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沈惟安第十任金丝雀，我以为我会是最后一个。

直到一个女人把怀孕报告单摆在我面前，我才知道，她是沈惟安五年前爱而不得的白月光。

「羡羡，那晚我们都喝醉了。」

「我在沪城给你买一套五百平的房子作为补偿，我们好聚好散，好吗？」

我眸光一闪，落下两行清泪，把他家里能砸的东西都砸光。

他没跟我闹，只是抱住我，吻了吻我的发顶。

好深情。

可我毕竟是职业金丝雀，做戏要做全套。

含恨离开后，我消极了两天。

第三天，我搬进他给的大平层，一口气点了十八个男模到家里。

好险——

差点就以为要跟他一辈子了。

1

深夜，沈惟安出差回来了。

我迷迷糊糊睁开眼，「老公，你回来了。」

然后开始在他身上动手动脚。

做金丝雀，我现在已经很专业了，要满足金主大人时刻的欲望。

沈惟安一把按住我的手，嗓音低哑性感：

「不清醒就别摸来摸去，睡觉。」

「我很清醒。」

于是天雷勾地火。

第二天，我俩都睡过头了。

醒来时我给他做了一桌香喷喷的早餐。

他虔诚地看了一眼我为他煮的面条。

应该是被我的厨艺折服了。

我朝他疯狂眨眼。

沈惟安吸溜了一口面条，刚咽下去就夸我：「很好吃。」

我又心满意足地开始吃早餐。

饭后，沈惟安要去上班，我照例送他到玄关，给他一个离别吻。

他也和平时一样，缠着我吻了好久。

住在一起后。

我发现沈惟安也不是那么热爱工作。

大老板一个月三十天总有三十一天不想上班。

其实给沈惟安当金丝雀挺开心的，钱多事少。

而且我发现自己的厨艺渐长。

一开始给他做饭，是真的难吃得他能喷出来。

沈惟安走后的时间就很无聊了。

我给自己泡了一杯咖啡，突然想到——

我这么贤惠，要是沈惟安离不开我了该怎么办呀？

2

其实在成为他的金丝雀之前，我没想过干这行。

当时我还只是他公司里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职员。

那天秘书不在，他随手指了指我：「你，去给我泡杯咖啡。」

毕竟是老板的命令，我得照做。

他喝了一口，随即皱眉：「你放了多少糖？太甜了。」

我明明只放了一点啊。

况且不放糖的话，会很苦吧。

我心虚地没敢说话，好在沈惟安没多说什么。

我以为这只是一个小插曲。

但自从咖啡事件后，我们总是会莫名其妙地偶遇，产生交集。

他肯定误会我了，误会我是那种故意耍小心思吸引他注意的女人。

后来在出差回来的飞机上，他忽然问我：「林羡羡，我们要不要在一起试试？」

我看过小说，据说他们这个圈子里，这不叫女朋友，叫跟。

我觉得沈惟安大概也是这个意思吧。

「沈总，我不给人当金丝雀。」

「金丝雀？你喜欢玩这种？」

他笑了，应该是在笑我太天真。

然后他开始开条件：「每个月给你五十万零花钱呢？」

五十万，是我工资的五十倍啊。

但凡犹豫一秒，都是对钱的不尊重。

我小心翼翼地牵住他的手：「沈总，我跟你。」

然后我问他：「沈总，那你之前有过几个？」

他脸色有些奇怪，挑了挑眉：

「九个，你是第十个，这个回答喜欢吗？」

我哽住。

行吧。

为了专心做他的金丝雀，我把工作都辞了，在家为他洗手作羹汤。

可第一次给他做饭，他就没忍住，全喷出来。

大老板鲜少在别人面前失态，耳根脖子红成一片。

「要是实在不会，交给阿姨就好了。」

听这话，我想糟了，不会第一个月就被辞退吧。

我的五十万……

我转过去挤了挤眼泪，又转过来：「可是我就想给你做饭呀。」

