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

他把我带进酒店，给了我一张银行卡，和一份扮演他爱人的合同。

全校都羡慕我，这个被校草捧在手心的学渣。

只有我知道，他看我的眼神，是在看另一个人。

直到我发现那个人的墓碑，才明白，他的温柔，是为我准备的祭品。

1

宿醉的头痛像是要把我的颅骨炸开。

陌生的天花板，雪白的被单，空气里浮着冷冽的松木香。

不是我的宿舍。

我猛地坐起来，身上的衣服完好，只是多了几道褶皱。

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温水，一张黑色的银行卡，还有一份打印出来的文件。

最上面一行字，是加粗的黑体：【角色扮演合同】。

我拿起那份合同。

甲方：沈澈。

乙方：苏念。

我的名字。

合同内容很荒唐。

乙方需在公开场合扮演甲方深爱的女友，期限一年。

甲方将为乙方支付其母亲全部的医疗费用，并额外提供每月十万元的生活费。

落款处，沈澈的名字龙飞凤舞，已经签好了。

旁边放着一支价值不菲的钢笔，似乎在等待我。

我昨天，迎新晚会，喝多了。

是沈澈送我回来的？

他是我们学校的风云人物，神坛上的人物，家世显赫，成绩优异，一张脸更是无可挑剔。

高冷，是他的代名词。

可传闻里，他对我这个平平无奇的学渣，似乎总有几分不同。

会帮我捡起掉落的书。

会在食堂把最后一份糖醋里脊让给我。

会在我被罚跑圈时，递上一瓶冰水。

我以为，那只是我的错觉。

或者，是他对所有人都这么绅士。

门开了。

沈澈走进来，身上还穿着昨天的白衬衫，只是袖口随意地挽着，露出冷白的手腕。

他逆着光，神情模糊。

“醒了？”

他的声音和他人一样，清冷，没有温度。

“这是什么意思？”我举起手里的合同，声音发颤。

他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字面意思。”

“为什么要我？”

“因为你像她。”

“谁？”

他没有回答，只是将那支钢笔递到我面前。

“签了它，你母亲的手术费，马上到账。”

我母亲在医院里躺了三个月了。

医生说，再不动手术，就来不及了。

那笔钱对我来说，是天文数字。

我看着他，试图从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找到一丝一毫的情绪。

可是没有。

那里只有一片冰冷的，算计的深渊。

他不是温柔的校草。

他是一个商人。

而我，是他看中的一件商品。

我的手抖得厉害，几乎握不住笔。

他的手覆上来，包裹住我的，强硬地带着我，在乙方的位置上，写下了“苏念”两个字。

一笔一划，像是刻在了我的骨头上。

“合作愉快。”

他松开手，语气里没有半分愉快。

“从今天起，记住你的身份。”

“你是苏念，但你也是……”

他顿了一下，似乎在回忆一个很久远的名字。

“……林微。”

2

第二天，整个a大都炸了。

沈澈在学校的表白墙上，高调地公布了我们的“恋情”。

照片是我们昨天在酒店房间里拍的。

我坐在床边，低着头，他站在我身前，微微俯身，像是在吻我的发顶。

光线暧昧，角度刁钻。

看起来，就像是一场失控后的温存。

【沈澈的女朋友，居然是那个学渣苏念？】

【幻灭了，我的高冷男神怎么会看上她？】

【楼上别酸了，没看出来吗，苏念那张脸，纯欲天花板啊。】

我的手机快要被各种消息挤爆了。

室友用一种看外星人的眼神看着我。

“念念，你什么时候和沈澈搞到一起的？瞒得也太好了吧！”

我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就……昨天。”

“迎新晚会？他不是把你送回来了吗？等等，你昨晚没回宿舍！”

她瞬间脑补出了一万字不可描述的情节，激动地摇晃我的肩膀。

“我的天，你们……”

我头晕目眩，借口去洗手间，逃离了宿舍。

镜子里，是一张苍白又陌生的脸。

沈澈的电话打了过来。

“下楼。”

