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三叔让村里人去开车，送他去找赵菘。

而陆欢则一脸淡然地问我，“这两具尸体怎么处理？”

我看着血肉模糊的岳母和儿子，想了想还是说，“把他们先抬到家里去吧。”

“毕竟是赵菘的亲人，还是等她决定吧。”

见我面色坦然，陆欢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吩咐人将尸体抬了回去。

等打扫好现场，赵菘才带着柳益允姗姗来迟。

她一脸的不耐烦，而三叔则被气得捂着胸口不住地大喘气。

“混蛋啊！赵菘你这个畜生啊！”

“你妈都死了，你还不信是不是！”

赵菘瞥见我身边的陆欢，顿时气不打一出来，咬牙切齿地回头警告三叔，“你都多大岁数了？跟他们一起骗我？”

“你到底是姓赵还是姓乔啊？”

“三叔，你老糊涂了，可我没有。”

“不是说我妈被人贩子打死了么？人贩子呢？怎么我看着现场干净得很。”

“你们说谎话之前都不串通一下的么？就是为了把我逼回来是吧？”

看着她癫狂样子，我只觉得好笑。

前世的我到底是多么的眼瞎才能看上她。

见我不语，她则冷笑一声，“我这是嫁了个演员么？”

说着，她不管不顾地走过来，攥住我的手臂。

“你又找她干什么？给我带绿帽子么？”

我被她拽的一踉跄，差一点摔倒，幸好陆欢拦了我一把。

陆欢一个箭步横在我身前，“赵菘，你欺负老实人算什么本事？”

她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赵菘被制得单膝跪地，脖颈青筋暴起：“陆欢！你他妈少在这装英雄！我老公我想怎么教训就怎么……”

“你想他这么多年，他不还是娶我了么？”

“怎么想要趁虚而入？你也得先问问我答不答应！”

陆欢气得额头青筋暴起，“我再说一次，你放尊重一些！”

赵菘就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她抬眼看向我，恶狠狠地警告，“你长本事了是吧！三叔被你骗得团团转就算了，连情妇都欺负到我头上来了。”

看着她癫狂的样子，我只觉得自己这么多年就是个笑话，竟然为了这样的女人辛苦拼搏。

三叔气不过赵菘骂我，抖着手就一巴掌砸了过去。

赵菘被打得向后一仰，嘴角顿时出血。

她满脸的不可思议，毕竟三叔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三叔一直以来都对她十分的宠溺。

现在三叔竟然为了我动手她，气得她双眼都红了，忍不住对三叔大吼大叫起来。

“三叔！你老糊涂了吧！”

三叔气得捂着胸口，声音都断断续续的。

“赵菘！你是不是畜生啊！”

“你妈尸骨未寒，你儿子身上的血还热着呢？”

他抬手指向柳益允，“你就为了这么个货，这么骂自己的老公？”

“我这是替你爹教训你！”

“这贱人是什么东西，你自己不知道么？当初嫌弃你是农村人，不愿意娶你，后来跟城里的老板私奔，被人家玩完了就扔回来。”

“现在回来拿你当接盘侠，你就这么贱么？”

这话说完，三叔的声音都有些哽咽。

柳益允一听，顿时哭起来，“我就知道这里容不下我们。”

“姐姐，你们家人都不同意我，不喜欢我就算了，怎么能这么污蔑我，我还是死了算了。”

说着就装模作样地朝着一旁的柱子上撞去，可是见没有人阻拦，又开始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我的命怎么这么苦，你们都针对我。”

5

赵菘像是被柳益允的哭声刺痛，猛地挣脱陆欢的钳制，抄起墙角的木棍就朝陆欢抡去，两人在泥土地上扭打作一团。

柳益允也在这时扑到我脚边。

“姐夫，都是我不好！你别让姐姐冲动！”

他的眼泪滴在我沾血的裤脚，“我这就带儿子离开，再也不打扰你们……”

“你们别为了我这样。”

看着眼前混乱的景象，我控制不住地笑出了声音，笑的浑身颤抖，笑的眼泪都汹涌而出。

笑我前半生的可悲，竟然娶了赵菘这样的一个人，笑我重活一世，也什么都没有改变。

柳益允被我的笑声吓到，连忙撒开手。

赵菘和陆欢也停下手来，陆欢一脸担心地问我，“怎么了？”

