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叫叶青璃，永安侯府的嫡女。

今日本该是我的及笄之礼，可直到典礼当天，我心爱的周临轩才知道，我为了别的男人梳了发髻。

这很正常。

就像周临轩为另一个女人写了三个月诗词，我才知道他早已移情别恋那样正常。

......

京城，戌时三刻。

周临轩在书房练字，屋内传来沙沙的研墨声。

寂静的闺房中，我拿着他留下的信笺，默默倒数着。

三、二、一......

果然，小丫头春花准时敲门进来，递给我一封信。

"小姐，周公子托人送来的。"

我拆开信封，里面是两张纸笺，看似寻常的诗词练习。

"今夜月下吟诗会，书生聚于老桂花。"

"先生言道新词妙，子时必至莫要差。"

平平无奇的两句诗，看似在说今晚的文人雅集。

我曾经也这样以为。

可直到昨日，我无意间看见了周临轩抽屉里的真正信件。

才知道他们口中的"老桂花"，竟是京城最有名的青楼醉春楼！

而"先生"，指的是周临轩在外面养的姨娘。

这两句话翻译过来，就是——

【今夜青楼，你的姨娘会来。】

【她说准备了新的舞衣，子时房中等你，千万别迟到。】

我紧咬红唇，还未来得及细想，房门被轻敲。

周临轩推门而入，见我手中拿着信纸，眸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笑着问道。

"璃儿，在看什么？"

我抬眸看向他。房中只点了一盏琉璃灯，昏黄的光洒在周临轩脸上，衬得他清雅如谪仙，正是这副容貌让他成为京城才子榜首。

以往见到这张脸，我总是心生欢喜。

可此刻，我却只觉寒意阵阵。

若非亲眼所见，我怎能相信这个对我情深款款的周临轩，竟真的会移情别恋。

我握紧信纸："你说今晚有诗会，我想着帮你推辞。"

"诗会很重要，你莫要乱说。"

周临轩轻笑着从我手中拿过信纸，提笔写下："必至。"

我心一沉，眼看着春花又送来回信。

"这般久才回信，还在哄那旧琴瑟？何时丢弃？"

【这么久没回信，你未婚妻又在看你信件？何时休妻？】

我看懂了这句话的真意，抬眸望向周临轩。

周临轩漫不经心地整理着书案，唇角挂着我熟悉的玩味笑意，提笔写道。

"再哄几日，尚未玩够。"

一句话，如银针刺入我心。

我闭上双眼，痛得指尖都在颤抖。

玩......七年相识，五年定情。

这么多个日日夜夜，在周临轩眼中竟只是"玩"！

看着周临轩整理衣衫准备外出，我下意识伸手拉住他的袖子。

"今日是我及笄之礼，莫要去了。"

周临轩顿了顿，随即笑着吻了吻我的手背。

"这次诗会关乎我的前程，及笄礼明日再补，乖些。"

他的声音还如往常般温柔，可我的心，却彻底凉透。

等......

五年前，周临轩承诺考中举人就与我成亲，我等了。

三年前，周临轩说等他金榜题名两人就成婚，我也等了。

三个月前，周临轩说若有对不起我之处必会坦诚，我仍在等。

现在连及笄之礼，也要我等。

我已等不起，也不愿再等。

我没有挽留，缓缓松开手，看着周临轩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随即，我唤来春花。

"去请父亲，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我自小丧母，父亲待我如珍如宝。

从前父亲不喜周临轩，觉得书生薄情，想为我另择良配，可我都因周临轩推拒了。

但如今，我悔了。

不多时，父亲匆匆赶来。

"璃儿，何事如此急切？"

我跪在父亲面前，声音哽咽。

"父亲，上次您提及的与谢世子的婚约，女儿愿意了。"

父亲沉默许久，蹲下身扶起我。

"当真？虽说谢世子年少有为，品貌俱佳，为父也甚为满意这门亲事，但在为父心中，你的心意才最重要。"

我眼眶微热，强撑着笑道。

"女儿想明白了，反正谢世子那边也只需三年名义夫妻，我便当是......报答父亲养育之恩了。"

