了一下。

还好,这一幕,萧煜城没有看到。

04

轿子稳稳停下,我用帕子擦去唇角的最后一丝血迹,塞进袖中。

那抹腥甜的铁锈味还残留在喉间,与我常年喝的汤药味混在一起,成了我生命里最熟悉的味道。

琉璃镜中映出的脸,惨白得像一张纸。

我庆幸,萧煜城没有看见。

回到凤栖宫,还没坐稳,李公公的圣旨就到了。

萧煜城下令,让林馨月搬来与我同住凤栖宫的偏殿,美其名曰,方便他日日过来瞧她。

我跪下接旨,心底一片平静。

很好。

既方便我同林语溪厮混,也方便她……侍寝。

我将圣旨放到一边,拉着林语溪的手,带她去看新收拾出来的偏殿。

她有些局促不安:“姐姐,这不合规矩吧……”

“什么规矩不规矩的。”我帮她理了理鬓边的碎发,“他既然把你放在了心尖上,那便是最大的规矩。”

我顿了顿,压低声音:“你得抓紧机会,尽快侍寝。先抓住他的人,再慢慢抓住他的心。”

林语溪的脸“唰”地一下红透了,像熟透的苹果。

她支支吾吾半天,才小声说:“我们现代人……讲究情到浓时、水到渠成。我和皇上,还没到那一步呢。”

我看着她那副纯情的模样,没忍住笑出了声。

情到浓时?

在这深宫里,最不值钱的,就是情。

我没再多说,只拍了拍她的手,心里却在盘算着,该怎么替她推一把。

日子不咸不淡地过了几天,宫里一派祥和。

这日午后,我正歪在榻上看书,宫女采青突然慌慌张张地从外面跑进来,发髻都乱了。

“娘娘!皇后娘娘不好了!”她喘着粗气,脸上满是惊惶,“宁贵妃和淑妃娘娘,又在御花园里打起来了!”

我心头一紧,书“啪”地掉在地上。

这两个冤家,平日里小打小闹也就罢了,怎么今日动起真格的了。

我来不及多想,提着裙摆就往御花园跑。

可等我气喘吁吁地赶到,御花园里却空无一人,静得出奇。

连鸟叫声都没有。

我正疑惑间,身后突然响起一片娇俏的欢笑声。

我猛地回头。

只见假山后、花丛中,乌泱泱地走出一群人来。

宁贵妃、淑妃、德妃、贤妃……整个后宫的莺莺燕燕,都穿着最华丽的宫装,环佩叮当,笑意盈盈地围了上来。

她们齐刷刷地对我敛衽行礼,声音汇成一道暖流,涌入我的耳中。

“恭贺皇后娘娘芳诞,祝皇后娘娘喜乐康泰,千岁千岁千千岁!”

我怔怔地立在原地,脑子一片空白。

生日?

我竟连自己的生辰都忘了。

宁贵妃笑吟吟地捧着一篮子鲜红欲滴的荔枝,这是她命人从岭南快马加鞭运来的。

她撇撇嘴:“皇后娘娘就爱吃这个,可比某些人送的酸橘子强多了。”

淑妃不甘示弱地展开一幅她亲手绣的湘绣观音图,针脚细密,宝相庄严。

“皇后娘娘礼佛,这观音图最是诚心。不像某些人,就知道用些俗物。”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又要“打”起来。

可我看着她们眼中真切的笑意,只觉得心口发暖。

林语溪站在一旁,早就看呆了。

她悄悄凑到我耳边:“姐姐,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和谐的后宫,她们不是应该……斗得你死我活吗?”

