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锋刃谏言(沈芒侯明进)最新章节_锋刃谏言全文阅读

作者: 匿名  时间: 2025-09-25 02:57:51 

第一章

沈芒衣衫凌乱地从养父沈济的房间里踉跄而出,手腕上那道鲜红的勒痕,如同永不结痂的伤口。

她仓惶推开门,脚下一绊,整个人重重摔倒在冰冷坚硬的地板上,激起一片尘埃。

养母倪彩与姐姐沈桐闻声赶到,映入眼帘的是沈芒满脸泪痕、狼狈不堪的模样。

沈芒挣扎着想要爬起,看到倪彩时眼中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嘴唇翕动,似乎想要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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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一声刺耳脆响,倪彩的巴掌裹挟着雷霆之怒狠狠掴在沈芒脸上。

“养不熟的白眼狼!沈家养你二十几年,竟敢勾引你爸!”倪彩的声音尖锐刻毒,穿透空气。

沈芒脸上火辣辣的痛,耳中嗡嗡作响,呆立当场。

一旁的沈桐故作震惊地倒吸一口气,嘴角却悄然勾起一丝快意的笑痕。

“妈?”沈芒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向倪彩,声音颤抖。

“啪!”又一记狠戾的耳光无情扇落。

沈芒被打得偏过头去,脚下踉跄,脊背重重撞上冰冷的墙壁才勉强站稳。

“谁是你妈!下贱东西,别叫我妈!”倪彩的咒骂如毒蛇吐信,“沈家没你这种不知廉耻的养女!”

沈芒的双颊迅速红肿,两个殷红的掌印触目惊心。

倪彩不顾沈芒的痛呼,一把死死揪住她的长发,粗暴地将她拖拽回那扇刚刚逃离的门前。

门内,沈济正手忙脚乱地系着衬衫扣子,见此情景,立刻仓皇地冲向门口,嘴里大喊:“老婆你听我说!是这个小贱人勾引我!我什么都没做啊!”

沈桐看见父亲这狼狈样,故作娇嗔地跺脚:“爸!”

话音未落,沈济便被自己绊倒的裤脚结结实实绊趴在地,丑态毕露。

“瞧瞧你们父女,连摔跤都摔得这么一丘之貉!”倪彩脸上浮起冰冷的讥讽,“我当年真是瞎了眼,有了小桐还非要去领养你这小灾星!”

倪彩死死拽着沈芒的头发,逼她扬起脸,那因痛苦而扭曲的五官似乎令她快意。

“生了张会勾人的脸皮,天生就是个下贱胚子!”

她的目光如刀,剐过沈芒的脸颊,划过那白皙脆弱的脖颈、微凹的锁骨,最终停留在因挣扎而散开、半遮半掩的胸口。

倪彩手上的力道陡然增大,发丝崩紧,仿佛要连根拔起。

她猛地松手。

沈芒眼含泪水,自己抓住被揪乱的头发,手指因过度用力而失了血色。

“妈,我没有,是爸他……”沈芒的话音被倪彩骤然发起的攻击打断。

倪彩恶狠狠地抓住沈芒领口那两颗在拉扯中崩开的扣子,猛地向下撕扯!

沈芒半边肩头瞬间暴露在冰凉的空气里,摇摇欲坠的第三颗扣子也应声崩飞,她慌乱地用手臂仓皇遮掩。

“叫你勾引我男人!叫你不知廉耻!”倪彩双目赤红,语气狠绝如刀。

“不是爱脱吗?躲什么!老娘今天让你脱个彻底!”

沈芒哭喊着拒绝,拼尽全力护住摇摇欲坠的尊严。

“沈桐!还不过来帮忙!”倪彩尖声命令。

一直冷眼旁观的沈桐听到召唤,立刻跃跃欲试地上前,一把抓住沈芒另一边肩头的衣料,加入这场凌虐。

地上的沈济见机不妙,手忙脚乱地扯过一条裤子穿上,便想趁机溜走。

倪彩余光瞥见,松开沈芒,一步跨过去死死摁住沈济的脖子,两人瞬间扭打作一团。

第二章

沈桐身形比沈芒矮小,力气也相差甚远。倪彩一松手,沈芒立刻大力掰开沈桐的手指,挣脱了束缚。

她不敢有丝毫停留,疯了般朝楼下冲去,路过门口衣架时胡乱扯过一件外套裹在身上,如离弦之箭般狂奔出沈宅的大门。

直到回头再也望不见那栋豪宅的轮廓,沈芒才敢停下脚步,大口喘息,肺部火烧火燎。

双腿灌了铅般沉重,却不敢有片刻停歇。

脚底传来尖锐刺痛,沈芒低头一看,才惊觉自己竟只穿了一只拖鞋。

幸而手机始终揣在裤袋里。她猛地想起未婚夫侯明进曾在朋友圈炫耀过酒吧地址,问有没有人一起喝酒。

她颤抖着手打开朋友圈,果然找到了侯明进明晃晃晒出的定位。

沈芒立刻拦下一辆出租车,报出地址,心急如焚地赶了过去。

沈家从未喜爱过她这个养女。

姐姐沈桐与她同岁,只长她一个月。最初的热情过后,沈桐的恶感与日俱增。

沈芒替她写作业已是常事。人前,沈桐亲昵地挽着她,口口声声叫好妹妹;人后,却翻脸斥责她不过是个仆役。

倪彩对沈芒更是苛刻。沈芒常年穿着沈桐的旧衣,睡在狭窄逼仄的阁楼里,吃着主人家的残羹冷炙。

倪彩时常挂在嘴边的训斥冰冷刺骨:“你就是沈家从烂泥里捡回来的,能有口饭吃有地方住就该烧高香!真当自己是千金小姐?”

沈芒来自孤儿院。在那里,瘦小沉默的她常是大孩子欺负掠夺的对象,碗中的饭食也常被抢走。

沈家夫妇踏入孤儿院那天,她满身青紫伤痕,连老师都要教她撒谎说是自己摔的。

她从未见过这样华美的房子,尝过如此美味的饭菜,更遑论走进学堂。

彼时的沈芒对沈家充满感恩。没有沈家,她或许早已泯灭尘埃。

可当察觉姐姐与养母的厌恶后,沈芒便将存在感降到最低。

吃饭只在厨房角落,无事便蜗居阁楼,竭力避免出现在她们视野之内。

唯一一次发泄,是因为倪彩带沈桐游乐园归来只给沈桐买了纪念品。小小的委屈在心口膨胀,沈芒在车里闹了脾气。

倪彩当即冷脸叫停司机,打开车门将沈芒狠狠推了下去。沈芒在绝望中哭喊着追赶飞驰的轿车,摔得膝盖鲜血淋漓,倪彩才勉强再度让她上车。

自此,沈芒再不敢流露半分情绪。

养父沈济是个标准的精英人士,早出晚归,言必谈公司决策。沈芒对他同样心怀敬畏。

因此,今日沈济唤她去房间,沈芒才未疑心其它。

谁能想到那张伪善面具下,竟藏着如此龌龊不堪的念头!

沈芒在沈家的日子举步维艰,唯一的光亮便是侯明进。

想到他,沈芒紧绷一夜的身体才稍稍松懈。

他是沈家邻居,也是她进入沈家后唯一的玩伴。

幼时一次沈桐玩闹,竟用锁链将她困在花园,任她独自在暴雨中哭泣。

是大雨里撑着伞陪她等到天亮、直至沈济发现的侯明进。

此后,侯明进常跑来沈家找她玩耍,那段灰暗的童年里,他是唯一温暖的色彩。

手放在包厢冰凉的门把手上,沈芒脑中飞快盘算着该如何向侯明进解释这惊魂一夜。

门尚未开启,包厢里传来的熟悉嗓音,却让她瞬间如坠冰窟,僵在当场。

“开玩笑,我怎么可能会娶那个贱骨头!”

第三章

沈芒抬起的手臂僵滞在半空,再无力按下去。门缝里流淌出的声音,字字如刀。

“啊?你不娶她?那当初答应什么联姻?”

“玩玩而已呗。”侯明进的声音裹挟着轻佻笑意,“你们想想,要是婚礼上我突然说一句‘我不愿意’,那场面得有多炸?”

包厢里哄笑声顿时如瘟疫般蔓延。

“还得是侯少,这招够毒!”

“你说那个沈贱骨头现在,是不是躲在被窝里哭呢?”

“哈哈哈哈……”

刺耳的哄笑像生锈的铁钉狠狠楔入沈芒的太阳穴。她死死咬住下唇,直到齿间弥漫开腥甜——在养父侵犯时强忍的泪,在养母诬陷时不曾滑落的泪,此刻如同冲破堤坝的洪水。

她曾将侯明进视为生命中唯一的光。他说学校早餐难吃,她每天五点摸黑起床揉面发面,从初中到高中整整六年,风雨无阻地将热乎早餐塞进他的课桌;他半夜突发高烧叫嚷着想喝皮蛋粥,她翻遍城市所有未打烊的店,踏着凌晨霜露将砂锅捧到他病床前;就连他心血来潮要去蹦极,患有恐高连五楼栏杆都不敢扶的她,依然浑身颤抖地陪着他跳了下去。

身体失重下坠的瞬间心脏几近停止,但听到他穿透风声的畅快大笑,她竟错觉那呼啸的狂风都是甜的。

原来这些倾尽所有的付出,在他眼中不过是一场场令人发笑的闹剧?

“小姐麻烦让让。”推着酒水车的侍应生低声提醒。

沈芒猛地回神,低头一瞬,睫毛抖落了积聚的泪水。她惊慌转身,差点撞翻堆叠的酒架。

门开合的瞬间,侯明进下意识瞥向门口。那仓惶逃离的背影,发梢垂落的弧度,竟像极了沈芒?

“侯少发什么愣呢!再不来你那几瓶珍藏都被抢光啦!”

侯明进笑着收回视线,骂骂咧咧加入哄抢:“都给老子留点!”心中却嗤笑,沈芒碰点酒精就会全身起疹子,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沈芒踉跄着穿过灯光迷幻的走廊,泪水将斑斓霓虹晕成模糊混沌的光团。回神时,她已站在完全陌生的转角,脚底被碎砂石硌得钻心疼痛——那是光脚逃亡留下的勋章。

她蜷缩着抱住双膝缓缓蹲下,疼痛从脚底板直窜太阳穴。一滴滚烫液体砸在手背,她才惊觉自己又落泪了。

“沈芒?”

头顶传来迟疑的呼唤。她慌忙用袖子擦脸,抬起头,对上祝空怀沉静的双眼。这位大学同学的轮廓在泪光中模糊晃动,他总穿的那件灰毛衣沾着夜露的湿气,袖口残留着打印室的油墨香。

“小心。”温热的手掌蓦地扶住她下坠的腰肢,沈芒耳根瞬间烧了起来,仓促间抓住他的前臂稳住身形。

“谢、谢谢……好巧啊祝空怀。”她的声音闷在起球的旧围巾里,“你怎么在这儿?”

