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打击让我脚步轻浮，在老师的搀扶下，我颤抖着走向病床上的女儿。

她还那么小。

她从来都只有我一个人，沈竹溪根本就不爱她，如果我离开，她该怎么办呢？

我甚至不敢想象。

我颤抖的问系统：「我还有多长时间呢？」

系统冰冷的回答：「三天。」

够了，够我为女儿安排好这一生了。

6

我擦干净眼泪，先送走了老师。

然后把家里专业的保姆叫了过来，让她在床边照顾。

然后自己回到公司，找了专业的律师团队，分析了名下资产。

对方建议我如果妻子真诚可靠的话，可以把全部财产转移给妻子。

可我的妻子，现在还在陪着另一个男人东山再起。

她不会可靠。

我只好联系了妹妹顾歌。

得到我的联系，顾歌火急火燎的就过来了。

「哥，你这么着急找我干嘛？」

我看着明天许久未见的妹妹，眼眶也有些酸涩。

父母去世后，她几乎是我带大的，如今，长得亭亭玉立，是知名的画家。

但她一直都不喜欢沈竹溪。

「天天孩子都生了还装模作样的，穿个旗袍也不知道到处勾引谁，都28了，那微信还叫只为等你！」

「哥，你说你当初到底怎么看上她的？」

他这种吐槽的话，连我都不知道怎么接。

不过心欢刚出生的时候，我不会带孩子，沈竹溪又不管，还是她在旁边教我帮了很多。

她对心欢有感情。

我现在就只能信任她了。

我向她交代好了财产和嘱托，顾歌一听气的不行，坚定的认为就是沈竹溪把我气成这样的。

「你别拦我，哥，我杀了她！」

「我说她今天朋友圈一下更了八条，又是开新店，又是庆祝的！合着又孔雀开屏了，老公孩子都忘了！」

再听到这样的话，我心中已没有波澜。

我只是平淡的问：「你能看到她朋友圈?」

我的早就被她屏蔽了。

「我也被她屏蔽了，但是我朋友在，都转发给我了！」

我思来想去，还是要见见她。

「能看到她在的地址吗？发给我吧。」

顾歌心疼我，连忙把地址发给我。

「哥，你要是想出气的话就交给我，我能帮你的，你再去看看医生好不好?」

她小声的恳求着。

我无奈的摇了摇头。

「妹妹，一定要答应哥，以后帮哥照顾够好心欢。」

她含着泪点头。

我拿着刚打印出来，还热乎着的离婚协议书，直奔沈竹溪为谢云投资开的香谱。

7

里面人员众多，见到我时脸色皆有些尴尬。

「顾先生也来了……」

因为我们大多都认识。

谢云出国前，沈竹溪跟她师傅所传承的门派本来就要没落，谢云一走，整个门派更是毫无前途。

是我不惜砸了重金，在她的事业上支持，孜孜不倦的为她介绍人脉。

把先前他们几乎隐于市的香道，改良推广，包装拓展成上层贵妇的象征身份用品。

她这才做了起来。

如今，谢云从国外灰溜溜的跑回来，她竟还有闲心拿着我给的资金帮他东山再起！

所有人心里都清楚，沈竹溪是靠我起来的，她的工作室我占了绝大部分的股权和出资。

如果我翻脸，就是闹到法庭上，实权分割她也占不到好。

沈竹溪看到气氛冷场，拿着香槟，这才看到我进来。

她几步过来，小声的说：

「你来干什么？」

我看了一眼站在她身旁，一身西装的谢云。

最后的一丝不甘，让我发问：

「沈竹溪，你爱过我吗？」

她脸上的笑僵了僵，忌惮的看着周围，然后小声的说：

「顾声，你别在现在跟我闹！」

我还是恳求的说：

「跟我回家吧，好不好，你不回去，我会死的。」

「开什么玩笑」她显然不信，嗤之以鼻，「这又是你新的手段吗？怎么比原来还low？不是女儿要死就是你要死，顾声，别总是用这一套恶心我，行吗？」

我苦笑一声，最后的希望破灭。

「你心里有的，一直是他吧?」

她见我毫无顾忌，也不自觉的放高了音量：

「我说了多少次，你别现在跟我闹！」

谢云也上前，一副好意的劝告：

「顾先生，好歹也要顾及一下你妻子的脸面和事业，现在有这么多客人在场，像这种隐私的问题，您还是回家再问吧！」

好像我多不懂事一样。

我毫无顾忌的抢过了沈竹溪手里的那杯酒，然后泼到了他脸上。

「给你几分脸面，还真拿自己当个人物了?」

「今天在这的哪个不是我的朋友？轮到你一个知三当三的人说话?」

周围人一看，害怕得罪我，连忙纷纷说告辞。