父亲叹了口气："既如此，十日后为父便请媒人上门提亲。"

送走父亲后，我独自坐在闺房中，望着空荡的房间，疲倦地闭上了眼。

第2章

次日清晨，我去了铺子。

两年前，我因一场意外伤了右手，再不能抚琴。于是便离开了宫中的教坊司，开了间乐器铺子。

一进门，伙计小李便上前道。

"小姐，有位姑娘要买古琴，非要您亲自挑选。"

我往里看去，见软榻上坐着一个妙龄女子。

那女子见我来了，目光放肆地打量我一番，随即轻蔑道。

"我相公明日有重要诗会，正好也是我们相识百日，我想送他把好琴，能否推荐？"

我一愣，周临轩的诗会也是明日。

我看着女子，只觉甚为古怪，但还是定了定神，微笑推荐了一把流云琴。

并小心提醒："这把琴音色极佳，只是价格颇贵......"

"银子不成问题，毕竟我相公家境殷实，且很舍得为我花银子。"

女子笑着拿出一个荷包递到我面前。

我伸手去接，下一刻，整个人呆立当场。

只见荷包上绣着的名字，赫然是——周临轩。

那是我亲手为他绣的荷包，上面还有我们的定情信物——并蒂莲花。

我握着荷包的手微微颤抖，抬眸看向那女子。

女子见我脸色苍白，得意地一笑。

"怎么？认出来了？"她站起身，踱步到我面前，"我叫柳如烟，是醉春楼的头牌。三个月前，你的未婚夫开始包养我。"

"昨夜他还说，等他功名在身，便会休了你这个黄脸婆，正式纳我为妾。"

每一个字都如刀锋般刺入我心。

我死死咬住下唇，努力不让自己在她面前落泪。

柳如烟见我不语，更加得意："你知道吗？他说你就是个寡淡无趣的木头，连床第之事都不会，哪比得上我的万种风情。"

"还有，你那把破琴，他早就厌烦了。昨夜他还说，真想一把火烧了，省得听你叮叮咚咚像鬼叫。"

我的心如刀绞，那把琴是我娘的遗物，也是我唯一的寄托。

柳如烟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封信："这是他昨夜写给我的情书，你要不要看看你的好未婚夫是如何评价你的？"

我颤抖着手接过信纸，看着上面熟悉的字迹：

"如烟吾爱，与你相比，青璃不过是个没见过世面的村姑。她的琴声聒噪，性子木讷，若非侯府家业，我早就......"

我看不下去了，信纸从指间滑落。

五年的真心，在他眼中竟是如此不堪。

柳如烟拾起信纸，笑得花枝乱颤："怎么样？现在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吧？识相的，就主动退出，省得到时候被休妻更难看。"

我抬起头，泪水已模糊了双眼，但声音却异常冷静："你说得对。"

柳如烟一愣，显然没料到我会如此平静。

我拭去眼泪，对小李道："给这位姑娘包好琴，银子我来付。"

"小姐？"小李不解。

我看向柳如烟，唇角勾起一丝苦涩的笑："既然你们情投意合，我又何必做这个恶人。这把琴，就当是我送给你们的新婚贺礼。"

柳如烟愣住了，她本想看我痛哭失态，没想到我竟如此决绝。

我继续道："不过你放心，用不了多久，你就能如愿以偿了。"

说完，我转身走出铺子。

身后传来柳如烟的声音："你什么意思？"

我没有回头，只是加快脚步回到府中。

推开房门的一瞬间，我再也忍不住，瘫坐在地上痛哭失声。

五年的青春，五年的等待，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羞辱。

哭够了，我站起身，走到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

从今日起，叶青璃死了。

活着的，将是谢世子的未婚妻。

第3章

三日后，谢府正式上门提亲。

我换上最好的嫁衣，端坐在闺房中等待。

门外传来父亲和谢老太君的谈话声，条条框框的规矩，三年的契约婚姻，以及丰厚的聘礼。

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

正午时分，春花进来报告："小姐，谢世子来了。"