其实在那声呼唤时就认出来了。那个总坐在她工位隔壁的男人,此刻眉间蹙着一道浅痕,镜片后的目光如同浸在寒夜露水里的星子。

“不巧。”他扶她的力道又沉稳了几分,“我在楼下看见你光着脚跑,追上来的。”喉结不明显地滚动一下,声音沉了沉:“沈芒,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第四章

一夜煎熬,这是头一回有人问她,是否被欺负了。

家人、未婚夫对她的遭遇置若罔闻,唯有这位关系称不上亲厚的同学,向她伸出了手。

沈芒强抑着眼底翻涌的酸涩,轻描淡写地提了句与家人争执被赶出家门。

她的说辞显然未能瞒过祝空怀的眼睛。

祝空怀脱下外套披裹住她单薄的身子,随即拨通电话,报出方位,命人即刻送来一双柔软的女士拖鞋。

“和家里人吵个架能把人折腾成这样?”祝空怀话中有深意,但见她红肿的眼,终究不忍逼迫,“你既不想说,我就不多问。”

拖鞋送达,祝空怀亲自驾车,将沈芒送到城中顶级的五星酒店,为她开了一间总统套房。

沈芒顿觉奢侈,连连推拒,却被祝空怀不容置疑地按回沙发。

“你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好好休息,这点钱算不了什么。”

沈芒知晓他家世背景,话到嘴边终是咽下,只得应承。

祝空怀离开后,酒店服务人员很快送来几套崭新衣物,以及清洗消毒和消肿化瘀的药膏。

沈芒握紧药瓶,心头泛起一丝久违的暖流。她在手机上给祝空怀发去一个感谢的小表情。

祝空怀秒回“不客气”,附带一张哈士奇臭屁得瑟的表情包。

透过那张图,仿佛能看见他唇角翘起的得意模样。

沈芒嘴角牵起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

翌日工作日,沈芒是被祝空怀的拍门声唤醒的。

她手机耗尽电量自动关机,闹铃自然失效。

睡意朦胧间,她听到有人执着地喊她名字,催促她起床。

不胜其扰,沈芒翻身裹紧被子。

接着,一阵毫不掩饰的大笑彻底将她从混沌中惊醒。

沈芒起床气刚冒头,睁眼看到倚在门口笑得前仰后合的祝空怀,瞬间彻底清醒。

“沈芒,平时看着挺乖顺,居然还有起床气哈哈哈!”

沈芒脸颊飞红,抄起枕头就把那个幸灾乐祸的家伙打出了门。

两人抵达公司时,组内同事早已围成一圈交头接耳。

见到沈芒的第一眼,数道鄙夷的目光便如同芒刺射来。

“哟呵,这不是我们沈二小姐吗?”

“快别这么叫,人家说不定更喜欢听我们叫沈夫人呢!”

“真是活久见,当女儿当到养父床上,也是种‘出息’!”

她们纷纷侧目,将中间那个泫然欲泣的沈桐围在中心。

一句句尖刻的嘲讽,将沈芒好不容易筑起的堤坝再次冲垮。

她钉在原地,紧咬下唇,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祝空怀脸色已沉如寒冰:“工作时间在这嚼舌头根子?这个月业绩任务都达标了?月末了,某些人可别又打肿脸充胖子,靠着舔脸去抢别人的功劳。”

众人被他一句话噎得面色难堪。

他们之中,沈芒的业绩向来名列前茅。

有人尤不服气,嗓门更大:“能干出这种龌龊事,谁知道她谈客户的手段有多下作,那些脏业绩送我们还不稀罕要!”

沈芒脸颊涨红:“我没有!我的客户都是凭真本事谈下来的!”

“真本事?不会是床上功夫吧?”

这时沈桐站起身,满脸委屈地打圆场:“好了好了,大家都别吵了。这本就是我们的家事,不该拿出来说的,都怪我一时没忍住伤心,找人倾诉几句。”

她泪眼婆娑地望向沈芒,语调柔和:“对不起妹妹,可以原谅姐姐吗?”

第五章

沈芒指尖微颤,指甲几乎要嵌入掌心肉里。倘若是以往,面对沈桐这般颠倒是非,她多半会咽下委屈沉默以对——毕竟寄人篱下,连呼吸的节奏都要看主人脸色。

但此刻若认下这盆脏水,“勾引养父”的污名将伴随她一生。

她短暂的沉默,却给了沈桐更大的表演空间。泪珠噼里啪啦砸在会议桌光洁的漆面上,溅起细小的水花:“妹妹不肯原谅我,我也理解的。毕竟你现在有爸爸疼你,我这做姐姐的在你眼里算什么?”

“装什么委屈!”有人义愤填膺地拍案而起,“她都快爬到你妈位置上去了,你还拿她当妹妹?”尖利的声音像淬了毒的玻璃渣,“这种货色放在过去,就该绑上石头沉塘!”

“就是!自己做出来的丑事,还不让人说了?”

无数道目光如同针芒刺背,沈芒觉得耳膜生疼,喉头泛起铁锈味般的腥甜。就在她要开口辩驳的刹那,手腕被一股温热的力量紧扣住。祝空怀不知何时已挤到她身边,拽着她径直将她按在自己工位的椅子上,迫使她的目光直面那些嘲弄与奚落。

“你们这种搬弄是非的长舌妇,”他声音不高,却带着金属刮擦般的冷硬质感,用宽阔的身形将她严实地护在身后,“搁旧社会,舌头都得被拔了去。怎么,哑巴了?继续说啊。”

喧嚣的办公室霎时鸦雀无声,方才叫嚷最凶的几个人讪讪地缩回了自己的座位。沈芒望着眼前这堵突兀立起的“墙”,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早已磨损的袖口——这是她平生第一次,像一株被骤雨砸得抬不起头的杂草,被人不由分说地罩进了温室。

她撕下便签纸的一角,抖着手写下“谢谢”推过桌面。祝空怀的纸条随即送回,上面画着一个歪七扭八的笑脸,旁边龙飞凤舞两个字:“不客气。”沈芒盯着那个滑稽的涂鸦,忽然抑制不住地弯了弯嘴角,紧绷的肩膀也随之微微松懈。

这细微的笑声却像根针,狠狠刺在沈桐眼底。她强撑着挤出一个笑容,将厚厚一摞文件堆推到沈芒面前:“妹妹,这些就辛苦你帮忙处理了。”指甲深深陷入纸页边缘,几乎掐出白痕。

沈芒垂眸看着那叠小山般的文件,缓缓抬起眼,眼神清晰而坚定:“抱歉,我自己的工作还没处理完。”

沈桐脸上那层温婉的假面瞬间僵化,她凑近沈芒耳边,呼出的热气裹挟着毒汁:“别以为爬上爸的床就能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妈说了,你再不懂事,就让你从沈家彻底消失!”她将文件更用力地往前一推,“嗯?”

沈芒的睫毛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手臂已下意识地抬起。沈桐眼底闪过一丝志在必得的冷光——任你再高傲,在沈家也不过是只可以随意拿捏的蚂蚁。

“看来沈经理这个月工作挺悠闲啊,”凉飕飕的嗓音像冰刀般插入,“这点活都干不完,不如把位置让给更有能力的人来坐?”祝空怀漫不经心地转着笔,笔尖在报表上戳出一个不起眼的小洞,“哦,对了,差点忘了,您这经理的宝座,当初好像也是抢来的吧?”

沈桐猛地转身,涂着嫣红豆蔻的指尖几乎戳到祝空怀的鼻梁:“你……!”

半年前岗位竞聘的场景瞬间闪回在众人脑海。沈芒的方案明明力压群雄,最终登顶的却是业绩倒数第一的沈桐。其中缘由,在场之人皆心知肚明。

“祝空怀,你这么护犊子似的护着沈芒,”沈桐忽然收起狰狞,换上甜腻做作的笑容,“该不会……是喜欢她吧?”

一句话,瞬间将所有人的视线焦点重新聚回沈芒身上。沈芒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祝空怀。他依旧姿势闲散地转着笔,清晨微冷的光线在他镜片上跳跃,折射出细碎而模糊的光斑。他们同窗四年,共事两年,彼此界限清晰如楚河汉界——像相邻而生的两棵树,枝叶偶有交错,根须却绝不纠缠。

“哟,这还脸红上了?”祝空怀忽然用胳膊肘顶了她一下,语带调侃,“拒绝人就干脆点,磨磨蹭蹭的,让人以为你欲擒故纵呢。”

沈芒心口一松,目光重新落在那摞文件上。纸张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她毫不犹豫地将文件推回沈桐面前:“经理分内的工作,还是亲自处理为好。”

沈桐脸上那张精心描绘的面具终于碎裂开细纹。她一把抓起文件,转身踩着恨天高咚咚咚地离去,每一步都踏在狼狈的鼓点上。沈芒望着她仓惶的背影,忽然记起养母倪彩今早发来的“叮嘱”信息:“芒芒啊,你姐姐最近心情不太好,你多担待点……”

指甲再次深深掐入掌心,这一次,她没有低头。身侧,祝空怀转笔的声音单调而清晰,哒、哒、哒,像某种隐秘的鼓点,敲打在心上。

第六章

下班时分,祝空怀提议让沈芒暂时在外面住几天避避风头,沈芒深以为然。

但沈桐晃了晃手机,得意地宣布今晚沈、侯两家的聚会至关重要,事关她沈芒和侯明进的婚约。

沈芒的心瞬间动摇。祝空怀只得叮嘱她随时保持联系。

回到沈宅,沈、侯两家的父母,以及侯明进都已端坐在富丽堂皇的客厅里。

侯明进斜倚在宽大的沙发扶手上,旁边空着一个位置。

沈芒本能地想靠近那个位置,念头刚起,昨晚在包厢门外听到的诛心之言便如鬼魅般浮现耳边。

“开玩笑,我怎么可能会娶那个贱骨头!”

沈芒的脚步生生顿住。就在这片刻迟疑的缝隙里,沈桐已如骄傲的孔雀般越过了她,落落大方地占据了那个空位。

沈桐亲密无间地挽住侯明进的手臂,将头亲昵地靠在他肩膀上,两人旁若无人地滑动着手机屏幕。

侯明进没有一丝推开的意思。

眼前这一幕,像冰冷的钢针狠狠扎进沈芒早已脆弱不堪的心底。

曾经,那个亲昵挽着手臂的人是她;他们十指紧扣地走在阳光下;他背过她,拥抱过她,对她展露过少年纯粹的笑容。

后来,侯明进却冷淡地告诉她,他厌倦黏腻,让她别再靠近。

沈芒一直以为是高一时两家长辈明确联姻意向,让青春期的他感到了束缚和负担。

那时的她内心雀跃,满心以为能与所爱共度余生。

然而第二天清晨,侯明进就将她精心准备的早餐随手扔进了垃圾桶,并厌恶地问:“你整天跟在我屁股后面转,自己没有事做吗?”

当旁人的哄笑声响彻走廊,沈芒只是天真地以为,他只是不想让同学知道自己的未婚妻是个卑微的养女,觉得丢了面子。

后来她总是第一个到教室,默默将早餐放进他的课桌,他再也没有扔掉过。这让沈芒更加笃信了自己的猜测。

可原来……并非他不能接受亲密无间,只是那个能与他亲近的人,永远不可能是她沈芒了。

沈芒默默地在距离侯明进和沈桐最远的那张单人沙发坐了下来。

人到齐后,侯父神情倨傲地率先发难:“这门亲事,我们侯家,非常不满意!”

沈芒心头一紧,涌上不祥的预感。

“沈芒的所作所为,实在配不上侯家的门楣!这桩婚事,要么换人,要么即刻作废!”

沈芒急得猛地站起:“伯父伯母,你们听我解释,事情真相不是那样的!”

但她的辩解被无情忽视,在他们眼中,她勾引养父已是板上钉钉。

倪彩更是立刻在一旁添油加醋,言之凿凿地将所有脏水都泼在沈芒头上。

沈芒只能将最后一线希望投向侯明进,眼中满是哀求。

侯明进却迎着她的目光,故意将手臂环绕在沈桐肩头,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残忍:“怎么?沈芒,你以为我侯明进,会娶一个能爬上自己养父床的贱人?”

