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即将出发。

可未婚妻却不让我们上火车。

只因她非要等还在吃早餐的知青王阳。

这是一趟通往国营纺织厂的末班车。

错过这趟，我们就失去进厂的机会了。

在火车开动之前，我咬咬牙，招呼几个同乡将她架上火车。

我们得以顺利进厂，成了光荣的工人。

而王阳却错过招工，被迫留在村里面朝黄土背朝天。

最终，他抑郁不得志，死于自焚。

得知这个消息，未婚妻面上说他太脆弱。

可婚礼当夜，却悄悄在我酒里下了毒。

临死之际，我听见她怨毒的声音：

“都是因为你自私自利，才让王阳哥失去回城的机会！”

“他生前那么痛苦，你凭什么活得好好的！”

再睁眼，我又回到上火车前。

1

“真是没见识，我们这群人里大部分都是烈士遗孤，火车还敢不等我们？”

“你们急成那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要赶着去投胎呢？”

“反正介绍信都在我这里，你们急也没用。”

陈秋婷梗着脖子，挑衅看着我们。

她心里清楚，没有介绍信，谁都坐不了火车。

有人不满开口：

“火车怎么会等我们？”

“不等吗？那我也没有办法。”陈秋婷摊摊手，“反正不能丢下王阳哥，我们要共进退。”

听到争执声，我还在恍惚。

死前的不甘和愤怒笼罩着我。

烈日下，好几个同乡和陈秋婷争吵。

有人想趁其不备要去抢介绍信。

却见陈秋婷不疾不徐直接点燃火柴。

“别过来！你们把我逼急，我就把介绍信烧了，谁都别想去！”

这一幕把所有人都吓得面色发白。

“你真是疯了，你想等王阳就自己等啊，凭什么拉着所有人一起？”

“对啊，介绍信快还给我们。”

众人不忿的指责声传来，可陈秋婷始终不为所动。

她面容扭曲狰狞，见有人要过来抢，再次划动火柴，火苗靠近介绍信。

“再逼我，你们会后悔的。”

一时间，所有人都不敢再轻易向前。

陈秋婷讥讽看着我们：

“你们真是自私！王阳帮了村子里那么多，教你们识字，你们却想丢下他？”

王阳确实有在教我们认字。

可乡亲们为表感激，平常有好吃好喝的都会先紧着王阳。

虽然下乡五年，可王阳却比刚来村子时，还要红光满面。

这次我们出发前，因为王阳误报时间，导致差点错过火车。

临了出发，他还要讲究所谓知识分子的清高作风，非要悠哉悠哉吃早餐。

还笑话我们狼狈急切的模样，说我们上不得台面。

一个同乡拉着我说：

“王遂，你劝劝她啊，再拖下去就赶不上火车了。”

我看向陈秋婷。

只见她白我一眼，一副我来也没有用的模样。

也是，她什么时候听过我的话？

她一门心思在乎的人，从始至终都是王阳。

我父母都是抗日烈士。

很小，我就被陈秋婷一家，也就是如今的村长家收养。

在外人看来，陈秋婷一家有情有义，没有嫌弃我是个孤儿，依旧愿意履行婚约。

可只有我清楚，村长收留我，只是为了我的烈士遗孤抚恤金。

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陈秋婷阴冷鄙夷的目光就扫射过来。

“怎么，你一个童养夫，还想拦我？”

陈秋婷对我一向很不客气。

“我不想拦你。”

我极力掩饰心中的恨。

要是拦了，还怎么看好戏？

听我这样说，同乡们瞬间就对我不满了。

“王遂，你能不能别那么窝囊，怎么能什么都听她的？”

“对啊，要是错过火车，你担得起责任吗？”

同乡们的责骂声，让陈秋婷愈发得意。

她斜睨他们一眼：

“狗叫什么！你们进厂名额都是我爸千辛万苦争取来的，要心怀感恩。”

“再啰嗦，就都别去了。”

“王遂多识时务啊，你们学学他。”

我冷笑一声，没有反驳。

这陈秋婷真是越来越不要脸，真会在自己脸上贴金。

上级批准那么多个进厂的名额给村里人，和她们一家有什么关系？

2

我们这群人里，几乎都是烈士子女。

还有几个是因为家中父母亲人有对社会巨大贡献……

唯独陈秋婷和王阳是靠着我爸妈的关系，得到进厂名额。

陈秋婷是我的未婚妻，组织上自然会给她推荐信；

而王阳则是自称是我爸妈在外打仗时领养的孩子。

因战乱分开多年，找到我爸妈后，他“自愿”下乡，还让村长出来作证。

可王阳分明是城里一个落魄资本家的孩子。

前世，因着陈秋婷的缘故，我并未出来拆穿。

这一世，可不行了。

烈日炙烤着大地，所有人都被晒得头脑发昏。

前方火车的鸣笛声像催命符一样，让我们愈发焦急。

同乡里有个叫陈倩的女青年崩溃了。

她爸和爷爷都是老矿工。

因为一场暴雨，家里的两个男人被永远埋在矿下。

这才为她换来这个进厂名额。

“你快把介绍信给我，我不能错过火车！”