宁贵妃耳朵尖,听见了,掩着嘴笑起来:“林妹妹有所不知,咱们后宫能如此和睦,全仰仗皇后娘娘有德。”

淑妃也跟着点头:“就是,若不是皇后娘娘,我跟这狐媚子早八百年就挠花对方的脸了。”

说着,她还装模作样地朝宁贵妃挥了挥帕子,惹得众人一阵哄笑。

曲水流觞宴上,我给林语溪夹了一筷子鱼脍,轻声对她说:“执掌六宫,说难也难,说易也易,最重要的,是‘公道’二字。”

“不别亲疏,不殊贵贱,一断于法,不偏不倚。”

“你诚心待人,便能换得旁人的诚心。宽严并济,方能与人同心。”

话音刚落,一旁的德妃就接了话茬:“可不是嘛!有一年冬日,我宫里的炭火断了,是皇后娘娘亲自把凤栖宫的份例送了过来,自己却冻得手脚冰凉。”

另一位嫔妃也红着眼圈说:“我阿玛被人诬告,下了大狱,也是皇后娘娘明察秋毫,替我父亲洗刷了冤屈。”

一个刚入宫不久的小才人,怯生生地开口:“我刚来的时候,谁都敢欺负我,只有皇后娘娘……对我笑了笑,还赏了我一盒点心。”

她们你一言我一语,说的都是些琐碎小事。

可这些点点滴滴的温暖,却是我在这冰冷宫墙内,唯一能抓住的东西。

宁贵妃五岁的小公主,穿着一身喜庆的红袄,摇摇晃晃地跑到我跟前。

她仰着粉雕玉琢的小脸,奶声奶气地对我笑。

“祝母后娘娘寿比南山,活到一千岁!”

童言无忌,却像一把最锋利的刀,狠狠扎进我心口。

林语溪的眼眶顿时就红了。

我却笑着揉乱了小公主头顶的软毛,将她抱进怀里,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好,母后一定活到一千岁。”

喜乐康泰,千秋万岁。

多好的祝愿。

只可惜,我可能……没法做到啦。

宴席散去,热闹褪尽,我独自坐在清冷的月光下。

林语溪端着一碗安神汤,走到我身边坐下。

她看着我,欲言又止。

最终,她伸出手,轻轻握住了我的手腕。

“姐姐,”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05

御花园那场热闹的生辰宴,耗尽了我积攒的所有精神。

回到寝殿,我几乎是瘫倒在软榻上,连抬一根手指的力气都快没了。

殿内烛火通明,桌案上却多了一碗面,腾腾地冒着热气,是熟悉的清汤卧蛋长寿面。

我怔住了。

“醒了?”

萧煜城的声音从内殿传来。他换下龙袍,只着一身玄色常服,缓步走到我面前。

“趁热吃了。”他将面碗推到我面前,“一根到底,不许咬断。”

这是我们之间多年的习惯。

每年我生辰,他都会亲手为我下这碗面,然后霸道地守着我,看我小心翼翼地将一整根面条吸进嘴里。

可今天,我看着那碗面,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

那清淡的香气混着药味的苦涩,让我一阵反胃。

“我没什么胃口,端下去吧。”我别开脸,声音冷得像冰。

他端着碗的手僵在半空,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薛婉君。”他连名带姓地叫我,语气里满是压抑的怒火,“我做了好久。”

我的心狠狠一抽。

薛婉君,这个名字,除了我的家人,便只有他会这么叫。

当年大婚,他掀开我的盖头,眼底是藏不住的少年意气与欢喜,他说:“婉君,以后,我只这么叫你。”

我当然知道他做了好久。

今日奏折堆积如山,他能抽出时间,在御膳房那个烟熏火燎的地方待着,笨手笨脚地和面,再守着灶火煮熟,端到我面前,已是天大的情分。

可我不能要。

我越是要了这份情,将来他得知真相,便会越痛。

“陛下日理万机,何必将时间浪费在这种小事上。”

“以后也不必了。”

他眼里的光,一点点暗了下去,最后化为一片冰冷的失望。

“你就非要同我置气?”他猛地将碗搁在桌上,汤水溅出,烫得他手背都红了。

那一点红色刺痛了我的眼。

辛酸与委屈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我再也忍不住,眼泪毫无征兆地夺眶而出,一滴一滴,砸在锦缎的裙摆上。

我怎么会舍得同他置气?

