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章节凤凰的十九封来信(阿峰狗娃凤凰)_凤凰的十九封来信阿峰狗娃凤凰最新章节
光辉岁月-beyond
钟声响起归家的讯号
在他生命里仿佛带点唏嘘
黑色肌肤给他的意义
是一生奉献肤色斗争中
年月把拥有变做失去
疲倦的双眼带着期望
今天只有残留的躯壳
迎接光辉岁月
风雨中抱紧自由
一生经过仿徨的挣扎
自信可改变未来
问谁又能做到
可否不分肤色的界限
愿这土地里不分你我高低
缤纷色彩闪出的美丽
是因它没有分开每种色彩
年月把拥有变做失去
疲倦的双眼带着期望
今天只有残留的躯壳
迎接光辉岁月
风雨中抱紧自由
一生经过仿徨的挣扎
自信可改变未来
问谁又能做到
今天只有残留的躯壳
迎接光辉岁月
风雨中抱紧自由
一生经过仿徨的挣扎
自信可改变未来
问谁又能做到
今天只有残留的躯壳
迎接光辉岁月
风雨中抱紧自由
一生经过仿徨的挣扎
自信可改变未来
问谁又能做到
今天只有残留的躯壳
迎接光辉岁月
风雨中抱紧自由
一生经过彷徨的挣扎
自信可改变未来
接到那个座机电话的时候,我有点莫名其妙,号码显示来自惠州市,我一时想不起惠州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小心翼翼的接通电话,电话那边是个略带沧桑的男人声音。
“荣哥,我是阿雷!”
“哦哦,是你啊,你出来了吗?”我猛然想起阿雷是一直在惠州服刑。
“还没有呢,下周五我就出来了,监狱让我联系家里人来接一下。你能来吗?我爸那边过来太远了。”
“哦,可以啊!我请两天假过来下。要带点什么吗?”
“嗯…帮我买身衣服,买双鞋,再买一副墨镜,几个柠檬吧。”墨镜和柠檬,我有点奇怪,这是用来干什么的?但是我也没多问,毕竟阿雷改造出来也是好事情,不出格的要求我肯定还是会满足他的。
我请了周四下午的假,决定在惠州住一晚上,好在周五的早上及时接到阿雷。周五早晨我随便买点早餐,带上给阿雷新买的衣物,坐上公交车,大概一个小时左右,车才拐到监狱门口。阿雷刚入狱的时候,我跟父亲来看过他一次,在探监室的玻璃外,我听到一阵哗啦哗啦的铁镣铐在地面拖动时带出的响声,然后就看到两个狱警一左一右带着阿雷走了出来,那个时候他还是满脸横肉,眼神暗淡,大码囚服穿在身上,盖不住他圆滚滚的肚子,露出的肚脐就像他的第三只眼睛,很奇怪的看着这个世界。
见到他这副模样,父亲哭了起来,那是一阵又一阵的呜咽声,我也偷偷抹了一把眼泪,好一会儿父亲才止住哭声,阿雷的眼睛也是红红的,拿起扩音电话,喊了一声:“大伯,你来了,荣哥,你也来了。”说完眼泪淌在滚圆的脸蛋上,在上面打了几个转后落了下来。那天父亲跟他说不要对抗政府,好好改造,争取早点出来。
一晃四年就过去了,我跟父亲说要来接阿雷的时候,父亲非常高兴,他本来要一起来的,后来我反复劝了半天,他才按捺住自己,答应不再跟着一起来。这几年,叔叔也肉眼可见的衰老了,两鬓斑白,话也越来越少。
铁门打开的那一瞬间,我有点恍惚了,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一种混杂着喜悦和惋惜的复杂情感,我嘴巴颤抖着,喊了一声“阿雷”,我买的衣服,现在只能松垮垮的穿在阿雷身上,我没想到他现在这么瘦了,衣服照着之前的模样买的,衣袖太长了,短袖变成了长袖,阿雷脸变得削瘦,眉毛挤在一起,额头上有个巨大的川字纹。看来吃了四年国家饭,确实让他成熟了很多,至少有了一个健康身形。
接过我递过来的袋子,他拿出墨镜戴上,然后拿出柠檬,放在鼻子边,贪婪的嗅闻着,好像不止是要把柠檬的清香吸进去,而是要把整个柠檬都吸进鼻孔。在这样的情绪里陶醉了很久很久,他才恋恋不舍的把柠檬放回袋子,转身一把抱住我。“我终于自由了,谢谢你,兄弟!”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煽情弄的有点不知所措,垂着的双手无处安放,想拍拍他的背,又觉得太肉麻了,毕竟两个大男人,在监狱门口搂搂抱抱,实在有点尴尬。好在阿雷并没有抱我太久,他大叫一声“哟嚯”,然后单手握拳使劲挥向天空,重复了五六次,仿佛在进行一种狂热的宗教仪式,那天的天空很高很远,可以包容下人间所有的情绪。我也被他的激情感染,替他感到十二分的高兴。
回圳城的路上一路无话,我跟他虽然是血缘至亲,但是从小性格迥异,平素也极少联系,久别重逢的喜悦退却后,反而在此刻显得生疏了,阿雷带着墨镜,穿着不得体显得很滑稽的衣服,和这个世界有种莫名的隔离感。
回圳城后,父亲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饭菜,又重新带他去买了衣服和洗漱用品,因为叔叔还没回广州,就让阿雷暂时和我们住在一起,跟我睡一个房间,如果是之前阿雷的体型,我的那张小床是万万容不下这尊大佛的,好在他瘦下来了,两个人勉强挤下。阿雷的作息刚开始还不太自然,很紧张很规律,慢慢的就恢复正常了。他又开始通宵达旦的上网看球,看电视剧,上qq找人聊天,有的时候我半夜被他敲击键盘的声音弄醒,在迷迷糊糊中会听到他的叹息。他进去之前,大家的社交方式还是电话短信加qq,现在基本上都是用微信了,很多人的qq头像一直是灰暗的,更别说那些阿雷的莞城的兄弟们,阿雷因为认罪态度好,主动坦白犯罪经过,是他们中判刑最轻的一个,其他的人基本上都还在铁窗里留守,阿雷一般凌晨三四点钟才睡,我去上班后他才起床,所以我们相处的时间,也基本上就是吃晚饭那会,父亲吃完饭后雷打不动的出去散步,这个时候阿雷就会开始他的表演。
“嘭”
阿雷用手指比出手枪状,朝我开了一枪。这是他出狱后的第三个星期了,我已经不记得这是他第几次跟我描述他在东莞帮人看场子的光辉岁月。他把在监狱里憋足四年的话,一股脑的倾诉给我,他就跟《大话西游》里那个在孙悟空耳边嗡嗡叫的唐僧毫无差别。可我也不好驳他的意,就当是听了二十天的人肉收音机,而且是带自动复读功能的那种。
“阿荣,黑皮哥就是死在我怀里的,当时他中了枪,那一枪打在他的胸口,那个血咕噜咕噜的往外冒,我用手怎么压都压不住。他妈的跟电视里演的完全不一样,他哪里还能说话,我只听到他喉咙里吼吼响,然后血就咕噜咕噜的从嘴巴里冒出来,我使劲抱着他,我都吓傻了!”