他愣了0.05秒，然后很无奈地叹了口气：「拿你没办法，你喜欢做饭就做吧。」

在我的不懈努力下，我的厨艺达到了米其林水平。

毕竟沈惟安这么挑剔的人，偶尔都会说一句好吃。

我这么好的女人，爱上我很正常。

我愁啊。

3

这天晚上沈惟安没回来。

白瞎了我一桌子的美食，扒拉了两口，我也不想吃了。

全进了垃圾桶。

我没打电话给他。

因为我的身份没资格打探他的行踪，这我知道。

平时全靠他主动报备。

可是今天，我盯着手机盯到快睡着，也没收到他的讯息。

清早，浴室传来水声。

沈惟安回来了。

我一个鲤鱼打挺：「老公，我来给你搓背！」

浴室门打开。

这人鱼线，这腹肌，这胸肌。

看见这具完美身体，又轻松原谅一切了。

可今天沈惟安像个纯情大处-男。

「羡羡，你先出去。」

我徒手在他后背胸前腹肌上搓搓搓。

「怎么啦，你不是最喜欢我给你搓背。」

他转过来。

好像有什么硬硬的东西碰到我了。

我低头一看：「沈惟安，你确定要我出去？」

他耳朵很红，抬手捂了捂眼睛，点头。

看他一脸绝望，我还是不逗他了。

他过了很久才出来。

「我要去外地出差一段时间。」

他径直拖出行李箱，开始装衣服。

我急得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太奇怪了！

之前要出差前，都恨不得把我弄死在床上。

怎么现在开始跟我玩禁欲这一套了。

我冷静下来，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沈惟安，你是不是……」

他抬头看我，额前的头发耷拉着，有点颓废，有点可怜。

有点像一只垂着尾巴的狗。

我想问他。

是不是在外面吃了别的女人做的饭。

可是我只是一只金丝雀，我不该问这个。

沈惟安看我没话说，开口道：「我先走了。」

大门关了，恢复一室安静。

也好。

困了就有人递枕头。

我还愁到时候脱不了身呢。

唉。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不得劲儿。

4

我仔细算了算，和沈惟安在一起一年零两个月。

攒了十四个五十万。

沈惟安这人还是很有信用的。

每个月按时给我打钱。

还给我买包。

一整墙的包。

我拿下那只最贵的，我最宝贝的爱马-仕，小心翼翼亲了一口。

就决定带你走了，保值。

其他的，留给沈惟安自己处理吧。

他平常很忙，经常满世界乱飞。

我有时会跟他一起去。

他出钱，算公费旅游吧。

不知不觉一起去了很多地方。

我看着满墙的合照还有各种纪念品。

有点烦心。

说起来，沈惟安这个人还挺好的。

久了，腻了，也无可厚非。

但是。

我真的要就这样走掉吗？

想不出来，先躺在地毯上睡了一觉。

还是再等等他。

在一起这么久，总要有个正式点的告别。

我左等右等，又等了两个月。

突然觉得他好狠心，什么都不说就失联这么久。

没等到沈惟安。

却等来了一个陌生女人。

她穿着一身白裙，面容清丽。

她来找我，但我好像不认识她啊。

直到她把一张孕检报告单摆在我面前。

她说：「我怀孕了，他的。」

沈惟安的。

我不自觉攥住报告单一角。

想起他彻夜不归的那一天，我好像瞬间明白了一切。

幸好那时候没跟他发生什么。

否则现在得多膈应啊。

谢清仪又说：「我和惟安认识十几年，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五年前，我因为学业出国了。林小姐，不用我多说，你应该也懂吧？」