我深吸一口气，整理仪容。

不多时，房门被轻敲，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在下谢慕寒，可否一见？"

"请进。"

门开，走进一个身着青衫的男子。

他约莫二十三四岁，身材挺拔，面容俊朗，眉宇间带着书卷气，倒真是个翩翩佳公子。

谢慕寒走到我面前，温和地一笑："叶姑娘，久仰大名。"

我起身行礼："见过谢世子。"

"不必多礼。"他摆摆手，在椅子上坐下，"相信叶姑娘对这桩婚事的来龙去脉都已知晓。三年契约，各取所需，期满后和离，你我都可重获自由。"

我点头："谢世子考虑周全。"

"不过......"他话锋一转，"虽是契约，但在外人面前，你我仍需表现得恩爱和睦。叶姑娘可有异议？"

我摇头："一切全凭世子安排。"

谢慕寒满意地点头，起身道："既如此，七日后便是良辰吉日，我们成亲。"

待他离去后，我独自坐在房中，心情却意外地平静。

也许这样也好，三年后我便自由了，再不用承受任何人的背叛和欺骗。

傍晚时分，春花慌慌张张地跑进来。

"小姐，小姐！周公子来了，说有急事要见您！"

我心头一跳，随即冷静下来："不见。"

"可是......"

"没有可是，以后他再来，一律不见。"

春花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退了下去。

不多时，院外传来周临轩的声音。

"璃儿！我知道你在里面，为何不肯见我？"

"璃儿，求你开门，我有话要对你说！"

我坐在梳妆台前，面无表情地梳着头发，任由他在外面喊破嗓子。

周临轩在外面闹了半个时辰，最终还是被府中护卫请了出去。

临走时，他对着我的窗户大喊："叶青璃，你若敢嫁给别人，我绝不会放过你！"

我冷笑一声。

不会放过我？

那这三个月你都在做什么？

第4章

成亲当日，天朗气清。

我穿上凤冠霞帔，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出侯府。

轿子外响起震天的锣鼓声，街道两旁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侯府千金出嫁了！"

"听说嫁的是谢世子，真是郎才女貌！"

"谢世子年纪轻轻就袭了爵位，又才华横溢，真是良配！"

我透过轿帘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心中却毫无波澜。

突然，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

"让开！都让开！"

我心头一紧，透过轿帘缝隙往外看，果然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周临轩披头散发，眼中带着疯狂，正拼命往花轿这边挤。

"璃儿！璃儿你不能嫁给他！"

"璃儿，你听我解释！那都是误会！"

护卫们立刻围上前去阻拦，但周临轩像疯了一样，竟硬生生挤到了花轿旁边。

"璃儿，求你下来见我一面！就一面！"

他伸手想要掀轿帘，被护卫一把推开。

"大胆！敢冲撞侯府花轿！"

周临轩跌倒在地，但立刻又爬了起来，眼中满含泪水。

"璃儿，我知道错了！求你给我一个机会！"

"柳如烟算什么？我心里只有你一个！"

我握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

现在说这些，晚了。

轿夫们抬起花轿继续前行，周临轩在后面追了好长一段路，直到被护卫彻底拦住。

我闭上眼睛，不再去看。

花轿在谢府门前停下，我在众人的搀扶下走进府门。

拜堂的过程仿佛在梦中，我机械地完成着每一个动作。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洞房花烛夜，我独自坐在床边等待。

戌时过后，谢慕寒终于推门而入。

他换了一身红色喜服，看起来更加英俊。

"累了吧？"他在桌边坐下，为自己倒了杯茶。

我摇头："还好。"

"今日周临轩闹事的事，我都听说了。"他放下茶杯，看向我，"你没事吧？"

我怔了怔，没想到他会关心这个。

"我没事。"

谢慕寒点点头："那就好。从明日起，你就是谢府的少夫人了。虽然只是名义上的，但该有的尊重和地位一样不会少。"

他起身走到屏风前："你早些休息，我去书房。这三年里，除非必要场合，我们平时各过各的，互不干扰。"