“阿荣,只有几分钟,血只冒了几分钟,就不再咕噜咕噜的冒了,我身上,地上全是黑皮哥的血,我脑袋都是空白的,哪里还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阿帅喊我跑,警察马上就来了,别管黑皮哥,可我不能跑,他是我大哥,也是我兄弟,兄弟你知道吗?真正同生共死的兄弟,再没有这样的兄弟了”。每次说到这里的时候,阿雷的牙齿都会硌得吱吱响,眼睛泛红,大声的喘气,好像要生吞掉什么似的。
“后面警察进来的时候,黑皮哥已经没气了,他睁着眼睛看着我,他的眼角都是泪水,我不知道他是因为太痛了,流出来的眼泪,还是后悔和不甘心的眼泪。我也是一把鼻涕,一把泪。我只能使劲拽着黑皮哥的手。那个时候他也好年轻啊,头发梳得油光发光的,马子一大堆,都是些不三不四的女人,没一个真心跟他的,也没给他家留个后。”
“警察进来的时候我就想通了,自己报仇抓那枪杀的是不可能的了,我要让警察帮我报仇,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一定要枪毙那小子,所以警察一进来,我就大喊警察同志,我要自首,我要戴罪立功,我要你们帮我报仇,那两警察冲到我面前,大声呵斥我,喊什么喊,抓你现行你还自首。我说,我要戴罪立功,我要你们赶紧抓住那个狗日的凶手。警察说,你先别说话,你身上的人还有气吗?我摇了摇头。”
“后来黑皮哥就成了证物,被法医和警察们团团围住,闪光灯一阵阵咔咔的拍,黑皮哥以前很崇拜发哥的,发哥每次进**的时候,也是一堆记者咔咔咔的拍,多么风光,所以我觉得黑皮哥也算是死的风光了,不但有咔咔咔的一顿拍照,后面还上了报纸,也是他,打响了莞城扫黑除恶的第一枪。”
“当时我就在坐在不远的地方,两个警察在跟我问话,我时不时的瞟两眼黑皮哥躺着的地方,那个时候黑皮哥已经不出血了,地上的血渍也干了一部分,法医帮黑皮哥合上了眼睛,只是黑皮哥油光发亮的发型有点凌乱,应该是我刚才把他抱在怀里时候弄乱的。我后来想,黑皮哥要是知道他死之后被一顿咔咔咔的拍,还上了报纸,打响了莞城扫黑除恶的第一枪,他也确实可以瞑目了。不过当时我心里难受得很,身上穿着那件沾满黑皮哥血的花衬衫,鼻子也很难受,那股味道真的很恶心,又是血腥味,又是我的汗味,总之我差点吐了。后来我看到法医把黑皮哥装进一个袋子里,抬上了担架,那是我见他的最后一眼。”
“后来我就被直接带到拘留所,警察也被我身上的气味恶心到了,先让我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才开始审我,他们让我详细说,说我是干什么的,说我跟死者是什么关系,我就开始跟他们说,从我打小开始说,我说我读学前班我爸妈就离婚了,我妈在外面乱搞,我爸太老实,又没钱,根本管不住她,只能离婚,他也不管我,出来广东打工,把我丢在外婆家。我从小就不喜欢读书,外婆家在镇上,有两个录像厅,我读小学的时候就很喜欢跑进去看录像,看香港片,看古惑仔,看他们打打杀杀的,有的时候放**,我也看。黑皮哥就是其中一个录像厅老板的儿子,那个时候他已经上初中了,他比我大几岁,但我不知道具体大我多少,反正有一次我跟他一起洗澡,我发现他下面已经开始已经开始发育了。所以我们一帮小孩都跟他混,他读完初中就跟着镇里的几个兄弟去东莞,我好几年没看到他,等我读初中的那一年,我又看到他了,在他家录像厅门口,他斜靠在一辆黑色小轿车上,穿着一条牛仔裤,夹克搭在肩膀上,戴着墨镜,嘴巴里叼着烟,跟录像里古惑仔一模一样,简直是酷毙了。那次我就跟他说以后要跟他混,所以读完初中,我就再也不肯去读职高了,我就开始跟他来到了这里。”
“来的时候我才知道,黑皮哥不是老大,黑皮哥是帮老大开车的,我们老大叫牛顶天,也是我们镇上的,他承包了莞城好几个酒店和洗浴中心的停车场和物业,他在东莞混的很好的。”
吃完晚饭,阿雷又开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阿荣,你知道ktv最漂亮的公主是多少号吗?”