我懂。

《第一章，清冷白月光回国》

邪恶女配该杀青了。

我深深看了一眼谢清仪。

她说话的时候是娓娓道来的，很温柔，也很迷人。

我和她还真是有些不一样。

没事的时候，我总缠着沈惟安。

梦到哪句说哪句。

不着边际。

还逼着他必须听着。

「谢小姐，我知道该怎么做。」

谢清仪满意地离开了。

我坐在沙发上放空。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事态会朝着这个方向发展。

但我还是很贴心地。

为我和沈惟安的分别准备了planb。

5

我拨通他的号码。

「喂。」

他接得很快，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

我酝酿了一会儿。

「沈惟安，我都知道了，能见面谈谈吗？」

他沉默片刻：「好，我现在回来，你在家等我。」

挂断。

我深吸一口气。

跑去厨房喝了一大杯水。

又和鱼缸里的金鱼大眼瞪小眼。

瞪到眼睛酸涩泛红，眼泪流出来。

门开了，脚步声越来越近。

忽然有些紧张，还夹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悸。

沈惟安状态比我还差，整个人看上去很疲惫。

他瞥了一眼地上的行李箱，眼神暗下去。

几件衣服杂乱堆着。

我：「……」

我除了做饭勤快，其他方面都挺懒的。

之前出去旅行一般都是我指挥，沈惟安收拾。

我挪了一脚这个破坏气氛的行李箱。

「沈惟安，你有什么想说的？」

我在沙发一边坐下，他站在另一边。

他嗓音沙哑：

「羡羡。」

「那天晚上，我喝醉了，醒来后就……看见谢清仪躺在旁边。」

哼哼，老套的借口。

我眼睛一眨，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

「喝醉？」

「沈惟安，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情绪被点燃。

我竟然真的生出一股悲伤。

入戏太深了。

「羡羡……」

沈惟安想过来安抚我。

我猛地推开他。

顺带捏了一把胸肌。

这样好的胸肌，以后再也摸不到、枕不到了。

我还觉得有些不够，看向茶几上摆放着的茶具。

化身桌面清理大师。

丁零当啷。

杯子碎了一地。

我余光瞟了一眼沈惟安。

该不会太过了吧。

无所谓，反正差不多时候收场了。

我想越过他离开。

可沈惟安比我还快，大步上前抱住我。

我听见他的声音在微微颤抖：

「别走。」

「地上有碎片，会伤到你。」

我怔愣住，被他紧紧抱着，忘记了思考。

其实和沈惟安在一起之后，我才第一次知道，原来被人拥抱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比亲吻，或是其他一些事情都要美妙。