“你这是怎么了？”

赵菘则跑到一边，小心翼翼地扶起来柳益允，对我不耐烦道，“还嫌事情不够乱么？发什么疯！”

“赵菘，不是我发疯，是你在发疯！”

“你知不知道，你妈死的时候心心念念等着你回来救她？我承认我和她关系不好，这么多年她也不喜欢我。”

“可她是你妈啊，你就为了个男人，连自己的妈都不管了么？”

“你不觉得太荒谬了么？你难道忘了你妈是怎么抚养你长大的么？”

“我和你之间的事情，你至于牵扯到你妈和儿子么？现在他们都死了，你就开心了是么？你就可以安心跟这个男人生活了？”

我的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都有些歇斯底里。

可是赵菘只是轻蔑地勾起唇角，不断地冷笑着，仿佛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在骗她一样。

她薅住我的衣领，恶狠狠地说，“乔楠，你还真是不择手段！”

我无力地闭上双眼，没想到到现在她还是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

“这句话我也想问你，柳益允给你吃了什么迷魂药！你连自己妈都不要了！”

这时柳益允又开始装难过，扑倒赵菘的身上，哭哭啼啼的委屈道：

“都不是我不好，是我让你们夫妻感情不合了！你还是不要对我好了！”

“阿姨说让我娶你的事情，我都不当真了，你就不要为了我为难了！”

他话音刚落，去抬尸体的三叔回来就给了他一记耳光。

“现在是想要你妈走的也不安心么！”

“你这畜生是不是忘了，你妈是怎么含辛茹苦把你抚养长大的？”

说着，就将盖着岳母和儿子的白布掀开，两张苍白而血迹斑斑的脸出现在她的眼前。

赵菘盯着白布下的两具尸体，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

柳益允的哭声戛然而止，他难以置信地捂住嘴，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

“不……不可能……”

“不可能的，怎么会是真的，我妈怎么会出事呢？”

赵菘踉跄着上前，颤抖着伸手去触碰岳母冰冷的脸，“妈，你别吓唬我……”

我冷笑一声，“难道尸体还能骗你么？”

我话音刚落，赵菘双腿一软，登时瘫在地上，盯着地上的尸体，颤颤巍巍地说，“这……这真是我妈？”

看着她流出悔恨的眼泪，我只觉得讽刺。

“要不是迟迟不来不救她，她也不会被人贩子打死！”

“你知不知道她临死的时候还在喊着你的名字。”

我每说出一句话，赵菘的身体颤抖得就越厉害。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我以为，我以为你在骗我……”

“我不信……”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和懊悔，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随后她转过头，愤怒地看向我。

“乔楠，我妈死的时候你在干什么！你为什么不救她！”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够歹毒的，以为我妈死了，就没有人识破你的真面目了么！”

“你死了吗！说话！”

柳益允也装腔作势地则问我，

“姐夫，你怎么能瞒着姐姐呢？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这不是害她不孝么？”

“我知道你一直怀疑我跟姐姐有什么，但要姐姐能早点回来，阿姨就不会死了。”

6

看着他们一唱一和的样子，我简直被他们气笑了。

当初我极力请求他们过来时候，是他们不相信我，如今真的出事了，倒把所有责任都推在我身上了。

这时，柳益允上前抓住赵菘的手。

“姐姐，这件事还是怪我，要是我没有让你陪我们去打野兔就好了。”

“姐夫，你别怪姐姐，你怪我吧，你让我给他们偿命吧。”

我倒是佩服他，谎话张嘴就来。

可是这一次，赵菘没像是平时一样抱着他安慰他，而是将他狠狠地推到在地上。

“为什么要骗我！都是你害死了我妈！”

“要不是你不让我回来，我也不会见不到她最后一面！”

“非要打什么野兔，你儿子就那么金贵么！”

柳益允被这一幕吓到，脸上满是震惊。

“姐姐，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哪里有阻止你啊，我只是说儿子不能跟你一起打野兔会难过伤心的，而且不也是你自己觉得齐暖在骗人么？”

