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边城暮色渐沉，西风卷着黄沙掠过城墙，刮得酒馆门前的灯笼摇晃不止。云轻歌站在二楼窗前，指尖轻轻拨开竹帘一角，目光穿过喧嚣的街道，落在远处缓缓驶入城门的马队上。

"轻歌，该你上场了！"老板娘在楼下扯着嗓子喊道。

"就来。"她放下帘子，转身时顺手将桌上那把精致的银簪插入发髻。簪头是一只展翅欲飞的夜莺，在烛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楼下酒馆已人声鼎沸。云轻歌赤足踏上铺着红毯的舞台时，嘈杂的交谈声顿时安静了几分。她穿着绛红色的纱裙，腰间系着银铃，随着乐师的鼓点轻轻旋转，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

酒馆角落，裴武放下酒杯，目光不由自主地被舞台中央的身影吸引。作为当朝国师，他本不该出现在这种鱼龙混杂之地，但边境军情紧急，他不得不微服私访。没想到竟在此处遇到如此特别的女子——她的舞姿不似寻常舞姬那般柔媚，反而带着几分凌厉，像是暗藏杀机的剑招。

"大人，那是’醉仙楼’的头牌，名叫云轻歌。"随行的侍卫低声禀报，"据说来自南疆，三个月前才到此地。"

裴武微微颔首，修长的手指摩挲着杯沿。三个月——正好是边境军报开始频繁出现纰漏的时间。他眯起眼睛，看着台上女子一个利落的回身，纱裙飞扬间，隐约可见她脚踝上一道淡粉色的疤痕，形状如弯月。

这个细节让他瞳孔微缩。三年前，他曾亲手追捕过一名女细作，那人在逃脱时被他射中脚踝，留下的伤痕正是这般形状。

——他很确定，此人，一定不是普通的舞姬。

乐声渐急，云轻歌的舞姿也越发狂放。她旋身时目光扫过全场，在与裴武四目相对的瞬间，心跳漏了一拍。那个坐在角落的男人虽然衣着朴素，但通身气度绝非寻常商侣。更让她警觉的是，他看她的眼神不像其他男人充满欲望，而是带着审视和……熟悉？

不妙。云轻歌借着最后一个下腰动作，迅速调整呼吸。她必须尽快确认此人身份。

舞毕，满堂喝彩。云轻歌盈盈一礼，正要退场，却见那陌生男子已起身向她走来。

"姑娘舞姿卓绝，不知可否赏脸共饮一杯？"裴武拱手，声音低沉悦耳。

云轻歌抬眼看他，这才发现他生得极为俊美——剑眉星目，鼻若悬胆，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最摄人心魄的是那双眼睛，漆黑如墨，深不见底。

"承蒙公子厚爱，只是奴家只卖艺，为人处世相当笨拙，从不与客人共饮。"她微微欠身，声音柔媚却疏离。

裴武不慌不忙地从袖中取出一物："若以此物相赠呢？"

云轻歌看清他掌中之物，呼吸一窒——那是一枚青玉扳指，内圈刻着大周皇室的徽记。国师的信物。

她迅速垂下眼帘掩饰震惊，再抬眼时已换上妩媚笑容："原来是贵客临门，奴家有眼不识泰山。请随我来雅间一叙。"

2.

雅间内熏香袅袅，云轻歌为裴武斟酒时，手腕被他轻轻扣住。

"姑娘手上的茧，不像是常年跳舞所致。"他拇指摩挲着她虎口处的硬茧，那是常年握剑留下的痕迹。

云轻歌不动声色地抽回手："奴家幼时家贫，常做粗活。"

"是吗？"裴武轻笑，"那姑娘可认得此物？"他从怀中取出一支断箭，箭头上依稀可见干涸的血迹。

云轻歌瞳孔微缩。三年前那场追捕，她确实中箭逃脱，但没想到他竟保留着那支箭至今。看来身份已经暴露，她必须尽快脱身。

"奴家见识浅薄，不识此物。"她起身欲走，却发现双腿突然发软，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

酒中有药！云轻歌扶住桌角，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裴武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挣扎，慢条斯理地饮尽杯中酒。

"云轻歌，或者说，’夜莺’。"他声音冷了下来，"三年前让你逃脱，今日不会再失手了。"

云轻歌咬破舌尖，以疼痛保持清醒。她猛地掀翻桌子，在裴武闪避的瞬间，从发髻抽出那支银簪向他咽喉刺去。

裴武侧身避开，银簪只划破了他的衣袖。云轻歌趁机破窗而出，身形如燕掠过屋檐。身后传来裴武的怒喝和侍卫的脚步声，但她知道这座城市的每一条小巷，每一个暗道。

寒夜的风刮在脸上生疼，云轻歌在屋顶间飞跃，心中却异常冷静。她必须尽快离开边城，将获取的军情送回故国。只是没想到，竟会在此遇见三年前的宿敌——大周国师裴武。

3.