这句话,彻底将沈芒打入冰封的地狱。

对面的侯明进说完,便不再看她,重新揽着沈桐低头看手机,两人时而低语,时而轻笑,旁若无人。

沈芒闭上了嘴,放弃了挣扎,心如死灰地等着最终的宣判。

沈家自然绝不愿意失去与侯家的联姻之利,立刻表态可以将联姻对象换为沈桐。

沈芒早已别无选择,当被问及是否同意,她麻木地点头。

轮到侯明进表态时,他却猛地爆发了:“老子不是你们拿来买卖的男模!一个不行就换下一个?!有问过老子吗?!”

由于他强烈的反对,换人联姻的提议最终被搁置。

留侯家吃了一顿氛围压抑的饭,倪彩又借口找侯母聊天。

沈芒无心参与他们维持表面和谐的表演,找了个借口,默默上楼回到了那间充满屈辱记忆的阁楼。

倪彩盯着她消失在楼梯转角的身影,嘴角缓缓勾起一丝淬毒的冷笑。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沈济也借口离席,脚步的方向,分明是沈芒那间位于顶楼的狭小房间。

第七章

沈芒将自己摔在冰冷的床铺上,意识像断线的风筝,刚沾到枕头便被巨大的疲惫与绝望拖入混沌深渊。

半梦半醒间,一股带着酒气的、黏腻油腻的触感爬上她的小腿,像毒蛇吐信。

她反手抄起枕头狠狠砸去,只换来一声恼怒的闷哼。

阁楼昏黄的光线里,沈济布满老年斑的脸上淫邪毕露。

他咧开嘴,露出满口烟熏的黄牙,口水几乎要滴落:“小宝贝醒了?”

“救命——”尖叫被一只如枯树皮般干瘪的手死死捂住,掐断在喉咙深处。

沈芒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口咬在那只手上,浓烈的血腥味瞬间充斥口腔。

沈济痛呼缩手,沈芒连滚带爬摔下床,抓起床头那盏沉重的金属台灯挡在身前,死死缩在冰冷的墙角。

木门被大力踹开的巨响中,倪彩举着鸡毛掸子杀气腾腾地冲了进来。

沈芒正举着台灯要砸向沈济,却被他一巴掌拍落在地。

老男人腥臭的身体压下来的瞬间,倪彩的鸡毛掸子手柄裹挟着风声,狠狠抽在沈济的脊梁骨上。

“贱货!”倪彩立刻调转矛头,一把薅住沈芒的长发,指甲深深掐进头皮,“第几次了?!一而再勾引你爸!当初就该让你在孤儿院自生自灭!”

头皮传来要被撕裂的剧痛,沈芒看见自己掌心渗出的血珠滴落在倪彩铮亮的鞋尖上。

她如抓住救命稻草般扑向人群中的侯明进:“明进哥……”

话音未落,她就被侯明进嫌恶地一把甩开,后背重重撞上尖锐的墙角。

温热的液体顺着额角流下,糊住了眼睛,视野一片猩红。

“滚远点。”侯明进冰冷的声音仿佛从九幽传来,浸透了鄙夷,“脏手别碰我。”

倪彩粗暴地揪着沈芒的长发往楼下拖拽,在头皮欲裂的痛苦与布料撕裂的刺啦声中,冰冷的台阶如同刀山,一次次撞击着她的小腹与膝盖。

侯家的人高高在上地站在二楼的围栏后,如同在戏园里欣赏一出精心编排的折子戏。

沉重的雕花铁门在身后砰然关闭,隔绝了所有光。

沈芒跪在冰冷的雨地里,徒劳地拍打着冰冷的铁门,血水混着雨水灌入口中:“妈!我错了!明进哥!求求你们……”

一道狰狞的闪电劈开浓重的夜色,瞬间照亮了侯家二楼那扇亮着暖黄色灯光的窗户。

湿透的正装如同浸满铅水,沉沉地压在身上。

沈芒抬手狠狠抹了一把脸,掌心除了冰冷的雨水,还有黏腻温热的血——分不清是来自额头还是被撕扯的头皮。

她望着二楼窗帘后隐约晃动的人影,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破碎的冷笑。

笑声戛然而止。

她缓慢而艰难地转过身,背对着那扇紧闭的门,一步,一步,跌撞着走进无边的黑暗雨幕。

冰凉的雨水毫不留情地冲刷着身上的每一处伤口,带来麻木的刺骨寒冷。沈芒机械地向前走着,耳边只有雨声轰鸣。

一幕久远的记忆碎片猛地刺入脑海——七岁那年,她也是这样被丢弃在孤儿院冰冷的台阶前。

那天也是这样的瓢泼大雨,年幼的她抱着唯一的破布娃娃,枯坐至夜幕低垂,那个承诺过的“家”也没有人回头再看她一眼。

“亲爱的哥哥~”沈桐甜腻做作的撒娇声穿透雨帘和紧闭的门窗,“真的不要下去看看吗?她流了好多血呢。”

侯明进手中晃动着杯中的琥珀色液体,光洁的酒杯映出他唇角扭曲的弧度:“自作自受。倒是你,”他的手用力掐住沈桐的细腰,“该担心自己了吧?”

转身离开窗户的瞬间,水晶吊灯璀璨的光芒在他冷硬的侧脸上投下一道浓重的阴影,如同一个新鲜的、巨大的创口。

他身后窗外,那个在狂风暴雨中蹒跚挣扎的黑点,已经彻底消失不见。

第八章

沈芒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久,更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

脚底不知何时被割破,鲜血自脚心不断涌出,混着冰冷的雨水,在她来时的路上蜿蜒出一条刺目的殷红血线。

等她混沌的意识终于回笼几分,才惊觉自己竟不知不觉走到了公司楼下。

她这副狼狈不堪的样子,绝不能让公司的人看见。

可如今,天地之大,她竟无处可去。

手机落在沈家,身上分文也无,连住酒店的钱都掏不出来。

难道还能指望再次偶遇祝空怀,去蹭他那奢华舒适的总统套房吗?

沈芒冻得发麻的脑子,艰难地转动起来。

她隐约记得,祝空怀的家,似乎就在公司附近。

二十分钟后,沈芒浑身湿透地站在祝空怀家门前,抬手叩响了那扇门。

门开时,祝空怀震惊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她狼狈不堪的身体。

沈芒脊背瞬间绷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拼尽全力才挤出一个极其勉强的笑容。

“我又被扫地出门了,”她声音干涩,“能求你收留我一晚吗?”

祝空怀只怔愣了一瞬,下一瞬,他猛地将沈芒拉进了温暖干燥的玄关。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未置一词。

他只是沉默迅速地找来厚厚的毛毯裹住沈芒,机械地接来一杯热水递到她手里,然后不容置疑地推着她进浴室。

他所有指令都简短至极:“盖着。”“喝。”“去。”

在祝空怀无声却强势的摆弄下,沈芒冰冷僵硬的躯体渐渐回暖,又洗了个烫人的热水澡。

祝空怀仔细给她处理了头上和脚上的伤口。

最后,两人一起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空气凝滞,只剩下无声的尴尬。

祝空怀焦躁地在沙发前踱步,坐下后又忍不住狠狠抓挠自己的头发。

“你不打算给我一个解释?”他终于开口,声音阴郁低沉。

沈芒张了张嘴,喉间像被什么东西哽住,一时竟失语。

万般委屈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她浑身剧烈地颤抖着,终于捂着脸嚎啕大哭。

“我的养父……他想侵犯我!”她泣不成声,字字泣血,“我的养母……她不保护我……还说是我蓄意勾引!把我赶出来……连我的未婚夫……他也不信我……”

她每控诉一句,祝空怀的脸色就沉黑一分。

待她说完,祝空怀的脸色已经如同化不开的浓墨,漆黑一片。

沈家人,竟敢如此对待沈芒!

祝空怀一直以为,沈家不过是更偏心亲生女儿,人之常情罢了。

他从未想过,沈家竟然从未将沈芒当作人看待!

他早该警觉的,能让亲生女儿顶替养女的职位在公司作威作福的家庭,能是什么良善之家!

祝空怀脑海中瞬间掠过了无数种折磨沈家人的狠戾手段。

“沈芒,”他斟酌着词句,小心翼翼地试探,“如果你想报复沈家,我这里有很多方法……”

他话未说完,一转头,却发现沈芒已经歪倒在沙发靠背上,安静地睡着了。

祝空怀心头忽地一软,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竟蓦然失笑。

“算了,”他望着她疲惫的睡颜,轻声道,“只要你开口,我随时为你倾其所有。”

第九章

翌日醒来,沈芒只觉得浑身酸软无力,脑袋像是被灌了铅,嗡嗡作响,闷痛难当。

祝空怀端着一杯黑乎乎的药汁进来,见她睁眼,立刻将她扶坐起来,强硬地让她把药喝下去。

“今早想叫你起床,发现你整个人都烫得吓人,烧到了四十度。”祝空怀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怕,“我只能请假,又喂药又冷敷折腾了一上午。”

公司自然也去不成了,祝空怀干脆替两人都请了病假。

提到公司,沈芒立刻想到了沈桐。

她不禁皱眉:“你请假是跟我姐……沈桐请的?她知道我来找你帮忙,肯定又要借题发挥。抱歉,连累你了。”

沈桐确实在电话中阴阳怪气,明里暗里贬低沈芒,什么“昨晚勾引我爸被赶出去,现在又想勾引你”之类的话倒豆子般往外蹦。

“是啊,”想到沈家那群人的嘴脸,祝空怀眸色骤冷,但当着沈芒的面,他扯开嘴角,故意拖长了语调,“估计等我们回公司,咱俩的‘风流韵事’就要传遍整个公司大楼了。”

“沈芒,这可怎么办啊?”

他目光灼灼地盯住她,带着毫不掩饰的炽热。

第十章

沈芒心头大乱,仓促地别开脸,喉咙发紧,一时竟不知如何回应。

祝空怀眼底飞快掠过一丝黯淡,随即又用满不在乎的玩笑口吻掩饰:“行了,别愁眉苦脸的,谣言和造谣的人交给我对付,你不必操心这些。”

“倒是你,想好怎么对付沈家那头那群豺狼没有?作为老同学,我真心实意建议你,拿起法律武器,去告他们。”

沈芒愣住了。

这条路,她从未想过。

沈济的所作所为,确实该用法律审判。

可她手上,没有实证。

而且,沈家毕竟对她有养育之恩,这些年她小心翼翼地讨好他们,突然要和沈家彻底决裂,她做不到。

见她犹豫,祝空怀眸色锐利:“他们强迫你、污蔑你时,可曾有过半分心软?”

沈芒心绪纷乱,虽然暂时还未决定与沈家彻底撕破脸,但收集证据总归无错。

她对着祝空怀,重重地点了点头。

退烧后的第一天,沈芒便回到了公司。

祝空怀比她多请了一天假,理由是沈氏待着“太恶心”,要回家跟家里谈继承家业的正事。

踏进办公室时,沈芒无视了四周投来的各种目光,径直坐到工位上打开电脑,处理堆积的工作。

手机是托沈家佣人同城寄回来的,但祝空怀勒令她少看少碰,那些轰炸的信息她也无暇多顾。

她这旁若无人的姿态,让那些想看她落魄笑话的人落了空。

有人按捺不住,故意站到她身后不远处,拔高音量冷嘲热讽:“啧啧,有的人表面装得热爱工作,背地里捞钱的本事可大了去了。”

“眼看沈太太的位置保不住,转头就把主意打到有钱少爷身上,变脸比翻书还快!”