“怎么能是我的错呢？这个贱人就是想把错都推到你身上，让你愧疚的！”

见赵菘态度稍缓，柳益允忙不迭将矛头指向我。

“而且要我说，一切都是他的错！为什么村子里这么多孩子，人贩子只偷你的孩子呢？怎么偏偏就被你妈发现了！”

“都是他害死了你妈！你看她说那么多大道理，可是你妈和孩子都死了，他怎么好好活着！”

这话说完，就连一向古板封建的三叔都受不了了。

三叔气得浑身发抖，抄起墙角的扫帚就朝柳益允抽去。

“哪里有你说话的份！你这个蛇蝎心肠的东西，难道路上我叫赵菘回来，不是你一直跟她说，都是乔楠的错么？”

“人贩子都说是赵菘天天不着家才给了他们机会，现在还敢血口喷人？”

柳益允尖叫着抱头鼠窜，整个像是丧家之犬一般。

赵菘突然像疯了般冲进屋里，翻箱倒柜找出她和母亲的合照，手指死死抠住相框边缘。

“妈，都是我对不起你。”

“我不该听信那个男人的话，是我害死了你啊！”

她的声音破碎得不成调，“要不是我糊涂，也不能让你……”

她哭得伤心，而一旁的柳益允还在尖叫着求她，“姐姐，救救我啊！”

“你救救我啊！”

赵菘猛地转身，眼神猩红。

事已至此，我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当着众人的面点开一段视频。

画面里，柳益允穿这一身名牌，坐在咖啡厅与兄弟聊天。“赵菘那个穷酸样，也就配在山沟沟里当个小队长。”

“当初还大言不惭说要嫁我，也不看她配不配。”

“看她一眼我都觉得恶心。”

“要不是图她能当舔狗，谁会跟她在一起。”

“就这她还傻呵呵地觉得我对她好呢！”

“她那个老公也是蠢得要命，赵菘这种贱人，他还守着不走。”

他兄弟也跟着笑起来，“真这么傻啊？哪赶明儿也给我找个接盘侠，这样能玩能照顾人的舔狗，我还没见过呢！”

柳益允大手一挥，“不用找，让赵菘养着你。”

“反正我说什么她信什么，到时候等我们找到更好的，一脚就把她踹了，她也不会纠缠的。”

这视频是我陪着岳母看病时，柳益允来看看岳母，结果打火机落在了医院里。

岳母非逼着我去找他还打火机，可是没想到我刚刚走进咖啡厅，就听到这么一段话。

上一世，还不等我把视频交给赵菘，我就被她残忍地杀害了。

赵菘死死盯着手机屏幕，双眼布满血丝，浑身止不住地颤抖，手中的相框“啪”地一声掉落在地，玻璃碎片四溅。

柳益允脸色惨白，踉跄着爬起来，伸手想要抢夺手机。

“不！这是假的，是他伪造的！赵菘，你相信我啊！”

“我怎么可能这么说你呢！”

陆欢眼疾手快，一把将柳益允推开，护在我身前。

我冷笑着又放出来另一段视频，那是我发现赵菘被他骗了之后，在网上下载下来的。

画面里的柳益允被几个男人按在地上撕扯，名牌的衣服被扯烂，头发凌乱。

一个中年男人一脚踩在他脸上，而后左右开光的扇着他的脸。

“敢勾引我老婆，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货色！”

“还敢不敢当小三了！小白脸，下次撒泡尿照照自己！”

柳益允哭嚎着求饶，“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男人冷笑着往他脸上狠狠地啐了一口，随后带着一群人扬长而去，只留下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柳益允在原地哭得浑身颤抖。

赵菘的脸色由白转青，又变得通红。

她死死盯着手机屏幕，怒吼道，“你这个混蛋！”

7

随后她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柳益允面前，扬手就是一巴掌，柳益允被打得摔倒在地，嘴角溢出鲜血。

“赵菘，我错了，我是怕失去你才没告诉你……”

“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以前我不懂事，现在不会了！”

“现在我是真心想跟你过日子的，要不然我也不会回到农村来！”