三日后，深山之中。

云轻歌蹲在溪边，将染血的布条浸入冰冷的水中。她本已逃出百里之外，却在昨夜听到追兵谈论国师遇伏重伤的消息时，鬼使神差地折返了回来。

"我一定是疯了。"她喃喃自语，拧干布条，起身走向林间的小屋。

屋内，裴武躺在简陋的木床上，面色苍白如纸。他胸前的箭伤虽已取出箭头，但伤口感染引发了高热。云轻歌轻叹一声，将湿布敷在他滚烫的额头上。

"为什么……救我……"裴武突然睁开眼，声音嘶哑。

云轻歌手一抖，水珠滴在他脸上："路过而已，国师大人不必多想。"

裴武艰难地抬手抓住她的手腕："你知道……我是来抓你的……"

"所以我该让你死在荒郊野外？"云轻歌挣开他的手，语气讥讽，"那太便宜你了。"

实际上，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何要救这个敌人。或许是那晚在酒馆，他看她的眼神中除了警惕，还有一丝她读不懂的复杂情绪；又或许是三年前那场追捕，他本可以一箭穿心，却只射中了她的脚踝。

裴武又陷入昏睡。云轻歌望着他紧蹙的眉头，鬼使神差地伸手抚平。指腹触到他眉心时，一阵异样的酥麻感从指尖蔓延至心口。

"真是见鬼了。"她猛地收回手，转身去熬药。

七日过去，裴武的高热终于退了。这日清晨，云轻歌采药回来，发现他已能坐起身，正望着窗外出神。

"看来国师大人命不该绝。"她放下药篓，语气轻松了几分。

裴武转头看她，目光灼灼："为什么要回来救我？你本可以安全离开。"

云轻歌避开他的视线："我说了，只是路过。"

"你在撒谎。"裴武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不重却不容挣脱，"那晚在酒馆，你认出我了吗？"

云轻歌沉默片刻，终于点头："看到那支箭就认出来了。"

"那你知道我为何保留那支箭三年吗？"

这个问题让云轻歌心头一跳。她抬眸看他，只见裴武眼中似有火焰燃烧。

"因为那是我第一次失手。"他声音低沉，"也是我第一次，对一个猎物产生了不该有的兴趣。"

4.

云轻歌愣在原地，手腕上的温度烫得她心慌。她猛地抽回手，打翻了桌上的药碗。

"国师大人烧糊涂了。"她背过身去收拾碎片，指尖微微发抖，"你我立场敌对，这种话还是少说为妙。"

裴武却笑了："正因立场敌对，才更显真心可贵。"他艰难地下床，走到她身后，"云轻歌，这三年来，我一直在找你。"

"为了抓我归案？"

"起初是。"他坦然承认，"但后来，我更想知道你是谁，为何甘愿做细作。"

云轻歌站起身，与他拉开距离："国师大人还是养伤要紧。等你能行走了，我们就分道扬镳。"

"若我说不愿与你分道呢？"裴武向前一步，"若我愿意放弃追捕，只求你留下呢？"

这句话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云轻歌转身看他，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我是敌国细作，你是一国之师！"

"我知道。"裴武目光坚定，"正因如此，我才更清楚自己的心意。这三天，我看着你为我熬药、换药，甚至冒险去镇上买药……"

"那只是不想让你死在我手上！"云轻歌打断他，胸口剧烈起伏，"裴武，别自作多情了。等你伤好，我立刻就走。"

她转身欲出门，却被裴武从背后抱住。他滚烫的呼吸喷在她耳畔："轻歌，给我一个机会。我可以放弃一切，只要你愿意。"

云轻歌僵在原地，心跳如雷。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要沉溺在这个怀抱中。但脑海中闪过的故国景象让她猛然清醒。

"不可能。"她挣脱他的怀抱，声音冷硬，"我有我的责任，你有你的立场。今日种种，就当从未发生过。"

5.