命令的语气。

我跑到楼下，他的黑色跑车就停在宿舍楼门口，张扬又惹眼。

无数道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我身上。

我拉开车门坐进去。

“以后，我来接你上课。”他目不视前方，声音冷淡。

“不用了，太高调了。”

“合同第一条，第七款，”他忽然转过头看我，“乙方需无条件配合甲方，在任何公开场合，维持亲密关系。”

他的眼神像是在审视一件物品。

“你的口红颜色不对。”

“什么？”

“林微喜欢豆沙色。”

他从储物箱里拿出一个全新的口红递给我，“换上。”

我捏着那支冰冷的口红，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林微。

林微。

又是这个名字。

她到底是谁？

“她是你前女友？”我忍不住问。

沈澈发动车子，没有回答。

车子开到教学楼下。

他忽然倾身过来，安全带将我们困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

松木的冷香再次将我包围。

我紧张得屏住了呼吸。

他温热的指腹，轻轻擦过我的嘴唇。

“口红涂出界了。”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叹息。

那一瞬间，我几乎以为，他对我，是有那么一丝温柔的。

可我抬头，却撞进他冰冷的眼底。

那里没有爱意，没有欲望。

只有一片空洞的，悲伤的倒影。

他在透过我，看着另一个人。

一个叫林微的，活在他记忆里的亡魂。

3

扮演一个不存在的恋人，比我想象的还要累。

我成了一个提线木偶。

我的穿着，我的发型，我的妆容，甚至我说话的语气，微笑的弧度，都要经过沈澈的“审核”。

“林微不喜欢穿带蕾丝的裙子。”

“林微走路时，背挺得很直。”

“林微笑的时候，不会露出牙齿。”

他像一个最严苛的导演，而我，是他唯一的演员。

每天，他都会给我发来一段视频。

视频里的女孩，和我长得有七八分像。

她穿着白裙子，在海边奔跑，在图书馆安静地看书，在画室里对着画布沉思。

她就是林微。

视频没有声音，像是从某段监控里截取出来的默片。

可我能感受到她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安静又温柔的气质。

那是和我截然不同的。

我是野草，她是温室里的玫瑰。

“学她。”

这是沈澈对我唯一的要求。

我在镜子前，一遍遍地模仿林微的微笑。

模仿她走路的姿态。

模仿她低头看书时，手指轻叩桌面的小习惯。

我越来越不像我自己。

有时候，我甚至会恍惚，我到底是谁？

是苏念，还是林微？

在学校里，我们是最令人艳羡的一对。

沈澈会当着所有人的面，自然地牵起我的手。

会在我上课走神时，轻轻敲我的额头。

会剥好一只虾，放进我的碗里。

他的温柔，精准得像是用尺子量过。

完美，却毫无破绽。

也毫无真心。

每当只剩下我们两个人时，他就会恢复那副冰冷的样子。

“今天在食堂，你笑得太过了。”

“林微不会在吃饭的时候玩手机。”

“下次注意。”

我像一个随时会被扣分的小学生，战战兢兢。

压抑，窒息。

钱，像一把枷锁，牢牢地锁住了我。

我母亲的手术很成功，正在康复中。

可我却越来越不开心。

有一次，我没忍住，问他。

“沈澈，你爱过她吗？”

他正在看一份文件，闻言，抬起头。

他的目光穿过我，看向我身后的虚空。

很久，他才开口。

“爱。”

一个字，轻飘飘的，却重如千钧。

砸得我心口生疼。

“那她为什么会离开你？”

他沉默了。

车厢里的空气，一瞬间降到了冰点。

我看到他握着方向盘的手，骨节泛白，青筋暴起。

他在压抑着某种，即将失控的情绪。

“她没有离开我。”

他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她死了。”