我埋在他胸肌里，软软的，暖暖的。

想要再抱久一点。

还有点舍不得。

我喉咙酸得发疼，闷闷道：

「沈惟安，我恨你。」

我也分不清自己是真心还是假意，反正就是说了。

他叹了叹气。

怎么回事。

明明干坏事的人是他，怎么看起来一副快要碎掉的样子。

他说：「对不起。」

「我在沪城给你买一套五百平的房子作为补偿，我们好聚好散好吗，羡羡？」

五百平啊。

我在他胸前蹭了蹭：

「那这个月的零花钱还发么？」

虽然有点不合时宜。

但没什么影响，沈惟安知道我爱钱。

「发，还有那些包、首饰，你喜欢的就都是你的。」

他小心翼翼亲了一下我，有点像我上次亲爱马-仕的样子。

我这回是真哭了。

沈惟安在当金主这一块，没话说。

6

我大车小车地从沈惟安家搬走。

连同之前一起旅行拍过的合照。

万一以后他要和谢清仪结婚，应该不会想看到这些。

房子还要让家政打扫。

我住进沪城最贵酒店顶楼的总统套房。

做戏做全套，当两天心碎美人先。

要是太快走出来，显得我对他不太上心似的。

白天没事做，就到楼下的鱼塘边坐坐。

我化了个超绝心机伪素颜妆，小雨沥沥，谁看了不我见犹怜。

果不其然，躲在不远处，以为自己隐藏得超好的。

沈惟安的特助，对着我一顿拍，然后开始疯狂打字。

应该是沈惟安派他来的。

第二天，他还在。

我在花园里坐了一下午，被叮了一腿的包。

他终于才转身离开。

沈惟安，再偷偷看我就不礼貌了。

第三天，我终于住进心心念念的五百平大平层。

兴奋得我在房子里骑了五圈自行车。

累瘫了。

得找点乐子。

人在无聊的时候，就会想找个男人玩一玩。

我不一样，我在app上点了十八个。

有助于走出失恋阴影嘛。

但是实物严重和参考图不符！

我来来回回看了好几眼，这十八个里，没一个比得上沈惟安。

要长相没长相，要身材没身材。

只有一个，勉强还不错。

最后就只留下他，叫裴修的。

裴修年龄不大，一见我就笑着喊我「姐姐」。

话说，我也比沈惟安大了两岁来着。

哼哼，他都没叫过我姐姐！

还是裴修听话。

所以我给他做了一顿饭以示奖励。

裴修浅尝一口，默默放下筷子。

「姐姐，大好时光，我们不该干点别的吗？」

小伙子还挺敬业。

正好我来了兴致。

「你轻点呀。」

小伙子一身牛劲，捏得我还挺舒服。

舒服到有个人进来了都不知道。

只听见沈惟安熟悉的嗓音传来。

「林羡羡！你们——」

7

「你们在干什么？」

我一个激灵，从床上弹起来。

把滑落的肩带拉好。

沈惟安皱着眉上下打量我。

这几天我都没睡好，浑身上下不舒服。

正好让裴修给我捏肩。

可他下手也太重了。

我肩上落下密密麻麻的红痕。

莫名有些心虚，挠挠脸。

「姐姐，他是谁啊？」

我和沈惟安同时看向裴修。

沈惟安皱着的眉头顿时松开。

几天不见，他憔悴了。

脸都苍白了，俊朗中又添了一股破碎感。

我摇摇头，林羡羡，你别又被他钓到啊！

沈惟安：「羡羡，他是你弟弟？之前没听你提过。」

嗯？

还没等裴修说话，沈惟安开口：

「弟弟，你先出去好么，我有话对你姐姐说。」

裴修：？

虽然不理解，但他还是乖乖出去了。

「刚刚他只是在帮我按摩。」

「嗯，我知道，刚刚是我心急了。」

我愣了一下：

「不对啊，我锁门了，你怎么进来了？」

沈惟安有点无奈：「敲门了你没听见，用我的生日试了一下密码，就开了。」

好吧。

从前为了跟沈惟安示好，我把所有密码都改成了他的生日。

住进来的时候，也就下意识这样做了。

一会儿我就去把门锁密码改了。

我偏头，不看他。

「你想说什么，你现在不是应该和谢清仪筹备婚礼吗？」

沈惟安蹙眉：「筹备婚礼，她跟你说的吗？」

什么嘛，又突然变脸。

就这么护着谢清仪，我提一下都不行。

虽然她没说，是我自己猜的。

我坐在床边，他在我面前蹲下，没再说婚礼的事。

「我就是来看看你，我怕你出事。」

大概是我前两天的演技太深入人心了。

我嘟囔道：「我能出什么事。」

