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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本絮语沉浮录(周寒姜韵竹)最新章节列表_全本絮语沉浮录全文阅读

作者: 匿名  时间: 2025-09-25 02:57:48 

第1章

“韵竹,周寒深是你亲手捧红的!现在他如日中天,你真甘心就这么退场?”刘姐满脸痛惜,紧盯着她。

“嗯。”姜韵竹的视线落回散在桌上的照片。

照片里,苏雨柔正跨坐在周寒深腿上,笑着啜饮他递到唇边的酒。

就在昨晚,她刚向周寒深求了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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缠绵过后,她带着满心甜蜜沉沉睡去。

却被刺耳的电话铃惊醒,身旁早已空无一人。

她接起。

“姜小姐,不想你带的艺人传出点劲爆新闻吧?”狗仔的声音透着得意。

她刚想挂断,几十张周寒深与苏雨柔亲密纠缠的照片瞬间涌入屏幕。

附带一段两人前后脚进入酒店的监控视频。

姜韵竹瞬间清醒,心口如同被万根冰锥刺穿!

“当红顶流深夜幽会三线小花,粉丝知道了怕是要心碎成渣?”赤裸裸的威胁!

姜韵竹深吸一口气,职业本能压过剧痛。

“你要多少?”

狗仔满意地笑出声:“五百万买断,不过分吧?”

“好。”姜韵竹干脆应下,一个字都懒得多说。

“韵竹,你和寒深五年感情,总该问个明白吧?”刘姐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是啊,五年。

二十二岁那年,她在喧闹酒馆角落撞见那个追梦少年。

他在人群里赔笑递名片,无人理会也不见气馁。

姜韵竹的心弦就这样被拨动。

她成了他第一个听众。

“你好,能为我唱一首吗?”她递上点歌单。

周寒深抬头,撞进她盛满星光的眼眸。

她总是不经意出现在他驻唱的酒吧。

为他舞台上的光芒骄傲,也为他被灌酒时的心疼。

她隐瞒富家千金的身份,怕伤他自尊。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她,为他学煲汤煮饭,收拾家务。

这孤勇又赤诚的爱,终于有了回响。

他说:“姜韵竹,我喜欢你!”

他说:“姜韵竹,等我站稳脚跟,一定风风光光娶你!”

他说:“姜韵竹,我发誓,这辈子就认定你一个!”

她以为他们的爱情坚不可摧。

周寒深记得她所有微小的喜好。

深夜横跨半城买限定蛋糕,定制满屋空运的厄瓜多尔玫瑰。

除了在公众面前永远隐去她的存在,他要星星不给月亮……

可这镜花水月的幸福,终究被现实狠狠击碎!

她强迫自己从照片上移开目光。

“没什么好问的,除了你,谁知道我们的关系?”

刘姐见她心如死灰,无奈长叹。

“一个月,一个月后你若还想走,我绝不拦你。”

姜韵竹眉心微动,最终点头。

就一个月,为这段感情画下最后的句点。

她独自走上天台。

寒风如刀割过脸颊,提醒她这一切并非噩梦。

“韵竹,怎么在这儿?”周寒深的声音突然自身后传来。

他自然地脱下外套,披在她肩上,动作熟稔体贴。

他总是这样无微不至。

姜韵竹看着眼前这个温柔依旧的男人,心被狠狠绞紧。

一滴泪失控地滚落。

周寒深皱眉,指腹轻柔拭去她的泪痕。

“怎么了?”

姜韵竹仰头,强压翻涌的情绪。

“周寒深,昨晚你去哪儿了?”

他身形几不可察地一僵,旋即恢复自然。

“崔凯那小子,非拉着我去喝一杯解压。”

崔凯,他那个酒肉朋友!

姜韵竹眼中的失望浓得化不开。

“非得等我睡着了偷偷溜出去?”她死死盯住这个满口谎言的男人,盼他能最后诚实一次。

周寒深伸手想拥她入怀,被她侧身避开。

他叹气,故作无奈:“是我考虑不周,怕吵醒你才没打招呼。”说着,他举起右手,“我保证,以后去哪儿都先告诉你,不让你担心!”

姜韵竹望着眼前这个急于安抚她的男人,心像被生生剜去一块,痛得窒息。

她深吸一口气,直视他深不见底的眼眸,带着最后一丝孤注一掷的期盼开口:“周寒深,我们公开吧。”

第2章

周寒深脸色骤变,唇线紧抿。

沉默如钝刀割过空气。

几秒后,他开口,声音发沉:“韵竹,别任性,我这是在保护你。”

“再说……我事业正在关键上升期,不能让你五年的心血功亏一篑。”

姜韵竹为他拼成经纪人界的黑马,资源人脉全系于他一身。

她嘴唇微动,反驳的话已到舌尖,却对上他晦暗眸底翻涌的怒意。

最终只挤出一个干涩的“好”字。

周寒深这才敛去眼底风暴,一把将她箍进怀里。

“我都是为你好。”又是这句她听得耳朵起茧的话。

姜韵竹任由他抱着,蓄满眼眶的泪,终究无声滑落,浸湿他肩头衣料。

“寒深,这一个月……能好好陪陪我吗?”她闭上眼,最后一次沉沦于自我欺骗,只求一个体面的落幕。

周寒深双手安抚地摩挲她后背。

轻笑一声:“我家韵竹今天怎么了?这么黏人?”

姜韵竹没有回应,只是将脸埋在他颈窝,贪婪汲取这最后一点虚假的暖意。

“叮——”周寒深的手机屏幕突兀亮起。

他迅速松开双臂,瞥见屏幕,眼底瞬间漾开笑意。

“韵竹,我有点急事,得先走了。”话音未落,人已转身疾步离开。

急到甚至没察觉她脸上未干的泪痕。

姜韵竹望着他消失在楼梯口的背影,欲哭无泪。

“这三十天,就当是……给我们的感情送葬吧。”她喃喃自语。

最后一点星火,彻底熄灭。

姜韵竹回到办公室,刘姐已在等她。

“韵竹,照片给你。”刘姐将一个信封推到她面前。

“这是你们之间的事,怎么处理,你决定。”

姜韵竹接过信封,径直走向角落的碎纸机。

就在松手的前一秒,动作顿住。

她抽出照片,转身拉开抽屉,将它们塞进最底层。

刘姐看着她这一连串动作,眼中满是惋惜。

“韵竹,你是顶尖的经纪人,如果只是不想带周寒深了,我可以安排其他人接手。”

姜韵竹轻轻摇头,唇角牵起一丝勉强的弧度。

“刘姐,我也有我的梦想。”

刘姐虽不舍,终究点头尊重。

八年前,姜韵竹创立独立设计师品牌“bamboo”。

七年前,“bamboo”在时尚圈崭露头角。

六年前,“bamboo”成为现象级品牌,火遍亚洲。

五年前,为了全力辅佐周寒深,她亲手让“bamboo”沉寂。

想起当年那份孤勇,终究只剩一地唏嘘。

傍晚,姜韵竹刚踏出公司大楼,“周寒深苏雨柔”的词条如炸弹般爆开,瞬间冲上微博热搜榜首。

姜韵竹被紧急召回。

办公室里,周寒深低着头坐在角落。

“韵竹,听我解释!”一见她,他立刻冲上前。

猛地意识到场合,抬起的手僵在半空,又迅速收回。

“怎么回事?你的背影怎么出现在苏雨柔的日常vlog里?”姜韵竹的声音透着疲惫,更多的是心死后的冰冷。

他不仅背叛感情,连两人的事业根基也要动摇。

若非牵涉公司核心利益,她已不想再管。

周寒深小心观察着她的脸色。

“那天……就是私下聚聚,崔凯也在的。”看她眉头越锁越紧,他声音越来越低,目光躲闪,最后连抬头直视她的勇气都丧失殆尽。

姜韵竹没理会他,转身与公关团队快速商议对策。

整个团队通宵达旦,直到凌晨五点,舆论风暴才勉强平息。

姜韵竹看着屏幕上渐趋平缓的数据线,用力揉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待其他工作人员散去,周寒深才端着一杯刚泡好的枸杞姜茶凑近。

“暖暖胃。”语气带着刻意的讨好。

姜韵竹没接那杯茶。

目光落在微博残留的零星评论上:

“只有我觉得周寒深和苏雨柔男帅女美配一脸吗?”