沈芒眼神微凝,手指在桌下悄然按开了手机录音。

“你造我的谣也就算了,为什么要牵扯别人?”沈芒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股冷意,“造谣是犯法的,你知道吗?”

这群人没料到一向懦弱的沈芒竟会反击,从前无论多难听的话,她最多就是憋红了脸请求“别再说了”。

“那你去告啊!”说话的人底气不足地嚷嚷,“再说了,这些都是沈桐亲口讲的,你和祝空怀一起请几天假,谁知道你们滚在什么地方?”

恰好沈桐春风满面地走进办公室,听到自己的名字,立刻笑盈盈地过来:“在聊什么呢?”

听完前因后果,她脸上毫无愧色,反而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你的假条都是祝空怀亲自请的,姐姐我还懂不起吗?”她笑得大方得体,言语却字字诛心,“公司又不禁止员工谈恋爱,在一起就堂堂正正在一起嘛,有什么好藏着掖着不敢认的?”

这话听着大方,实则是把方才那些人对沈芒的诋毁彻底坐实了。

沈芒冷笑一声:“如果不是你们把我赶出家门,扣下我的手机,我也不必去借宿别人家。”

“是是是,借宿,”沈桐捂嘴轻笑,眼神里满是轻蔑,“这话可别当着祝空怀的面说,小心人家把你直接拉黑,到时候你就真成了孤家寡人,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找不到了。”

沈芒没再理睬她们的聒噪,任由她们跟在沈桐身边一唱一和,一句刻薄的脏话都置若罔闻。

当沈芒联系自己维护的客户沟通后续方案时,无一例外收到了合作方要求更换对接人员的通知。

仅有几个老客户念着旧情,隐晦地告诉了沈芒原因。

沈芒和沈济的“丑事”已在圈内传开,更有流言称沈芒能促成合作,是与每个合作客户都有不可告人的交易。

合作方为免沾上污名,纷纷选择更换联系人。

这分明是要将沈芒在公司的一切根基连根拔起,彻底断绝她的生路。

沈芒缓缓抬眼,环视整个办公室。

谁是最终的受益者,答案已昭然若揭。

第十一章

沈芒不甘心,试图向客户解释挽回,然而他们的态度异常坚决,只求尽快切割。

对他们而言,直接换人无疑是最简单省事的选择。

沈芒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将情况如实上报,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

屏幕上跳动着“侯明进”三个字。

沈芒走到僻静的角落,接起电话。

侯明进劈头盖脸就是一通怒火:“沈芒!你真是出息了!电话不接信息不回,这么快就傍上新靠山了?”

沈芒被他那晚推搡撞伤的淤青还在隐隐作痛,此刻听着这恶毒揣测,头竟不痛了,只剩下心口一阵阵的钝痛。

电话那头,侯明进还在喋喋不休地宣泄着怒火。

无非是听说了她与祝空怀的“风流韵事”,斥责她身为他的未婚妻,不仅勾搭养父,还与别的男人不清不楚。

他气急败坏,甚至吼道:“沈芒!你怎么会变得这么下贱!”

“下贱?”沈芒没忍住反问。

电话那端的侯明进一噎,沉默了好半晌。

“总之,你这种人,休想踏进我侯家大门!沈芒,你就是太锋芒毕露,处处拔尖,真以为自己有点本事就能上天?”

“现在你德行败坏,我们两家只要略施手段,就能让你在这座城市寸步难行!你有本事?你那点本事有屁用!”

接着又是那套老生常谈,说她大学得的奖、那些荣誉虚名,如今一文不值。

“还有那个姓祝的小子,我查过他的底了,沈芒,你想靠他飞上枝头,我劝你趁早死……”

沈芒再也听不下去,直接掐断了电话。

“嘟……”

听筒里突然响起的忙音让侯明进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是沈芒挂了他电话后,顿时暴跳如雷。

从来都是他挂沈芒电话,她竟敢挂他的?!

他立刻重拨过去,又被挂断。

再拨,竟传来冰冷的“您拨打的用户正忙”——他被拉黑了。

侯明进怒吼一声,狠狠将手机掼在地上,屏幕瞬间碎裂迸飞。

拉黑侯明进后,沈芒只觉得世界终于清静。

她将客户集体要求换人的情况上报给沈桐。

沈桐几乎是秒回。

紧接着,她旋风般冲到沈芒工位旁,故作姿态地惊呼:“怎么会这样啊?你可是咱们部门的顶梁柱,怎么客户都非要换掉你不可?”

这一嗓子,成功地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沈芒身上。

“还能为什么,自己下贱得罪客户,人家不躲着你才怪!”

沈桐嘴角几不可查地翘了一下又迅速压下,眉头紧锁,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可这些都是妹妹你辛苦打下的江山啊,我也不好直接接手你的成果。要不……你再给每位客户打个电话,正式确认一下?”

沈芒本不愿做这无用功,她已经沟通过了。

但沈桐坚持要求,美其名曰“流程合规”。

沈芒无奈,只能依言一个个电话打回去。

遇上脾气稍好的客户,问几句也就过去了。

撞上那几位出了名难缠的主,不是不耐烦地直接挂断,就是张口便是一通粗鄙不堪的辱骂。

偏生沈桐当初塞给她的客户本就多属这类难啃的骨头。

几乎一整天,沈芒都在忍受电话那头的污言秽语和人身攻击。

好不容易按沈桐要求“确认”完毕,沈桐又推过来一份资料。

“这个应酬你去一下,我今晚有个重要晚宴走不开。”

沈芒本欲拒绝,但瞥见客户名称后,瞬间改变了主意。

对方是本市顶级原材料供应商之一,目前是圣历集团的独家供应商。

若能谈下这笔生意,对沈家而言,将是至关重要的突破。

沈芒只迟疑了一瞬,便应下了这个应酬。

推开应酬地点的门,预想中的客户代表并未出现。

沈芒疑惑地向里走了几步。

身后门关上的刹那,一个人影骤然窜出,拦腰死死抱住她,将她重重按在了冰冷的门板上!

第十二章

与过去几次被沈济设局相似的场景,让沈芒瞬间警铃大作,下意识认定这又是沈家连同沈济设下的陷阱。

那只令人作呕的手沿着她的腰线上下游移,沈芒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情急之下,沈芒猛地掏出包里的钥匙,毫不犹豫地狠狠扎向对方大腿!

“啊——!”那人发出一声凄厉惨叫,捂住腿哀嚎。

沈芒趁机奋力挣脱,一把拉开厚重的包间门,冲了出去。

刚踏出门口,眼前景象让她瞳孔骤缩。

只见原本声称要去参加“重要晚宴”的沈桐、沈家父母、侯家父母,竟齐刷刷地站在走廊上!

看到沈芒冲出来,沈桐脸上的假笑瞬间凝固。

侯家父母一见沈芒,脸色立刻阴沉如墨,厉声呵斥:“你怎么在这里?!谁让你来的!知不知道我们今天要宴请辉安的王总谈合作!搅了局,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沈芒脸色惨白如纸,目光死死盯住混在人群中的沈济。

沈济在这里,那里面的人……

念头刚起,包间门再次被打开。

大腿上鲜血汩汩外冒的王总,面色惨白,哆哆嗦嗦地从里面爬出来,身下的昂贵地毯已被染红一大片。

他虚弱地伸出手指向沈芒,声音因剧痛而变调:“你们……你们找来的好货色!不给我个满意的交代,合作免谈!”

听到这话,倪彩想都没想,一个箭步冲上前,扬手对着沈芒的脸就是一记狠戾的耳光。

“看你干的好事!”倪彩浑身发抖,又猛地推搡沈芒的肩膀,抬脚,尖利的高跟鞋跟狠狠踹向她的腹部!

噗通!

沈芒像片落叶般被踹倒在地,剧痛瞬间吞噬了她,几乎昏厥。

几个人手忙脚乱地抬起王总往楼下送,无人多看一眼蜷缩在地上的沈芒。

经过时,王总还挣扎着指向她的鼻子,恶狠狠地威胁:“贱人!我要让你从此一张单子都接不到!”

沈芒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伸手抓住了路过的侯明进的裤腿,声音微弱破碎:“明进哥哥……求你……带我去医院……”

侯明进烦躁地扭头,看清是她后,竟毫不犹豫地抬起脚,狠狠碾上沈芒伸出的手背!

“啊——!!”钻心的剧痛让沈芒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整个人痛苦地蜷缩成一团,冷汗瞬间湿透衣背。

侯明进尤不解气,将全身重量压了上去,如同碾灭烟蒂般狠狠拧着她的手掌。

手骨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响。

“你就这么自私吗?你知不知道这个项目对我侯沈两家多重要!你竟敢干出这种事?!非要把我们两家都毁了才满意是不是!”侯明进面目狰狞地咆哮。

直到沈芒痛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奄奄一息即将彻底昏迷过去时,侯明进才嫌恶地啐了一口,快步去追赶抬着王总的人群。

沈芒用尽残存的意识,颤抖着拨出了急救电话,随即彻底坠入了黑暗的深渊。

再次醒来,身上的湿衣服已换成宽大的病号服,右手被厚重冰冷的石膏固定,腹部传来阵阵沉重的钝痛。

“你醒了?”医生拿着检查报告,“你的右手遭受外力重击导致骨折,肝脏受到剧烈撞击有破裂出血症状,身体多处软组织挫伤擦伤。”

医生叙述完病情,又询问了许多问题,最后告知沈芒:“你手机之前一直在响,情况紧急时我替你接了,你家属…或者说那位朋友,应该快到了。”

沈芒虚脱地靠在床头,片刻后,果然听到熟悉的呼喊声由远及近,伴随着急促奔跑的脚步声,祝空怀穿着睡衣裤,满头大汗地冲进了病房。

一眼看见沈芒毫无血色的脸和裹满绷带的手臂,祝空怀的眼圈瞬间红了。

他从未见过沈芒这般虚弱的样子,大学初遇,她是角落也难掩其光的明珠。

即便总是低眉顺眼,她的优秀也穿透阴霾,熠熠生辉。

而不是眼前这样,像个一碰即碎的瓷娃娃,了无生气地躺在惨白的病床上。

第十三章

祝空怀猛地别过脸,飞快地用手背抹了一下眼睛。

他想说点什么轻松的话缓和气氛,一开口声音却控制不住地哽咽。

他索性放弃掩饰,径直坐到床边,声音沙哑:“怎么会……弄成这样?才一天不见……早知道这样,我说什么也不能让你一个人回公司!”

沈芒没想到他竟会失态至此,张了几次口,才发出沙哑的声音:“怎么躺在这里的是我……反倒是你先哭上了?”

祝空怀闻言,眼泪更是扑簌簌往下掉。

他一边流泪一边给沈芒倒水,听她艰难地把事情始末讲清楚。

当听到导致她躺进医院的那一脚踩踏和腹部的狠踹时,祝空怀捏紧了拳头,指节泛白。

他控制不住地爆了句粗口,眼中翻腾的戾气和寒意让沈芒都不自觉地颤栗。

“他们竟敢这样对你!他们还是人吗?!”

沈芒垂下眼帘,心中一片冰凉。

是啊,沈家何曾将她当作过人,连祝空怀这个外人都看得分明,唯独她还心存最后一丝可笑的血脉幻想。

可那二十年的养育……她不知如何才是偿还的尽头。

祝空怀一直留意着她,见她神色黯淡,心知自己方才的话触动了她心底的旧伤,连忙又道:“你绝不是他们可以凭借所谓养育之恩肆意豢养的奴隶!沈芒,你是应该光芒万丈的沈芒!不要被那些假恩情蒙蔽!”