我是在沈澈的书房里，发现那个秘密的。

那是一个上锁的抽屉。

那天他去公司开会，我鬼使神差地，用一根发夹，撬开了那把锁。

抽屉里，只有一个薄薄的相册。

我打开它。

里面全是林微的照片。

各种各样的林微。

笑着的，哭着的，沉思的，搞怪的。

每一张，都充满了生命力。

和视频里那个安静的默片女孩，判若两人。

我一页页地翻过去。

直到最后一页。

那是一张新闻剪报。

已经泛黄了。

标题是：【城东跨海大桥坍塌，一辆白色轿车坠海，车主身份确认】

照片上，是正在被打捞的，已经变形的白色轿车。

而车主的名字，赫然写着：林微。

死亡日期，是一年前的今天。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原来，昨天是他压抑的极限。

是林微的忌日。

相册的下面，还压着一个日记本。

是林微的。

我颤抖着手，翻开第一页。

【9月1日晴今天开学，见到了沈澈。他好像不太开心。是不是因为他那个控制狂一样的叔叔又逼他做什么了？好想抱抱他。】

【9月15日雨沈澈今天又和他叔叔吵架了。我看见他一个人在天台抽烟，样子好让人心疼。我悄悄给他留了一盒牛奶，希望他能看到。】

【10月3日晴沈澈终于答应和我在一起了！他说，我是他生命里唯一的光。天知道我有多开心！可是，我总觉得，他的叔叔看我的眼神，很奇怪。像是在看一个……猎物。】

……

我一页页地往下看。

日记里，记录了她和沈澈恋爱的点点滴滴。

也记录了她对沈澈那个叔叔——沈明山——越来越深的恐惧。

【12月10日阴沈明山今天找我了。他让我离开沈澈，说我配不上他。他给了我一张支票，我撕了。他看我的眼神，好可怕。】

【12月24日雪沈澈带我去了他家。沈明山也在。他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我是个为了钱才接近沈澈的拜金女。沈澈为了我和他大吵了一架。我好害怕，我怕我会害了沈澈。】

最后一篇日记，日期停留在了她出事的前一天。

【1月5日晴沈澈说，等他处理好公司的事情，就带我离开这里，去一个谁也找不到我们的地方。我很期待。但是，沈明山今天又给我发了短信，让我明天去跨海大桥见他，说有关于沈澈母亲死亡真相的证据要给我。我该去吗？我总觉得，这是一个圈套。】

心脏，骤然缩紧。

这不是意外。

这是一场谋杀。

我猛地合上日记本，巨大的恐惧将我吞没。

我不是在扮演一个死去的恋人。

我是在扮演一个，被谋杀的牺牲品。

而沈澈，他让我模仿林微，把我推到所有人面前，到底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引出那个凶手吗？

那我呢？

我是不是，那个用来钓鱼的，新的诱饵？

我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成为下一个林微？

冰冷的寒意，从脚底，一路蔓延到四肢百骸。

我终于明白，他看我的眼神里，为什么会有悲伤。

那不是对我的。

那是对一个，即将走向死亡的，祭品的怜悯。

这是我作为付费卡点的强情绪爆发点和转折。读者会意识到，这根本不是一个甜宠故事，而是一个悬疑惊悚故事，女主的处境极其危险，从而有强烈的欲望看下去。

5

我冲出书房，像个疯子一样，想要逃离这座金色的牢笼。

刚跑到门口，就撞上了一个坚实的胸膛。

是沈澈。

他回来了。

他扶住我，眉头紧锁。

“怎么了？”

“放我走！”我用力推开他，声音因为恐惧而尖利，“我不想再扮成她了！我不想死！”

他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看到了我身后，那个被撬开的抽屉。

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你看到了。”

是陈述句，不是疑问句。

“沈澈，你就是个疯子！”我歇斯底里地喊道，“你把我当成什么了？引出你叔叔的诱饵吗？他能杀了林微一次，就能杀我第二次！”

“我不会让他动你。”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凭什么相信你？林微也相信你！可她最后呢？她死在了冰冷的海水里！”

我的眼泪决堤而出。

是为林微，也是为我自己。

“你现在退出，已经晚了。”

沈澈扣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我的骨头。

“从你签下合同，出现在所有人面前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入局了。”