“88号?”
“呦,看不出来,你老老实实的,还闷骚的很啦!”
“我猜的啊。电视里也经常这么演,没见过猪跑,谁还没吃过猪肉啊?”
“你错啦,ktv最漂亮的公主是不会站出来让你选的,他们都是陪大老板,当官的这种有权有势的,你想想,他们这种人会要那些浓妆艳抹,袒胸露乳,低俗不堪的人吗?他们要的是高级的享受。像周星驰电影《喜剧之王》的张柏芝演的那个女人,我们也会培训她们,有些山区来的女孩子,面目很清秀的,在工厂里上班嫌弃太累,来钱慢,来做这一行,很吃香的,我们给他们上课,请礼仪培训她们,有的还送她们去做处女膜修补手术,我们都是这类医院的vip会员,每年要送几十个女的去做手术。有的女人好无耻,做一次手术搞破了,又去做一次。因为这东西来钱快啊,有的老板,来一次,听说是黄花女,一耍手就一万块。这钱你想想,你在工厂流水线上,要打两个月的螺丝,手都打断你的,她双腿一张就搞来了,当然,钱公司要抽水,抽掉五成,公司要给我们发工资嘛!”。
有一天晚上,吃完饭后,阿雷一改往日的聒噪,异常安静的在电脑面前用纸和笔记录什么。我洗完碗坐在客厅玩会手机,阿雷从卧室里冲了出来,冲到我面前,抓住我的双臂,把我一把拽起来,使劲摇晃。
“荣哥,荣哥,我找到了,我终于找到了,我要去找她。荣哥你借2000块钱给我,我要去找她。”
我一脸懵逼的盯着阿雷。他现在完全沉浸在一种莫可名状的亢奋中。
“他是谁,欠你钱的人吗?”
“不是的,她是柠檬,我最爱的人。”阿雷语气坚定。“荣哥,你一定要帮我,她在等我,我要去找她,明天就要去找她,我等了2年多了,我等不及了。你不知道,在监狱里思念一个人是多么痛苦,没有任何可以用来麻痹东西,没有酒,没有烟,没有可以宣泄的卡拉ok,就是很傻逼,很纯粹的想一个人,好漫长啊,两三年就好像是过了一辈子。”一个人一生总要有一次义无反顾的出走,既然我没有机会,参与一下阿雷的,也算是聊以自慰。
那天晚上阿雷拿出了一直夹在钱包里的照片,那是几年前很流行的大头贴,照片已经开始泛白,仍然可以看到阿雷满脸横肉上的青春痘。跟他头靠在一起的女人面容清秀,浅黄色的头发很随意的披着,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嘴角有一丝浅浅的笑容。
“我是在百香果的qq空间里找到了她老家的地址,她和柠檬有张站在一家店铺下面的照片,店铺的旁边门柱上立着的铜牌写着莲花县新寨镇农村信用社,那里肯定就是她的家乡,我之前陪她一起去存钱的时候,看过她写存款单,我看过很多遍,我知道她的真实姓名,我一定可以找到她。”那天晚上的实时广播成为了柠檬专场,阿雷讲述了他和柠檬的爱恨情仇。
在讲述的过程中,阿雷金句频出,因为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在爱情里的认真模样,所以我选择把他的大部分述说记录下来,并且提炼出独属于阿雷的爱情金句。
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2月14是情人节,后来我爱过以后我才知道,214,214,爱要死啊,爱的要死。我那个时候真的爱她爱的要死--阿雷。
我买饮料的时候,刮奖刮出“谢”字还不扔,非要把“谢谢惠顾”都刮的干干净净才舍得放手,和后来太多的事一模一样。—阿雷
当你和一个每天谈钱的谈感情的时候,你会觉得很困惑——阿雷
在阿雷每天的唠叨中,我终于把他的后续跟柠檬的故事梳理清楚了,接下来这段文字是我尝试用阿雷的视角来讲述的,这样情节会更加清晰一点。
黑皮哥得到了牛顶天大哥的信任,从司机升级到了夜场主管,帮顶天哥管理一个夜场,他就带我和几个同乡的小弟过去帮他打理。那个时候柠檬已经在那里做了3年了。
第一次见到柠檬的时候,是我去黑皮哥办公室找他,她正从黑皮哥那里接过上个月的赚来的钱,她见我进来,问黑皮哥,是不是新来的小弟,然后就要我陪她去存钱,她把钱都存在离这里有两条街远的农业银行,因为只有农业银行她老家那边才有分行,所以她总会走两条街去存钱。前一天晚上她接了客,回寝室后倒头就睡,等到黑皮哥打电话过来领钱,她等不及卸妆就来了,现在她让我跟她回寝室等她,等她从寝室出来的时候,她已经卸掉了满脸的胭脂粉,擦掉了鲜亮的口红,把皱巴巴的低胸礼服换成了卡通t恤配牛仔裤,蓬乱的头发也梳成了活泼跳动的马尾。走在马路上,她轻快的样子,跟周围那些厂妹没有任何的不同,她熟练的穿过人流和车流,她说这条路她走过很多次,闭着眼睛都能找到农业银行,她说谢谢我陪她过来存钱,以前总是另外一个小弟陪她来,那个时候工厂里上班一个月只有1500块,她一个月除掉开支可以挣12000块钱,是一笔巨款了,她总怕路上被人打劫了。
后来的每个月我都会陪她去一次银行,我喜欢跟在她后面听她碎碎念的感觉,喜欢看她一跳一跳的马尾,喜欢看她紧致的牛仔裤勾勒出的挺翘的臀线。那个时候,我不知道这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我只是想疯狂的占有她,揉碎她,可是如果这份感情跟金钱扯上了关系,那也太不纯粹了,所以我从来没有嫖过柠檬。
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我们被一锅端,柠檬也因为卖淫罪,被抓了起来。
我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终于来到了柠檬的老家。柠檬见到我时,有些惊讶,也有些惊喜,连忙准备晚餐招待我。
吃完饭,柠檬正在收拾碗筷,我吃饭的时候喝了点他们农家自酿的米酒,现在后劲来了,头有点昏沉,我搬了一把竹子做的躺椅放到屋外的土坪里,躺在上面闭目养神,今天已经是八月十四了,明天就是中秋节,能在这么有象征意义的节日里,和自己最爱的女人团圆,我有种被无限的幸福包围的感觉。一饭一席一人,这不就是农夫三宝吗?我复何求?