“光芒万丈的……沈芒?”沈芒怔忡地喃喃重复,这句话如同一束光刺破阴霾,照亮了她晦暗的心底,她苍白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抹虚弱的笑意,“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解读我的名字……我很喜欢……谢谢你。”

祝空怀似乎有极重要的事要处理,在病房坐了一会儿,便被接连不断的催促电话叫走了。

沈家想必正为安抚王总焦头烂额,沈芒旷工一天都没人理会。

按沈桐往日做派,早就该跑来兴师问罪了。

沈芒干脆又心安理得地多“休息”了两天。

但该来的终究躲不掉。第三天,倪彩的电话直接打了进来。

没有寒暄,没有问询,只有冰冷的指令:“荟色国际3501,来给王总赔罪。”

沈芒沉默。

倪彩的语气立刻染上浓重的不耐:“王总亲口说了,只要你来了、认错了,他就既往不咎!你要是不来,就别再踏进沈家的门!”

沈芒抱着最后一丝微渺的希望:“妈……我在住院,不能喝酒。”

倪彩的耐心彻底告罄,声音拔高刺耳:“我管你是住院还是半身不遂!今晚我要在3501看见你!否则明天就给我卷铺盖滚出去!”

电话“啪”地挂断。

另一边,方才还声色俱厉的倪彩,转头已换上谄媚笑容,弓着腰将酒杯捧到主位的王总面前:“王总您看,我已经叫那丫头过来了,您大人大量,再稍等片刻?”

不到半小时,脸色苍白的沈芒出现在包间门口。

环视一周,她发现侯明进竟然也在场。

侯明进正殷勤地为王总斟酒,被王总不耐烦地推开。待看见沈芒,王总才慢悠悠接过他再次递上的酒杯,遥遥对着沈芒举了举。

侯明进心领神会,立刻转向沈芒,厉声呵斥:“杵在那里当门神吗!还不滚过来给王总敬酒赔罪!”

包间内灯光昏黄暧昧,映照着一张张模糊又熟悉的脸庞,沈芒从未觉得眼前这些人如此陌生可怖。

也罢,若能谈成这桩生意,助沈家更上一层楼,或许能抵去那份沉重的“养育之恩”……

从今往后,恩债两清。她沈芒,再不要做这沈家任人欺辱的养女!

第十四章

沈芒一步步走近,接过王总手中那杯几乎满溢的烈酒时,侯明进才注意到她缠着厚重石膏的右手。

那痕迹……似乎是那天自己……

看着沈芒面无表情地将那杯酒一饮而尽,侯明进喉结不自觉地滚了滚,心底莫名生出一丝心虚。

但转念一想,若非沈芒鲁莽伤了王总,他们的合作早已顺利达成,何至于此?

归根结底,全是沈芒咎由自取!她现在不过是在收拾自己惹下的烂摊子!

对!侯明进的心硬了起来,那份本就不多的愧疚顷刻消散,言辞愈发刻薄难听。

“哑巴了?!道歉的话还要我教你不成?!”

一杯高度洋酒下肚,沈芒只觉得一股火线从喉咙直烧到小腹。住院这些天,祝空怀安排的清淡饮食调养出的一点好转瞬间化为乌有。

强烈的晕眩感立刻涌上头顶。

侯明进在一旁狠推她一把,沈芒强打起精神,嘴角扯出一个极其勉强的弧度,对着王总低声道歉:“对不起王总,上次是我一时情急,冲动行事,我向您赔罪,请您大人大量,原谅我这一次。”

王总的目光自沈芒进门后就黏在她身上不曾移开,此刻咧开嘴笑,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强行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手臂顺势搭上她的肩膀。

“就这一杯酒就想让我原谅?这也太没诚意了吧?”他肥胖的手指在她的肩头轻轻摩挲。

沈芒试图借着起身倒酒的动作挣脱那只手,却被他察觉意图,手臂如铁钳般死死扣住她的腰。

侯明进、沈家众人轮番上阵,谄媚地向王总敬酒。沈桐最为积极,无论白的洋的,一杯接一杯地满上,而这些酒最终都转到了王总手中,被他无一例外地灌进了沈芒嘴里。

一杯接着一杯。

很快,沈芒的脸上便泛起了病态的潮红。

酒精迅速侵蚀她的理智,身体软得像团棉花,轻飘飘无处着力,唯有脑袋沉重欲裂,思维变得极其艰难缓慢。

眼前觥筹交错的面孔逐渐扭曲,仿佛一张张狞笑着的恶鬼面具。

“唔……”沈芒猛地站起身,挣脱了王总箍在腰间的手臂,不顾身边沈家人的惊呼阻拦,含糊不清地说了句“去洗手间”,便脚步虚浮地冲出了包间。

她离开不多时,王总朝倪彩递去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也揉着肚子站了起来,借口解手,追了出去。

沈芒在洗手间吐得天昏地暗。

将胃里的酒精吐空后,她才扶着冰冷的墙壁勉强站起,虚弱地靠在门上喘息。

她此刻若还看不清沈家和姓王的在打什么主意,就真是蠢不可及了。

留下,她只会成为这场肮脏交易中的祭品!

腹内绞痛翻腾。沈芒按着小腹,思绪混乱,想着该如何向祝空怀解释自己偷偷跑出医院还喝了酒。

她扶着墙,踉踉跄跄地推开了隔间的门。

眼前赫然出现一双锃亮的男士皮鞋。

顺着皮鞋往上看去,它的主人正咧着嘴,眼神迷蒙油腻地冲她笑着,显然已在此守候多时!

“美人儿,等你好久了……”

沈芒的脑袋“嗡”地一声炸开!

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猛地转身想冲回隔间关门!但男人的力气远胜醉酒又虚弱的她,那扇门在几乎就要合拢的最后一刻被一只大手硬生生卡住!

无论沈芒如何用尽全力推搡,那缝隙仍旧被强硬地越撑越大!

沈芒惊恐地放弃关门,转身想逃向最里侧的隔间,还没跑出两步,就被一双强壮的手臂从背后猛地拦腰抱住!

下一刻,天旋地转!

她被对方毫不留情地扛在肩上,像扔破麻袋一样狠狠摔在冰冷的马桶盖上!

她的肝脏本就有伤尚未痊愈,这重重一摔,腹部骤然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打着石膏的手臂在挣扎中狠狠撞在隔板门上,瞬间爆发的疼痛让她怀疑骨头是否再次断裂!

沈芒脸色惨白如纸,剧痛让她浑身发冷,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

可在**熏心的男人眼中,这颤抖是恐惧的象征,更激起了他的施虐欲。

眼看着那张肥硕油腻的脸越凑越近,沈芒疯了一般,抓起手边一切可触及的物品——垃圾桶、卷纸架、马桶刷——没头没脑地朝对方砸去,同时用尽全身力气尖声呼救!

她的剧烈反抗彻底激怒了对方,男人怒吼一声,反手就是几个狠戾的耳光重重扇在她的脸上!

“啪!啪!”

沈芒被扇得眼冒金星,脸颊瞬间高高肿起,唇角渗出刺目的血线!

短暂的耳鸣和眩晕过后,她发现自己已被男人用蛮力压制在马桶上无法起身!

一只粗暴的大手猛地撕扯着她身上单薄的衣衫!

布帛撕裂声在狭小的空间里格外刺耳!

沈芒拼命挣扎扭动,回应她的是对方更加狂暴的咆哮和如雨点般落下的巴掌!

她挣扎得越激烈,那巴掌就越凶狠无情,重重砸在她的头脸、肩膀……

到最后,沈芒除了口腔里弥漫的浓浓血腥味,几乎已经感觉不到身体的任何部分。

就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秒,模糊的听觉似乎捕捉到了急促密集的脚步声!

紧接着是隔间门被暴力撞开的巨响!

“砰!”

身体彻底失去力气前,她落进了一个滚烫而有力的怀抱。

有人颤抖着,一遍又一遍,无比心焦又疼惜地唤着她的名字。

“沈芒……沈芒!”

第十五章

沈芒随王总整夜未归,沈家人心中狂喜,当晚便设宴庆祝。

随后,沈家悄无声息地向圈内某些癖好特殊的合作方放话,只要肯与沈家合作,就有机会邀请沈家二小姐“作陪”。

沈芒的美貌人尽皆知,幼时便凭出众样貌让沈济破格带回家,如今更是艳光四射。消息一出,沈家门庭若市。

倪彩笑得眼角纹路都深了几许。

自从沈济执意接回沈芒,倪彩心底就扎了根刺,沈济看那丫头的眼神,哪像父亲看女儿?

但倪彩不在乎,只要沈济不动摇她沈太太的地位,他在家里养个解闷的小玩意儿,她乐得清闲。

可沈芒太过耀眼,她的履历和奖杯把真正的女儿沈桐衬得黯淡无光,沈家的未来该攥在谁手里?倪彩不能不防。

如今借机将这心头大患一举拔除,顺带捞取利益,倪彩连梦里都带着笑。

可整整一天过去,王总那边毫无动静。

等王总暴跳如雷地打上门,倪彩还堆着谄笑迎上去,细声细气地问他“感觉如何”。

王总双目喷火:“感觉?我还要问问你们是怎么得罪了圣历!圣历放话了,要跟老子终止一切合作!”

沈家人如遭雷击。

他们连圣历的门朝哪开都不清楚,更何谈得罪?

至于沈芒,她更没机会触碰到圣历这个层面。

他们绞尽脑汁,也想不通圣历为何出手。王总痛失圣历合作,也只能退而求其次,捏着鼻子继续跟沈家绑定。

沈芒醒来时,鼻腔里充斥着消毒水的刺鼻气味,将她的昏沉意识唤醒。

守在床边的祝空怀见她睁眼,立刻跳起要去叫医生,却被沈芒轻轻拉住手腕拽了回来。

沈芒浑身剧痛,眼神却清亮如炬,她一字一句道:“祝空怀,我要离开沈家。”

她彻底想明白了。

沈家人从未真心待过她,沈济带她回家是为私欲,留她在公司是为榨取她的价值。

如今她这“最后价值”也被变卖殆尽,再大的养育之恩,在他们将她当作玩物拱手送人的那一刻,便已两清。

但沈家加诸她身的伤痕,每一道都是真实的,她不可能原谅。

祝空怀自然毫无条件地支持。

医院养伤的几日,祝空怀将如何救她脱险的经过说与她听。

原来她前脚离开病房,护士后脚便来查房,发现人不见了,急急通知了他。

祝空怀扔下手中一切赶来,找遍医院不见人影,电话也打不通,他立刻去查监控,一路追到了荟色。

荟色内部知晓出了这等事,立刻派出大批人手配合祝空怀赶到包间,才将几乎崩溃的沈芒救出。

沈芒有些怀疑他描述的太过轻巧:“所有人都这么好说话?你不怕事后报复?毕竟对方和圣历有合作?”

祝空怀摸摸鼻子,眼神飘忽了一瞬:“咳,我家……确实还算有点背景的。”

第十六章

除却祝空怀,还有别的人想探望沈芒。

侯明进不知从何处得知沈芒住院的消息,她刚苏醒不久,他便捧着花束出现在病房门口,却被祝空怀的人死死拦下。

侯明进在门外执拗不肯走,声音带着哭腔朝里喊:“沈芒!我来看你了!你让我进去!”