“啊啊啊不是吧!我都嗑拉了你们说是朋友?求求了,为了我,你俩在一起吧!”

“这个嫂子我认了!又美又甜!”

……

她看着那些字眼,心口剧痛,握着手机的手难以抑制地颤抖。

第3章

周寒深一把抽走她掌中的手机,屏幕瞬间暗下。

熬夜的疲惫与精神高压,让他眼底压着不耐与烦躁。

但他仍强压火气,放软声调:“我和她真没什么,都是网友瞎起哄!”

“一个月前崔凯介绍认识,她不小心拍进去了。”

“她已经道歉删博了。”

姜韵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苍凉的苦笑。

她熬干心血替他收拾残局。

他却句句不离维护那个女人。

周寒深睫毛一颤,意识到失言。

他绕到姜韵竹身后,试图给她按摩肩膀。

“韵竹,我们真的只是普通朋友。”

姜韵竹嘴角勾起冰冷的嘲讽。

朋友?朋友会坐到腿上喂酒?

她侧身避开,甩开他搭上肩的手。

一想到那些照片,胃里便阵阵翻涌。

闭上眼,终究没忍住,反唇相讥:“如果我的朋友圈发和其他男人的亲密合照,你也觉得只是普通朋友?”

周寒深一时语塞,伸手想抓她手腕,却被她更快地躲开。

他立刻换上受伤表情,仿佛那个与苏雨柔纠缠不清的人不是他。

“韵竹,我说过这辈子只爱你,你为什么就是不肯信我?”

曾经深信不疑的誓言,此刻听来只剩刺耳。

姜韵竹皱眉,跌坐进沙发,合上双眼,隔绝一切纷扰。

“我累了。”

空气凝固。

周寒深僵在原地,盯着她看了许久。

最终识趣地没再打扰。

他轻轻将薄毯盖在她身上,开门离去前脚步微顿,还是走了。

姜韵竹再睁眼时,窗外天色已大亮。

拿起手机,时间显示中午十二点半。

点开聊天软件,置顶的周寒深一小时前发来消息。

她点开对话框,那句“韵竹,有急事先走了,糖醋小排记得吃哦~”静静躺着。

姜韵竹对着屏幕发怔许久。

恍惚间,她竟错觉这男人还是爱她的。

只是这份爱,早已不是唯一。

抬头,桌上果然放着一盒她最爱的糖醋小排,心情复杂难言。

她起身,将饭菜连同盒子一起丢进垃圾桶。

转身时,瞥见行程表上醒目的标注。

明天,就是周寒深与苏雨柔搭档录制直播综艺的日子。

思绪不由飘远。

一周前。

“寒深,导演组通知下周直播综艺,苏雨柔团队想和你炒cp,你介意吗?”餐桌上,姜韵竹看着认真为她剥虾的男人问。

“都听你的。”他眼睫轻眨,语气温柔,手上动作不停。

“我觉得可行,苏雨柔虽是三线,但上升势头猛,路人缘不错。”作为经纪人,她的建议永远以他的事业为最高优先级。

他皱眉,佯装不悦:“自己男朋友要和别人组cp,你就一点不吃醋?”

姜韵竹被他逗笑:“我对你有信心!”

……

回忆至此,姜韵竹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眼中满是自嘲。

那句“有信心”,如今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她脸上。

她拿起手机,熟练拨出那串烂熟于心的号码。

“周寒深,明天的直播综艺,我不去了。”她攥紧手机,指节用力到泛白。

她不想亲眼目睹周寒深与苏雨柔如何你侬我侬。

“怎么了?”电话那头传来关切的询问。

“有其他事要处理。”姜韵竹语气平淡。

“什么事比我重要?”周寒深的不满清晰可闻。

曾经的姜韵竹,有关他的行程从不缺席。

如今,她连一个像样的借口都懒得给。

“我感冒了。”不等他回应,姜韵竹径直挂断。

她起身,将桌面上两人的合影收进抽屉深处。

那是他首次登上万人舞台的庆功照。

相框里两人紧紧相拥,笑容璀璨夺目。

如今再看,却再也感受不到半分昔日的温度。

姜韵竹走向门口,刚迈几步,眼前骤然发黑,天旋地转。

她伸手想扶住墙壁,身体却不受控制地软倒下去。

第4章

消毒水的气味刺鼻。

姜韵竹再睁眼,满目皆是冰冷的白。

环视四周,她躺在医院病床上。

“韵竹,醒了?”床边的刘姐闻声抬头。

姜韵竹瞥见刘姐手机屏幕上闪动的画面,心脏猛地一缩。

刘姐察觉,迅速退出综艺直播间。

“韵竹,你和寒深……真的走到头了?”刘姐眉头紧锁。

她见证两人从籍籍无名到光芒万丈,替姜韵竹不值。

姜韵竹声音沙哑,勉强挤出一丝笑,试图掩饰痛苦。

“刘姐,有些事……由不得人。”

刘姐轻拍她的手背,试图劝解。

“我知道你心里苦,但……寒深或许只是一时糊涂?”

姜韵竹轻轻摇头。

“他脏了。”三个字,斩钉截铁。

刘姐无奈叹息,满眼心疼。

“你先歇着,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姜韵竹点头,目送刘姐离开。

她拿起手机,犹豫片刻,终究点开了那档综艺直播。

像自虐般,她看着直播画面里,被分到一组的两人甜蜜互动。

弹幕上cp粉疯狂刷屏:

“啊啊啊周寒深!你手往哪儿放呢!趁机贴贴是吧?!”

“救命!周寒深看苏雨柔的眼神拉丝了!绝对不清白!”

“卧槽细节!周寒深居然记得柔柔喜欢桃子、对芒果过敏!豹豹猫猫,我嗑生嗑死!”

……

姜韵竹看着滚动的文字,双手死死攥紧,指甲深陷掌心也毫无知觉。

视线模糊,温热的液体滑过脸庞。

想关掉手机的手却不听使唤,仍在机械地滑动着屏幕。

直播中,周寒深与苏雨柔正在进行默契问答。

两人宛如真情侣,对彼此的喜好、习惯如数家珍。

游戏获胜后,主持人笑着看向两人。

“听说雨柔入圈前,是寒深的忠实粉丝?”这并非秘密。

苏雨柔自入圈起就高调宣称偶像是周寒深。

圈内皆知她入行的目的。

苏雨柔毫不避讳,侧身深情凝望周寒深。

“是,我是为了离寒深更近,才选择进入这个圈子。”

话音刚落,弹幕瞬间爆炸。

“我靠!娱乐圈追星文照进现实!嗑死我了!”

“天呐!柔柔太勇了!直球告白!”

“在一起!原地结婚!”