过来一会儿,一具温软的身体靠了上来,躺进了我的怀里,我一只手紧紧搂住她的脖子,另外一只手一把抓住那团柔软,使劲的揉搓,不一会儿我就气喘吁吁,意乱情迷,我虽然也经历过不少女人,有些比柠檬还要漂亮,可是那纯粹是出于生理需求的放纵,只有此刻我才有灵肉合一的快感。柠檬也被点燃了浴火,靠在我脸边的耳朵滚烫滚烫,还有似有似无的娇吟,让我气血冲顶,小弟立马有了反应。我想进一步的向下探索,柠檬却抓住了我的手,她说:“死样,别这么猴急,我们说说话,我有些话要问你。”我抓着她的手,和她十指相扣。眼睛深情的望着夜空,月亮已经爬了上来,远处山的轮廓朦朦胧胧,这个画面真的好美,美景在眼,美人在怀,这滋味比刚才的酒更让人陶醉。
“阿雷,黑皮哥死的时候只有你在身边吗?”
“嗯,当时一听到枪声,我们就都散开了,我跑的时候看到黑皮哥仰头倒在地上,他用手捂着胸部,那血一下就把他的衣服㓎透了,当时我就吓傻了,我第一次真真切切的看到有人被枪打中,以前的我们都是拿钢管,拿砍刀,哪有这么快见血,哪有这么大的杀伤力,后来对面的人也都跑了,我爬到黑皮哥旁边,抱住他,他已经有气无力了,他已经说不出任何话来,因为血已经开始从喉咙里冒出来,他只能发出嗷嗷嗷的声音,没过两分钟就断气了。”
“咦,他真的什么都没跟你说,我以为他会跟你说点什么?”
“你以为拍电视剧呢,被枪击中了还能交代几分钟的后事,黑皮哥是被人打中了肺部,一下子喘气都喘不上,哪里还能说话。”
“那他有没有告诉你,他存的钱都放到哪里?”
“他存的钱?我怎么知道?你怎么知道他钱的事?”我瞬间有点酒醒,这个女人是不是跟黑皮哥有一腿?平时黑皮哥跟这些女人都有牵扯,但是黑皮哥也不是什么菜都吃的,我的印象中柠檬不是黑皮哥的菜。
“我哪知道?”柠檬连忙否认,接着她又说:“小苹果告诉我的!小苹果跟了黑皮哥一段时间。”
小苹果那几个月确实跟黑皮哥打的火热,有的时候整月不接客,就是陪着黑皮哥上上下下,有点想做我们大嫂的意味。
“黑皮哥都死了,她问钱干什么?黑皮哥有钱,也要留给他家里的老父老母啊,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柠檬一时语塞,从我身上坐了起来,有点恼怒的看着我。
“意思是你对黑皮哥有一笔大钱的事一无所知?还是你想瞒着我们,自己吞掉这笔钱?”
“钱钱钱,感情你那次来监狱看老子就是想问我这笔钱的事,感情你说等我,让我出来后来找你,感情你今天温柔贤惠,投怀送抱都是为了这笔钱?你她妈的这个婊子,你她妈的真是一个臭婊子。”我一把把柠檬从我身上掀翻在地,我双眼充血的盯着她,这一刻我是多么的崩溃,我原本以为我们会重新开始,一起打拼未来,下午的时候我都想好了,我回去找一份踏踏实实的工作,我还年轻,卖一份力气应该还有人要。可是现在这算什么,这算什么。
“我臭婊子,你不也是一条狗,他她妈算什么,你有什么?天天在外面打打杀杀的,以为自己是条汉子,不过是个小马仔,呼来唤去的小马仔,看门护院的狗腿子。你没有钱,你跑来干什么?要老娘养你啊,你好幼稚啊,多大年纪了跟老娘谈感情,老娘真是瞎了眼,老娘瞎了眼也不会看上你。”骂完后,柠檬伏地痛哭了起来。看到她哭,我的气也消了一大半,我知道她们这种人都是很现实的人,男人没有钱,就是良家妇女都看不起,更何况她们这些钱眼里泡过澡的风尘女子。
柠檬哭了一会儿,就不哭了,她们这种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有的是演技。她接着说:“是小苹果让我问你的,我们当时关在一起,她知道你喜欢我,让我出狱后去监狱问你,在监狱我怎么敢问你,都是监控,我只好说让你出来以后来找我。你找到我的时候我跟她说了,她说她的钱都用光了,现在年纪大了,外面风声也比较紧,日子过得很拮据,黑皮哥那个时候说要娶她的,让她不要做了,一心一意跟着他,他存了一笔钱,可以在莞城买房子了,他让小苹果以后帮他管管小姐,做做帐,做大嫂,不要再接客了。”
“我不知道,我跟了黑皮哥这么多年,黑皮哥人很大方,很够兄弟,在钱的方面从来没有克扣过我,不过我只是拿他给我的钱,另外他的钱我一无所知啊,而且黑皮哥从来没跟我说过他要结婚,要跟小苹果结婚,他死的太突然了。”说完这段话,我的语气也平顺了很多,只怪当时手太痒,有点钱就得瑟,又是赌又是嫖,口袋里从来没存下个子。要不也不会现在身无分文,连这趟路费还是借的。
认清了这个事实后,柠檬爬了起来,从堂屋另外搬出来一条板凳,坐在离我一米远的地方,茫然的望着远处的山峰。我也像一只斗败了的丧家犬,瘫坐在躺椅上。我们都没有再说话,万籁俱寂,只有风不止。
也不知道这样的平静持续了多久,我有羞愧,也有无奈,羞愧是因为刚才把她掀翻在地,还骂了她,无奈是因为我现在囊中羞涩,根本不可能给她一个未来。
“你明天走吧!”柠檬开口道。
“哈哈哈,哈哈哈”我突然的大笑让柠檬莫名其妙,她困惑的看着我。
“别人都说婊子配狗,天长地久。我骂你是婊子,你骂我是狗,我们是绝配啊,我走了你怎么办?你跟谁配啊?”我边笑边说。