我只是,舍不得他以后为我伤心啊。

他彻底慌了神,方才的怒气瞬间烟消云散。

他几步跨过来,笨拙地将我揽入怀中,大手一下一下地轻拍我的背。

“好了,好了,不吃便不吃。”他的声音软了下来,满是懊恼和心疼,“我不该凶你,是我不好。”

他叹了口气,下巴抵着我的发顶,轻声问:“今晚……我想留在这里,好不好?”

我攥紧了他的衣襟,在心里放纵了自己最后一次。

“好。”

他连着几日都宿在了我的凤仪宫。

白日里将奏折搬来我殿中批阅,夜里便拥着我入睡。

他睡得沉,偶尔会发出细微的鼾声,像个餍足的孩子。我却常常整夜无眠,借着月光描摹他的眉眼,心里一片荒芜。

我的身子已经撑不住了。

夜里盗汗越发严重,咳嗽也几乎压抑不住。

我只能趁他睡熟,偷偷跑到外殿,将那口带血的帕子塞进最深的柜子里。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再待下去,我装不了几天了。

第五日夜里,趁他去沐浴的工夫,我咬着牙,给林语溪写了张小纸条。

【江湖救急,我把人给你抬过去。他鼾声大,你忍一忍。】

写完,我将纸条交给翠珠,让她务必亲手送到林语溪手上。

翠珠的眼圈都红了:“娘娘,您这又是何苦……”

我闭上眼,不去看她:“快去。”

没过多久,萧煜城回来了,身上带着沐浴后的清爽水汽。

他像往常一样,将我揽进怀里,很快便沉沉睡去。

我睁着眼,等到夜深人静,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声,对守在殿外的李公公轻轻打了声手势。

几个身强力壮的小太监蹑手蹑脚地走进来,用一床厚厚的锦被,将熟睡的萧煜城连人带被地卷了起来,抬了出去。

门被合上的下一秒,我再也忍不住,捂着嘴剧烈地咳嗽起来。

喉间那股熟悉的铁锈味汹涌而上,我摊开手,掌心一片刺目的鲜红。

“娘娘!”翠珠的哭声带着颤。

“砰——!”

殿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萧煜城只穿着单薄的寝衣,满脸怒气地冲了回来,胸膛剧烈起伏着。

他身后,跟着一脸不知所措的林语溪。

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最终定格在我来不及收回的、沾满血迹的手上。

可他眼里的怒火太盛,竟没看清那是什么。

他指着我,气得指尖都在发抖:“皇后!薛婉君!你不愧是仁德大度的国母!”

他气得口不择言:“能在半夜三更,将自己的枕边人,打包送上别人床榻!好!你真是好得很!”

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痛到无法呼吸。

我用尽全身力气,才维持住表面的平静,淡淡地说:“夜深了,我一人睡惯了,还请皇上另寻床榻罢。”

萧煜城气极反笑,那笑声里满是苍凉与绝望。

“一个人睡惯了?”他一步步向我逼近,眼底猩红,“朕看你不是睡惯了,只是腻了朕,厌倦了朕了吧?”

他的声音一字一句,都像淬了毒的刀子,狠狠扎进我的心口。

“薛婉君,朕有时候真想问问自己……”

他盯着我,眼中是从未有过的破碎与痛苦。

“自问当年的求娶,是不是……就是一个天大的错误。”

最后一丝力气被抽干,我眼前阵阵发黑,心绞痛到几乎要屏住呼吸。

他走了。

带着一身的寒气和决绝,再也没有回头。

我看着他消失的背影,终于支撑不住,眼泪夺眶而出,呜咽一声,倒在身后及时扶住我的林语溪怀里。

“语溪……”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声音破碎不堪,“他不会……他不会原谅我了……”

林语溪抱着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陪着我一起,哭作一团。

一阵寒风穿堂而过,吹得殿内烛火摇曳。

“噗”的一声轻响,九支凤尾烛,尽数熄灭。

06

萧煜城一连七日,都没踏足过坤宁宫。

宫人们战战兢兢,看我的眼神里都带着小心翼翼的怜悯。

我却觉得前所未有的清净。

也好。

也好。

我站在书案前,将那幅画着并蒂莲的字画小心翼翼地卷起,亲手放进落了灰的樟木箱里。

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将他推远,又何必再藕断丝连,彼此拉扯?