……

主持人看着沸腾的弹幕,顺势打趣:“网友呼声很高啊,你们有没有计划合作一部电视剧?”

周寒深唇角含笑,目光转向镜头。

“这……就要看公司和经纪人后续的安排了。”

姜韵竹关掉屏幕。

她知道这是周寒深说给她听的。

他在表明“忠诚”。

这种节目上惯用的暧昧推拉话术,她早已看透。

她不想再看。

本以为能安静告别,未曾想是这般不堪。

还好只剩不到一个月,一个月后她就彻底解脱。

节目刚结束,姜韵竹的手机响起。

专属铃声是周寒深当年为她唱的第一首歌。

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她还是接了。

“韵竹,感冒好点没?”他声音透着关切。

姜韵竹晕倒的事并未告知他。

“嗯。”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明显哭过。

“那就好……”周寒深语气犹豫,还是开口,“我今晚得和导演组聚餐,可能……会晚点回去。”

听筒里,隐约传来苏雨柔娇俏的笑声。

“好。”她没有为难。

她只想维持这最后脆弱的平静,结束工作,然后离开。

周寒深得到应允,声音明显轻松愉悦起来。

“那你记得吃药。”随即迫不及待挂断电话。

姜韵竹输完液,深夜才回到那个所谓的“家”。

屋内一片漆黑。

她利落地按下开关。

一道刺目的红,猝不及防撞入眼帘。

第5章

一支限量版定制口红,孤零零躺在沙发缝隙里。

她缓步走近,弯腰拾起。

杏粉色,她从不碰的色号。

指尖微颤,她掏出手机,点开今天的综艺回放。

画面里,苏雨柔唇上正是这抹娇艳的杏粉,对着镜头笑得甜蜜。

而周寒深就站在她身侧,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刺骨的寒意瞬间席卷四肢百骸。

她不禁蜷缩起身体。

周寒深,竟然把苏雨柔带回了他们的家。

“回不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她嫌恶地将口红连同沙发罩一起狠狠扯下,丢出门外。

姜韵竹在空荡冰冷的客厅不知站了多久,周寒深才回来。

“韵竹?你怎么把沙发罩丢了?”周寒深身上还带着从苏雨柔温柔乡里沾染的甜腻香气,领口内侧蹭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暧昧红痕。

姜韵竹满脸疲惫,站在空荡的客厅中央,望向他的目光只剩下冰冷的失望。

她以为,他至少会给这段感情留最后一丝体面。

“你去哪了?”她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

周寒深脚步一滞,下意识抬手摸了摸鼻子。

“不是说了聚餐吗?后来又被拉着去唱歌,所以晚了点。”说完,他走近想抱她。

浓烈的香水味扑面而来。

姜韵竹扭身挣脱他的怀抱,疾退几步。

“别碰我!”她的抗拒前所未有。

周寒深第一次见她如此激烈反应。

他不由皱紧眉头,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是因为……我这几天太忙,没好好陪你吗?”他试探着问。

姜韵竹的沉默让他误以为猜中了。

他目光再次放软,贴近一步,伸手想抚她的脸。

“是我不好,我补偿你,好不好?”他像哄孩子般,从口袋掏出一颗糖。

是苏雨柔最喜欢的桃子味。

他轻柔剥开糖纸,递到她唇边。

“先吃颗糖消消气,明天晚上,我带你去吃上次说好的那家法餐!”

姜韵竹偏头躲开,转身径直进了卧室。

周寒深追上去,发现门已被反锁。

他无奈叹气,转身去了书房。

第二日傍晚。

周寒深带姜韵竹来到预订的法餐厅包间。

菜品精致,全是姜韵竹曾经最爱的。

“韵竹,尝尝看,这家味道还合你胃口吗?”他殷勤布菜。

姜韵竹默默吃着,一滴泪毫无预兆地砸进盘中,碎成几瓣。

五年前,两人身上加起来不到五百块。

周寒深看着眼巴巴望着高档法餐厅橱窗的姜韵竹,满眼心疼愧疚。

“韵竹,等我有钱了,一定带你吃遍全世界最好的法餐!”

姜韵竹被他认真的傻气逗得咯咯直笑。

“那岂不是要把整个法国都吃一遍啦?”

周寒深也跟着傻笑起来。

“怎么又哭了?”周寒深伸手,指腹温柔拭去她脸上的泪。

“没事。”姜韵竹吸吸鼻子,继续低头吃东西。

忽然,整个包间灯光熄灭,周围烛光亮起。

周寒深从西装内袋拿出一个丝绒首饰盒,郑重打开,递到姜韵竹面前。

“这颗钻石叫‘沙漠之心’,象征永恒不变的爱。”他执起姜韵竹的左手,轻柔地为她套上戒指。

然而,指环仅推到指关节处,便卡住无法前进。

周寒深轻抿嘴唇,笑容有一瞬僵硬。

“我记得……你手指是这个尺寸啊……”

姜韵竹抽回手,眸光黯淡,低头露出一抹无力的笑。

那双曾经纤细白嫩的手,早已在为他洗手作羹汤、操持家务的五年里变得粗糙。

为了不让他发现后难过,连求婚戒指的尺寸都是她自己悄悄告诉他的。

“周寒深,那是五年前了!”姜韵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落在周寒深心上却重如千钧。

他身体僵住,缓缓低下头,紧握着那枚戒指的手指微微泛白,愧疚翻江倒海。

“韵竹,我……”

“吃饭吧。”姜韵竹打断他,头也没抬。

周寒深艰难地拿起叉子,食物还未送入口中,一阵急促的铃声响起。

他看着屏幕上跳动的“苏雨柔”名字,迅速拿起手机。

在即将按下接听键的瞬间顿住。

姜韵竹专注地切割着盘中的食物,仿佛对这一切毫无察觉。

周寒深犹豫一瞬,最终还是接起电话。

“嗯。”

“知道了。”

“我这就过去。”他放下手机,迟疑着如何开口。

“有事就去忙吧。”姜韵竹忽然抬头,目光平静无波地看向他。

周寒深明显被这突如其来的平静惊到,眼神慌乱躲闪。

姜韵竹看着眼前这个爱了五年的男人,清晰地意识到,那个坦诚热烈的少年,早已面目全非。

“那你自己回去小心。”他嘱咐一句,便迫不及待地转身离开。

姜韵竹独自回到那个冰冷的“家”。

刚进门,手机便收到一条微博推送。

第6章

她点开,赫然看到那枚“沙漠之心”正戴在苏雨柔白皙的手指上。

图片配文:“谢谢某人的心意~[爱心]”

微博底下一片沸腾:

“卧槽!这是@周寒深送的吗???”

“祝福祝福!999999!”

“我搞到真的了啊啊啊啊!”