沈竹溪惊叫着怒骂：「你抽什么风！你知不知道为了这场宴会，我费了多大劲……」

我抽出包里的那份文件，摸了把泪甩到她面前。

「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是选择跟我回去看女儿，还是选择他？」

气氛僵持了起来，她看着地上的那份离婚协议，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我。

「顾声！你敢跟我提离婚！」

身旁的谢云轻轻的推了一下她。

「师妹，顾先生大概是因为担心女儿生气了，他可能是又误会我们了，都是我不好，害你们产生了嫌隙，我这就走！」

一听自己的白月光师兄这么说，沈竹溪又放下了顾虑，威胁的对我说：

「顾声，你这样的戏码用多了我也是会烦的！」

「你今天就是想让我签这份字是吧？好，我签给你看！」

她好像以为我在跟她闹别扭。

那份协议看都没看，从地上捡起来，签完字就扔到了我脸上。

我弯腰捡起离婚协议，走之前还看了一眼她。

依旧是修身的旗袍，披肩的长发，高不可攀的气质。

她这副不爱我的样子，数十年如一日。

我拿着协议书离开了。

7

因为签的急，她根本就没有看。

这份协议上，她是以过错方的身份净身出户，除了工作室她应有的股份名额，我多的什么都没给她。

我都要留给我女儿。

我再赶到医院的时候，女儿已经醒了。

「爸爸——」

她虚弱的叫着我，我连忙上前。

「欢欢，你怎么能做这样的事呢？你不要爸爸了吗？」

女儿哭着说：「爸爸，妈妈是不是因为我才不喜欢你的？是不是我拖累了你？」

「我不想拖累爸爸……」

我摇头，小声的安慰她。

「怎么会呢？当然不是！妈妈只是——」

妹妹在旁边接过话：「只是单纯的不喜欢你们。」

她红着眼的说：「孩子这么大了，该让她知道真相了，要不然等你——」像是不忍心说出后面的话，我妹背过头去抹眼泪。

她说的有道理。

我得告诉女儿真相了。

「欢欢，其实妈妈并不爱爸爸，但是爸爸很爱欢欢，欢欢一定都知道的，对吧？」

女儿点了点头。

「我希望欢欢这辈子都是幸福快乐的，无论发生什么，欢欢都要坚强乐观的生活下去，好不好?」

经过我一番劝说，女儿和我拉勾，保证她会按时看心理医生，努力生活。

我让她好好休息，临走的时候，女儿拽着我的手说：

「爸爸，妈妈不好，我们不要妈妈了。」

8

第二天我在公司开会，手机突然打来了沈竹溪的电话。

因为只剩一天，身体已经逐渐开始产生症状。

我按灭了屏幕，继续开会。

等会议结束，刚把手机开机，就发现十多个未接电话。

此时又打过来一个，我接了起来。

对面传了沈竹溪暴躁的声音：「顾声，你怎么敢停了我的信用卡?你知不知道我在买东西很不方便！」

而我只是冷冷的开口：「我们都离婚了，我当然没有义务替你刷卡了。」

对面噎了一下。

她似乎这才意识到，我这次是认真的。

「你在说什么？好，我知道，你是不是还没消气？你差不多也得了吧……」

我不耐烦的挂断了电话。

忙着处理财产，助理问我：「您和前妻名下的那套婚房想怎么处置？」

那套房子写了我们两个的名字，但却不是我和女儿现在住的。

女儿出生之后，沈竹溪厌恶孩子晚上哭泣，让我在外面单独买了一座房子带孩子住。

那是她现在一个人住的。

可能里面还住着谢云吧！

「拍卖。」

我冷冷的说。

按照离婚协议，卖的钱会分她一半。

我不在乎，但我就是不想让那个男人住在我的房子里。

助理点头刚要出去，就被推门而进的沈竹溪和谢云拦住了。

「站住！拍卖?顾声，你想拍卖哪套房子？」

她一把抢过助理怀里的文件，然后惊呼道：

「你想卖我的房子！你疯了吗！」

我只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助理先出去。

「你闹也差不多吧，还卖上房子了！这日子你还过不过？」

她这是什么意思？

从一开始就没想跟我好好过的，不从来都是她吗？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沈小姐，你昨天就签署了离婚协议，我早就安排公司法务走程序了，我并没有跟你过日子义务了。」