三日后，裴武的伤势已无大碍。清晨，他发现云轻歌的包袱不见了，桌上只留下一张字条："珍重。"

裴武攥紧字条，苦笑一声。他早该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局，却还是忍不住奢望。或许从三年前那一箭开始，他们的命运就已纠缠不清。

山路上，云轻歌策马疾驰，冷风刮得脸颊生疼。她不断告诉自己，这是最好的选择。裴武是敌国重臣，而她肩负着家国使命。他们之间，本就不该有除了敌对以外的关系。

前方出现岔路，一条通往边境，一条转向山林深处。云轻歌勒马停驻，犹豫片刻，最终选择了边境方向。她必须尽快将情报送回，哪怕心中某个角落正在隐隐作痛。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云轻歌回头，只见一队骑兵疾驰而来，为首的赫然是裴武！

"云轻歌！"他在百米外勒马高喊，"停下！"

云轻歌咬牙，扬鞭催马。两匹马在山路上飞驰，距离逐渐缩短。前方出现一处悬崖，云轻歌被迫停下，转身面对追来的裴武。

"你逃不掉的。"裴武下马向她走来，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边境已封锁，你带着情报也出不去。"

云轻歌后退几步，已站在悬崖边缘："裴武，放我走。否则……"她看了眼身后的万丈深渊。

裴武停下脚步，声音沙哑："为什么宁愿死也不愿留下？我可以保护你，给你新的身份……"

"然后呢？"云轻歌苦笑，"让我背叛自己的国家，背叛那些信任我的人？裴武，你我生来就是敌人，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可以改变！"裴武上前一步，"只要你愿意……"

"我不愿意！"云轻歌厉声打断，"你以为感情能超越家国大义吗？若你真心待我，就放我离开。"

两人对峙良久，山风呼啸而过。最终，裴武侧身让开了路："你走吧。"

云轻歌愣住："你……放我走？"

"不是放你走。"裴武深深看着她，"是放我自己一条生路。若今日强留你，我余生都将活在悔恨中。"

云轻歌眼眶发热，她迅速翻身上马，在擦肩而过时低声道："谢谢你，裴武。"

马蹄声渐远，裴武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山路尽头。他知道，这一别，或许就是永诀。

6.

南梁都城，太子府地牢。

云轻歌被铁链锁在石墙上，手腕早已磨出血痕。半个月前，她历经艰险回到故国，将大周边境布防图呈给太子萧景琰，换来的不是嘉奖，而是冰冷的镣铐。

"再说一遍，你和裴武是什么关系？"萧景琰把玩着从她发间取下的夜莺银簪，锐利的目光像刀子般刮过她苍白的脸。

"没有关系。"云轻歌声音嘶哑，"他是大周国师，我是梁国细作，仅此而已。"

"是吗？"萧景琰冷笑，突然将银簪狠狠刺入她肩头，"那为何这簪子里藏的不是布防图，而是一封情书？"

云轻歌闷哼一声，冷汗顺着额角滑落。她不知道银簪何时被调包，更没想到裴武竟会冒险传递书信。那日悬崖分别，她明明亲眼看着他离开...

"看来我们的’夜莺’也有看走眼的时候。"萧景琰拔出银簪，欣赏着她痛苦的表情，"裴武不仅跟踪你回国，还买通了我的亲信。若非我及时发现，大梁机密早已落入敌手。"

云轻歌咬紧牙关："殿下明鉴，属下绝无二心。"

"本宫给你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萧景琰俯身在她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喷在她颈侧，"三日后我军将攻打大周边境，你作为军师随行。若能在战场上取裴武首级，本宫便饶你不死。"

沉重的牢门关上后，云轻歌终于放任自己颤抖。她摸索着肩头伤口，指尖触到温热的血液。裴武究竟想做什么？那封莫须有的"情书"几乎要了她的命，可心底某个角落却又隐隐期待那真的是他所为...

月光透过铁窗洒落，云轻歌从伤口处取出一枚细如发丝的银针——那是萧景琰刺入她体内时，她趁机藏起的暗器。三年来第一次，她对即将执行的任务产生了动摇。

7.