……

姜韵竹随手将手机丢在床上。

她转身打开衣帽间,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不过五年光阴,属于她的痕迹却少得可怜。

大部分衣物首饰,都是周寒深成名后随手买给她的。

她曾那么爱美,为两人生计,几乎没为自己添置过什么。

她将这些物品一股脑塞进箱子,准备丢弃。

抬头,却看见角落里那箱五彩斑斓的千纸鹤。

四年前,她大病一场,住院月余。

他不眠不休守着,为她折了九百九十九只千纸鹤,祈祷她早日康复。

他说:“韵竹,我不能没有你,你一定要好起来。”

为了给她治病,他花光了辛苦积攒、准备用来录制人生第一张专辑的钱。

那时,他只想她活着。

如今,物是人非。

她将那箱千纸鹤丢进巨大的垃圾袋。

整理柜子时,一本厚厚的相册滑落出来。

翻开,两人曾经的甜蜜时光如潮水般涌来。

那些回忆此刻却像无形的绳索,将她越缚越紧,无法呼吸。

她将相册从头翻到尾。

照片里,他们的小窝从出租屋换成了大房子。

现实中,心的距离却已隔了万水千山。

她合上相册,决绝地丢进纸箱,一同扔出门外。

姜韵竹收拾好自己寥寥无几的物品,目光落在无名指那枚求婚戒指上。

她记得求婚那晚,他眼中泪光闪烁。

她点头时,他像打赢了一场胜仗的士兵。

激动地将她抱起,发誓要爱她一生一世。

可转眼,他就上了别人的床。

她自嘲地弯起嘴角。

“周寒深,如果你不做歌手,大概会是个很好的演员。”

姜韵竹收拾停当,已是后半夜。

她所有的东西,堪堪装满两个行李箱。

也好,半个月后离开,倒也方便。

她转身去浴室,出来后径直走向客房。

疲惫很快将她拖入沉沉的睡眠。

第二天醒来,周寒深已在家中。

她走出房间,看到他正在厨房忙碌。

满桌菜肴,都是他当初为了她特意去学的。

可自他成名后,已有三年不曾为她下厨。

周寒深回头见她,眼睛倏地亮起。

连忙解下围裙迎过来。

“韵竹,饭做好了,洗漱一下快来吃!”

他伸手想牵她,姜韵竹不动声色地避开,兀自走向洗手间。

两人在餐桌前坐下,周寒深手边的手机屏幕不断被消息点亮。

他置若罔闻,将手机推到一边,殷勤地为她布菜。

“尝尝看,这么多年没做了,手艺有没有退步?”

她浅尝一口,抬头迎上他期待的目光,说出的话不带温度。

“吃惯了山珍海味,这些家常菜,确实逊色许多。”

他夹菜的手停在半空,眼尾轻颤,眸中透出不安。

“韵竹……你是不是看到苏雨柔的微博了?”

她沉默,不置可否。

“昨天是她遇到点麻烦,联系不上崔凯,只能找我……”

“那个戒指是她看见了,小姑娘闹着喜欢……我想你也戴不上,放着也是浪费,就随手给她了……”

“我和她真的没什么……”

……

姜韵竹只“嗯”了一声,放下筷子。

没了胃口。

周寒深还想再解释,刺耳的铃声再次响起。

他不耐烦地挂断。

电话那头却异常执着。

他接起,冲着听筒低吼:“你能不能别烦我!”

电话那头隐隐传来苏雨柔娇滴滴的啜泣。

不知说了什么,挂断电话,周寒深抓起外套就往外冲。

冲到玄关才猛地想起姜韵竹还在餐厅。

“韵竹,有急事!等我回来再跟你细说!”话音未落,人已消失在门外。

姜韵竹看着眼前一桌他亲手做的饭菜,恍惚间仿佛回到四年前那个夜晚。

那是他们相恋一周年的纪念日。

周寒深笨拙地为她学做了一桌子菜。

虽然味道平平,那时的她却幸福得仿佛拥有了全世界。

如今想来,皆是虚妄。

她站起身,将桌上的饭菜,一盘一盘,尽数倒入垃圾桶。

第7章

姜韵竹再见到周寒深,已是隔天午后。

他满身疲惫地站在门口,嗓音嘶哑:“韵竹,我回来了。”

姜韵竹的目光胶着在电脑屏幕上,没有分给他半分余光。

“嗯。”她应了一声,指尖敲击键盘,声音清脆。

周寒深握紧手中的外套,话语零碎地涌出:“昨天……我有急事……你别生气……”

他缓缓走到姜韵竹身边,蹲下身,仰视着她,眼神里带着罕见的祈求。

“下周我有空,我们去h国吧?你不是一直想去吗?”

姜韵竹敲打键盘的手指骤然停顿。

这是他欠了她三年的承诺,她在他耳边念叨了无数个日夜。

那时他总用工作搪塞她,如今感情走到了尽头,他却想起来了。

“好。”她的手指重新落在键盘上,内心却像被绞碎的乱麻。

去h国的航班上,姜韵竹望着舷窗外的流云出神。

忽然,一道鲜亮的白色身影撞进她眼角的余光。

她猛地转头,那人正冲她露齿而笑,眼尾上挑,笑容里盛满了不加掩饰的轻蔑。

姜韵竹收回视线,看向身边的周寒深,他正专注地为她剥荔枝,剔透的果肉在他指尖分外诱人。

“你的老朋友,不去打个招呼?”她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周寒深动作一顿,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当看清前排坐着的苏雨柔时,他眉头瞬间拧紧,眼神像淬了冰的刀锋,直直刺去。

苏雨柔对上他的视线,瑟缩了一下,慌忙扭过头去。

周寒深这才舒展眉头,将剥好的荔枝推到姜韵竹唇边,语气轻柔:“我和她不熟,工作关系罢了。”他将界限划得干净利落。

姜韵竹凝视着眼前温柔依旧的男人,试图从他眼底找到一丝裂痕,却徒劳无功。

他好整以暇地将荔枝送入她口中,仿佛刚才的小插曲从未发生。

抵达酒店,刷卡进门的瞬间,一道娇媚的女声如影随形。

“寒深哥,好巧呀,我们也住这儿呢,就在隔壁哦。”苏雨柔笑意盈盈地倚在墙边,人畜无害的模样。

周寒深身体明显一僵,下意识看向姜韵竹,见她面无表情,才冷冷警告:“这是我的私人行程,请你自重,不要打扰。”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

苏雨柔笑容不减,目光肆无忌惮地落到姜韵竹身上。

“这位是姜姐吧?早就听寒深哥提起,他有个能力超强的经纪人。”

她顿了顿,眼神在姜韵竹周身流转。

“不过现在可是私人时间呢,经纪人还需要寸步不离地看着艺人的私生活吗?管得会不会……太紧了呢?”

姜韵竹连眼风都懒得扫过去,径直拉着行李走进房间。

周寒深愠怒地瞪了苏雨柔一眼,跟进房内,“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韵竹,我真不知道她会在这里。你要是不自在,我们现在就换酒店。”他走到她身边,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反应。

“不必,这里挺好。”姜韵竹语调平淡。长途飞行让她浑身乏累,没精力管这些糟心事。

她径直走进浴室,水流声哗哗响起。

出来时,房间已被周寒深整理得舒适妥帖。姜韵竹乐得轻松,躺上床没多久,意识便沉入黑暗。

隔壁的动静却穿透墙壁,声声入耳。

“寒深哥~别生人家的气了好不好嘛~人家真的好想你……”

“我保证以后乖乖的,不去惹韵竹姐生气了……”

苏雨柔软糯的撒娇声带着钩子。

“我再警告你一次,不准再出现在她面前!”周寒深的声音压得很低,却难掩其中的怒意。

“咣啷”一声,似乎是椅子被撞翻。

“难道……你就不想念人家的身体吗?”苏雨柔的声音陡然变得直白而撩人。

紧接着,是周寒深粗重的喘息和苏雨柔压抑的、令人作呕的娇吟。

姜韵竹猛地从床上坐起,胃里翻江倒海。她冲向洗手间,对着马桶一阵干呕,仿佛要将这些年来对周寒深所有的幻想和爱恋都呕出来。

缓过劲后,她冰冷地看着无名指上那枚曾经代表着承诺的戒指,毫不犹豫地取下,对着马桶冲水孔松开手。

“哗——”水流瞬间卷走那枚冰冷的金属,连同她最后一点可笑的念想。

不到十分钟,周寒深从外面推门进来。

“怎么醒了?不多睡会儿?”他嗓音依旧温柔。

姜韵竹却只觉得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

“隔壁太吵。”她直直看向他。

周寒深的瞳孔猛地收缩,呼吸几乎停滞。

“怎……怎么了?”他喉结滚动。

姜韵竹看着他骤然苍白的脸,蓦地勾起一抹凉薄的笑意。

“这房间隔音太差,隔壁的‘现场直播’……听得一清二楚呢。”她声音里带着淬了冰的嘲讽。

周寒深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如纸。

姜韵竹弯腰提起行李箱。

“你住这儿吧,我换个安静的房间。”

第8章

周寒深一步跨近,伸手去抢姜韵竹的行李箱拉杆。

姜韵竹敏捷地后退半步,拉开了距离。

“我自己来。”她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

他看着她避之不及的态度,倏地攥紧了拳头。目光扫过她紧握拉杆的手,那上面空空如也!