沈芒不开门,他就不停地喊,喧哗声引来其他病房的不满和抱怨。

沈芒终究怕丢脸,只好挥手让人放他进来。

侯明进一进门,便如献宝般将花束举到沈芒眼前,强颜欢笑道:“你看,你最爱的洋桔梗!”

沈芒眼皮都懒得掀一下。

侯明进眼神一暗,手指无意识地收紧花梗,见沈芒不理会,便自顾自地将花插在床头花瓶里,低声道:“昨天的事……我后来都知道了。”

“我根本不知道她们的计划!若我事先知晓,绝不会配合她们逼你!你信我,我们是要结婚的,我怎么会那样对你?”

沈芒眉头紧锁,倏地睁开眼瞪着他,咬牙切齿道:“结婚?侯明进,事到如今,我怎么可能还跟你结婚?你做哪门子的梦!”

侯明进身形晃了晃,仿佛承受不住她话里的决绝。

但他很快自我宽慰,沈芒定是还在气头上,受了那么大委屈,总要发泄的。

“别说傻话了,婚约还在,我们当然要结婚。我知道你怪我冷落你,没关系,等你好了,我们立刻订婚,到那时……”

沈芒冷冷打断,眸中盛满冰寒与厌弃:“侯明进,我不会跟你结婚。”

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嫌恶彻底刺痛了侯明进,他猛地窜起,双手狠狠抓住沈芒的肩膀将她按回床上。

侯明进厉声咆哮:“你能不能别任性了!不跟我结,你想跟谁?祝空怀?那小子根本不是什么富二代!圈子里的宴会我从没见过他这号人!你信他能是富二代,不如信我明天去当圣历的老大!”

沈芒肩上剧痛,被侯明进猛地一按,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但她倔强地在侯明进面前咬紧牙关,死死咬住下唇。

齿尖刺破柔嫩唇瓣,鲜血丝丝渗出。

侯明进意识到不对劲想松手:“你……”

一股巨力自身后袭来,侯明进甚至没看清来人便被狠狠掼飞出去,撞翻椅子重重摔落在地。

祝空怀小心地抚上沈芒咬破的下唇,声音极轻地哄着:“乖,先松开牙齿好不好?别伤害自己。”

“你别碰她!”侯明进赤红着眼爬起,想扑开祝空怀,却被旁边的保镖死死制住。

“她是我的人!你敢碰她一根手指头,我跟你没完!”

祝空怀用纸巾温柔拭去沈芒唇上血迹,再转向侯明进时,额头与手臂的青筋根根暴起:“你的人?”

侯明进被那眼神看得心里发毛,像被毒蛇盯上,但他梗着脖子更大声地嚷道:“她是我未婚妻!当然是我的人!呵,你个穷鬼,骗骗沈芒就算了,休想骗我!”

祝空怀攥紧的拳头猛地砸在侯明进的鼻梁上:“未婚妻?你把一个被你当佣人使唤、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叫未婚妻?你这种人——”

又一拳狠狠砸在侯明进眼眶上,他顿时捂着脸蜷缩在地哀嚎。

“根本就不配提她的名字。”

侯明进被保镖架出去处理伤口后,祝空怀瞥见床头那束刺眼的洋桔梗,胸中怒气翻涌。

他二话不说亲自冲去花店,捧回更大更耀眼的花束,替换掉原来的花瓶。

他郑重向沈芒保证:“以后你每天的花,我都包了。”

第十七章

沈芒伤好后回到公司的第一件事,便是向人事部递交了辞呈。

交接工作的一个月里,她平静地将手中事宜一项项移交给接手同事。

因先前风波,她的客户几乎流失殆尽,交接变得异常简单迅速。余下时间,她全力投入到寻找下份工作中。

然而,投出的简历如石沉大海。即便偶有面试邀约,也总在最后关头戛然而止。

曾有合作方私下点拨,是沈家放了话,谁若敢录用沈芒,便是与整个沈氏集团为敌。

沈芒得知后,并未因此消沉。

又一次面试被拒后,沈济的电话适时响起,带着一丝嘲弄:“怎么样,离开了沈家这棵大树,滋味不好受吧?”

“乖女儿,只要你肯低头认错,爸爸既往不咎,你还是沈家风光无限的小姐。”

那声轻佻的“乖女儿”让沈芒胃里翻江倒海,她直接掐断了电话。

沈济再打来,她毫不犹豫地将号码拉入了黑名单。

略一思忖,她干脆利落地将沈家所有人的联系方式全部送进了黑名单。

几乎所有中小公司对她避之不及,而稍具规模的公司更是忌惮沈家势力,不敢接这块烫手山芋。

正当她开始怀疑,是否只能去打些零工维持生计时,一通电话带来了转机。

“您好,请问是沈芒小姐吗?这里是圣历集团。获悉您有离职意向,经评估,我们非常欣赏您的履历,请问您是否考虑加入圣历?”

沈芒猛地站起,身后的椅子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引来周遭诧异目光。

圣历集团!那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行业巅峰!

她毫不犹豫地应下,一路顺利通过笔试面试,收到了那份沉甸甸的录用通知。

接到通知的那刻,她如同身处云端,久违的明媚笑容重新回到脸上。

然而,总免不了有人阴声怪气。

“呦,这是又攀上哪座高枝了?高兴成这样,准备去当少奶奶了?”

“说不定人家是靠本事呢?看她刚回来那副灰头土脸的样子,啧啧。”

这些中伤落在如今的沈芒耳中,早已掀不起波澜。在决裂沈家的那一刻起,她已不再畏惧人言。

更何况,真相很快会大白。

在沈氏的最后一天,祝空怀亲自带着人搬来一个沉重的大纸箱。

周围指指点点:“还往公司搬东西?脑子进水了吧?”

“沈芒还真跟祝空怀好上了?他天天说自己是富二代,也没听说有姓祝的豪门啊。别到时候被骗财骗色,哭都没地方!”

沈芒无视那些议论,唇角扬起一抹锋利的笑意。

反击的时刻,到了!

她拿出一只扩音喇叭,一边高声喊话,一边将纸箱中大沓纸张泼洒向公司各个角落。

“沈氏卖女求荣,权色交易第一手爆料,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喧哗声瞬间四起,员工们争先恐后地弯腰抢夺地上的纸张。纸上赫然打印着沈家人与王总,以及后来各种“潜在客户”间的露骨聊天记录。

这些证据,是她费尽心力才搜集到的。既然沈家要将她推入深渊,那便一同沉沦吧。

安保欲上前阻拦,却尽数被祝空怀带来的保镖挡在圈外。

沈芒一层层撒着纸张,很快,沈氏的丑闻传遍了整栋大楼。

下班高峰期,她换上音响麦克风,在公司园区人流量最大的地方循环播放。整个园区为之哗然。

尽管沈家试图封锁消息,但相关截图早已被上传网络。加上祝空怀有意推波助澜,舆论风暴瞬间爆发。

当天,“沈氏卖女求荣”的词条便火爆登顶热搜。

“果然是豪门深似海,肮脏事一箩筐。”

“沈家不是有亲生女儿吗?这种事怎么不让亲女儿去做?!”

沈氏股价应声暴跌。

第十八章

巨大舆论压力下,沈济不得不出面。

他发布了一条视频,视频中眼神锋利,语气冰冷:“针对网传沈氏的不实谣言,明日我们将召开新闻发布会郑重澄清。所有造谣传谣者,请好自为之,沈氏必将追究到底。”

沈芒紧跟着用自己的社交媒体账号回应:“拭目以待。”

吃瓜网友蜂拥至两人评论区蹲守大戏开锣。

看到沈芒回应的沈家人,瞬间炸了锅。

“沈芒真要跟我们鱼死网破?沈家倒了,对她有什么好处!”沈桐狠狠摔了手机。

倪彩捶打着沈济:“都怪你当初被那小贱人迷了眼带回家!现在怎么办?沈家的脸都让她丢尽了!”

沈济反手将倪彩推搡到沙发上,积压的怒气爆发:“出事了就怪我?把她卖给王总不是你出的好主意?”

倪彩头发散乱趴在沙发上哭嚎:“造孽啊!我怎么摊上沈家这烂摊子!”

沈桐眼神阴冷:“她不可能有那么多实锤。没证据,我们就咬死不认。那些聊天记录,都可以说是合成的。”

想通此节,她立刻催促沈济联系公司法务连夜炮制起诉书,又召集公关团队摩拳擦掌,只待发布会反击。

发布会当日,现场挤满媒体。

沈家三人坐在长桌一端,面色凝重。沈芒独自坐在对面,目光沉静。

沈济举起打印出来的聊天截图,厉声道:“这些所谓的证据都是捏造!一派胡言!沈家清白持业,绝无这等下作勾当!”

“沈芒曾担任沈氏中层,有权限接触公司客户资料,伪造记录轻而易举!”

沈桐接口道:“沈芒已从公司离职,临走前散播谣言恶意抹黑公司,其心可诛!”

倪彩冷冷甩出几张照片:“沈芒此人品性低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她曾试图勾引养父未遂,怀恨在心,此次定是打击报复。”

照片被抛洒出去,记者镜头纷纷对准。沈芒捡起一张,照片里她狼狈地摔倒在沈济房门口。

早有准备的记者立刻将话筒怼到沈芒面前:“沈小姐,请问沈夫人所言是否属实?”

所有目光聚焦于她。沈芒从容地将照片撕成两半:“照片是真的,故事是编的。”

沈芒站起身,轻轻拍了拍手。

沈家人背后的大屏幕骤然亮起,开始滚动播放两段高清监控录像。

一段是沈芒走进沈济房间又仓惶跑出,随即被倪彩和沈桐殴打。

另一段是沈济尾随沈芒至她房门口,沈芒逃出后被沈家人及匆匆赶来的侯家人围殴。

同时播放的,还有沈济打电话给沈芒,以公事为由让她上楼的电话录音。

铁证如山,无处可辩。

沈桐面如死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喃喃自语:“监控不是删了吗?她怎么找到的?!”

倪彩强作镇定,将矛头指向沈芒:“你自己做过什么自己清楚!我问你,为何如此恶毒抹黑公司和家里?沈家养你二十年,你就这样报答?!”

即便早已心寒,那句“养你二十年”仍像冰锥刺向沈芒。

好在,她已无所牵挂。

沈芒再次拍了拍手,决绝地迎上倪彩的目光:“好,那就让大家看看,你们究竟要我报答什么!”

第十九章

“还想谈合作?让你那个二女儿亲自来给我赔罪,伺候得我舒舒服服了,我或许可以考虑考虑。”

“哟,真的啊?下一笔单子换她陪我睡一晚?那老子得多下几笔单子了!”

“算哪门子女儿,就当是家里养的下人!能替家里换点好处就该烧高香了,这就是她的本分!”

发布会现场,这几段令人作呕的录音,通过立体环绕音响清晰地钻进每个人的耳朵。

原本还有些喧哗的会场瞬间死寂,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真相竟比传言更不堪!沈家竟能如此颠倒黑白!

记者们如潮水般涌向沈家三人,话筒几乎要戳到他们脸上。

“沈先生!请您解释一下录音内容!您真的将沈小姐视为换取商业利益的筹码吗?”

“沈夫人!您在录音中说沈小姐是下人,那您在媒体前精心打造的慈善母亲形象,是否都是作秀?”

“沈小姐……”

三人被重重围困,全靠安保隔开才没被推倒。

沈济面皮涨成猪肝色,看到台下沈芒嘴角那一抹冷笑,气得几乎失去理智,指着她就想冲下去。

“是你!都是你捣的鬼!这些录音是你合成的!这些老板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可能说这种话?沈芒,你编造如此弥天大谎,就不怕被整个行业封杀吗?!”