边境战场，烽火连天。

云轻歌身着铠甲站在战车上，冷眼看着两军厮杀。三个月不见，裴武比记忆中更加清瘦，一袭白衣在血色战场上格外醒目。他手持长剑，所过之处梁军纷纷倒地，却始终不取人性命。

"军师大人，该您出手了。"副将递上弓箭，眼中闪烁着试探的光芒。

云轻歌接过长弓，搭箭上弦。这把特制的弓需要极大的臂力，箭头上淬了剧毒，是萧景琰特意为她准备的"礼物"。她缓缓瞄准战场中央的白色身影，手指却不受控制地颤抖。

裴武似有所感，突然抬头望向她的方向。即使隔着千军万马，云轻歌依然能感受到那道目光中的炽热。她呼吸一滞，箭尖偏离了要害。

箭矢破空而出，却在即将命中裴武心口时被他挥剑格挡。金属碰撞的火花中，他朝她露出一个似悲似喜的笑容，用口型说了三个字。

云轻歌读懂了——"我等你"。

"废物！"萧景琰的怒喝在身后炸响，"本宫给你机会，你却用来调情？"他夺过弓箭，亲自瞄准裴武，"既然如此，本宫亲自送他上路！"

云轻歌来不及思考，身体已先于意识行动。她猛地撞向萧景琰，毒箭偏离轨道，射中裴武右肩。战场瞬间大乱，梁军趁机鸣金收兵。

回营路上，云轻歌被铁链锁在囚车里。萧景琰骑在马上，不时回头投来阴冷的目光："你以为救了他？本宫的毒无药可解，他活不过三日。至于你..."他冷笑，"本宫会让你亲眼看着他是怎么死的。"

当夜，云轻歌用藏在发间的银针撬开锁链，打晕守卫逃出军营。肩头的伤口还在渗血，她却感觉不到疼痛。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找到裴武，哪怕只是为了问他一句——为什么跟踪她，为什么冒险传书，为什么...说等她。

8.

大周军营戒备森严，但对云轻歌这样的顶尖细作而言形同虚设。她换上梁军俘虏的衣服，混入伤兵队伍，很快找到了主帅营帐。

帐内，裴武躺在榻上，面色青灰，呼吸微弱。一名军医正在为他施针，摇头叹息："毒性已入心脉，除非拿到解药，否则..."

"谁在那里？"军医突然转头看向帐门。

云轻歌迅速躲入阴影，等军医离开后才潜入帐内。她跪在榻前，颤抖的手抚上裴武滚烫的脸颊："你这个傻子..."

裴武缓缓睁开眼，灰白的嘴唇动了动："你...来了..."

"解药在哪里？"云轻歌急切地问，"萧景琰说毒无药可解，但我知道他一定有解药随身携带！"

裴武艰难地摇头："别...冒险..."

"告诉我！"云轻歌几乎要哭出来，"否则我现在就去刺杀萧景琰！"

"西北...三十里...青松岗..."裴武气若游丝，"他...约我...明日...单独见面..."

云轻歌瞬间明白了——这是陷阱！萧景琰故意放出裴武将死的消息，引诱她自投罗网，同时设伏击杀裴武。她握紧裴武的手："你不能去。"

"我必须去..."裴武眼中闪过一丝清明，"这是...唯一...拿到解药的机会..."

"你疯了？他会在那里埋伏重兵！"

裴武突然用力抓住她的手腕："轻歌...听我说...银簪里的信...是真的..."

云轻歌愣住。那封被萧景琰称为"情书"的信，她从未见过内容。

"我跟踪你...不是为了军情..."裴武的声音越来越弱，"是想告诉你...三年前...我们..."

话未说完，他又陷入昏迷。云轻歌擦去眼角的泪水，俯身在他唇上轻轻一吻："等我回来。"

9.

青松岗上，秋风肃杀。

云轻歌潜伏在树丛中，看着萧景琰带着十名精锐暗卫登上山岗。他腰间果然挂着一个青玉药瓶，在阳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殿下，裴武真的会来吗？"暗卫首领低声问。

萧景琰冷笑："他若想救那个女人，就一定会来。"

云轻歌心头一震——原来裴武才是诱饵，萧景琰真正要杀的人是她！

正思索间，远处传来马蹄声。云轻歌转头看去，只见裴武单人独骑而来，脸色苍白如纸，右肩的伤口还在渗血。他明明连握缰绳都困难，却依然挺直脊背，如青松般傲然。

"解药。"裴武下马，剑指萧景琰，"放她走。"

萧景琰大笑："裴国师果然痴情！可惜..."他猛地挥手，暗卫瞬间将裴武包围，"本宫今日要你们做一对亡命鸳鸯！"

云轻歌不再犹豫，从树上一跃而下，手中银针如雨点般射向暗卫。五人应声倒地，剩余五人迅速结阵防御。

"轻歌！"裴武又惊又喜，"快走！"