这世上,还有比男女情爱更重要的事等着我去做。

“走吧。”我合上箱子,回头看向坐立不安的林语溪,“带你去个好地方。”

马车一路向西,停在了一处尘土飞扬的工地旁。

匠人们来来往往,敲敲打打的声音不绝于耳,空气中弥漫着新木和泥土的味道。

一座初具雏形的学堂,已经拔地而起。

“英豪堂。”林语溪念着牌匾上那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满眼疑惑地看向我,“既是给女子办的学堂,为何不叫巾帼堂、淑女阁之类的,反而叫英豪堂?”

我笑了,拂去肩上的一点灰尘:“‘天子重英豪,文章教尔曹。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世人皆知,英勇豪杰之辈,即为英豪。可谁又规定了,女子便不能称英豪?”

我一字一句,说得缓慢又清晰。

“为何女子,就不能是英豪?”

林语溪愣住了,她张了张嘴,好半晌才点头:“也对……谁说英豪就一定是男人,是我的惯性思维了。”

我领着她走进已经修葺好的内堂。

“皇后娘亲!”

“娘亲来了!”

一群穿着干净棉布衣裳的小女孩“呼啦”一下围了上来,叽叽喳喳地抱住我的腿。

我心头一软,蹲下身,亲了亲她们肉嘟嘟的脸蛋。

翠珠跟在身后,将我备好的冬衣和拨浪鼓、小风车之类的小玩意儿分发给她们。

孩子们得了新衣和玩具,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

林语溪看得有些发怔:“她们的亲娘,不会吃醋吗?”

我正低头给一个最小的女孩扣着衣领的盘扣,闻言动作一顿。

“她们都是孤儿,”

“因为生下来是女娃,就被亲生父母丢弃了。”

我胸口翻涌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怒火。

“你可知,这大萧每年被溺死、被丢弃、被卖掉的女娃,有多少?她们的命,轻贱如草芥。不在城外的乱葬岗,不在冰冷的臭水沟,就在那不见天日的百花楼里。”

孩子们的笑声清脆悦耳,像是一把把小刷子,挠着我的心。

我看着她们纯真不染尘埃的笑靥,语气却变得无比温和:“所以,我想为她们争一争。”

“我想为她们,争一个活着的权利。争一个读书识字的权利。甚至,是争一个将来也能科举入仕、封侯拜相的权利。”

“我想让她们,也让天下人都看看,男人能做的事,我们女人也能做。男人不能做的事,我们女人,照样能做。”

我将那个最小的孩子抱进怀里,她在我怀中咯咯地笑,小手抓着我的衣襟。

“身为一国之母,天下女子皆是我的子民。若是我不护着她们,还有谁能护着她们?”

我低头浅笑,轻轻蹭了蹭她的小脸。

“她们曾经是被人丢掉的弃婴,但是现在,她们都是我的孩子。”

我将学堂的管事嬷嬷介绍给林语溪,告诉她,我的宏图才刚刚完成了三分之一,日后的扩建、招生、教学,还有许多事要做。

我说,余下的,都拜托她了。

林语溪的脸色瞬间变了,她连连摆手,长叹一口气:“我?我不行的。我穿来的时候,还以为就是谈谈恋爱,斗斗小三,舒舒服服当个皇后呢。结果……现在要我负担这么重的东西,我怕我能力不够,会把事情搞砸了。”

她脸上满是退缩和惶恐。

一直跟在我身后的翠珠,忽然冷笑了一声。

那笑声在温暖的堂内显得格外刺耳。

林语溪的脸一下子涨红了。

翠珠却不管不顾,细数着我为了建这学堂吃了多少闭门羹,受了多少朝臣的冷嘲热讽,动用了多少娘家的私产,熬了多少个不眠不休的夜。

林语溪的头越垂越低,这一次,她没有发火。

“你说的对,”她声音闷闷的,“我确实不配,我怕我做不好,我怕我辜负了她……”

我反手握住她冰凉的手指,打断了她的话。

“我且问你,”我注视着她的眼睛,“你可有心?”