陈倩哭着扑过去想要抢推荐信。

可陈秋婷却发了狠，当即划燃的火柴。

“噌”一声。

火苗凑近推荐信……

在所有人惊愕又害怕的目光下，纸页边缘瞬间泛起焦黑。

“早上好呀各位。”

王阳的声音响起。

走到近前，他还慢条斯理地啃着乡亲们给他的水煮蛋。

面对众人不满的指责，他无所谓笑了笑。

“急什么急，我们是烈士遗孤，火车哪里敢不等我们？”

王阳的自信和愚昧让我觉得可笑。

此时，陈秋婷已经把火灭了。

她接着献宝似的把那一沓推荐信递给王阳。

“王阳哥，我们可以一起进城了。”

陈倩气得咬牙切齿，胸膛剧烈起伏。

王阳接过信封时，手还故意擦过陈秋婷的手背。

上一世我灯下黑，一直没有发现这对狗男女早就背着我暗通曲款。

我还真就信了陈秋婷那句“我感谢王阳教我识字，所以才对他好”的话。

火车的汽笛再次响起。

一群人开始疯了似的跑过去。

都这么急迫了，陈秋婷和王阳还不忘牵着手跑。

经过我时，王阳好像才注意到我。

“王遂兄弟，你脸那么黑，是不是还在生婷婷的气？”

我没理他，继续跑。

不出意外的，幸运之神没有眷顾我们。

火车门在我们即将赶到前，彻底关上。

一时间，周遭静得可怕。

车轮碾过铁轨的声音敲击在众人心里。

已经有人承受不住，痛哭出来。

有人揪住陈秋婷的衣领，破口大骂：

“你特么不是说火车会等我们吗？我真想弄死你。”

陈秋婷愣住了，许久都说不出话。

众人的怒火也燃烧到王阳身上。

王阳被一个男青年用力挥了一拳过去。

“王阳你这个畜生，莫不是饿死鬼投胎，赶不上时间还非要吃早餐！”

王阳那张脸彻底白了。

他哆哆嗦嗦地解释，“我……我没想到火车……火车真的不等我们。”

陈秋婷心疼地扶起王阳，将怨气洒在我身上。

“王遂，你刚才怎么不拦着？看到王阳哥被打，你很高兴？”

“我高兴？”我笑了。

笑声在空旷的站台上显得诡异。

不少人也迁怒于我。

冲天的怒火，需要发泄口。

我低着头，没有和他们起冲突，只是尽力安抚他们。

大家的暴怒我理解，不会在这个时候和他们起冲突。

那头，王阳和陈秋婷被一群人推搡谩骂。

王阳又被锤了几拳。

他倒是硬气，愣是一声都没喊，只是对着陈秋婷摇头。

这下，陈秋婷彻底怒了。

她癫狂地从兜里掏出一把剪刀，向着四周刺去，恶狠狠道，

“滚开，不然我就拉着你们一起下地狱。”

3

陈秋婷的疯魔模样，终于让大家都冷静下来。

她冷冷看着众人：

“急什么，就算赶不上火车，我也有办法在招工前送你们进城。”

听到这话，一伙人都惊喜地看着她。

陈秋婷继续解释：

“一两天后，会有部队经过村子。”

她这话的意思很明确了。

大家再次燃起希望，也不再敌对陈秋婷二人。

到这时我才真正确定，她也重生了。

前世，部队在我们上火车之后的两天到达村里。

王阳想跟着部队进城，奈何他的推荐信也在陈秋婷手里。

他没有推荐信，部队当然不会同意。

陈倩提出质疑：

“部队会同意吗？”

“会，我们有推荐信，他们没理由拒绝我们的请求。”

陈秋婷一如既往的自信。

她骄傲地仰起头：

“我爹是村长，早就知道部队会经过。”

“而且，南方军区的军长和我爹关系很好，只要报出我爹的名字，军队那边一定不会拒绝的。”

军长哪里和她爹认识？

但不影响陈秋婷吹牛。

大家都松了口气，还有人开始吹捧陈秋婷，夸她爸有本事。

好像都忘了，是因为陈秋婷的固执己见我们才会错过火车。

只有陈倩梗着脖子，不满开口：

“你们谢她干嘛，没有她捣乱，我们早就上火车了。”

陈秋婷皱眉，目光冷冷地扫过去。

王阳虽然是在笑，可看着陈倩的眼神却透着威胁的意味。

“怎么，你是不想进城了吗？”

陈倩被噎住，气得脸通红，却也不敢再说话。

我笑嘻嘻打圆场：

“好了好了，既然是这样，我们先回去休息吧，没什么好吵的。”