“真正该被封杀的是你们沈家!”沈芒毫不退缩地回击。

一片混乱中,祝空怀身着剪裁精良的定制西装,自入口处缓步走来。

他身后跟着数位神色肃穆的黑衣保镖,而保镖中间,赫然是录音中提到的那几位“有头有脸”的企业负责人。

祝空怀径直走到沈芒身后站定,先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这才转向被记者堵得狼狈不堪的沈济,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喏,‘有头有脸’的人都在这儿了。是不是录音里那几位?如果不是,沈先生可算是给他们洗清了冤屈。”

几位负责人面面相觑,无人愿做这出头鸟。在祝空怀鼻音威胁般的“嗯?”声中,才有人硬着头皮上前一步:“录……录音里说话的是我……”

有人带头,后面的人也只好纷纷承认。

人群中忽地响起一声拔高的指责:“都是沈济主动联系我的!我对沈小姐可没那种龌龊想法!”

沈济怒目圆睁破口大骂:“放屁!你当时答应得比谁都快!休想把自己摘干净!”

两边人竟在台上对骂起来,记者们的镜头一时不知该对准哪边才好。

沈芒轻轻吁了口气,拽了拽祝空怀的袖口,示意可以离开了。

祝空怀点头,侧身护着她率先退场。

眼看他要走,一个负责人慌忙拨开记者想追,却被保镖们如铁墙般拦下。

“祝少!祝少!我都按您吩咐说了!您答应过放过我的!”

祝空怀虚扶着沈芒,温声问她:“你觉得呢?”

“我报警了。”沈芒晃了晃早已按下拨号键的手机,没再给身后那场闹剧半个眼神,“有什么话,留着跟公诉人和法官说吧。”

第二十章

发布会之后,警方迅速介入,证据确凿。

沈芒拒绝任何调解,坚持上诉,案件被检察机关直接受理。

在这段等待最终审判的日子里,沈芒入职圣历集团的时间到了。

圣历开出的条件远超沈氏,职位亦更高,将她视作不可多得的人才。

入职第一天,沈芒精神抖擞地站在圣历集团楼下。

正要踏入那扇玻璃旋转门,她看见了台阶下的祝空怀。

沈芒脚步轻快地小跑过去,脸上洋溢着光彩:“祝空怀?你怎么在这儿?”

祝空怀对身后跟随的人打了个暂停的手势,先前沉稳的神色瞬间柔和,语调轻快地同她打招呼。

确定跳槽圣历后,沈芒第一时间就告诉了祝空怀。

在她离职前,祝空怀已经先一步离开了沈氏。

当时他只轻描淡写地说要“回家继承家业”,未曾言明去处。

如今看来,他竟也在圣历。

沈芒眼底染上惊喜的笑意:“难道我们……又分在同一个部门了?”

祝空怀还未作答,身后便传来一声清晰洪亮的“小祝总”。

沈芒脸上的笑容从惊喜变为惊讶,最后化为难以置信的呆滞。她看看来人,又看看瞬间略显尴尬的祝空怀,慢慢回过味来。

“小……小祝总?”她喃喃出声,试探着问,“你说的回家继承家业……是指圣历?”

祝空怀轻咳两声,示意刚刚出声的高管先行离开。

他转过身,眼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是……家母正是圣历集团的董事长。”他仔细斟酌着词句,“但你能进圣历,完全是凭自己实力,我只是……做了个引荐。”

沈芒眼中的光亮迅速黯淡下去。

祝空怀竟然是圣历集团的继承人!

是了,他早就说过自己是富二代,“有点背景”。只是她从未敢把这“背景”与圣历联系起来。

他未曾骗她。可为何,心底那片刚被阳光照亮的地方,又漫起了浓雾?

沈芒身形微微晃了一下。

祝空怀下意识想扶,沈芒却像受惊般猛地避开。

她匆匆丢下一句“我先去办理入职了,小祝总再见”,便近乎是落荒而逃地转身冲进了大楼。

之后数日,沈芒都刻意躲避着祝空怀。

祝空怀不明所以,常出现在她部门附近或午餐地点,都被她寻尽理由仓促避开。

即便是搬家之事,她也谢绝了祝空怀的帮助。

与沈家决裂,她自然不能再回那个地方。

她在离公司不远的地方租了间小公寓,正添置物件,收拾打扫。

原本答应帮忙的祝空怀没了踪影,一切只能靠她自己。

当她拉着一个小拖车,吃力地将几件快递包裹挪到公寓门口时,见到了不速之客。

侯明进斜倚在门边墙侧,指间夹着的烟头明灭不定。他抬眼看来,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骤然亮起。

“沈芒,真相大白了。我和家里说通了,跟沈家断了所有合作。你嫁过来,我们立刻搬新家,好不好?”

第二十一章

自医院那次被祝空怀教训后,沈芒以为与侯明进已是泾渭分明。

她在那日已将界限划得足够清晰,侯明进不该再出现。

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沈芒脚步顿住,不敢靠近,只隔着几步远冷声道:“结束了,侯明进。”

侯明进脚步踉跄地想要上前,沈芒迅速后退。

侯明进猛地在原地定住,急声保证:“好好,我不靠近!对不起,上次是我不对吓到你,我发誓再也不会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就一次?”

沈芒握紧拖车把手,指节发白,继续后退:“婚约已废,侯明进,你该醒了。婚约因沈侯两家合作而起,合作既断,自然作废。”

“我不同意!”侯明进嘶吼一声,几步冲到沈芒面前,眼睛瞪得滚圆,被拖车隔开,“我侯明进的妻子只能是你!除了你谁也不行!”

他试图用力推开碍事的拖车,沈芒使出全身力气才勉强抗衡。

身后,“叮”的一声轻响,电梯门开了。

侯明进甚至没看清来人面目,便被一股大力狠狠抱摔在地。

祝空怀并未多看他一眼,击退威胁后立刻转身查看沈芒情况:“伤到没有?吓着了?”

确认她无恙后,祝空怀目光才落回挣扎着爬起的侯明进身上,眼神冷如寒冰。他直接越过地上的侯明进,接过沈芒的拖车,要送她进门。

眼看沈芒要走,侯明进半撑起身体猛地抓住她的脚踝,声音哀切:“别走……求你了。”

“你喜欢这个人?沈芒,你知道他是谁吗?他是圣历集团的太子爷!是我们这种人一辈子都高攀不上的存在!你喜欢他不会有结果的!”

沈芒脸色骤然煞白。

祝空怀一脚踹开侯明进的手,护着沈芒往门口走。

然而,沈芒却没有让他进门的意思。她低垂着头,轻声道了句“谢谢小祝总”,然后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关上了门。

看到连祝空怀也被拒之门外,侯明进得意地笑了声:“什么圣历太子爷,也不过如此。沈芒不会跟你走的,她最终只能是我的人!”

祝空怀根本没理会他的挑衅,拿出手机低语几句便挂断。

不久后,大楼保安迅速出现,“客气”地将胡言乱语的侯明进“请”了出去。

次日,侯明进捧着九十九朵扎眼红玫瑰,守在圣历集团楼下等沈芒下班。

沈芒没留意到他,等和几位同事走到大门时已躲闪不及,侯明进抱着花拦在了她面前。

“沈芒!我真的知道错了!跟我回去好不好!”

沈芒想绕过他离开,却被他一次次堵住去路。

反复几次后,同行的同事也觉察出不对:“他……真是你男朋友?”

沈芒立刻摇头否认。这否认刺痛了侯明进,他竟“噗通”一声直直跪下,用膝盖爬向她,企图再次拦住去路。

“沈芒,没了你我活不下去!你从小就喜欢我,你忍心看我这样吗?”

沈芒俯视着地上苦苦哀求的男人,仿佛透过他看到了许多年前那个也曾短暂维护过她的少年。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声音难得地温和了几分,反问道:“侯明进,你知道我从小就喜欢你。”

“那你告诉我,在我们还顶着婚约名分的时候,但凡你维护过我一次,我们何至于走到今天这步?”

侯明进眼中猛地燃起一丝希望:“我们可以从头开始!就从现在开始,我会保护好你,永远站在你这边!”

“太迟了。”沈芒收回目光,视线掠向远处那个正疾步走来的挺拔身影。

“我对你的喜欢,早就耗光了。就算我跟现在心仪的人绝无可能,我也绝不会再喜欢上你了。”

第二十二章

祝空怀带人赶到时,刚巧听见沈芒的最后一句话。

他嘴角冷厉勾起,迅步上前将沈芒护在身后,彻底阻断了侯明进纠缠的可能。

目光如冰锥刺向侯明进,嫌恶如同在看垃圾:“侯先生,再骚扰我司员工,我不介意让侯家明日就消失。”

沈家人也没少打搅沈芒。

沈芒与沈家官司的开庭日期已定,她证据链完整,证词确凿,沈家胜算无几。

律师曾劝沈家与沈芒庭前和解,这方是保全体面之选。

于是,沈家人厚着脸皮想寻沈芒和解。

她们给沈芒拨电话,一个号码拉黑便换另一个,沈芒烦不胜烦,只得换新号。

电话无果,她们就守到沈芒住处和圣历楼下堵她,惹得沈芒疲惫不堪。

祝空怀让公司和小区都加强安保,可仍拦不住沈家人神出鬼没。

她们学侯明进那套,涕泗横流跪倒在沈芒面前忏悔哭求,指望她心软。

后来沈氏突遭行业全面打压,经营举步维艰,沈家人焦头烂额,才无暇再招惹沈芒。

侯明进听懂了祝空怀的杀意,不甘瞪他一眼,临走把玫瑰掷于地面。

“只要你点头,我随时都在。”

他走远回头时,祝空怀早已护着沈芒离开,那玫瑰孤零零躺在地上,像场无谓的祭献。

第二十三章

翌日,祝空怀尝试邀沈芒公园同游。

沈芒应允了。

他们并肩看红叶、喂池鱼,如同公园里万千寻常游客,静享秋光。

两人各自心事沉沉,一路沉默居多。

走到湖边,祝空怀提议坐鸭子船。

船行至湖心,祝空怀忽生促狭,令那船只在原地徒劳打转。

两人累得气喘,祝空怀蓦地爆出大笑。

他偏过头,目光深凝沈芒,眼底只映她一人身影。

“记得大学时班级去公园活动,结束后大家留下玩,你想坐鸭子船,没人陪你,就自己上了。”

那日沈芒穿一袭鹅黄长裙,第一次独自坐鸭子船,怎样蹬都只在原地打转。

“那时我脸皮薄没敢上前,事后懊悔极了。我就想,总有一天要补给你,让你做什么都不再落单。”

“也要再同你坐一次这鸭子船。”

后来他做到了,在校时沈芒选哪个社团他便紧随;每次活动,沈芒报名他也报名;甚至毕业,他舍了圣历锦绣前程,一头扎进沈氏只为了陪她做个籍籍无名小职员。

今天,他们终是共乘一船。

沈芒紧望着他,男人笑容灿若骄阳,却灼得她鼻尖发酸眼眶滚烫。

“祝空怀,你怎么这么傻?”泪水断了线般涌出,沈芒擦得指尖湿透仍止不住。

祝空怀拉过她的手,轻吻她指尖,唇瓣又沾上她泪水的苦涩与那微不可察的甜。

“为你,不傻。”

第二十四章

这一幕,悉数落入暗处另一双眼中。

侯明进指节用力,捏得手中纸杯扭曲变形,饮料泼溅满身亦浑然未觉。

身侧人惊惶为他擦拭,他却只死死盯牢湖心那双人,一个疯狂念头毒藤般在心底滋长蔓延。

公园同游后,沈芒对祝空怀态度终是回暖,她不再躲避,见面会主动招呼,偶尔分享些琐碎趣事。

每日,祝空怀必送沈芒至公寓楼下,目送她身影消失在楼梯口。

这日,沈芒忽不愿再让他看自己上楼,主动说要看他先走。

两人一步三回头地别过,沈芒哼着歌踏上台阶。

梯门刚开,一股奇香兜头袭来,沈芒口鼻被死死捂住,立时坠入昏沉。

沈芒恢复意识时,隔门漏入谈话声。

“人绑来了,你再后悔也迟了。如今你我同在一条破船,事若败露,祝空怀的手段你我都清楚。”

“……动手吧。你那边都布置妥了?”