他不来倒好，我开心得很。

他一来，我现在满脑子都是他。

林羡羡，你也是贱。

「你走吧，不是已经好聚好散了嘛。」

沈惟安闻言起身，语气柔和：「如果你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我说。」

「或者你想出去工作，任何一家公司都可以，我给你写推荐信，做背书。」

说完，他回头深深看我一眼，眼里好像有不舍。

我突然有些看不懂他了。

只是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心里空落落的。

沈惟安走之前扫了一眼桌上的饭菜，拍了拍裴修的肩膀道：

「辛苦你了，弟弟。」

裴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过一会儿他进来问我：

「姐姐，我还接着给你捏？」

被沈惟安这么一搅，我哪还有心情。

「你也走吧。」

家里又只剩我一个。

我坐在餐桌前开始吃饭。

不知不觉眼泪就掉下来了，拌着米饭，一口一口。

从前做饭给沈惟安吃，他能吃两碗大米饭。

看着他，我吃着也觉得香。

可是今天。

食之无味。

感觉到肚子被填饱，我躺回床上。

一直躺到夕阳西下。

家里冷清清。

和沈惟安一起睡觉的时候，我喜欢背对着他。

整个人靠在他怀里，要被他圈住，才觉得安全。

身后没人，我只能把自己紧紧裹在被子里。

我放任自己想着他。

就一晚。

8

一个月后，谢清仪联系我。

她依旧清瘦，小腹平坦。

里面真的有一个孩子吗，沈惟安的孩子。

他们两个都这么好看，孩子应该也会很可爱吧。

谢清仪被我盯得不自然，捂住小腹。

「林小姐，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啊。

我离开了，把沈惟安还给她。

「惟安现在不肯跟我结婚，跟你有关吗？」

不肯结婚？

所以我之前的猜想是真的。

不禁心里一阵刺痛。

我不知道谢清仪为什么会认为是我的问题。

分开后我就没找过沈惟安。

我只是想过他。

想也不行吗。

「谢小姐，你高估沈惟安对我的感情了。」

「实话告诉你，我只是他的情人而已，在我之前他还有过九个，你认为会是我的原因吗？」

「九……个？」

我点点头，烦躁地不想说话。

对眼前这位不依不饶的谢小姐，突然没什么好感了。

「为什么不肯结婚，你应该去问沈惟安，而不是我。」

回到家里。

我还是决定先到外面躲一阵。

说不定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完婚了。

可是去哪儿呢？

我坐在行李箱里，陷入沉思。

去一个陌生城市，还要花时间适应，也太孤单。

9

我的老家是一座南方小镇。

有山有海。

回到老家的第一件事，是去第七医院。

第七医院是一所精神病院。

我妈妈住在那里。

远远地就看见她坐在轮椅上晒太阳。

头发干枯，面容苍老。

但身上是整洁干净的。

这也是我为什么爱钱的原因。

钱能解决很多事情。

除了精神病院的基础费用。

我每个月还要给照顾我妈的护工额外包一个很大的红包。

不然我怕她一个人，会受欺负。

我把她被风吹乱的头发捋到耳后。

她以前也明艳灵动，只是后来嫁了个烂人。

被活活逼疯了。

她认出我了。

「羡羡放学了，妈妈去做饭给你吃。」

只是她以为我还在上小学。

她双手挥舞起来，嚷着要去做饭给我吃。

我弯了弯唇，大概我爱做饭是随了她吧。

我那个生理学上的爸。

好赌，好嫖，还爱打人。

不着家。

回来就是要钱，妈妈不肯给，他就揍她。

那时候我小，想帮着妈妈。

这样换来的结果就是。

妈妈要护住我，挨更重的打，受更重的伤。

好在老天有眼。

没多久就收了那个烂人。

说是喝醉酒，跌进河里淹死了。

但他死后，妈妈也彻底疯了，住进精神病院。

「妈妈。」

我笑着看她。

她好像又忘记刚刚说要做饭给我吃，一直看着旁边花丛里的蝴蝶。