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他。

“韵竹,你的戒指呢?!”他声音发紧。

姜韵竹顺着他的视线瞥了一眼手指,语气冷淡。

“丢了。”

周寒深心脏像是被狠狠捅了一刀,那股不安感疯狂滋长,瞬间浸满四肢百骸。

“没事,我再……”他试图补救。

“不必了,”姜韵竹打断他,没有丝毫犹豫,“碍事的东西,戴不习惯。”

周寒深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但触到她眼中的冷漠和不耐,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我陪你换一间好不好?”他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用不着。”姜韵竹拒绝得干脆利落,“你在旁边,我睡不着。”她拖起行李,绕过他就走。

周寒深僵在原地,如遭雷击。

他在她身边,她睡不着?

曾几何时,她抱着他的胳膊,眉眼弯弯地说:“只有在你身边,我才能安心睡个好觉。”

心脏像是被无数细针反复刺穿,密密麻麻的疼痛撕扯着他的神经。他怔怔地望着姜韵竹决绝离开的方向,仿佛看到了不可挽回的结局。

姜韵竹在前台重新开好房间,收拾妥当已是傍晚。

空腹的饥饿感阵阵袭来,她拿起包准备去楼下的餐厅。

刚拉开房门,赫然看见周寒深像一尊雕塑般伫立在门口。

他抬起头,眼中带着被遗弃小狗般的卑微,伸手想拥抱她。

姜韵竹一把将他推开。

“虽然是在国外,还请周先生注意身份分寸。”

她用工作和姓氏的冰冷距离,生生在他们之间划下鸿沟。

周寒深张了张嘴,最终哑口无言。

姜韵竹绕过他,径直走向电梯。

他默默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像个没有魂魄的影子。

二人落座餐厅,他为她拉开椅子的动作依旧熟稔。

周寒深坐在对面,像是鼓足了毕生勇气。

“韵竹,我们谈谈好吗?我觉得……我们之间有误会。”他声音干涩。

姜韵竹不紧不慢地点完单,姿态端正地看向他,眼神波澜不惊。

“好啊,谈吧。”

周寒深嘴唇嗫嚅,几次欲言又止,最终只吐出一句苍白无力的辩解。

“韵竹,我和苏雨柔,真的只是纯粹的工作关系。”

姜韵竹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在她所有爱意灰飞烟灭后,发现他身上那层让她痴迷的光环早已黯淡消失。此刻的他,在她眼中,普通得近乎庸俗。

“周寒深,”她平静地宣判,“我们这段感情,已经烂透了。”

“没有!”他激动地站起身,又迅速被周围的目光钉回座位。他环顾四周,压低音量急促辩解,“我和她真的什么都没发生!那天是崔凯……”

急促的手机铃声骤然响起,打断了他语无伦次的解释。

姜韵竹接起电话,刘姐焦急的声音传来:“韵竹!快看微博!出事了!”

第9章

姜韵竹迅速点开微博,热搜第一那条“周寒深遭经纪人潜规则”像血红的烙铁灼烫着她的眼睛。

爆料内容详尽,附带的几张远距离偷拍照片角度刁钻,每一张里周寒深都恰到好处地面露“挣扎”或“不情愿”。

而在这条热搜引爆网络后不久,苏雨柔紧随其后,发布了一条指向模糊的微博:

“相爱的人总是很难在一起……”

配图是两只手交叠紧扣的照片(明显是周寒深和苏雨柔)。

这记组合拳,直接将网络舆论点炸。

姜韵竹早年暗恋周寒深时注册的小号被扒了出来,里面一条条少女怀春的絮语被恶意截图散布。

她的微博账号瞬间涌入铺天盖地的谩骂和诅咒:

“贱人!知三当三!抢别人男朋友,不得好死!”

“私生饭还有脸当经纪人?滚出娱乐圈!”

“祝你全家都被三!”

……

“韵竹?”周寒深见她脸色骤然煞白,担忧地唤了一声。

姜韵竹将手机屏幕怼到他眼前。

周寒深看清内容时,瞳孔骤缩,脸色剧变!

“噌”地一下从椅子上弹起,他头也不回地冲出餐厅,目标直指苏雨柔的房间。

周寒深用力砸着苏雨柔的房门,指节都砸得发白。

门终于打开,苏雨柔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无辜。

“寒深哥?怎么了?”

“苏雨柔!”周寒深眼神阴鸷得可怕,“你到底想干什么?!”

苏雨柔顿时委屈巴巴,带着一丝刻意的关心:“寒深哥,你先进来说吧。万一被狗仔拍到,我们更说不清了……”

周寒深深吸一口气,强压着将人撕碎的冲动,踏入房内。

门在身后轻轻关上。

“给我个解释!”他像一头暴怒的困兽。

苏雨柔走近他,眼底瞬间蓄满泪水,声音带着哭腔:“寒深哥,我……我只是看不惯她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管着你的样子……我只是想给她点教训!”

周寒深目眦欲裂,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我的事,轮不到你插手!”

苏雨柔倔强地昂起头,不让泪水滑落:“寒深哥,我知道错了!我发誓以后再也不自作主张给你添麻烦!”

她试探地看着他:“我来弥补,你别生我气了好不好?”

周寒深冷冷地俯视着她。

“怎么弥补?”

苏雨柔眼底飞快掠过一丝得逞的暗芒,面上更加柔弱无助。

“现在当务之急是撇清你和韵竹姐的关系。最好……”

她压低声音,抛出诱饵。

“最好你离开星耀传媒!时间久了舆论自然降温。”

“你来签约我们悦动,违约金我让我爸替你付!你该知道我的背景,只要你签过来,资源、包装,绝对会让你比现在更火!”

“这样一来,你是受害者,韵竹姐也能更快摆脱骂名……”

周寒深眼底的寒冰似有松动。

他看着苏雨柔殷切的脸,权衡利弊的理智渐渐占据上风。

最终,他缓缓点了点头。

……

这场风波直接中断了所谓的旅行。

姜韵竹和周寒深当晚便先后乘机回国。

然而,姜韵竹刚走出机场闸口,黑压压的人群和刺耳的声浪便猛地向她扑来!

“姜韵竹!你个不要脸的贱人!”

“滚出娱乐圈!小三不得好死!”

“恶心的私生饭!”

……

周寒深和苏雨柔的粉丝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疯狂地将手里的东西砸向她!