“要你管,你都要穷得要出去讨米了,你拿什么娶我?凭你器大活好?老娘含过的比你打过的飞机还要多,阿雷,人总要现实一点,特别是女人,你让我凭什么跟着你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柠檬这在女子监狱里肯定是进语言培训班进修了,说话连珠炮一样,跟之前温柔大相径庭。她这几句话一下就击中了我的要害,最让一个男人自尊心受挫折的就是在他一无是处的时候碰到自己想一辈子在一起的人。我心中充满了悲愤的情绪,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我突然意识到,我跟她之间有了巨大的鸿沟,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爬到她身边,紧紧抓住她的双手,嚎啕大哭。
柠檬有一丝慌乱,有点不知所措,她也知道刚才的话太伤一个男人的自尊心了,特别是一个对自己有很多幻想的男人,她给他不切实际的希望,现在又亲手毁了他的希望,她的心也有一丝不忍。她把头靠向我,她对我说,让我起来好好聊天,不要辜负了今晚的月,她说她要跟我好好说说她的故事。听完故事以后我或许就会明白她的无奈和苦衷。
我十二岁的时候,我妈喝农药,送到镇里去洗胃的半路,没扛过去,死在拖拉机里,她当时直挺挺的躺在拖拉机里的一块门板上,我跟我妹妹一人跪一边,怎么摇她,喊她,都不应。
那个时候我就恨死了你们这些臭男人,因为我爸那个时候就在镇上,他明知道我妈已经得病了,还勾搭上牌桌上的一个死女人,把钱给那个女人用,不带我妈去治病。我妈她知道自己得到了癌症,子宫癌,我爸那个时候已经在外面打工了好几年,有了一点积蓄,前两年还经常拿钱回来,因为那个死女人,三言两语就勾搭上了的死女人。从那以后就很少拿钱回来,那次快过年了,他还跟那个死女人死在牌馆里,不肯回家,是我妈拖着我们去牌馆找他,他才不情不愿的拿点钱出来。过完年又死在一起,那个时候我妈已经开始疼痛难忍,我跟她睡一张床,晚上的时候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很少能睡个囫囵觉。白天还要下地干活,有的时候疼到腰都直不起来,真的是受罪。我妈死了,他还说风凉话,说她恰农药恰死的,不干净,不能埋自己家祖坟,要坏风水。要不是我两个舅舅当时就跳起来抽了他两耳光,把他脑袋里的屎抽出来一部分,估计他还会作妖。旁边的知道真相的人,也只是不断的说我妈命苦,呵呵,命苦,两个字就概括了我妈妈的一生,这个就是中国传统女人的专有待遇。她生前遭的罪,她没生儿子被骂肚子不争气,断了香火,忍受一年又一年的白眼,干农活,孝敬老人,伺候我那个死鬼老爸,在自己生命燃尽的最后那两年,还要被他用出轨这种下三滥的事情来反复羞辱。最后选择这样悲愤的方式来结束自己的生命,也不过是为了省几块治病的钱,好让我跟我妹妹后面的日子过得舒坦一点。然后得到也不过是轻描淡写的两个字“命苦”。所以你觉得,我还能再相信男人吗?除了钱,我能相信你们这些所谓的男人吗?
说到这里,柠檬已经泣不成声,我也是哑口无言,我知道她们这些姐妹很多家里的条件很苦很苦,没有办法才走上这条路,我虽然混账,但是逼良为娼的事情我也从来没干过,柠檬的亲生父亲,确逼着她走上了这条路。
我妈死后,我读半年书,就出去打工了,那年我才十三岁,我舅舅带走了我妹,我妈临死前留了点钱,就放在我舅那里,供我妹读书,死鬼跟那个臭婊子一起过起了日子,那个臭婊子还取掉了环,帮他生了儿子。这个就是婊子配狗,阿雷,所以你说我们是婊子配狗,我虽然在外面卖,可是心里是很纯洁的,我从来没有破坏过任何人的家庭,那个时候有几个老头要包养我,每个月给我钱花,我都拒绝了,我身体虽然脏了,可是我是迫不得已,如果有的选,我不会吃这碗饭。所以我跟很多婊子不一样,我把钱存够了,我就要过安生日子。你有钱吗?你有钱我就跟你过安生日子,如果你还要我养你,当小白脸,那你就是狗,你说你爱我,呵呵,这句话值几个钱,你爱我,你来找我,我招待你,现在在这里好好陪你说话,我们就互不亏欠了。以后还是各走各路,莫在打扰。
听柠檬一口气说完上面那段话,我急忙表达自己的想法:“我们两个人一起挣钱,我努力挣钱,不用你的钱,这样不行吗?我只想我们两个人在一起。”
“呵呵,你是当马仔的,小兄弟,你的本事是在马路上打架斗殴,在**里放账收钱,在夜场里接人拉客,这样的本事现在有用武之地吗?换时代了,黑皮哥被枪打死,有个说法没?那是黑吃黑,抓到凶手又怎样,他已经被枪毙了,你去阴曹地府找他要钱?牛顶天也是无期徒刑,钱都充公了,所以你还能做什么?我十三出来打工,洗碗扫地端盘子,工厂里面做厂妹打螺丝,服装店站台卖衣服,哪一样没做过?我妹妹考上大学那一年,我实在是太累了,上班已经很难供起她,我才出去卖身,你以为我天生淫贱胚子吗?我也是真的没有更好的出路了。我攒的钱,供我妹上了大学,我修了这栋房子,我妈的坟包就在屋后面,我们两母女相依为命,没有男人有什么问题?我恨你们这些臭男人了。我那个死鬼老爸,什么时候管过我,我能挣钱了,竟然还有脸跟我伸手,不给他,就在镇上败坏我的名声。呵呵,反正这里也没人要我,我一个人乐得自在。”