林语溪被我问得一愣,目光从犹疑、闪躲,慢慢变得清澈。

她对上我的视线,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有心。”

她重复了一遍,声音不大,却无比坚定。

“我有心想帮她们。”

我笑了,紧紧回握住她的手。

“只要有心,就一定能行。”

07

将英豪堂托付给林语溪后,我仿佛卸下了一副千斤重担。

可身子,却一日不如一日。

起初只是偶尔心口绞痛,后来,是连绵不绝的钝痛,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着我的心脏。

我难受的时候愈发多了,宫中琐事便都交给了林语溪处理。

她学得很快,也很有章法,我便能安心躺在榻上。

萧煜城再也没来过。

我嘴上说着不见,可心里却疯了一样地想他。

夜深人静时,我便从箱笼里拿出他留下的那条旧腰带。

指腹摩挲着上面粗糙的纹路,想象着它曾束在他劲瘦的腰间。

眼泪就这么不受控制地涌出来,我不敢哭出声,只能死死咬着被角,将呜咽吞进肚子里。

这夜,我又被痛醒了。

胸口闷得厉害,我索性披了件外衣下床,想去外面透透气。

路过偏殿时,却看见昏暗的烛光下,地上竟蜷着一个人影。

我心头一跳,走近了才看清,是萧煜城。

他竟抱着一床薄被,就这么睡在冰冷的地砖上。

守夜的李公公见我出来,吓得连忙跪下,小声道:“娘娘……皇上他担心您,又怕来了惹您不快,就……就夜夜在这儿守着。”

话音未落,萧煜城似是受了寒,猛地打了一连串响亮的喷嚏。

我心头的火“噌”地就冒了起来。

“萧煜城!”我厉声喝道,“你是不是疯了!这么冷的天睡在地上,你是想冻死自己吗?”

他被我惊醒,睡眼惺忪地坐起来,看到我,先是一喜,随即听到我的话,脸色又沉了下去。

他猛地把被褥往地上一扔,气冲冲地站起来:“是,我就是疯了!我做事没脑子!我关心你还成错了?我就不该管你,不该念着你,我就该去找别的女人开枝散叶!”

他眼里的怒火几乎要将我灼伤。

可我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为了江山社稷,这本就是皇上的本分。”

空气死寂。

萧煜城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眉心狂跳。

他死死地瞪着我,眼里的怒火渐渐被一种巨大的委屈和伤痛取代,最后,竟红了眼眶。

“薛婉君,”他声音发着颤,“朕再也不来烦你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拂袖而去。

殿门被寒风灌开,我的心,也跟着空了。

过了两日,李公公来传话,说皇上下旨,请我爹娘入宫探病。

“皇上也是想劝和二位,”李公公小心翼翼地补充。

我坐在镜前,看着自己蜡黄的脸,轻声吩咐翠珠:“给我敷粉,敷厚一点。口脂用最显气色的那个。”

翠珠红着眼,手都在抖,却还是细细地为我妆扮,一层层遮盖住我满身的病气。

爹娘来时,母亲提着食盒,里面是她亲手做的茶饼和牛心炙。

父亲跟在后面,手里捧着一个大盒子,里面是给我新做的紫貂困秋和狐皮披风。

“霜儿,快试试,看合不合身。”母亲笑着为我披上披风,仔细整理着领口。

毛茸茸的狐毛蹭在脸上,带着母亲怀抱的暖意和阳光的味道。

我笑着转了一圈:“好看吗?”