"闭嘴！"云轻歌挡在他身前，短剑出鞘，"萧景琰，把解药交出来！"

萧景琰眼中闪过一丝痛色："为了敌国男人背叛本宫，你可想过后果？"

"从未效忠，何来背叛？"云轻歌冷笑，"我云轻歌效忠的是大梁百姓，不是你萧景琰的野心！"

激战爆发。云轻歌虽武功高强，但寡不敌众，很快身中数剑。裴武强撑病体加入战斗，两人背靠背御敌，竟一时不落下风。

"退下！"萧景琰突然喝退暗卫，亲自持剑上前，"本宫亲自送你们上路！"

云轻歌与裴武且战且退，不知不觉被逼到悬崖边缘。身后是万丈深渊，身前是步步紧逼的追兵。云轻歌握紧裴武的手："怕吗？"

裴武摇头，眼中满是温柔："三年前就该告诉你的...我第一次见到你，不是在追捕时...而是在梁国皇宫..."

云轻歌震惊地看着他："什么？"

"那年我随使团赴梁..."裴武咳出一口血，"看到一个小宫女在御花园跳舞...像只夜莺..."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云轻歌想起来了，十二岁那年，她确实在御花园跳过一支舞，远处似乎有个少年站在梅树下...

"原来是你..."她声音哽咽。

萧景琰不耐烦地打断："叙旧时间结束！"他挥剑刺来，云轻歌闪避不及，眼看剑锋将至，裴武突然用尽全力将她推开，自己却被刺穿胸膛！

"不！"云轻歌发出撕心裂肺的呐喊。

裴武踉跄后退，在坠崖前一刻，萧景琰腰间的药瓶被他扯下，抛向云轻歌："活下去..."

10.

云轻歌接住药瓶，眼睁睁看着裴武坠入深渊。那一刻，她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死了。

"轮到你了。"萧景琰冷笑着逼近。

云轻歌擦去泪水，突然笑了："殿下可知道这是什么毒？"她晃了晃药瓶，"名为’同归’，中毒者与解毒者的血必须相融才能生效...也就是说..."

她仰头将解药一饮而尽，然后纵身跃下悬崖！

风声在耳边呼啸，云轻歌在空中调整姿势，目光锁定下方急速下坠的白色身影。她伸展双臂，终于在坠入深潭前一刻抓住了裴武。

冰冷的潭水淹没头顶，云轻歌拼命拖着裴武游向岸边。他的伤口被水浸泡，已经不再流血——这不是好兆头。

"醒醒..."云轻歌将他拖上岸，颤抖着割开自己的手腕，让鲜血滴入他口中，"你说过等我的...裴武，你不能死..."

奇迹般地，裴武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你...跳下来了..."

"你这个骗子！"云轻歌又哭又笑，"什么三年前见过我，明明是你编的！"

"是真的..."裴武虚弱地微笑，"那年我十五岁...你穿着鹅黄色裙子...跳的是《春莺啭》..."

云轻歌呆住了。这些细节，除了当事人不可能知道。

"后来我多方打听..."裴武继续道，"才知道你是梁国云将军的遗孤...被收养在宫中...再后来云家平反，你却失踪了..."

"所以三年前追捕时，你故意射偏..."

裴武点头："我一直在找你...直到在边城酒馆..."

云轻歌紧紧抱住他，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襟。命运何其讽刺，让他们以敌人的身份重逢，却又给了他们相爱的机会。

三日后，当云轻歌搀扶着裴武走出山谷时，迎接他们的不是追兵，而是一队大周仪仗。为首的老者跪地行礼："恭迎国师大人！两国和议已成，陛下特命老臣来接您回朝！"

原来，在裴武失踪期间，大周皇帝与梁国老皇帝秘密达成协议，决定停战言和。而挑起战争的萧景琰已被软禁，等待发落。

"看来我们不用再逃了。"裴武握紧云轻歌的手，"愿意跟我回去吗？以国师夫人的身份。"

云轻歌望着远处初升的朝阳，终于露出真心的笑容："我有一个条件。"

"但说无妨。"

"我要你教我《春莺啭》的后半段。"她眼中闪着狡黠的光，"当年那个偷看的小贼，一定记得很清楚吧？"

裴武大笑，牵动伤口又疼得龇牙咧嘴，却依然紧紧搂住她的肩膀："余生漫漫，为夫一定倾囊相授。"

朝阳下，两人的影子交织在一起，再不分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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