说完，他便离开了。

我坐在红烛摇曳的房中，看着满室的喜庆，心中却空空荡荡。

这就是我的新生活了。

第5章

婚后的日子比我想象中平静。

谢慕寒确实如约定的那样，除了在外人面前表现亲密，私下里我们很少见面。

他有自己的书房和院子，我有自己的闺房和花园，井水不犯河水。

府中的下人都很恭敬，谢老太君也对我颇为和善，一切都很好。

只是夜深人静时，我偶尔还会想起从前。

想起周临轩弹琴时专注的神情，想起他曾经在月下对我说的情话，想起那些美好却虚假的回忆。

成亲后的第十日，春花匆匆跑来。

"小姐，周公子又来了！这次带了好多人，说要见您最后一面！"

我正在花园里赏花，闻言皱了皱眉。

"让护卫把他们都赶走。"

"可是......"春花为难道，"周公子说，他已经知道您为什么突然嫁人了，还说他有重要的事要告诉您。"

我心头一跳。

他知道什么？

犹豫片刻，我还是决定去见他一面。

毕竟，总要有个了断。

我换了身素色衣裙，在春花的陪同下来到府门口。

周临轩果然在那里，身边还跟着几个书生打扮的人。

他见我出现，眼中立刻亮起希望的光。

"璃儿！你总算肯见我了！"

我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冰冷："有话快说。"

周临轩上前几步，却被护卫拦住。

"璃儿，我都知道了！你是因为看到柳如烟才决定嫁人的对不对？"

我面无表情："所以呢？"

"所以那都是误会！"他激动地说道，"柳如烟是我表兄安排的！我表兄说我太过书呆子气，让她教我一些......"他脸红了，"一些房中之术，好将来更好地侍奉你！"

我冷笑："是么？那你表兄可真是用心良苦。"

"真的！璃儿你要相信我！"周临轩急切地说，"我对她没有半分真心，我心里只有你一个！"

"那荷包呢？"我问道，"我亲手绣的荷包，为何会在她手中？"

周临轩一愣，随即道："那是她偷的！我发现后已经要回来了！"

"那些信件呢？那些诗呢？"

"那......"他支支吾吾，"那是表兄教我写的，说要练习如何哄女子开心......"

我听着他越来越荒唐的解释，心中只有讽刺。

到了这个时候，他还在撒谎。

"够了。"我打断他，"周临轩，你以为我是三岁孩童么？"

"璃儿......"

"我已经嫁人了，你我之间再无瓜葛。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说完，我转身就要离去。

"叶青璃！"周临轩突然大喊，"你嫁给他又如何？他根本就不爱你！这不过是一场交易！"

我脚步一顿。

"而我不一样！我是真心爱你的！五年来我对你的感情从未改变！"

"即使你嫁人了，我也会等你！等你想明白的那一天！"

我没有回头，径直走进府中。

身后传来周临轩撕心裂肺的呼喊，但我的心却平静如水。

爱？

真正的爱，不会让我在青楼女子面前那样丢脸。

真正的爱，不会让我发现那些肮脏的秘密。

真正的爱，更不会在我需要的时候选择背叛。

他的爱，来得太晚了。

第6章

春去秋来，转眼间我在谢府已经住了半年。

这半年里，周临轩来过几次，都被我拒绝了。

后来听说他考中了进士，在翰林院当了个小官，再也没有出现过。

而我和谢慕寒的契约夫妻生活倒是进行得很顺利。

他是个很好的人，温文尔雅，从不为难我，在外人面前也会维护我的颜面。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我没有爱过周临轩，也许我真的会喜欢上这个男人。

但现在不会了。

我的心已经死了，再也装不下任何人。

这日，我正在院中读书，春花匆匆跑来。

"小姐，不好了！周公子在翰林院门口闹事，说要为您讨回公道！"

我一愣："什么意思？"

"听说有人在朝堂上说您......"春花欲言又止，"说您和世子的婚事有问题，是被逼的。周公子听到后就疯了，现在正在翰林院门口大闹，说要状告谢府逼婚！"

我头疼地揉揉眉心。

这个周临轩，怎么还是如此不知分寸。

"小姐，您快想想办法吧！这样闹下去，对谢府的名声不好，对您的名声也不好！"