这个时候我才发现,在柠檬沉重的人生面前,我的话语是多么的苍白无力,也只能陪着她黯然泪下罢了。我也心疼她,心疼她一个女人的不容易,只是就算有这样的痴情,也很难打动她那颗伤痕累累的心。
“我带你走吧,我找我爸借点钱,做早餐店,做小吃店,做路边摊,总之慢慢来,好不好,我会对你好的,你知道的,我是个痴情种,我喜欢你很多年了,你知道吗,爱一个人是多么痛苦,得不到回应的爱,真的让我好煎熬,好颓废,我在监狱的时候,每天都好想你,监狱里没有烟,没有酒,没有卡拉ok,没有任何宣泄思念的事可做,就是很傻逼很纯粹的想一个人,我那样想你想了一年半,后来你来看我,说会等我,等我出来,你不知道我内心有多开心,我以为你也是对我有想法的,你知道吗?是你给了我希望,给我好好改变的勇气,所以我出来了,立马就来找你了,我给你发qq,你没有回应,我就在你的qq空间里不停的的翻,在qq问我们之前共同的朋友,后来我在百香果的空间里看到你们的一张合影,上面有个广告牌上有地址,我就按照那个地址了过来,我好怕我会找不到你,我也好怕我找到你,你已经嫁人了,我心里惴惴不安,在火车上,汽车上整日整宿睡不着,我到你们镇上,从街头问到街尾,后面问到一个南杂店,有个大伯说他认识你,我让我给他500块钱信息费,就把你的地址给我,我毫不犹豫就给他了,后来在这里果真找到了你。我…”
“等等,什么南杂店?什么大伯?”柠檬打断了我。
我想了下南杂店的名字告诉了她,她立马跳了起来,嘴里开始咒骂不已:“你个没良心的死男人,怎么还不死,变着花样从老娘这里骗钱就算了,老娘的信息你还要在坑别人的一把。你真是要下十八层地狱。”
接着她又骂我:“你是个什么猪脑壳,现在什么年代了,还收信息费,别人说500给你信息,你就真信了,你真是个猪脑袋,钱都大水飘来的,多问几个人会死啊?”柠檬又骂骂捏捏了几分钟,我终于弄清楚了原来给我信息的那位大伯就是她的死鬼老爸。
这也真是气死我了,这么坑女儿的还真是没见过,也不问来找女儿的人是干嘛的,万一是寻仇的呢?这不是害了女儿吗?真是狼心狗肺,他还因为柠檬要拿户口本去乡镇建房子批地狠狠地敲了她五万块钱。现在他最大的恶就是打断了我深情告白的节奏,我原本已经倾诉到关键时刻,马上就要进入高潮了,现在情绪也好,思路也好,柠檬的感觉也好,都要重新调整,这他妈是在演电影吗?一遍不行,导演喊cut,然后再来一遍?我准备接着说下去。却被柠檬打断了,她把凳子搬过来,靠着我的躺椅,坐下来,把头埋在我的胸口。
那一刻,我欣喜若狂,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我用手轻轻的抚摸她的头发,抓起她的发梢放在鼻子面前,贪婪的闻着,就好像好之前每天闻柠檬的香味一样。
“阿雷,我很感动,从来没有一个男人为我这样,你不嫌弃我,我很感动,你千里迢迢来找我,我也很感动,我之前把你当弟弟看待,不排斥你,喜欢跟你聊天,因为你虽然混黑社会,但是没太多的心机,没有害人的心机,你不过是因为从小没人好好引导你,你才走上了邪路,你觉得混社会,当古惑仔好,兄弟们一起吃喝嫖赌,讲义气,跟电视里一样出尽风头,可是现在是法治社会,当流氓捞偏门,总有一天要进局子。我们都是十几岁的时候得不到爱的人,所以性格都很偏激,我从来没有被男人好好爱过,所以不知道怎么爱一个男人,心里只有金钱和利益,你也从来没有被女人好好爱过,所以不知道女人到底要什么,总以为凭一腔热血,满眼深情,或者几把钞票就能打动女人。我们是同样的人,是没有资格谈感情的人。”这些话让我很感动。
“我们可以慢慢来,柠檬,你给我时间,我要赚钱,也要对你好。我可以发誓,真的,只对你一个人好。”我说着就要抬手发誓。
柠檬咯咯咯的笑了,她不再说话,安静的听我发誓。发完誓后,我顺势捧起她的脸,把头凑了上去,这一刻柠檬没有挣扎,她闭上了眼睛,眼角的泪痕还没有拭掉,我深情的吻上了她的嘴唇。她倒在我的身上,双手环上我的脖子,热烈的回应我,这是我的初吻,虽然我也算是在万花丛中纵横捭阖,但是我从来没有跟那些做交易的女人接过吻,我心里有种本能的排斥,不知道是因为知道她们经常咬男人,让我觉得心里不舒服,还是因为我想把这样的仪式留给自己所爱之人。我从来没有得到任何一个女人这样的回应,我已经情难自禁,想要更进一步,我的双手在柠檬挺翘的臀部上反复揉搓,过了一会,我捧起她的脸,深情的望着她,她也已经意乱情迷了,眼神挑逗,让人浴火浑身,我把嘴凑到她耳边,轻柔的说道:“我们回屋吧。”
柠檬从我身上挣扎起来,整了整衣服和头发,看着我也站了起来,准备牵她的手,她啪的一下打落我的手。眼神也变得坚定,哪里还有刚才的情动如火,反而像是一瓢冷水,一瓢马上就要浇到我头上的冷水。我莫名其妙的看着她,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转变的这么快。
“你大姨妈来了吗?”这是我的第一反应。
“没有”
“那为什么?你到底什么意思?”