“沈明山，他已经盯上你了。”

我的血，一寸寸地冷下去。

“不……不会的……”

“上周，你去医院看你母亲，你以为，那个和你擦肩而过的护工，真的是护工吗？”

“你打工的咖啡店，那个每天都来点一杯美式，却从来不喝的男人，你没觉得奇怪吗？”

“苏念，”他一字一顿地叫我的名字，“你早就没有退路了。”

我腿一软，瘫倒在地。

绝望，像是潮水，将我彻底淹没。

我以为我只是在进行一场荒唐的交易。

却没想到，我赌上的是我的命。

“为什么是我？”我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世界上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是我？”

“因为你和她很像。”

“也因为，”他蹲下来，与我平视，眼底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暗流，“你和她一样，很缺钱，很……坚韧。”

“像一株杂草，怎么踩，都踩不死。”

这算是什么？

夸奖吗？

不，这是宣判。

宣判了我，注定要在这场风暴里，挣扎求生。

“我会保护你。”

他再次承诺。

“我凭什么……再相信你？”

“凭这个。”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巧的录音笔，按下了播放键。

一个阴沉的，属于中年男人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那个小丫头，和林微长得真像啊。阿澈这是什么意思？故意做给我看的吗？”

是沈明山的声音。

“他以为找个替代品，就能忘了过去？天真。”

“派人盯紧她，我要知道她的一举一动。必要的时候……”

声音在这里停顿了一下，然后，是更冷酷的字眼。

“……处理掉。”

6

恐惧过后，是滔天的愤怒。

我不想坐以待毙。

我不想成为第二个林微。

如果沈澈靠不住，那我就靠我自己。

我开始主动出击。

我不再是被动地模仿林微，而是开始主动地去了解她。

我去了她生前最喜欢去的图书馆，坐在她常常坐的那个靠窗的位置。

阳光洒下来，桌面上浮动着细小的尘埃。

我仿佛能看到，她曾在这里，安静地翻阅着一页页书卷。

我去了她学画的画室。

画室的老师还记得她。

“林微啊，是个很有天赋，也很善良的孩子。”

“可惜了，走得那么早。”

老师叹着气，从画架后面，搬出一幅未完成的油画。

“这是她最后一幅作品，还没画完，人就……”

画上，是一片深蓝色的，波涛汹涌的大海。

海的中央，有一座灯塔，正发出微弱，却坚定的光。

我的心，被狠狠地刺痛了。

她不是什么温室里的玫瑰。

她是在风暴中，渴望着光明的灯塔。

她渴望的，是沈澈能带她逃离黑暗。

可最后，她却被黑暗吞噬了。

我不能重蹈她的覆辙。

我开始留意沈澈说过的，那些监视我的人。

医院那个“护工”，果然还在。

他每天都会在我母亲的病房外，装作不经意地路过。

咖啡店那个点美式的男人，也依旧风雨无阻。

他们是沈明山的眼睛。

而我，就是那个被放在放大镜下的，可悲的标本。

我决定，给他们一点“惊喜”。

我利用在咖啡店打工的便利，在那个男人的美式咖啡里，加了一点东西。

不是毒药，只是一种会引起轻微腹泻的植物提取物。

无色无味，剂量很小，不会致命，但足以让他难受一整天。

他果然中招了。

捂着肚子，脸色发白地冲进了洗手间。

我看到他放在桌上的手机亮了一下。

鬼使神差地，我走了过去。

我只有几秒钟的时间。

我飞快地拿起他的手机。

没有密码。

我点开他的微信，置顶的联系人，备注是“老板”。

我点进去，最新的聊天记录，是他发给我的一张偷拍照。

是我在图书馆看书的照片。

而“老板”的回复，只有两个字。

“继续。”

我心脏狂跳，迅速将手机放回原位，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男人从洗手间回来，拿起手机和咖啡，匆匆离开。