沈竹溪手里的文件掉在了桌子上。

她似乎才意识到，我是认真的。

谢云站在一旁，皱着眉开口：

「是因为我吗？你真的是误会了——」

他还想解释，被我打断。

「跟你没关系，不过看你们两个爱的难舍难分的，还是早在一起的好。」

贱男渣女，绝配！

沈竹溪一听，眼睛一转，又拉住了我的胳膊：「老公，你还在吃醋是吧？」

9

我脸上的厌烦几乎都要写在明面上了。

「我知道你吃我和师兄的醋，怪我没有去看女儿，但——」

一听她提起女儿，我一把扯开了手。

「别提我女儿！」

她受伤的看着我，结婚这么多年，我从没让她低过头。

谢云一看，连忙上前。

「顾先生，你有话好好说，孩子也是我师妹的！」

「对啊，我也是她妈妈！」

这个时候想起自己是妈妈了！

早干嘛去了？

我呸！

我直接敲了敲桌，看助理进来说：「把这两位请出去，公司以后不要放无关人事进来！」

沈竹溪一听，这才真切的慌张起来。

她死死的抓住我的胳膊，不可置信的问：

「你这是什么意思？顾声，你不会是认真的吧？我告诉你，你要是还玩这套欲擒故纵，我真不会喜欢你了！」

太晚了。

她的喜欢我也不要了。

我扒下了那只手，冷着语气告诉她：「以后，你就和你师兄过吧。」

她开始向我求饶。

「不是，别闹了老公，我大不了不给师兄开香铺了……」

我充耳不闻。

等助理把人带走，我才虚脱的坐在椅子上。

时间不多了。

等我安排好所有的事情，已经到最后一天了。

今天我哪也没有去，就选择陪女儿。

我带女儿去了游乐园，包下整个场子，拍了好多好多的照片。

我好舍不得她啊。

她这么小，这么乖，我怎么能离开呢？

这样想着我止不住流下泪来，女儿拉住了我的胳膊。

「爸爸，你为什么不开心？」

我蹲下来看着女儿。

轻声说：「因为爸爸要先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我忘了女儿有心理疾病，在沈竹溪朋友的刺激下比同龄的孩子懂了很多。

她小声的问：

「爸爸，你是要死了吗？」

我很想摇头否认，但脑子里已经开始了倒计时。

「抹杀倒计时开始——十、九、八……」

于是我流着泪点了点头。

女儿瞬间抱紧了我。

「爸爸，我不想你死！你能不能不要留我一个人！」

我无法回答。

妹妹在身后不远处流着泪看着我们。

「欢欢，不要忘记答应爸爸的事情，一定要遵守和爸爸的承诺。」

女儿点头。

她哭着说：「我知道！我一定会做到的爸爸！我会好好吃饭，好好上学……」

没等听她说完，我就闭上了眼。

剥离的那一瞬间，我飘出那具身体，站在一旁看着我妹上前把孩子抱在怀里哭。

10

这个时候我兜里的电话响了。

我妹接起来，就听到对面沈竹溪的声音：「顾声，怎么会有人来家里收房子？你让我住哪！我真是给你脸了——」

我妹情绪崩溃，破口大骂：「闭嘴闭嘴！要不是你我哥才不会死！你这个害人精，死的怎么不是你和那奸夫！」

沈竹溪在那边不明所以。

「死?顾声死了，那不可能……」

她还没问完电话，就被我妹挂掉。

我妹抱着我女儿，哭着说：「别怕，别怕，小姑陪着你……」

顾歌彻底拉黑了沈竹溪。

她按照我先前立下的遗嘱，在成年前替我的女儿接管公司，还以最快的速度收回了在沈竹溪那里的所有共同财产。

我跟在她身边，几次看到沈竹溪找到她，破口大骂：

「我老公呢，你怎么敢这么对我？你趁他不在就这么对我！」

我妹根本充耳不闻。

直到我死后的第三天，上了当地新闻。

我看着妹妹费尽心血办的葬礼，体面又大气，她穿着一身黑裙和女儿站在一旁。

原本和谐的氛围里，突然被闯入了沈竹溪打断。

「干什么？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她看着我的遗像，面色憔悴，不可置信的站在原地。

「这是怎么回事？顾声人呢?把他给我叫出来！」

眼见没人理她，她疯了似的冲上去，把所有的菊花打落在地。

我妹连忙叫保安拉开她。

「都别动我！我是他的妻子！我看谁敢动我！」

「他才不会死！顾声不会死……」

我女儿站在一旁哭嚎喊道：「你不是！你才不是！你只会让爸爸伤心，我不要你了，爸爸也不要你了！」

「你走！」

我妹拉住我女儿，愤愤的开口：

「我哥和这个女人早就离婚了，她跟我家没有半分关系，赶紧把她拉出去！」

保安上前拉她，被她推倒在地。

她红着眼睛看着顾歌，发疯似的指着她说：「顾声不会死的！是你！一定是你！你想要骗走我们夫妻的财产，故意演了这一出！你真够无耻！」

我妹冷笑。

「因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拿着丈夫的钱还要在外面养别的男人吗？别把我看的跟你一样，我一幅画赶上你一年的收入，我看不上你这一点钱！」