我想了想，起身道："备轿，我去翰林院。"

半个时辰后，我的轿子停在翰林院门口。

果然看到周临轩正在和几个官员争执，他的衣衫不整，头发凌乱，哪里还有半分昔日才子的风采。

"周大人，请您冷静一些！"

"这是朝廷重地，您这样闹事成何体统！"

"我不走！"周临轩大喊，"今日若不给我一个说法，我就不走！"

"叶青璃是被逼嫁给谢慕寒的！这桩婚事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围观的百姓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我深吸一口气，下了轿子。

"周大人。"我走到他面前，声音平静，"请您自重。"

周临轩见我出现，眼中立刻涌出泪水。

"璃儿！你终于来了！"他想要上前，却被我的护卫拦住，"璃儿，告诉他们，告诉他们你是被逼的！你心里还是有我的对不对？"

我看着他憔悴的模样，心中闪过一丝不忍。

但很快，我就想起了柳如烟的话，想起了那些信件，想起了他曾经的背叛。

"周大人，您误会了。"我扬声说道，让在场所有人都能听见，"我与谢世子的婚事是我自愿的，并非被逼。"

"不！"周临轩激动地摇头，"璃儿，你是在说谎！你心里明明还有我！"

"我心里确实还有你。"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恨你。"

周临轩如遭雷击，整个人都愣住了。

"从你背叛我的那一刻起，我对你就只剩恨了。"我继续说道，"所以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也不要再用我的名字来为你的行为找借口。"

"我和谢世子很好，比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好一百倍。"

说完，我转身离去，留下周临轩一个人呆立在原地。

从今以后，我们真的一刀两断了。

第7章

回到府中，我径直去了谢慕寒的书房。

他正在处理公务，见我进来，放下手中的公文。

"你去翰林院了？"

我点头："周临轩的事，给你添麻烦了。"

"无妨。"他倒了杯茶递给我，"不过这样也好，算是彻底断了他的念想。"

我接过茶杯，犹豫了片刻，问道："你不介意我曾经爱过别人？"

谢慕寒笑了笑："我们本就是契约夫妻，你爱过谁与我何干？再说......"他停顿了一下，"我也有过心爱的人。"

我一怔，这倒是我第一次听他提起。

"她在哪里？"

"死了。"谢慕寒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三年前的瘟疫，她为了救治病人，最终......"

我沉默了。

原来他也是有故事的人。

"所以你看，我们都是有过去的人。"谢慕寒重新拿起公文，"但过去就让它过去吧，我们都要向前看。"

我点点头，起身告辞。

走出书房，我却没有直接回房，而是在府中的花园里走走停停。

夜色渐深，月亮悬挂在天空中，洒下清冷的光辉。

我想起了很多事。

想起少女时代的天真烂漫，想起初见周临轩时的心动，想起那些美好却虚假的岁月。

也想起了谢慕寒的话——过去就让它过去吧。

是啊，人总要向前看的。

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就要坚定地走下去。

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等契约到期，我就自由了。

到时候，我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开始全新的生活。

没有周临轩，没有那些痛苦的回忆，只有我一个人，平静地过完这一生。

想到这里，我的心情竟然轻松了许多。

第8章

一年过去了。

这一年里，京城发生了很多事。

周临轩升了官，据说现在是正六品的员外郎，前程似锦。

他也娶了妻，新娘子是户部尚书的女儿，据说温柔贤淑，很是相配。

听到这个消息时，我正在给谢老太君请安。

老太君一边剥着核桃，一边和我说着京城的八卦。

"那周临轩倒是个有本事的，短短一年就升了三级，这次娶了尚书千金，以后前途更是不可限量。"

"不过啊，"老太君话锋一转，"听说他成亲当日喝醉了酒，在新房里喊着别的女人的名字，把新娘子气哭了。"

我手中的茶杯微微一顿。

"祖母何必跟我说这些？"

"哎，老身也不是故意的，就是觉得那小子太不知好歹。"老太君叹了口气，"璃儿啊，你说他现在是不是后悔了？"