我看着他的背影，手心全是冷汗。

这是我第一次反击。

微不足道，却让我尝到了一丝主动权的甜头。

我不会再任人宰割。

林微，你看到了吗？

我不会像你一样。

我会活下去。

带着你的那份，一起。

我的小动作，很快就被沈澈发现了。

那天晚上，他把我堵在了咖啡店的后巷。

“你给他下药了？”

他的语气，听不出喜怒。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死不承认。

“苏念，别把我当傻子。”他的声音冷了下来，“沈明山的人，今天少了一个。”

“我只是想给他们一点教训！”我梗着脖子反驳，“我不想像个傻子一样，被他们二十四小时监控！”

“你这是在打草惊蛇！”

“那也比坐以待毙强！”

我们互不相让，在昏暗的巷子里对峙着。

路灯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会很危险？”他忽然放软了语气，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

“我早就身处危险之中了！”

“跟着我的计划走，我能保证你的安全。”

“你的计划？”我冷笑一声，“你的计划就是让我当活靶子吗？沈澈，我不是林微，我不会傻到把自己的命，完全交到别人手上！”

这句话，似乎刺痛了他。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我没有保护好她……”他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这一次，我不会再失手了。”

我愣住了。

这是我第一次，在他身上，看到如此脆弱的一面。

他不是冷血的神。

他也是一个，会痛苦，会悔恨的，凡人。

就在我们僵持不下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一辆黑色的面包车，毫无征兆地，从巷口冲了进来。

刺眼的车灯，直直地射向我们。

引擎发出野兽般的轰鸣。

“小心！”

沈澈反应极快，猛地将我推到一边。

而他自己，却被疾驰而来的车，狠狠地撞飞了出去。

“砰”的一声巨响。

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

我看到他的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绝望的抛物线，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

血，从他身下，迅速地蔓延开来。

染红了肮脏的水泥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耳边只剩下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面包车没有停留，加速逃离了现场。

我连滚带爬地跑到沈澈身边。

“沈澈！沈澈你醒醒！”

我摇晃着他，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他睁开眼，看着我，嘴角牵起一抹虚弱的笑。

“你看……我说过……”

“会保护你的……”

说完这句，他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

我抱着他，感觉自己的世界，正在一寸寸地崩塌。

为什么？

为什么他要推开我？

如果他没有推开我，受伤的，甚至死去的，应该是我。

这才是沈明山想要的结果。

可他却用自己的身体，为我挡下了这致命一击。

他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保护我，难道也在他的计划之中吗？

还是说……

这只是一个，不受控制的，意外？

8

沈澈在医院里躺了三天。

肋骨断了两根，轻微脑震荡，身上多处软组织挫伤。

万幸，没有生命危险。

这三天，我寸步不离地守着他。

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观察一个沉睡的他。

没有了平日的冰冷和疏离，他睡着的样子，像个孩子。

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嘴唇因为失血，有些苍白。

我才发现，他眼下，有很重的青黑。

他一定，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沈明山来过一次。

他站在病房门口，隔着玻璃，冷冷地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他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但我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他不会善罢甘休。

沈澈醒来的时候，是一个黄昏。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给他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

他睁开眼，第一眼就看到了我。

“你……”他的声音很沙哑。

“你醒了！”我惊喜地站起来，“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去叫医生！”

他拉住我的手。

他的手心很烫，像是发着烧。

“别去。”

“苏念。”

他叫我的名字。

不是命令，不是审视，只是单纯地，叫我的名字。

“对不起。”

他说。

我愣住了。

“把你卷进来，对不起。”

我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压抑了这么久的委屈，恐惧，愤怒，在这一刻，全部涌了上来。

“你是个混蛋。”我哽咽着说。

“是。”他没有反驳。

“你利用我，欺骗我，把我当成工具。”

“是。”

“你差点就死了！”

“我知道。”

他看着我，眼神里，是我从未见过的，深沉的痛楚。

“林微的死，不是意外。”

“我知道。”我说。

“是沈明山。他为了夺取我父亲留下的公司，想控制我。林微是他计划里，最大的变数。”