“没意思,阿雷,你不会懂的。”
“我要被你搞崩溃了,你到底要怎样?”
“我说了你不懂女人,你更不懂我。”
“我不懂,你可以教我啊!我可以学啊!”
“好,那我告诉你,从小到大我经历过的男人,都是色眯眯的看我,要不是我性格烈,我十几岁在饭店打工的时候就可能被老色鬼强奸了,那时候心理阴影我用了好几年才释然,我二十岁的时候进厂打工,一个男的很喜欢我,虽然我冷冰冰的,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但是他真的对我很好,打水送饭,万分殷勤,哪有少女不怀春,我当时也心动过,但是我没办法回应他的爱,我的父亲已经让我对天底下所有的男人都心怀顾忌,我不停的打磨他的耐心,对他忽冷忽热,有的时候靠近他,有的时候又疏远他,因为我始终无法过自己心里的那一道关,我知道人有不同,我也渴望被爱,渴望去爱,可是想起我妈直挺挺躺在拖拉机上的样子,我就心有余悸。就这样折磨了他半年,他终于放弃了,当时他跟我说不要再追我的时候,我心里松了好大一口气,我觉得我终于可以不用因为折磨一个人而心生惭愧了,我不觉得悲伤,反而觉得舒坦。所以我错过了他,后来我再也没有接受任何男人的好意。因为我不想再有那种负罪感。”此刻的柠檬有点癫狂了,我不禁打了个寒颤,入夜后的山风吹起来确实冷,之前一直沉浸在各种情绪中,丝毫没有感觉,现在穿着短轴单衣的我有种瑟瑟发抖的感觉。
“所以小憨货,这就是我,你怕了吗?有时候我都觉得自己是不是精神错乱了,所以你懂了吗?刚才我确实心动了,你打开了我封闭内心的小小一角,你让我恍惚了,让我一瞬间觉得自己是个值得爱,可以得到爱的小女孩,你的不顾一切,真的让我有一丝心动,我沦陷了几分钟,可是现在我又开始很烦你了,我不知道为什么。真的,这就是真实的我,只有钱是最实在的,不是吗?阿雷,它一直都在那里,花掉它,它会变成房子,变成我妈的墓碑,变成我妹的学习成绩和大好前途。可是爱能有什么,只有心痛和悲哀,只能换来两个字:“苦命!”,我妈妈如果不爱我那死鬼老爸,她会这么累吗?不到四十岁就得了癌症,她如果不爱我和我妹,她会这么累吗?她也可以撒手不管,任由我们自生自灭,她可以拿着省下来的钱,去治病,去多活几年,至少可以去买药吃,不至于痛不欲生,最后用一瓶两块钱的农药了结自己。所以你懂了吗?我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各自过好自己的人生好吗?”
我不懂,我也不要懂。我走到柠檬面前,张开双臂抱着她,紧紧的抱着她,她使劲的挣扎,用嘴巴咬我,使劲的咬,泪水哗哗的流出来,打湿了我的肩膀。
“啊!”我长叫一声,终于吃痛松开了手,我看着梨花带雨的她,看着眼神悲愤的她,这个时候我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确实是个混账,一个爱情的混账。一个以为自己有款款深情就能打动女人,一个以为感动女人就能长相厮守,一个一无所有却又嚣张跋扈的混账。我就是再榆木脑袋,也清楚我跟她确实没有在一起的可能了,那一刻我心如死灰。我瘫坐在躺椅上,双目无神的望着月亮,原本我以为它可以见证永恒,见证一个伟大炙热,天荒地老的爱情故事,现在才发现,它从来不去见证任何,它自有阴晴圆缺,和情感毫无关联,亘古不变。
“我去一楼给你摊个床,你早点睡吧。”柠檬站起身来说道。
“我不睡,我就躺在这躺椅上。”我纹丝不动。
“山上晚上很冷的,躺外面冻死你”柠檬没好气的说。
“冻死算球,生不能做你的男人,死了埋你家祖坟不行吗?”我反唇相讥。
后来我在躺椅上想了很久很久,从来莞城开始想,想那些混账的日子里的混账所为。到冻到鼻涕直流,实在扛不住,回去裹着被子睡着了。
一觉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我在屋里找柠檬,不见她的身影,餐厅的桌子上放着饭菜,下面压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你先吃饭,我去镇上买点东西。我扒拉完饭菜,回床上躺了躺,觉得没劲,决定出去走走,这里的山水很美很美,入秋后,梯田里的稻谷已经全部收割完了,我在梯田最高处的田坎下,望着下面一丘一丘波纹状的铺开的稻田,远处的山间既有萧瑟的黄叶,也有依然翠绿的马尾松,青黄相接,还有点缀其中的红枫树,让昨天郁结在心的情绪比较新的舒畅了不少,我沿着田坎一直走,就看到一片种满墓碑的墓地,我突发奇想,要去拜一拜柠檬的母亲,我顺着碑林一路找去,终于在一块比较新的墓碑上的小字上找到了长女:柠檬的名字,这个应该就是去年或者前年清明新栽的墓碑,麻石的颜色还比较新鲜,坟上的杂草已经枯黄,在我们老家,嫁出去的女子是不梦刻在死去老者的墓碑上的,墓碑上只能刻孝子孝媳孝孙。我不清楚她这里的习俗,不过柠檬也不是习俗可以约束到的那种人。我森森然鞠了一躬。才刚弯下腰,就听到柠檬尖锐无比的怒吼声从下面传来,吓我一大跳。
“你在干什么?”