我放下茶杯："祖母，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老太君点点头："你说得对，都过去了。不过我家寒儿也该考虑终身大事了，虽然有契约在身，但总不能耽误了他一辈子。"

我心头一跳："祖母的意思是？"

"老身在想，要不要提前解除你们的契约。反正这一年多来，你们也算是完成了任务，外人都认为你们是恩爱夫妻。现在解除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我沉默了。

确实，按照当初的约定，只要在外人面前维持三年恩爱夫妻的假象就可以了。

现在一年过去，这个目标基本达成，提前解除契约也是合理的。

"我......"我正要说话，突然听到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老太君！少夫人！"管家匆匆跑进来，"不好了！世子在朝堂上晕倒了！"

我和老太君都是一惊。

"怎么回事？"

"大夫说是操劳过度，加上旧疾复发，现在正在昏迷不醒！"

我心头一紧，立刻起身："我去看看。"

匆匆赶到谢慕寒的院子，看到他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胸膛微微起伏着。

大夫正在把脉，神色凝重。

"大夫，世子如何？"我问道。

大夫摇了摇头："世子这是积劳成疾，再加上心事重重，伤了心神。若不好好调养，恐怕......"

我心中一沉。

虽然我们只是契约夫妻，但这一年来，谢慕寒待我很好，从未让我受过委屈。

我不能看着他出事。

"需要怎么调养？"我问。

"首先要保持心情愉悦，不能再有心事。其次要有人悉心照料，不能再劳累。"

我点点头："我明白了。"

从那天起，我就搬到了谢慕寒的院子里，亲自照料他的起居。

每天煎药喂药，陪他说话，给他读书，生怕他再出什么意外。

在我的悉心照料下，谢慕寒的病情渐渐好转。

一个月后，他终于清醒过来。

"璃儿？"他看着坐在床边的我，眼中有些迷茫，"你怎么在这里？"

"你病了一个月，我在照顾你。"我起身为他倒水，"感觉怎么样？"

谢慕寒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我连忙上前扶他。

"我......"他看着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谢谢你。"

"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我说道，"你现在还很虚弱，再躺一会儿吧。"

谢慕寒点点头，重新躺了下去。

"璃儿。"他突然开口，"如果......"

"如果什么？"

"如果我真的死了，你会难过吗？"

我一怔，看着他认真的眼神，心中涌起一阵说不清的情绪。

"会的。"我如实回答，"虽然我们是契约夫妻，但这一年来，你待我很好。失去一个朋友，我当然会难过。"

谢慕寒苦笑了一下："朋友啊......"

我听出了他话中的失落，心中有些疑惑。

但我没有多问，只是默默地陪在他身边。

这一刻，我突然意识到，也许在这一年的相处中，我们之间已经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但不管怎样，我们都还是要回到现实中去。

契约就是契约，到期就要履行。

我不能再让自己陷入任何感情的漩涡中。

一次就够了。

第9章

谢慕寒病愈后，我们之间的相处变得有些微妙。

他会时不时地看着我发呆，眼中有种我看不懂的情绪。

而我也开始留意他的一举一动，心中竟生出一种说不清的关切。

这让我很困扰。

难道我又要重蹈覆辙了吗？

正当我胡思乱想的时候，京城传来了一个消息。

周临轩的妻子怀孕了。

听到这个消息时，我正在花园里侍弄花草。

春花一边帮我浇水，一边说着外面的传言。

"小姐，听说周夫人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周家都高兴坏了。"

我手中的动作顿了顿，随即继续修剪花枝。

"是吗？"

"可是......"春花压低声音，"也有人说，周大人并不高兴，还说这孩子来得不是时候。"

我抬起头看向她："谁说的？"

"是周府的丫鬟说的，她说周大人最近总是借酒浇愁，还经常一个人对着月亮发呆。"

我冷笑一声："他就是活该。"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脚步声。

我回头一看，竟是谢慕寒。

"你们在说什么？"他走过来，随手接过我手中的剪刀，帮我修剪花枝。

"没什么，就是些无聊的传言。"我说道。

谢慕寒点点头，没有再追问。

但我却注意到，他修剪花枝的动作有些用力，仿佛在发泄什么情绪。

"慕寒，你怎么了？"我忍不住问道。

他停下动作，看向我："璃儿，你觉得我们这样的关系，还要维持多久？"

我一怔："按照契约，还有一年多。"

"如果......"他犹豫了一下，"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你希望继续维持下去，还是尽快结束？"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心中有些慌乱。

"我......"