“所以，他必须除掉她。”

“我拿到了他谋杀的证据，但是……不够。”沈澈的声音里透着疲惫和无力，“他太狡猾了，所有的证据链，都指向了一个替罪羊。我扳不倒他。”

“所以，你需要一个诱饵。”我替他说了下去，“一个能让他再次出手，露出马脚的诱-饵。”

“是。”

他承认了。

“我调查了所有和林微身形相貌相似的人，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你的家庭背景，你的困境，都让你……别无选择。”

他说得如此坦白，却又如此残忍。

“车祸，也在你的计划之中吗？”我问出了那个最关键的问题。

沈澈沉默了。

良久，他才摇了摇头。

“不。”

“我没想到，他会这么快，这么狠。”

“推开你，是我的本能反应。”

本能反应。

这四个字，像是一颗石子，投进了我死寂的心湖。

泛起了，连我自己都无法控制的涟漪。

“沈澈，”我看着他，一字一顿地问，“在你眼里，我到底是谁？”

“是苏念，还是林微的替身？”

夕阳沉下去了。

病房里，陷入一片昏暗。

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只听到他用极轻，却又极清晰的声音说：

“一开始，是替身。”

“现在……我不知道。”

9

沈澈出院后，一切都变了。

我们之间的那份合同，仿佛成了一张废纸。

他不再要求我模仿林微。

他会允许我穿自己喜欢的t恤牛仔裤。

会陪我吃路边摊的麻辣烫。

会在我赖床的时候，无奈地帮我向老师请假。

我们之间，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的温情。

我知道，这很危险。

像是在悬崖上跳舞。

但我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因为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建立在一个巨大的谎言和阴谋之上的。

沈明山的监视，更加严密了。

我们就像是活在楚门的世界里。

一举一动，都被人记录，分析。

沈澈告诉我，他的计划，已经到了最后一步。

“下周，是沈氏集团的周年庆。”

“沈明山会在那天，宣布一项重大的海外并购案。”

“而那份合同里，藏着他侵吞公款，洗钱的全部证据。”

“我需要你，帮我拿到那份原始合同。”

他的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我？”我不敢相信，“我怎么可能……”

“你会以我女伴的身份出席。他不会对你设防。”

“他只会把你当成一个，随时可以处理掉的，无关紧要的棋子。”

“这太危险了。”

“苏念，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他看着我，眼神里有恳求，有信任，还有一丝我不敢深究的情愫。

“帮我。”

我看着他，想起了林微日记里的那座灯塔。

她想成为他的光，却没有做到。

现在，这个机会，落到了我的头上。

我点了点头。

“好。”

周年庆那天，我穿上了沈澈为我准备的，一袭星空蓝的晚礼服。

化妆师把我的头发高高挽起，露出修长的脖颈。

镜子里的女孩，优雅，从容，又带着一丝疏离。

很美。

但那不是我。

也不是林微。

那是一个，为战斗而生的，全新的苏念。

宴会厅里，觥筹交错，衣香鬓影。

我挽着沈澈的手臂，走进了这个名利场。

沈明山果然在。

他端着一杯红酒，笑得像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

他看到我们，主动走了过来。

“阿澈，身体好些了吗？年轻人，就是不知道爱惜自己。”

他拍了拍沈澈的肩膀，目光，却像毒蛇一样，落在了我身上。

“这位，就是苏小姐吧？果然，和林微很像。”

他的话，像是一根针，狠狠地扎进了我的心脏。

“叔叔说笑了。”沈澈不动声色地把我护在身后，“苏念是苏念，独一无二。”

沈明山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转身去应酬别的客人。

计划，开始了。

沈澈借口去和几位董事打招呼，暂时离开了我。

我按照他事先的指示，装作不胜酒力，走到了休息区。

沈明山的助理，果然跟了过来。

“苏小姐，我们老板想请您过去聊几句。”

我心里一紧，但面上，依旧维持着镇定。

“好。”

我跟着他，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一间僻静的休息室。

沈明山就坐在沙发上，等着我。

“坐。”