我似笑非笑，转身大跨步离开。

阳光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

就两天了。

陈秋婷、王阳，好好珍惜你们最后的美好时光吧。

上一世我拼命想拽着陈倩逃离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

却不想到她对我凉心薄情至此。

这一世，我要让她尝尝什么叫悔不当初。

回到村里时，正巧赶上村长在自家院子里接受村民们的“谢礼”。

村民们真的以为，他们得到推荐信是村长的功劳。

看到我回来，村长皱眉：

“你怎么回来了？”

“我们错过火车了。”我淡淡回复。

村长指着我就骂：

“你怎么回事，是不是你和王阳又起冲突，才误了时间。”

“你该去问你女儿。”

我冷笑出声。

村长脸色骤变，往着火车站到方向跑去。

我看着村长离开的方向，眼里恨意汹涌。

陈秋婷这一家还想要吸我的血，这一世，怕是不行了呢。

回来第一件事，我将一封书信寄给南方军区。

信里详细写清楚了我和陈秋婷、王阳的爱恨纠葛，表明自己要退婚。

以及王阳冒充烈士遗孤的事也详细写了出来。

军队到来那天，邮差将回信带了回来。

信里明确表明：会尽快调查我说的事，一经确认，就会取消陈秋婷和王阳的名额。

出门前，我满意地将信烧毁。

明明灭灭的烛火下，我眼里洋溢着笑意。

我们如约来到火车站。

这次，连王阳都不敢再拖延时间。

4

烈日下，众人在站台处来回踱步。

王阳和陈秋婷并肩站着，他对我挑衅笑笑。

“王遂，听说你那天和村长吵了一架。怎么，这是生我和婷婷的气呢？”

“你待会儿可别闹事，不然别想和我们一起进城。”

我冷睨着他。

他怎么有脸说出这样的话？

假借着我爸妈养子的名义得到进厂的机会，还敢那么理所当然！

陈秋婷附和道：

“王阳说得没错，你要敢闹事，现在就可以滚了。”

“我凭什么走？我有进厂名额。”

“你……”

陈秋婷气极，还想要过来推了我。

我瞪着她，眼里恨意翻涌。

陈秋婷被我眼神吓了一跳，一时不敢上前。

王阳古怪地看着我，将陈秋婷拉到身后：

“难不成你还想动手？真是粗鲁无知的乡下人，。”

这话一出，在场人都面色难看。

连陈秋婷都有些惊愕地看着王阳。

显然没想到王阳会说出这样的话？

我忍不住呛他：

“毛主席都说农民是革命先锋，你敢瞧不起农民？”

王阳脸色瞬间惨白，支支吾吾不敢多言。

他意识到自己说了错话。

气氛变得焦灼。

同乡们则由刚才的愤怒，到现在津津有味地看王阳吃瘪。

陈秋婷这个王阳的忠实迷妹当即瞪我一眼。

眼神里满是警告：

“你再乱说，等见到军长我一定会告诉他，说你品行不好故意针对知青，到时候你的进厂名额就没了。”

我笑出声，不再说什么。

可笑！

这是说谎说多了，自己都信了？

也是在这时，一排军绿色的卡车缓缓驶入视线。

大家一下子来了精神，纷纷跑过去，一边挥手呐喊。

王阳甚至都忘了陈秋婷的存在，跑得比谁都快。

陈秋婷愣了愣，旋即跟了上去。

我站在人群边缘，看着陈秋婷两人急哄哄地挤开众人，冲到为首的军官面前。

陈秋婷急忙开口：

“同志！我们都是烈士子女，不小心错过进城的火车，请帮帮我们！”

“你们军长和我父亲认识，他要是知道，一定会同意的！”

她还刻意加重“军长”两字。

军官还未有所表示，王阳已经接上话：

“我父亲是王忠君，我母亲是李涛，我……我们都有推荐信，希望你们看在我父母的面上让我们上车。”

王阳一副思念故去父母，又为其自豪模样。

不知情的人看了恐怕真以为他是烈士遗孤。

陈倩等人纷纷看向我。

他们或多或少都觉得王阳这个说法有点胡扯。

村里不少人明白其中深浅。

大家心里鄙夷王阳的不要脸，却也没在这时候拆穿。

“他们真的是你的父母？”那军官眼眶湿热。

王阳一副悲痛的模样。

可我却留意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算计。

陈秋婷站在王阳身侧，自满地点着头附和，仿佛已经胜券在握。

“没错，他们……是我爹娘。”王阳哽咽开口。

他倔强地擦去眼泪：

“我从小听着爹娘的故事长大，做梦都想去看看他们埋骨的烈士陵园。”

是的，我爸妈都没有回村落叶归根。

而是和死去的战友们一起，在烈士陵园永眠。

周围的军人们顿时惊呼出声。

好几人已经偷偷抹起了眼泪，显然被王阳的“孝心”所打动。

为首军官的表情变得肃穆，朝王阳尊敬地敬了个礼。

王阳毫不心虚地接受众人的吹捧和爱戴。

就在这时，我开口了和谐又让人泪目的氛围：

“王阳，你真的是烈士遗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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