“我还是爱你的啊！”

柳益允连滚带爬地扑到赵菘脚边，紧紧抱住她的腿。

“我爱你啊，你相信我！”

“爱我？你爱的是钱！是利用我！”

赵菘双眼布满血丝，揪住柳益允的头就朝着地上狠狠地磕去，直到嗑得血肉模糊。

可她就像是打红了眼一样，��手上的血迹没有让她有任何的迟疑。

她突然转身回到车上，从后备箱里拿出猎枪。

三叔脸大惊，大喊：“赵菘，冷静点！杀人是要偿命的！”

可是此时此刻的赵菘根本听不到他的话。

我眼看着她握着猎枪缓缓走向柳益允，就像是前世走向我一样。

按时无论我怎么哀求，怎么求饶，她都不肯放过我。

她一心只想要为柳益允报仇。

可此刻她的枪却对准了蜷缩在地上的柳益允，他惊恐地望着黑洞洞的枪口，瞳孔里映出赵菘扭曲的脸。

“赵菘！你冷静点！”

陆欢一个箭步挡在我身前，同时伸手去拦赵菘持枪的手臂，

“杀人要偿命！你疯了吗？”

“你妈已经死了，你还要她走得不甘心么？”

这句话如同一把重锤砸在赵菘心上，她的手指微微颤抖，枪口却依然锁定柳益允。

柳益允抓住这瞬间的犹豫，连滚带爬地扑到她脚边。

“赵菘！赵菘！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你别杀我，我做什么都行！”

“以后我都听你，我给你们当牛做马。”

赵菘不说话，只是抬起枪口对准他的脸。

陆益允绝望地尖叫。

“赵菘！你不能这么对我！我们一起吃过野兔，你说过要养我儿子……”

赵菘突然扣动扳机的手没有丝毫犹豫。

“砰”的一声巨响，柳益允的额头炸开一朵血花，他的身体向后倒去，双眼圆睁，脸上还挂着未说完的求饶。

赵菘的猎枪“哐当”一声砸在地上。

她双腿一软直直地跪在我面前，瞬间泪流满面。

“老公是我错了，是我误会了你。”

“柳益允说你跟陆欢早就背着我……我这才对你……”

“我不该相信他，这才害死了儿子和妈。”

“都是我混蛋！”

她一边说一边往自己脸上招呼着巴掌，“你原谅我好么？”

她声音哽咽得不成调，“我是被柳益允骗了，他装得太可怜，我鬼迷心窍……”

“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我真不是东西。”

她说着又一步步跪着向我爬过来，然后攥住我的衣角。

“老公，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行不行啊！”

“我再也不会犯浑了。”

看着她癫狂的样子，陆欢警惕地挡在我身前，远处警笛声已清晰可闻。赵菘却不管不顾地将头重重磕在地上。

“老公你原谅我，原谅我好不好？”

“我已经给妈和儿子报仇了。”

对上她猩红的双眼，我忽然想，是不是前世她杀了我之后，也是这样跪在柳益允的面前求她原谅的。

她抬起头时，额角已渗出鲜血。

我盯着这个曾将我推向深渊的女人，冷冷道：

“赵菘，害死你妈的从来不是柳益允，不是人贩子，是你。”

我抬眼看向地上摔碎的镜框，岳母的笑容恍如隔世。

尽管她对我不好，可我心中还是存了一分复杂的感情，像是在感叹她悲惨的一生。

“是你自己为了打野兔挂断求救电话，也是你宁愿相信外人也不愿相信我。”

“赵菘，柳益允没有绑着你的腿不让你离开。”

“都是你自己心甘情愿，你杀了他又怎么样？”

“难道能抵消你自己的罪过么？原谅的话不必告诉我，你去跟你妈说吧。”

我话刚落，警察已经赶了过来。

他们冲上来扣住赵菘的手腕，给她带上镣铐，赵菘被拖拽着起身时，还在声嘶力竭地哭喊：“老公，我真的知道错了！”

后来赵菘被判处了死刑，殡仪馆通知我去收敛尸体，被我拒绝了。

我和陆欢一起，离开这里了，去了很远的地方，寻找我们的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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