矿泉水瓶、小玩偶、甚至还有粉底盒!像雨点般劈头盖脸袭来。

保安竭力阻拦,却被汹涌的人潮冲得节节败退。

冰冷的硬物砸中她的额头,钝痛和粘腻的温热瞬间传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股熟悉的、带着淡淡薄荷冷香的气息瞬间将她包裹。

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挡在她身前,所有抛来的杂物都被他宽厚的臂膀隔绝在外。

姜韵竹愕然抬头,撞进一双清澈如泉、此刻却盛满关切与怒意的眼眸里。

是慕清声。

第10章

慕清声一路将她严密护送至车上。

“清声,谢谢你。”姜韵竹接过他递来的干净手帕,按着额角渗血的伤口,狼狈不堪。

慕清声眉心紧蹙,接过她手中的帕子,为她擦拭血迹的指尖微微颤抖。

“姜姜,”他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跟我回家吧。”

“回家”两个字像一记重锤,狠狠敲在姜韵竹心口,封尘的记忆轰然开启——

五年前。

姜家大宅书房,气氛凝重得如同冰封。

“韵竹!为了那个一文不名的小子,放弃你自己辛苦做大的品牌,陪他去闯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娱乐圈?值得吗!”姜母眼中是浓得化不开的失望,看着跪在面前的女儿。

“你现在陪他吃苦,他日他飞黄腾达,会不会与你共富贵?”

“你根本不知道那个圈子有多脏!你会吃苦头的!”

姜韵竹倔强地低着头。

“别劝了!”姜父猛地将手中的茶杯掼在红木桌上,茶汤四溅,“她放着堂堂姜家大小姐不做,非要陪着那个穷小子去受苦,那就让她去!去了就别认我们姜家的门!”

姜父指着大门,声音因暴怒而颤抖。

“姜韵竹!今天你走出这个门,就不要再回来!我姜天峰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

姜韵竹身体剧震,对着父母深深磕了个头,额头抵着冰凉的地板。

“爸,妈……对不起!但我不能没有他。”

说完,她决然起身,转身冲出了家门,将父母的痛心与失望重重地关在身后,亦斩断了与豪门的最后一丝羁绊……

想起过往,姜韵竹恨不得给自己两耳光。

她竟为了这样一个人渣,如此狠心地伤害了世界上最爱她的人!

慕清声看着姜韵竹眼中翻涌的悔恨和痛苦,轻声开口,打破了车内的沉寂。

“伯父伯母没有怪你,他们一直在暗中托娱乐圈的朋友打听你的消息。这次风波一出,他们二老急疯了,要不是我拦着,他们已经动用人脉替你发声了。”

慕清声的语调依旧温润平和,就像当年她冲动地撕毁联姻约定时一样。

那时他也是这样,站在她身前,面对着盛怒的姜父:

“伯父,请不要责怪姜姜。如果让她一辈子和一个不爱的人在一起,那对她太残忍了。”

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坚定。

最终,是他挡下了风暴,成全了她的飞蛾扑火。

姜韵竹看着眼前这个始终温润如玉、默默付出的男人,眼中的愧疚几乎要满溢出来。

“清声,谢谢你。”声音哽咽。

慕清声嘴角弯起一个温柔的弧度,摇了摇头。

“你都谢过两次了。姜姜,我们之间,永远不用说这两个字。”

……

车子平稳抵达星耀传媒大楼。

姜韵竹踏进公司大门,环视一周,并未发现周寒深的身影。

刘姐正和公关部的核心人员在会议室激烈讨论。

“刘姐,很抱歉,是我连累了公司。”姜韵竹直接推门而入,语气带着歉疚和疲惫。

刘姐立刻摆手:“这明显是有人在背后操纵舆论,怪不得你!”她语气严肃,又带了一丝犹豫,“只是……考虑到公司的长远利益……”

刘姐斟酌着该如何措辞。

姜韵竹了然地点点头。

“刘姐,你放心。”她眼神平静如水,“当初是你给了我们机会,也帮了他很多。我不会为了个人恩怨公开恋情,砸了他的饭碗,也毁了公司的投资。”她将责任揽在自己肩上,为这段濒死的感情,留下最后的虚伪尊严。

毕竟在周寒深还是小透明、在公司打算放弃他时,是刘姐力排众议,给了他最后的机会,才有了他的今天。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周寒深沉着脸走了进来,无视众人错愕的目光。

刘姐迎上去刚想告诉他讨论结果。

他却冷冷开口,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刘姐,我要解约。”

这句话像一枚炸弹在会议室内炸开,所有人瞬间安静下来!

“什么?”姜韵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周寒深没有看她,目光直视刘姐,一字一句:“违约金我会一分不少支付。如果公司不同意,那就法庭见。”

刘姐眉头紧锁,审视着周寒深决绝的脸,最终还是点了头。

解约流程走得异常迅速顺利。

签完最后一份文件,周寒深转身离开前,终于深深看了姜韵竹一眼。

“韵竹,你等我。”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虚幻的坚定,“等风声过去,我来找你。”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姜韵竹看着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眼眶莫名泛起酸涩。或许是为那五年真心喂了狗的不值,或许是为那个在她记忆里早已模糊的清朗少年彻底消失而难过。

刘姐悄然走到她身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递给她一个理解的眼神。

“韵竹,”刘姐声音压得很低,“现在,你可以为自己做点什么了。”

姜韵竹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冷冽而坚定。

“是该彻底结束了。”

第11章

姜韵竹离开公司大楼,刚踏上街边,目光瞬间定格——

两个无比熟悉的身影站在不远处,仿佛已等候多时。

她像被钉在原地,眼泪瞬间决堤,汹涌而出!

“韵竹!”姜母的声音带着哽噎,带着刻骨的思念和心疼。

“爸……妈……”她再也控制不住,几步冲过去,一头扑进姜母怀里,放声大哭,仿佛要将这五年所有的委屈、痛苦、懊悔统统哭喊出来。

姜韵竹跟着父母回到阔别五年的姜家老宅。

推开自己房间的门,一切布置竟与她离开时别无二致。窗明几净,纤尘不染。就连她当初养在窗台的那盆栀子,竟也长得亭亭如盖,比她走时茂盛了许多。

她放好行李下楼。

客厅里,姜父正襟危坐,一脸严肃。

“姜韵竹,”姜父清了清嗓子,板着脸,“这个烂摊子,你打算怎么收拾?”

姜母没好气地拧了姜父胳膊一把:“死老头子!女儿刚回家你什么态度!当初是谁听说女儿出事坐立不安整夜失眠?现在人回来了又摆臭脸?”

看着父母这熟悉的相处模式,姜韵竹嘴角终于泛起一丝久违的、真实的暖意。

她走到姜父对面坐下,语气坦然:“爸,妈,放心吧,我有数。”

姜父依旧端着架子,重重“哼”了一声。

“到时候解决不了,可别哭哭啼啼回来求我!”

姜母柳眉倒竖,一把揪住姜父耳朵。

“哎哟!疼疼疼!放手!”

“死老头子,你就不能说句人话?当初是谁担心女儿担心得茶饭不思?”

姜韵竹看着父母斗嘴,眼泪又不争气地涌上来。

“爸,妈,”她站起身,在父母面前重重跪下,“对不起!是女儿不孝!让你们担心了!”