回家路上，我买了菜，打算之后给妈妈做饭吃。

从农贸市场出来之后，我发现身后好像有人尾随我。

我回头。

没人。

再回头。

还是没人。

老家这几年也没什么大发展，治安还和以前一样差。

有死变态。

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加快脚步，回家把门锁好。

给妈妈送饭的第一天。

她和沈惟安一个反应。

喷了。

然后和我一样。

一键清理桌面。

饭菜、碗筷落了一地，很狼狈。

「好难吃，我不要吃！」

护工见状赶紧拿了工具来清理。

「林小姐，精神病人就是这样，随时会有突发状况，您别担心。」

「清理一下就好，食堂一会儿会送饭过来。」

我心里有些不好受。

妈妈很可能经常像这样突然发病。

要不这次再多给一点钱，让他们多包容多照顾一点。

妈妈吃上食堂送来的饭才安静下来。

第二天。

我煮了玉米排骨汤、一盘豆腐，还有炒小青菜。

都是她爱吃的。

可她一见到我，就很排斥，手舞足蹈。

看见我手上提着的保温桶，面露惊恐。

「林小姐，我们医院食堂每天都提供不同的营养餐，您还是别忙活了吧。」

护工小心翼翼地询问我的意见。

说不失落是假的。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闷闷不乐。

身后闪过一个黑影。

风吹落树叶，有些发凉。

我转身，没看见人。

我循着刚才的方向找去。

心砰砰跳着。

那个黑影有些熟悉。

不知道为什么。

突然变成了一场你追我赶的游戏。

跟了他好几条街，跟丢了。

最后我停在一家婚纱店门前。

橱窗里是一套很精美的白色婚纱，和新郎礼服摆在一起。

我扯了扯嘴角，自嘲地笑了一下。

林羡羡，你在想什么。

那个人现在在沪城和他的青梅竹马白月光举行婚礼呢。

他们的孩子没过几个月就会出生。

幸福着呢。

怎么会出现在这。

我转身离开。

突然。

「林羡羡。」

10

沈惟安的声音。

我回头，隔着老远和他对望。

他穿着黑色的冲锋衣。

也不知道在镇上待了多久，眼下挂着黑眼圈，胡茬也没剃。

他不是应该在沪城结婚。

然后继续当他挥金如土、高高在上的总裁吗？

为什么又要出现在我面前。

我形容不出心里的感觉，不是疼。

就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着。

「你为什么在这？」

他靠近一点：「我来找你。」

「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来烦我？」

我声线里带着一丝哽咽。

我都已经躲得远远的了，都已经决定不要你了，为什么还要来。

「我让你觉得烦了，羡羡？」

我没答，只问：

「为什么不肯跟谢清仪结婚？」

「我从来都没说过，也没想过要跟她结婚。」

我握拳，大声质问他：

「不结婚那孩子怎么办？你要让孩子出生就没有爸爸？」

他又靠近一点：「你先听我解释……」

我抬手打断他：

「沈惟安，你走吧。如果你当不了一个好爸爸，我会更恨你。」

我努力平复情绪，可转身的瞬间，眼泪还是流下来。

越流越多。

身后沈惟安的脚步声急促地跟着我。

「别跟着我！」

我大吼。

真烦，差点就破音了。

沈惟安，别在我这么狼狈的时候跟着我。

他没再跟着。

我哭着回到家。

嘴巴里突然出现一种咸咸的味道。

夹杂着一点苦味。

是我的眼泪吗？

我抹了一把泪。

眼泪原来是这种味道吗？有些苦。

我不知道，只一味流更多眼泪。

一边把妈妈今天不愿意吃的饭菜打开。

塞了一勺进嘴巴里。

「呸。」

这什么，这饭菜是我做的吗。

酸不酸咸不咸苦不苦的。

好奇怪。

我一勺接着一勺地吃。

想到的是沈惟安当时的表情。

裴修为什么只吃了一口就不吃了。

妈妈为什么失控。

眼泪拌着米饭，全进了我的肚子。

我笑不出来。