「但是，只要是我哥的东西，那就都是我侄女的！你休想多拿走一分！」

周围响起窃窃私语。

「听说她一直跟那个同门的师兄有拉扯呢……」

「我知道，我知道之前她还把顾先生告到了警察局，就因为自己老公打了自己师兄！」

「天呐，这世界上还有这样的女人吗？她也配做妻子，也配当母亲?」

……

沈竹溪红着眼睛看着周围的一切，然后目光又聚集在我的遗照上。

我想，或许她此时此刻才真正的意识到。

原来，无论她做的怎么出格，都没有人在干背后议论她分毫，不是因为她自己，而是因为有我才给她撑腰。

而现在，我不在了。

11

她回过头去，谢云一直都站在原地。

听着周围的窃窃私语，不仅没有上前护住她分毫，还恨不得的躲到外面去。

谢云看到沈竹溪在看他，连忙上前拉住她：

「师妹，我们走吧！他死了没什么要紧的，反正他留给你那些钱肯定够用了！」

沈竹溪红着眼，试探的说：

「可是，他没有给我留多少钱。」

谢云这才露出惊讶。

「他这么有钱，这么爱你，怎么会不把钱留给你呢？」

他环顾四周，又压低了声音。

「他肯定是都留给他女儿了！没关系，你也是她妈妈，你也有继承的权利……」

沈竹溪一把推开了他。

好像有什么支撑她的东西破碎。

她似乎看清了面前这个男人原本的面目。

「谢云，你回来找我，仅仅是因为我有钱，是吗？」

谢云刚想解释，就听到周围指着他议论。

他嫌太过丢人，慌张而逃。

沈竹溪站在原地，她这才回过头，静静的看着我的遗像。

她颤抖的开口：「老公，我错了，我再也不闹了，我真的知错了，你醒过来啊……」

我妹领着女儿上前，毫不客气的将菊花砸在了她脸上。

「如果不是因为你这么多年的任性妄为，害得我哥丢尽颜面，还当众勾三搭四，我哥怎么会气的心脏病突发！」

「死的怎么不是你！你给我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沈竹溪根本不理会我妹的职责，她两眼通红的看着我妹妹，像看什么苦大仇深的仇人。

「住口！你给我住口！哪有自己妹妹咒亲哥的！他才没有死，我老公才没有死！」

她说完，尖叫就冲上去想去推开棺材，趁人不注意，自己跑进去要带我尸体走，这惊恐的一幕被众人合力拦了下来。

她哭着被人压到地上说：

「不是的，假的！顾声不会死的，这一切都是假的！」

女儿也在一旁看着满地的混乱哭。

我想，大概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原来对我们从来不理不问的妈妈，突然变得这么难过。

「宿主，你该走了。」

沈竹溪已经被人赶了出去，混乱的大厅有人正在打扫。

我妹领着女儿，哭着看着我的遗像。

「哥，你说你找的这是什么人啊！人都死了，她突然来这装什么深情，她才不配再出现在你面前……」

女儿抱着她，也默默的看着我的照片流泪。

「爸爸，爸爸……」

我不舍得看着面前的人，最后一刻，向系统求了个恩赐。

我上了旁边一个男人的身。

「小歌，欢欢。」

听到熟悉的语调，两个人不可置信的回头。

「哥，是你吗？」

我点了点头。

「我要走了，妹妹，一定要帮我照顾好欢欢。」

我妹泣不成声。

女儿扑过来要抱我，被我一只手拦住了。

「乖，欢欢答应过爸爸，要当一个坚强的孩子的，对吧?」

女儿抹去了眼角的泪。

「欢欢会做到的！」

我最后看了两人一眼，离开了这个世界。

12

我离开后，顾歌把欢欢照顾的很好。

她每天努力的生活，努力的学习，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她还考上了国外的顶尖学府，专门攻读心理学。

这些年里，她一直和我妹相互陪伴。

只不过沈竹溪在一开始不能接受我死去的事实，疯了一段时间后又好了。

她开始疯狂的接近欢欢，口口声声都是妈妈错了，想弥补你。

可欢欢根本不接受。

她甚至讨厌这个母亲。

再后来，听说她又跟谢云在一起了，本来我留给她的钱够她安稳一世，可她非要跟谢云搞什么创业。

赔了不说，好不容易剩下一点存款，还都被谢云卷跑了。

再后来，欢欢也没听说过沈竹溪的消息了。

欢欢这辈子，都拒绝承认自己有个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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