“好看,我的女儿穿什么都好看。”

父亲依旧板着脸:“都多大的人了,还这么不让人省心。夫妻之间,哪有隔夜的仇?你……”

“娘,”我打断他,执拗地扑进母亲怀里,像小时候一样撒娇,“我想跟你多待一会儿。”

我抱着母亲说了很久很久的话,从东街的糖人,说到西巷的戏文。

说到最后,我嗓子都哑了,脸色也控制不住地开始发白。

送他们出宫时,父亲还在后面唠叨:“夫妻相守不易,你莫要太任性……”

我笑着朝他们挥手,看着马车缓缓驶离。

“爹,娘,你们回去吧。”

马车转过宫墙角,我再也看不见了,却忍不住又往前追了几步。

喉间一阵翻涌,那股熟悉的腥甜味直冲上来,被我生生咽了回去。

我转过身,对翠珠小声说:“我娘给我做的这些衣物,我大抵是穿不走的。”

“有机会,麻烦你……都烧给我。”

“这样我在那边,就不怕过冬啦。”

那日萧煜城气急,回自己寝殿时,竟一头磕在了门框上,额头都破了。

我心里担心得要命,却拉不下脸,只好拿了最好的金疮药,让林语溪送去。

我不敢进去,只悄悄站在屏风外。

“谁让你送来的?”萧煜城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是……是皇后娘娘。”

我听见他轻轻地、自嘲地笑了一声,然后是长久的沉默。

许久,他才用一种近乎破碎的声音问:“她还在生朕的气?还是说……她压根就不爱朕了?”

林语溪忍不住说:“她爱的,她很爱你的!”

萧煜城却只是苦笑:“可她很早就不愿亲近朕了……她大抵是不要朕了。”

屏风外,我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下去,心口剧痛,仿佛能亲耳听到他心碎的声音。

我的煜城,我的少年郎……

对不起。

当夜,我便病倒了。

高热不退,意识昏沉。我知道,我的时间到了。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抓住林语溪的手,让她取来笔墨。

“写……写凤诏……”

我的手抖得厉害,几乎握不住笔,只能口述,让她代笔。

“……唯愿林氏语溪,继任后位……保全太医院阖宫上下,不得追究……”

08

我握着笔的手不住地抖,墨汁滴落在明黄的凤诏上,洇开一团触目惊心的黑。

姜凝霜就在我面前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她走得很轻,像是睡着了,唇边甚至还带着一丝浅淡的笑意,仿佛只是做了一个好梦。

可我知道,她再也醒不过来了。

慈仁皇后仙去那日,长乐宫的铜钟被敲响,一声又一声,沉重地砸在京城每一个人的心上。

举国同悲。

萧煜城操持着一切,冷静得可怕。

他不眠不休,亲自为她擦拭身体,换上最华丽的凤袍。

我端着水盆进去时,他正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她冰冷的脸颊,眼眶里布满了血丝,却一滴眼泪都没有。

他只是在重复每一个动作,一丝不苟,仿佛在完成一项神圣的使命。

我看不下去,将一碗参汤递到他面前:“皇上,喝点东西吧。”

他置若罔闻。

我只好强硬地将碗塞进他手里:“姐姐临终前交代,要我看着你,保重龙体。”

他干裂的嘴唇动了动,目光空洞地看着那碗汤,喃喃自语:“得喝,得喝。不喝婉君会生气。”

他仰头将那碗滚烫的参汤一饮而尽,喉结滚动,像是在吞咽着无尽的苦楚。

后宫的琐事,宁贵妃和淑妃主动过来帮我分担。

一切都遵循着姜凝霜定下的规矩,没有一丝一毫的混乱。

凤栖宫内所有的物件都保持着原样,宫人们进出都踮着脚,生怕惊扰了沉睡的主人。

嘉嫔在书房里找到了那幅还没来得及送出的观音图,她抱着画卷,指腹抚过画上人温柔的眉眼,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我要是……早点送来就好了。”

内务府的人来请示,如何安置凤栖宫的宫人。

我将她们都安排了妥当的去处,唯独翠珠,她静静地站在殿中,不肯离开。

我问她想去哪儿,她“噗通”一声跪了下来,额头重重磕在冰凉的地砖上。

“奴婢唯愿终身洒扫凤栖宫,求娘娘允准。”