姜母赶紧弯腰扶她起来,姜父别过脸去,但那微红的眼眶还是泄露了他的情绪。

“哼!吃过苦头了,才知道哪儿是家!”声音依旧硬邦邦。

姜母懒得理他,拉着姜韵竹嘘寒问暖。

晚餐桌上,熟悉的家的味道弥漫开来。

姜韵竹快速扒完碗里的饭,点开微博页面。

眼前的一幕让她心头火起——满屏都是不堪入目的恶评,但更刺眼的是那条挂在热搜高位的新词条:“周寒深闪电解约,签约悦动传媒!”。

周寒深前脚刚和她解约,后脚就火速投入了苏雨柔的阵营!

网络上的水军更是倾巢而出,一篇篇颠倒黑白、极尽抹黑她“纠缠”“勒索”“潜规则”的通稿如同蝗虫过境!

姜韵竹气得手指发抖,冷笑着迅速截图保存所有证据。

接着,她打开文档,开始梳理——

从初遇到表白相恋的确凿证据;

他无数次斩钉截铁拒绝公开、强调“保护”的真实截图;

他与苏雨柔私下来往露骨的偷拍照、视频;

以及他毫无预兆解约、光速签约对手公司的详细时间线……

所有的聊天记录、照片、视频、文件……一件件,一桩桩,如同冰冷的铁证!

整理完毕,她靠在椅背上,对着屏幕上那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名字,静静地,坐了许久。

最终,她眼中最后一丝迷惘彻底散去,只剩下一片冰冷的决心。

她拿出手机,眼底一片狠厉!

第12章

姜韵竹嘴角扯出一抹极淡的嘲讽弧度。

事到如今,他竟还能挺直腰杆,理直气壮地倒打一耙。

她眼底最后一丝温度褪尽,再不想多费唇舌,拎起包便要转身。

手腕却猛地被一股大力钳住。

“韵竹,你太自私了!”

周寒深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指责,像从前无数次操控她那样试图说服。

“你就不能为我们未来考虑?”

她眼中掠过一丝荒谬的惊诧,仿佛第一次看清他自私又可笑的面孔。

他竟还妄谈“未来”?

那两个字早已碎裂成灰。

她抬眼,目光冰刃般直刺向他,吐出的每个字都淬着寒冰。

“周寒深,你是不是失忆了?”

“我们结束了。”

这句话如同无形的巨掌,瞬间扼住了周寒深的咽喉。

他脸色骤然褪尽血色,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钳制她的手指也无力松开。

喉结艰难滚动,挤出的声音干涩嘶哑。

“韵竹……别意气用事。”

他嘴角强行牵扯出一个扭曲的弧度,试图粉饰自己摇摇欲坠的体面。

“你在开玩笑,对吗?”

“我们感情明明那么好!”

“明明前几天,我们还一起……挑过婚戒的。”

姜韵竹狠狠甩脱他的手,直视那双盈满混乱恐慌的眼眸。

“在你和她鬼混的时候,就该想到今天。”

她目光扫过周寒深和旁边的苏雨柔,带着淬毒的轻蔑。

手指探入包中,一叠照片重重甩在周寒深脸上。

他下意识伸手接住。

看清照片内容的刹那,他身体剧烈一晃,像被无形的利刃穿透。

他猛地将照片死死扣在桌面上,仿佛看不见,罪恶就不存在。

近乎失控地,他想再次抓住她的手腕,祈求她停下。

姜韵竹却早已后退两步。

他的指尖徒劳地擦过空气,什么也没能抓住。

“韵竹,我……”

辩解和谎言卡在喉咙里,“我”字之后,只剩一片无措的空白。

姜韵竹耐心耗尽。

临走前,她冷冷瞥了一眼邻座那个伪装的男人。

随即,一支银色录音笔从她指间滑出,在周、苏二人眼前晃了晃。

那笑意冰冷刺骨。

“我这些年,可不是白混的。”

一进这间咖啡厅,那点拙劣的偷拍伎俩就已被她洞悉。

录音笔,此刻派上了最酣畅的用场。

“别再招惹我。”

她丢下这句话,决绝转身离去。

周寒深脚步踉跄着想要追上去。

他不信,她怎么可能如此轻易放手?她爱他那么深,陪他熬过了那么多!

一双手却死死拽住了他的胳膊。

“寒深哥,让韵竹姐先冷静冷静吧。”

苏雨柔的声音带着刻意的安抚。

“毕竟这种事情,对一个普通女人来说,打击太大了。”

他追出去的脚步一顿,竟荒谬地觉得她的话有几分道理。

最终,眼睁睁看着姜韵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第13章

姜韵竹重返商场的开局,远比预期顺遂。

她如同精准的猎手,逐个约见,逐个谈判。

曾经与她并肩开拓“bamboo”的老将们,心中仍燃着未熄的火种。

姜韵竹的到来,犹如重燃星火的引信,有人毫不犹豫应召而归。

其余则在权衡后,有人接受召唤,有人留在现局。

姜韵竹尊重每一份选择。

她同时引入两名新锐设计师,为品牌注入蓬勃生气。

两人天赋卓绝,迅速融入其中。

短短三月,舆论风浪平息,姜韵竹的品牌触底反弹,重焕生机。

处理完最后一份文件,她慵懒伸了个腰。

指尖关闭电脑屏幕。

刚一走出办公室,便看见斜倚在门框边的慕清声。

他垂眸把玩手机,姿态闲适。

姜韵竹眼中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讶异。

唇角绽开笑意,她款款走近。

“不是说,明天才出差回来?”

慕清声闻声抬眸,那对琉璃般的眸子里瞬间盈满笑意,灿若星辰。

“有好消息,等不及想给你。”

他看着她陡然明亮起来的双眼,笑容加深。

指尖轻点屏幕。

“帮你约到了最心仪的设计师。”

“下周,就能见面。”

“真的?”

姜韵竹声音里是掩不住的雀跃。

“真的。”

话音未落,她已情不自禁地踮起脚尖,张开双臂给了慕清声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柔软的身体猝然贴紧,清雅的香气萦绕鼻尖。

慕清声浑身一僵,下意识就要抬手回拥。

姜韵竹却已松开了他,双颊带着兴奋的红晕。

他的双手在身侧悄悄握拳,又缓缓松开。

姜韵竹并未察觉他眼中一闪而过的落寞。

两人有说有笑地并肩向公司大门走去。

“姜韵竹!”

一声沙哑的低吼炸响在耳边。

一股巨力猛地扯住她的手臂,狠狠将她向后拖拽。

她猝不及防,高跟鞋崴了一下,身体失衡。

“小心!”

慕清声眼疾手快,坚实的手臂牢牢托住她的腰肢,将她稳稳圈回身旁。

她惊魂甫定抬头,撞上的是周寒深那张因极度愤怒和疯狂嫉妒而扭曲的脸。

那日之后,他原想等她“冷静”。

可等他回过神去寻找时,才发现她早已斩断一切联系。

如今,他终于循迹而来。

“周寒深,有病治病!”

姜韵竹怒斥,用力挣扎试图甩开那只如铁钳般的手。

今日的他力气大得惊人,纹丝不动。

慕清声眼底寒光骤现。

压抑多年的怒火瞬间点燃。

“放手!”

他上前一步,带着破风声的重拳狠狠砸在周寒深颧骨上!

周寒深猝不及防,闷哼一声,狼狈摔倒在地。

慕清声紧咬后槽牙,五年前那些姜韵竹为这个男人流的汗、吃的苦,此刻都化作暴戾的怒焰。

一拳不够!

他俯身,第二拳带着雷霆之势即将落下。

“清声!”