我转身看见柠檬现在下面梯田的田坎边,单手叉腰,一副泼妇骂街的架势,冲我这边使劲挥手,我以为我触碰了什么禁忌之事,连忙离开,从一条一条的梯田里跳了下去。
普一见面,柠檬就怒气冲冲的质问我:“你干什么,因为我拒绝了你,你要刨我妈坟啊?”我连连摆手,口不择言的解释,我只不过想作为一个晚辈,上去祭拜一下。
“你妈没告诉你坟别乱拜啊,小心鬼魂跟着你走了。”柠檬给了我一个大大的白眼。
我吐吐舌头,我妈确实没告诉过我,打小我妈就没管过我。柠檬赶紧回家在神龛前烧了一抽纸钱,神神叨叨的念了一段话,大意是让她妈不要见怪等等。
“没把你拐跑,等下把你妈拐跑了。”我还在油嘴滑舌
“你还说?”柠檬显然真的生气了,我也觉得玩笑开的有点过火,连忙呸呸呸,打了自己一嘴巴。
吃完晚饭,我说我要回去了,她说没车你怎么回去,我说村口有摩托车,那天我来的时候留了电话号码,他可以送我。现在路好走,再晚的生意他都愿意做。那天是十五,月亮很圆,别人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可我也分不清楚,它们到底哪天更圆一点,就像我分不清她到底是因为爱我才放弃我,还是因为不爱我才放弃我。她送我下山的路上,我想牵着她的手,她躲开了,我们一前一后的走,月光照下来的影子却重叠在一起,我不知道这样的情景她看到了吗?我原本是个很混账的人,就算吃了四年国家饭,我仍然很混账,我想停下来,一把把她按在树上,我想不顾一切的紧紧抱着她,亲吻她,我想看她双眼留下两行泪的脸庞,抱紧她透过衣服可以抓破我后背的双手,用滚烫的胸口感受她起伏不定,耸动不已的胸脯,大腿紧紧贴住她绵软无力盘在我腰间即将滑落的双腿。其实我也很好满足啊,只要有这样片刻的温柔就够了。可是今天上午见面开始她就冷冷清清的,没有丝毫的情绪,我突然有一种从万丈高空踏空一步的无力感。
后来她说就送到这里吧,剩下的路你自己走吧。走在前面的我一瞬间僵硬住了,迈出去的脚停在半空,剩下的路有一辈子,一辈子好长好长啊,我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我转过身,跨上一步台阶,跟她并排站在一起,夜晚的风吹动她的头发,她站在月光的阴影中,看着看着她的我,她看了我好久,我也看了她好久,好像双方眼前的都是这山间的漫漫雾气,没有生机的雾气,我希望这一刻成为永恒,比一万年更久的永恒。她说,你快走吧,再晚了不安全了,她也还要回去收拾屋子。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我只能木讷的不停的点头,点头,却一直不肯迈开腿,眼见又要陷入僵持了,她推了我一把,我纹丝不动,她又要推我,我说,抱一下吧,我们抱一下吧,拥抱一下不过分吧,抱一下我就走了。我伸开双手把她拥进怀里,我轻轻的抱着她,听着她匀称的呼吸,闻着她发间淡淡的柠檬香味,我不敢紧紧的抱她,我知道她不会属于我了,就像她从来没有属于过我一样,就像我也只能隔着玻璃听她说那句我等你一样,那是我听到她对我说过的最动情的话,因为这一句话,我在如潮水的思念中沉溺了两年半,因为这一句话我幻想过无数次我和她应该怎么开始,我规化过无数次我们的未来,可是这一刻我才明白她从来没有属于过我,我抱得再紧她也会挣脱的,这个时候我好识趣,好通情达理,一点都不混账,因为我知道我已经把谢谢惠顾全部刮出来了。
她的双手垂着,一动不动,没有任何的回应,我好像真的是抱着一团山间雾气化成的幻影。那一刻我的心开始抽搐了,泪水夺眶而出。我松开了她,挥挥手,让她走了。然后坐在石阶上,一手抱着头,一手紧紧按住胸口,上唇咬住了下唇。
后来我在那里坐了很久很久,坐到风吹干了我脸颊的泪水,坐到清霜㓎透了我的底裤,坐到月光从我的后背,照到了我的前胸。
“你信不信,有些人,就算你看清了,你照样放不下,所以荣哥,经过这一次,我得出来一个道理”
“额什么道理?”那天吃完饭,我们又在一起闲聊。
“吃什么亏都不能吃女人的亏,所以我那天回来之前,先去找了柠檬她的死鬼爹,顺手拿起他店门口的铁锹,给他看了下我的释放证明,拿回了属于我的500块钱,然后去火车站旁边的按摩店耍了一圈,嘿,吃了个快餐而且吃完就走,了无牵挂,这要是跟柠檬睡上一次,一辈子就要给她做牛做马了。呵呵,这么一想,我就心里舒坦了。”
以上都是我的艺术渲染,其实那天回来阿雷跟我的讲述是这样的。
“荣哥,那个贱女人根本就不是在等我,她是以为我吃掉了黑皮哥的一笔钱,想跟我分钱。妈的,老子坐汽车,苦胆水都吐完了,千辛万苦到她跟前,刚开始她还投怀送抱,后面一听说钱不在我这里,碰都不让我碰一下,那个臭三八,他爸也是跟她一个德行,骗了我500块钱。老子以后我再提她,老子不叫阿雷,老子叫雷劈。”
阿雷又在我那里估摸住了一个月,他确实再也没有提过柠檬,也不再提他的光辉岁月,他好像已经明白他这个世界对他的不怀好意,我经常看到他,站在卧室的小阳台上,穿着一条裤衩,任凭九月的秋风肆虐,一支又一支的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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