我最终还是应了她。

然后,我带着那封姜凝霜用自己的血写下的托孤信,去了薛府。

薛母来开的门,她的眼睛红肿得像两个核桃,看见我,却还是温柔地牵起我的手,领我去了后院。

她指着一架秋千,声音哽咽:“这是凝霜小时候最爱玩的,她爹亲手给她做的……”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姜凝霜的童年趣事,说着说着,就再也说不下去,捂着嘴泣不成声。

薛父独自坐在池塘边,短短几日,头发竟已花白一片。他手里紧紧握着一个泥捏的小宝塔,手背上青筋暴起。

我认得,那是姐姐上次出宫前提过一句喜欢的玩意儿。

他说回来就捏一个,下次给她带去。

可她,再也等不到了。

我将那封沾着血迹的信,轻轻放到薛母颤抖的手中。

她只看了一眼,就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喊,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我在薛府守了一夜。

第二天清晨,薛母醒来,我轻轻握住她冰凉的手,一字一句地承诺:“干娘放心,我会替姐姐守护薛家,伺候二老。”

封后大典那天,天色阴沉。

我穿着繁复的礼服,一步步登上高阶。

脑海里那个久违的系统音突然响起:【恭喜宿主,‘慈仁皇后’任务已完成,可随时选择脱离世界。】

我看着金銮殿下百官朝拜的肃穆景象,看着远处那座她曾日夜眺望的凤栖宫,平静地在心中回复:“暂不脱离。”

我用了二十年的时间,将英豪堂开遍了整个大周王朝。

萧煜城力排众议,下令允许女子参加科举,入朝为官。

法令颁布那天,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他只用一句话就堵住了所有人的嘴:“这是先皇后的遗愿。”

一切官职皆无男女之分,同务同责,同薪同酬。

曾经在英豪堂外,那个哭着喊“愿为皇后犬马”的小女孩,真的凭着自己的本事,站上了金銮殿。

授官仪式上,我亲自为她戴上了那顶象征着荣耀与责任的官帽。

那一刻,我仿佛看见了姐姐。

看见她站在我身边,欣慰地笑着。

后宫祥和,海晏河清。姐姐,你看,一切都如你所愿。

萧煜城老得很快,不过四十出头的年纪,头发却已半白。

处理完政务,他就喜欢一个人待在凤栖宫里,常常一坐就是一整天。

翠珠会为他沏上姐姐最爱的茶,他却从不喝,只静静地看着,仿佛能透过那氤氲的热气,看到那个为他洗手作羹汤的女子。

我学着姐姐的样子,做了糖糕给他。

他也不吃,只乐意看着我吃,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仿佛吃着糖糕的那个人,还是他的婉君。

有一年冬天,他生了一场大病,烧得人事不省。

梦里,他总是不停地喊着一个地方:“回潜邸……我们回潜邸去……”

病好后,他愈发沉默了。

一个飘着小雪的午后,他抛下了所有奏折,固执地坐在凤栖宫那棵孤零零的枇杷树下,从清晨坐到日薄西山。

我怕他冻着,拿了狐裘披风为他披上。

一片枯黄的树叶打着旋儿,轻轻飘落在他斑白的鬓角。

他缓缓转过头,对我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无尽的悲凉与释然。

“语溪,”他轻声说,“倘若那年我没有依着她,种的是石榴树就好了。”

御姐一勾手病娇反派摇尾巴尹恩顾野小说本站精选(驯服阴鸷反派当狗的一天,)小说全集阅读清爽版(尹恩顾野)外篇+续集主角林子沙滩海盗小说全文品味(苏采薇沈如霜宁修远)的悲欢离合可叹惊鸿一瞥小说全文苏采薇沈如霜宁修远彩蛋意外的彩蛋内容曝光……忽闻弦歌落贺青芷姜亦恒姜宇辰后续最终篇章(贺青芷姜亦恒姜宇辰)全篇一口气阅读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