「沈惟安，你混蛋。」

「我做饭这么难吃，为什么从来都不说。」

12

打我有记忆开始，我就尝不出味道。

「妈妈，我不想吃，这也没味道啊。」

妈妈有点不高兴。

我看着她身上密密麻麻的伤有点心疼。

「嘿嘿，妈妈，我唬你呢，好吃。」

妈妈就摸摸我的脑袋笑了。

我只知道，吃饭是为了填饱肚子。

还有想让妈妈高兴。

前二十八年的人生里。

我近乎麻木地活着。

和所有人一样，工作、吃饭、睡觉。

尝不到味道，让我少了一点寻常人的快乐。

我认为，我是残缺的。

所以一开始那杯给沈惟安冲的过甜的咖啡，真的是个意外。

我很忐忑、很被动地把我的残缺暴露给他。

但他很温柔也很巧妙地包容了我。

后来我做的每一顿饭，他都说好吃。

我以为自己的厨艺在进步。

没想到是他在包容我。

试图弥补我的残缺。

他或许早就看出来。

或许味道对他来说不重要，他只是想让我高兴。

他爱我。

他爱我吗？

如果爱，我们中间为什么会出现第三个人。

我像个疯子一样，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第二天，我下楼。

沈惟安就坐在我家楼下的长椅上。

这个季节天气湿冷。

他蜷缩着，还没醒。

我没忍住，抚摸他的鬓发。

醒了。

「你在这等了多久？」我问。

「一晚上。」

他突然用拇指轻碰我的眼皮。

凉得我闭上眼。

「哭了一晚上？眼皮都肿了。」

我点点头。

唉，好凉，就当消肿了。

「饿不饿，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他起身，就到街对面的早餐店给我买了豆浆包子。

豆浆是热的，甜的，肉包子也好吃，有味道。

我又有点想哭。

他摸摸我的脸：「我前几天吃过，很好吃，和你做的一样好吃。」

「差远了。」

他笑笑：「嗯，还是你做的更好吃。」

我吸了吸鼻子，豆浆喝得连底都不剩。

太好喝了。

「你什么时候走？」

阴冷的清晨，我们并肩坐在破旧街道的长椅上。

他只是看着我，眼里盛着浓到化不开的。

爱意。

「那你愿意跟我走吗？」

13

时间回溯到几个月前。

沈惟安在酒店床上醒来那天。

头痛欲裂。

转身看见一个女人躺在身边。

女人他认识。

他高中时候的邻居，谢清仪。

后来各自搬走，再没有过交集。

两人的关联，仅限于走过同一条放学回家的路。

沈惟安不记得昨晚发生过什么。

他原本要回家吃饭，但临时有应酬。

饭局上被灌醉，断片了。

他注意到谢清仪脖子上的吻痕。

他和林羡羡做的时候，从来不会在她脖子上留下吻痕。

因为羡羡说这样可能会有生命危险，她惜命。

沈惟安也只能祈祷自己最好没有和谢清仪发生什么。

他没理谢清仪。

他想先回家，把自己洗干净。

因为不知道怎么开口，沈惟安先逃了。

他觉得自己没脸见羡羡。

直到谢清仪说她怀孕了。

她家人很生气，她的意思是想和他结婚。

但是沈惟安没想过和除了羡羡以外的其他女人结婚。

他甚至不想见到那个孩子出生。

沈惟安这条路走不通，只好去找羡羡。

羡羡离开的那天。

沈惟安刚把一切真相调查清楚。

竞争对手为了窃取沈惟安公司的机密，使出美人计。

谢清仪大概有什么把柄在别人手上，才会甘心被人利用。

他问谢清仪：

「孕检报告单是伪造的，对吗？」

她点头。

他又问：

「那晚，我们发生关系了吗？」

良久，她才摇头：

「那晚你喝得很醉，什么也做不了。」

沈惟安庆幸，心里一块大石头放下。

他要去找林羡羡。

「你找不到她的，她已经走了。」

确实。

沈惟安没找羡羡。

他不知道她能去哪。

她胆子不大，大概不会去一个陌生城市。

所以他坐高铁，又转大巴，来了她的家乡。

正好她在这。

14

信息量太大。

我听完沈惟安的讲述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所以你们不是什么青梅竹马，她也不是你的白月光。」