正在这时，管家匆匆跑过来。

"世子，少夫人，有客人来访。"

"谁？"谢慕寒问道。

"周大人，他说有要事要见少夫人。"

我和谢慕寒都是一愣。

谢慕寒看向我："要见吗？"

我想了想，点头道："见见吧，看他又要说什么。"

客厅里，周临轩坐在椅子上，手中拿着一杯茶，但显然心不在焉。

见我和谢慕寒一起进来，他立刻站了起来。

"璃儿，谢世子。"

"周大人。"谢慕寒点点头，"不知你今日来访所为何事？"

周临轩看了看谢慕寒，又看了看我，似乎有些犹豫。

"是这样的，我......"他停顿了一下，"我想请璃儿帮个忙。"

"什么忙？"我问道。

"我夫人有孕在身，但她最近心情不好，总是哭泣。大夫说孕妇情绪不稳对胎儿不好。"周临轩说道，"我想请璃儿去劝劝她。"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让我去劝你的妻子？"

"我知道这个要求很过分，但是......"周临轩神色复杂，"她说想见见你，想知道我以前为什么对她不冷不热。我实在没办法了。"

我冷笑："所以你想让我去告诉她，你心里还想着别人？"

"不是的！"周临轩急切地说道，"我是想让你告诉她，我已经彻底放下了过去，现在只想好好过日子。"

"但是她不信，她觉得我心里还有你。"

我听着他的话，只觉得荒唐。

"周临轩，你是不是疯了？"我站起身，"你的家事与我何干？你妻子的情绪与我何干？"

"璃儿......"

"不要叫我璃儿！"我厉声道，"我们早就没有关系了！你的妻子，你的孩子，都与我无关！"

周临轩脸色苍白，但还是坚持道："求你了，就这一次。只要你去见她一面，告诉她我已经放下了，我以后再也不会打扰你。"

我正要拒绝，谢慕寒突然开口。

"璃儿，去吧。"

我诧异地看向他："你说什么？"

"去见见她吧。"谢慕寒的声音很平静，"既然能帮到人，为什么不去呢？"

我看着他，心中涌起一阵莫名的失落。

他为什么要让我去？

他不在乎我和周临轩的过去吗？

还是说，他根本就不在乎我？

"好。"我咬了咬牙，"我去。"

周临轩眼中闪过一丝喜色："谢谢，谢谢你璃儿。"

我没有理他，转身离开了客厅。

身后传来谢慕寒的声音："周大人，请吧。"

我不知道他们还说了什么，只是觉得心中空荡荡的。

也许谢慕寒说得对，我们只是契约夫妻，他没有理由在乎我的过去。

而我也没有理由期待什么。

第10章

次日，我换上素雅的衣裳，独自前往周府。

周府比我想象中要大一些，装饰也很精致，看得出周临轩这些年确实发达了。

周夫人住在后院的一个小院里，院子里种满了各种花草，环境清幽。

见到我的时候，她正坐在窗边发呆，一手轻抚着微微隆起的腹部。

她比我想象中要年轻一些，容貌清秀，气质温婉，确实是个良家女子。

"你就是叶青璃？"她看着我，眼中有些复杂的情绪。

我点点头："见过周夫人。"

她苦笑了一下："不用这么客气，我知道你为什么来。坐吧。"

我在她对面坐下，仔细打量着这个女人。

很难想象，这就是周临轩现在的妻子。

"你很漂亮。"她突然开口，"比我想象中要漂亮。"

我一怔："夫人......"