女声不再应,她发现沈芒睁开了眼。

沈芒也辨出了声音主人——沈桐与侯明进。

昏暗光线下,两张脸孔如鬼似魅。

“醒了正好,省我动手。”沈桐语气柔似春风,同她每次构陷沈芒时无二。

“妹妹,姐姐也是走投无路。若祝空怀非赶尽杀绝,我们何至于此。”

侯明进的手抚过沈芒面颊,眼底痴迷几近癫狂,吐息却阴冷如蛇:“沈芒,你若早一刻应了我,何来今日。”

“放心,过了今夜,你我便是一体。无人能再把你从我身边夺走。”

迷药余威未散,沈芒指端绵软无力,唯舌尖咬破方能强撑一线清明。

侯明进察觉异样掰开她唇时,满口猩红已刺目惊心。

他一拳砸在沈芒耳侧墙上,呼吸粗砺:“宁死也不肯叫我碰?!”

“我告诉你沈芒,今日你便是死,也只会是我侯明进的女人!”

沈桐扔来一张纸摊在沈芒面前。

那是份谅解书,要沈芒对沈家过往网开一面。

“签了。”沈桐声硬如铁,纸张直接甩落沈芒身上,“自己签,少受些苦。”

侯明进抱起沈芒,捏笔塞进她指缝。

沈芒殊死顽抗,次次将笔远远摔开。

侯明进索性扣死她手腕,蛮力拖拽她在纸上签下名字。

沈芒拼死挣扎,本已惨白的面色更无人色,终是敌不过侯明进气力,指印也被强行按下。

沈桐满意收好谅解书,举起摄像机对准沈芒与侯明进。

“你们想干什么?别过来!”方才抗争已耗尽沈芒气力,此刻陷在侯明进怀里,挣动亦显得绵弱。

侯明进痴迷舔咬她耳垂脸颊,声调餮足:“自然是留些证据,否则你反悔逃走,我拿什么囚你一生?”

摄像机红灯幽幽闪烁,已开始记录。

沈桐架稳机器便退出房间,再无半分回顾。

沈芒挣脱不得,心坠入黑沉绝望。

第二十五章

“侯明进,今日之辱,我恨你一生一世!”沈芒偏头,一口唾沫啐在他脸上。

侯明进动作骤僵,指腹抹去脸上秽物,撕扯她衣物的力道反倒更添疯狂。

眼底烈焰灼烧,他声音嘶哑:“那便恨我一生!除非我死,休想脱开我去!”

室内陡然弥漫开浓烈劣质甜香,沈芒脑中昏沉加剧,身后侯明进身躯滚烫似炭炉。

不对!他们竟还备下这等龌龊药物!

沈芒以指甲深掐掌心,方未彻底沉沦幻境。

恍惚间,外间响起凄厉女声,房门旋即被轰然踹开。

身后那团灼热欲念骤然被凉意取代,裸露的肌肤被外套牢牢裹紧。

一滴滚烫液体砸落沈芒脸侧,她抬指触到祝空怀湿透脸颊,混着汗与泪。

“好难受……”沈芒难耐欲扯开覆盖的衣衫,“热……”

祝空怀眼神冰寒,抱起她便要离开。

被强行拽开的侯明进扑地爬来,欲夺回祝空怀怀中人。

祝空怀一脚将他踹翻,行至门外,瞥见那始作俑者,杀意暴起。

他命人将沈桐扔回屋内,与侯明进反锁一起,又将风声透出几分喂给媒体。

媒体蜂拥而至时,拍到的恰是侯明进与沈桐赤身交缠的丑态。

在祝空怀推波助澜下,沈桐侯明进丑闻霸榜热搜长达一周。

早与沈家割席的侯家,因这丑事被迫再度捆绑,圣历对沈家的围剿顺势席卷侯家。

重压下沈侯两家步履维艰,不得不大幅裁员。

沈桐偷鸡蚀米反蚀己,归家后阴郁扭曲,动辄打砸。

原本已捉襟见肘的沈家经不起她这般挥霍,沈济愁苦满头华发,脾气暴烈得连倪彩都噤若寒蝉。

终是在沈桐又一次疯狂摔砸时,沈济忍无可忍掌掴了她。

倪彩护女心切,扑上去与沈济厮打,沈家顷刻乱作一锅粥。

沈桐逃进卧室,紧攥那张谅解书如握救命稻草,眼底淬满怨毒。

“沈芒,我定要你付出代价!”

侯明进亦被侯家幽禁。

侯沈两家被迫继续合作,本欲借联姻加固关系,侯明进却抵死不娶沈桐。

他固执如石,只反复念叨:“我妻只能是沈芒,今生非她不娶。”

侯家棍棒加身打得他半死,他仍咬死不松口。

“当初是你把与沈芒的婚事一拖再拖,亦是你待她百般苛待!如今说什么非她不娶,早做什么去了!那沈芒是何等妖物,非要我侯家家破人亡才甘休!”

侯家恨铁不成钢:“你对她行下这等禽兽事,人家如今要告你!娶她?痴心妄想!”

侯明进以头抢地,撞得额角鲜血横流,悔恨泪水混着血污蜿蜒而下。

第二十六章

沈芒被救出后,祝空怀立刻把她送进了医院。

随后,他调动所有力量,启动对沈、侯两家的肃清计划。

原本沈家才是他唯一目标,然侯明进一再践踏沈芒,侯家也休想逃过。

安排停当,至沈芒与沈家开庭前,再无波澜横生。

开庭当日,祝空怀寸步不离陪在沈芒身侧。

沈桐得意洋洋呈上谅解书,叫嚣着立刻终止庭审。

沈芒猝然忆起此事,血色瞬间从脸上褪尽。

她立即抗辩那是在其失去意识状态下被沈桐强迫所签,并详述当日情状。

双方就此激烈交锋。

祝空怀即刻派人调取医院当日急诊记录及诊断证明,为沈芒佐证。

但因新证物出现,且涉及刑事重案,双方无法庭下和解,法官宣布休庭再审。

尽管沈家绞尽脑汁挽回,在证据重新梳理后,法庭认定谅解书无效,沈家终告败诉。

更因涉及绑架勒索重罪,沈家遭受严惩,沈桐与侯明进均被判以监禁。

倪彩当庭晕厥。

可崩溃还在发酵。

庭审结束不久,沈氏公司宣告破产。

一夕之间,沈济与倪彩从云端富商沦作负债累累的赤贫。

沈家财产悉数遭查扣拍卖,夫妇变卖残存细软后,终只能租住在最底层的地下室苟延残喘。

与沈家利益勾连的侯家亦未能幸免。

侯家不甘判决,上下奔走疏通,仍无力回天。

因侯家幕后打点,侯明进未被立即收监。

庭审结束后,沈芒曾见过他一次。

与沈家纠葛了结,沈芒悲极而喜,因情绪过激加上前番伤势未愈,大病了一场。

那几日她闭门谢客,独在家中静养。

祝空怀每日必到沈芒公寓楼下长久驻足,总要望见她房中灯熄方肯离去。

沈芒心知肚明,每回熄灯后总要隐在窗后,望着那人身影渐行渐远。

沈芒肯见人那日,邀祝空怀陪她去超市。

便是在那里,她又撞见侯明进。

距庭审不过数日,侯明进已憔悴得脱了形。

沈芒起初没认出他来,是祝空怀挡在她身前,冷斥令其离开时,沈芒方茫然将那张脸与侯明进对上。

侯明进呆望着藏于祝空怀身后的沈芒,恍然记起幼时沈芒屡遭沈家苛待。

当沈芒被沈家扔在门外哭求时,也是他这样将其护在身后,直面沈家人的伪善与严厉。

怎会一步步到今日?

侯明进不敢细想,稍一回忆,脑中全是他折辱沈芒的罪状。

唯一确信的是,沈芒此生再不会对他稍假辞色了。

侯明进落荒而逃。

不久后,侯家亦宣告破产,沈芒再未见过侯明进。

圣历上下皆察,沈芒与祝空怀关系非同一般。

“何时能喝上你与小祝总的喜酒?”她们总这般打趣。

沈芒每每赧然将话题岔开,攥紧指节小声申辩:“只是朋友罢了。”

若叫祝空怀听见,他便拖长语调故意揶揄:“哦——原来只是朋友啊——”

公司年会上,沈芒被评为优秀新员工,同一干优秀员工代表共饮董事长武孟敬酒。

对他人多是“明年再创佳绩”的客套,轮到沈芒,武女士却换了腔调。

她冲沈芒眨眼,客套后调侃道:“盼明年能换个身份见你。”

随侍武女士身后的祝空怀听见,耳根刷地红透,忙不迭推搡她急道:“妈,您说什么呢?”

沈芒偏首低低笑出声,郑重应:“我也很期待。”

言罢,仰首饮尽杯中酒,遥遥向祝空怀举了举杯。

祝空怀几乎按捺不住,想立刻冲到沈芒面前问清这话何意,可他还要主持优秀员工颁奖。

只得一步三回头地离场。

再见祝空怀时,他已然烂醉如泥。

武女士着人将沈芒请至酒店休息室,指着伏在桌上一动不动的祝空怀歉然道:“我稍后另有要事,旁人我不放心,得劳烦你送他一程。”

沈芒应下,打车将祝空怀送回家。

将他安顿好后,沈芒伏在床边静静凝视他睡颜许久,正欲离开,腕间倏地被他牢牢扣住。

男人掌心滚烫,嗓音沙哑:“不许走。看了我这么久,不拿点东西交换?”

沈芒心口急跳,血涌上头,脸颊瞬间绯红一片,僵在原地:“你不是醉了?”

“是醉了。”祝空怀语声粘稠,“所以你才这般趁人之危,看了就想逃。”

“胡说。”

祝空怀扯着沈芒手腕将她拽到近前,脸颊埋入她柔软掌心,抬起眼时眸中水光潋滟。

“那你今日说的那句话,究竟何意?”

沈芒轻笑:“你以为是何意?”

祝空怀呼吸骤顿,抓她的手劲又紧三分,终是咬牙将沈芒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我想是,你终是应了我。”

那处擂鼓般的心跳烫得沈芒羞赧,她却未抽回手。

“嗯。”她认真颔首,“大约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沈芒轻吻落在他颊边,换来他得寸进尺的深吻。

此后一周,沈芒上班皆戴了口罩,推说伤风,然祝空怀唇边磕破的伤口,早将两人恋情昭告天下。

一月白风清之夜,祝空怀在所有亲朋见证下,为沈芒戴上戒指。

溶溶月色里,那个曾被斥锋芒太露的姑娘,终是寻到愿任她毕露锋芒的良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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