「嗯。」

「你们什么也没发生？」

「嗯。」

我心里泛起一丝丝涟漪。

怔愣了一会儿。

把手伸进他外套里。

里面的黑色毛衣带着他的体温，暖融融的。

「我检查一下。」

沈惟安怕痒，笑起来。

「还在外面啊，羡羡。」

我在久违的胸肌上靠了一会儿。

好像没之前大了。

沈惟安忽然捧住我的脸。

「羡羡，我今年二十五岁，只有过你一个人。」

「我只爱过你一个人。」

我愣住：

「你爱我？」

「我爱你。」

「那你呢，你爱我吗？」

我没想过这个问题。

可他看上去很期待。

我眨了眨眼。

「我恨你。」

恨你一句话不说，默默吃了我做的饭这么久。

沈惟安眉头微皱。

「不，你爱我。」

「不，我恨你。」

「你就是爱我。」

「我就是恨你。」

他轻叹。

「那你会跟我走吗？」

「会。」我几乎毫不犹豫。

「我现在可以亲你吗？」

沈惟安的气息渐近。

我一把捂住他的嘴。

「不可以。」

然后从兜里掏出唇膏，往他嘴唇上抹。

昨天我就看见了。

嘴唇上都有死皮了。

人也瘦了。

好可怜。

15

「我还要去看我妈妈，你要陪我一起吗？」

「嗯。」

可是妈妈好像有点不想见到沈惟安。

眼里好像能射出刀子，不满地上下打量他。

他小声道：「羡羡，我感觉阿姨好像不太喜欢我。」

我扯了扯嘴角：

「因为我妈妈的经历，所以……你体谅一下。」

「嗯。」

妈妈今天的精神状态比之前好多了。

她握住我的手，让我俯身听她讲话。

「羡羡，如果男人对你不好，就……」

她用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我笑出来。

「妈，你在想什么呢？」

她没说话。

我和沈惟安走的时候，她还坐在花园里晒太阳。

好像有感应似的，我回头望了一眼。

她就坐在那儿，静静看我们离开。

眼神清明。

沈惟安带我去这几天他住的旅馆。

一个很小的房间。

他一米八八的大高个挤在里面。

床垫被子又潮又冷。

「心疼，抱一下。」

他把脸埋在我的脖颈。

「羡羡，你老家太破了，连一家像样的酒店都没有，要不要我投点钱建设建设？」

我一巴掌。

轻轻拍在他头上。

「你有这钱，不如给我，建设建设我。」

他就笑了。

17

我们一起回沪城。

又大车小车，依依不舍地从我的五百平大平层搬走。

搬回之前我们一起住的大别墅。

沈惟安照例当回他的总裁。

我在家捣鼓美食，还开始经营自己的美食账号。

恢复味觉好像也不太好。

我食欲大增，看见什么都想吃。

这导致我胖了好多。

夜晚。

沈惟安埋头苦干。

我看着自己晃荡的大腿肉发愁。

「沈惟安，我都胖了。」

他头也不抬，捏了一把。

「没胖，我觉得挺好的。」

「就是胖了。」

「不胖。」

唉，他能懂什么。

「对了，你猜我上次在酒吧看见谁了？」

「你去酒吧干嘛？上次被人做局的事忘了？」

他用力。

「别转移话题，我看见裴修了，你那个弟弟。」

他说弟弟的时候，格外咬牙切齿。

「那你喊我一声姐姐，我保证以后都不出去找别的弟弟。」

沈惟安犹豫，很别扭地开口。

「……姐姐。」

「满意了吗？」

原来沈惟安的声音喊姐姐是这种感觉。

耳边酥酥麻麻。

嘿嘿，满意满意。

汗水浸透床单。

我躺在他怀里平复。

旧事重提。

「沈惟安，其实那杯咖啡，我真不是故意的，你也知道我的情况，后来那些偶遇也不是我安排的，就只是很巧而已。」

他笑笑，把我搂得更紧。

「羡羡，我没揣测过你的意图，相反，那些偶遇都是我安排的。」

「是我想靠近你。」

嗯？

「所以我们那时候是在交往，对吗？」

「不然呢，我一直以为你喜欢玩这种扮金丝雀的游戏，cosplay？」

我窘迫道：「什么啊，笨蛋。」

沈惟安语气轻下来。

「你现在爱我了吗？」

我没答，只在他额头上印了一个吻。

爱对我来说是个很大很虚的命题。

我想这就是我给他的回答。

「沈惟安，我想一直一直和你在一起。」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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