他指了指对面的位置。

房间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苏小姐，开个价吧。”他开门见山，“要多少钱，你才肯离开沈澈？”

来了。

和林微日记里，一模一样的情节。

我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

“我不要钱。”

我看到他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我只要一样东西。”

“什么？”

“林微的死，和你有关，对不对？”

我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炸雷，在安静的房间里，轰然炸响。

10

沈明山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他眼中迸发出骇人的杀意。

“小姑娘，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一年前，1月6日，跨海大桥，你的车，是不是也在附近出现过？”我没有被他吓到，反而更加冷静。

这些，都是我和沈澈根据各种线索，一点点拼凑出来的真相。

“那辆撞上林微的货车司机，在你公司旗下的物流部上班，半个月后就离职了，拿到了一大笔遣散费，全家移民海外。”

“还有……”

“够了！”沈明山猛地站起来，打断了我，“你以为，凭这些捕风捉影的东西，就能定我的罪？”

“当然不够。”我笑了，笑得冰冷，“所以，我还需要一样东西。”

“就是你今晚要签的那份，并购合同。”

沈明山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终于明白，我不是来谈判的。

我是来宣战的。

“你找死！”

他朝我扑了过来，那张平日里儒雅的脸，此刻狰狞得像一头野兽。

我早有准备，迅速地闪到一边，将手里的香槟，尽数泼到了他的脸上。

他被迷了眼睛，发出一声怒吼。

就在这时，休息室的门，被猛地撞开。

一群警察，冲了进来。

为首的，正是沈澈。

他的身后，还跟着几位沈氏集团的董事。

“沈明山，你被捕了。”

沈澈的声音，冷得像冰。

沈明山愣住了，随即疯狂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沈澈，我的好侄子，你以为你赢了吗？”

“你以为，凭一个女人的几句话，就能扳倒我？”

“当然不只这些。”

沈澈举起了手里的手机，屏幕上，正在播放一段视频。

是我刚才和沈明山在房间里，全部的对话。

包括他最后，那句恼羞成怒的“你找死”。

我的礼服上，藏着一个针孔摄像头。

这是我们计划的最后一步。

也是最险的一步。

沈明山的脸色，彻底变成了死灰色。

他知道，他完了。

一切，都结束了。

警察给他戴上了手铐。

路过我身边时，他用怨毒的眼神，死死地瞪着我。

“你会后悔的。”

我没有理他。

闹剧收场，宾客散尽。

空旷的宴会厅里，只剩下我和沈澈。

“我们赢了。”我说。

“是。”

他走到我面前，脱下西装外套，披在我身上。

“谢谢你，苏念。”

“合同，到此为止。”

“你母亲后续的康复费用，我会继续承担。那张卡里的钱，也都是你的。”

“你自由了。”

他说得如此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件，与他无关的事情。

我看着他，心脏一阵阵地抽痛。

自由了。

可我，却一点都感觉不到轻松。

这场为期一年的角色扮演，终于落幕了。

我这个替身演员，完美地完成了我的使命。

可我，却好像把自己的心，丢在了这场戏里。

“沈澈。”

我叫他。

“嗯？”

“如果……如果我不是苏念，如果我就是林微，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他沉默了。

璀璨的水晶灯下，他的侧脸，一半明亮，一半晦暗。

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没有如果。”

良久，他才开口，声音里带着无法言说的疲惫和沙哑。

“苏念，忘了我吧。”

他转身，一步步地，向门口走去。

没有回头。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决绝的背影，眼泪，终于还是落了下来。

我赢了沈明山，赢回了我的命。

可我，却输给了他一句“忘了我吧”。

原来，最痛的青春，不是生离死别。

而是在一场盛大的，以爱为名的骗局里，清醒地看着自己，沉沦，然后，被抛弃。

祭品完成了她的使命。

神明，获得了他想要的胜利。

而我这个被选中的人，从始至终，不过是他复仇之路上，一块小小的，可以随时被丢弃的，垫脚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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