"我叫林婉心。"她自我介绍道，"我知道你们以前的事，也知道他心里还有你。"

我沉默了片刻，问道："那你为什么还要嫁给他？"

林婉心摸了摸肚子："因为我爱他啊。从第一次见到他开始，我就爱上了他。即使知道他心里有别人，我也愿意嫁给他。"

"我以为时间能改变一切，我以为我的真心能感动他。"她苦笑道，"但是我错了。"

"这半年来，他从来没有真正看过我。即使在床上，我也能感觉到他在想别人。"

我听着她的话，心中五味杂陈。

"所以你想让我做什么？"我问。

"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林婉心看着我，眼中满含泪水，"我该如何才能让他忘记你，真正爱上我？"

我看着她绝望的眼神，突然想起了从前的自己。

那种明知道对方心里有别人，却还要飞蛾扑火的感觉，我太了解了。

"林夫人。"我轻声说道，"爱情是不能勉强的。如果一个人心里装着别人，你做什么都没用。"

"但是我不甘心！"林婉心激动地说道，"我为他付出了这么多，为什么他就不能给我一点点真心？"

"因为他不爱你。"我残酷地说出真相，"就像当年的我一样，他也不爱我了。"

林婉心一怔："什么意思？"

"你以为他心里还有我？"我冷笑道，"错了。他心里有的不是我，而是他自己的执念。"

"他忘不了的不是我这个人，而是失去我这件事。他觉得失去我是他的失败，所以才会念念不忘。"

"如果他真的爱我，当初就不会背叛我。如果他真的爱我，就不会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选择别人。"

林婉心愣愣地看着我："那......"

"所以你不要再折磨自己了。"我站起身，"一个不爱你的人，你为他做什么都是徒劳。"

"还有，好好保重身体，孩子是无辜的。"

说完，我转身离去。

走出周府的时候，我看到周临轩正在门口等我。

"璃儿，谢谢你。"他上前几步，"婉心的情绪好些了吗？"

我看着他，心中突然涌起一阵悲哀。

"周临轩，你知道吗？你永远都学不会爱人。"

他一怔："什么？"

"当年你伤害我的时候，现在你又在伤害她。"我说道，"你以为你很深情，其实你只是自私而已。"

"璃儿......"

"不要再叫我璃儿了。"我打断他，"从今以后，我们真的一刀两断。你好好对待你的妻子，她是个好女人，不要再伤害她了。"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这一次，我真的要和过去告别了。

回到谢府，我直接去了谢慕寒的书房。

他正在看书，见我进来，放下手中的书册。

"回来了？"

我点点头："见过了。"

"如何？"

"很好，我已经把话说清楚了。"我看着他，"从今以后，周临轩再也不会来打扰我们了。"

谢慕寒点点头："那就好。"

我犹豫了一下，问道："你为什么要让我去？"

他看了我一眼，淡淡地说："既然能帮到人，为什么不去？"

我心中一沉。

这就是他的答案吗？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什么。

也许在他心中，我真的只是一个契约妻子，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

"我明白了。"我说道，"那我先回房了。"

"璃儿。"他突然叫住我。

"嗯？"

"还有一年多，契约就到期了。"他没有看我，而是盯着桌上的书，"你有什么打算吗？"

我沉默了片刻："还没想好。"

"哦。"他点点头，"那你慢慢想吧。"

我转身离开书房，心中却涌起一阵说不清的失落。

是啊，还有一年多，契约就到期了。

到时候，我们就要分道扬镳了。

他会娶他真正爱的女人，过上幸福的生活。

而我，会去很远的地方，一个人度过余生。

这本来就是我们当初约定好的，不是吗？

我为什么会难过呢？

结语

春花正开，又是一年。

我坐在花园里，看着满园的繁花似锦，心情却意外地平静。

还有半年，契约就要到期了。

这两年多来，我从一个深陷爱情痛苦的女子，变成了现在这个看淡一切的人。

也许这就是成长吧。

学会了爱，也学会了放手。

学会了坚持，也学会了放弃。

而最重要的是，我学会了爱自己。

不管将来会怎样，我都会好好地活下去。

因为人生还很长，而我还有很多美好等着去发现。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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