姜韵竹急急拉住他胳膊。

“去车里等我,我来和他谈。”

她头痛欲裂,一个公众人物在当街纠缠,后果不堪设想。

“他这样……”

慕清声不放心地扫过周寒深。

“放心,他不敢怎样。”

姜韵竹压低声音。

“别让狗仔拍到,又要上头条了。”

慕清声见她眼神坚决,强压怒火,冷冷扫了一眼地上的周寒深,利落转身走向不远处的车。

姜韵竹这才低头看向周寒深。

浓烈的酒气扑鼻而来,他脸颊浮肿,眼神浑浊,瘫软在地根本爬不起来。

“姜韵竹,”他声音含糊不清,却字字带刺,“原来你嫌贫爱富?”

“急着踹了我,好攀上富家公子,是不是?”

“你信他们?他们这种人,对女人就是玩玩!”

姜韵竹嗤笑一声,带着无尽悲凉。

“周寒深,我们的五年,你都忘了,对吧?”

地上的人陡然陷入死寂,浑浊的泪水毫无预兆地从眼角涌出。

“好聚好散,别逼我恨你。”

她语气决绝,利落转身。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远去。

周寒深像被抽走所有力气,瘫在地砖上,任凭污浊的眼泪无声流淌。

副驾驶座,姜韵竹透过车窗,看着后视镜里那个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街角的狼狈身影。

慕清声紧握方向盘,薄唇数次欲言又止。

车内只剩下引擎低沉的轰鸣。

她闭上眼,长睫在眼下投下浅浅阴影。

“想问什么?”

慕清声深吸一口气,问出了那个深埋心底已久,几乎不敢触碰的问题。

“你……”他声音里有着不易察觉的轻颤,视线牢牢锁住前方道路,“还爱他吗?”

第14章

姜韵竹的声音清晰平静,在狭小安静的车厢里异常清晰地响起。

“清声,眼睛是长在前面的。”

她睁开眼,目光清澈地看向他紧绷的侧脸。

“人总得向前看,不是吗?”

慕清声胸腔那口始终悬着的气,终于缓缓吐出。

紧抿的唇角弯起,露出一个卸下所有沉重、由衷而温暖的弧度。

次日正午,姜韵竹正在办公室埋首工作,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压抑的骚动。

“天,快看楼下!”

“好帅!这谁啊?”

“妈呀那车……闪瞎了!”

“这也太浪漫了吧!”

……

姜韵竹蹙眉,被外间持续不断的嗡嗡声搅得心烦。

她放下文件,拉开门走出去。

“怎么了?吵吵嚷嚷的。”

一个员工激动地指向楼下落地窗外。

“姜姐!你看!有辆超炫的跑车,还有个大帅哥捧着花!”

姜韵竹心头警铃大作,快步走到窗边,向下望去。

熟悉的背影让她眼前一黑。

她疾步下楼。

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气。

“周寒深!”

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

周寒深闻声转身,笑容带着几分刻意讨好的忐忑。

“韵竹!以前是我对你不够好……我现在补偿你!”

他一把拉开副驾的车门。

车内,堆满了琳琅满目的奢侈品牌购物袋。

珠宝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

“韵竹,他能给你的,我加倍给你!”

“回到我身边,离开他!”

最后一根理智的弦彻底崩断。

姜韵竹扬手,带着五年积压的屈辱与怒火,狠狠一巴掌掴在周寒深脸上。

“啪!”

清脆响亮的耳光声在大堂回荡。

周寒深白皙的侧脸上,瞬间浮现五个清晰的指印。

姜韵竹身体因愤怒而微微颤抖。

“周寒深!你把我当什么?”

“拿这种东西来羞辱我?”

她眼底满是彻骨的寒冰与鄙夷。

“非要逼我说出那个词吗?”

“在h国酒店那天,我就站在门外!”

“你知道吗?我现在光是看见你,就觉得恶心!”

“立刻消失在我眼前!”

她声音斩钉截铁。

“如果你再敢来骚扰我,周寒深……”

她向前逼近一步,眼底锋芒慑人。

“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不留余地。”

周寒深脸上的血色彻底褪尽。

“噗通”一声!

众目睽睽之下,他竟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他膝盖摩擦地面向前挪了一步,卑微地攥住她一片衣角。

“韵竹你听我说……是苏雨柔!是她勾引我!我只是一时糊涂!”

他眼眶通红,声音带着崩溃的哭腔。

“我爱的从来都只有你一个!”

“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他语无伦次,悔恨交织着恐惧几乎将他吞噬。

这一刻他才痛彻地感到失去。

他憎恨自己曾因虚荣而嫌弃她的不够光鲜。

他痛悔自己听信崔凯的蛊惑,堕入与苏雨柔的欲望深渊。

他抬手,又狠狠扇了自己两耳光!

“韵竹……我错了……”

姜韵竹眼中没有一丝波动,只觉得无限悲凉与烦厌。

她用力一扯,那片被攥住的衣角带着布料撕裂声从他手中脱离。

她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向电梯。

只留下周寒深,如一条被抛弃的丧家之犬,狼狈不堪地跪在原地。

姜韵竹刚回到办公室坐定,慕清声焦急担忧的脸庞就出现在门前。

她努力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却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

慕清声见她无恙,紧绷的神色才缓和下来。

他快步走进,带着点孩子气的委屈控诉。

“还笑!”

“听说消息我合同都撇下了!”

他坐到她办公桌对面。

“那可是个大项目!损失惨重。”

“你得赔我。”

姜韵竹无奈地摇摇头,递给他一杯水。

“创业初期,一穷二白,可赔不起慕少。”

慕清声眸光一闪,故意摆出赖皮的姿态。

“我不管!”

姜韵竹被他逗笑,那股沉重的阴霾似乎也消散了一些。

“怎么还是这样,一点没变。”

她看着眼前故作不满的男人,心头泛起一丝久违的暖意。

“那……”

她鬼使神差般开口,目光灼灼地迎上他。

“把我自己赔给你,你要不要?”

空气骤然凝滞。

办公室陷入一片沉寂。

慕清声的瞳孔猛然收缩,深邃的眸底瞬间翻涌起惊涛骇浪,从耳根到脖颈一路蔓延开滚烫的红晕。

无形的电流在狭小的空间内无声流窜。

姜韵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的话意味着什么,仓促别开视线。

“咳……那个……”

她生硬地岔开话题。

“明晚的假面舞会,孟叔办的那个……你会去吗?”

慕清声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胸腔擂鼓般的心跳,嗓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微哑。

“嗯,孟叔的面子不能不给。”

他顿了顿,反问道。

“那你呢?”

语气里带着小心翼翼的期待。

“当然要去。”

姜韵竹垂眸整理桌面的文件。

“回来这么久,还没去拜访孟叔。”

她抬起头,重新露出温暖的笑意。

“正好借着舞会补上。”

慕清声眼底的光亮更甚。

“像以前一样?”

他试探地问。

“帮你准备面具?”

姜韵竹怔了怔。

曾经那段被精心照顾的依赖时光,清晰地浮现眼前。

她弯起眉眼,笑靥如花。

“好。”

第15章

次日傍晚,华灯初上。

姜韵竹特意选了一件丝绒质感的深蓝色曳地长裙,裁剪利落,腰线收得极高,衬得身形窈窕。

长发挽起,露出线条优美的天鹅颈,流苏耳饰随着步伐轻轻摇曳,在裸露的肩头洒下细碎星光。

她走下楼时,看到慕清声正在客厅陪姜父姜母喝茶。

三人谈笑风生。

“爸,妈,清声。”

她轻唤一声,提着裙摆缓缓走下最后几阶楼梯。

姜父姜母眼中闪过惊艳,随即默契地将目光投向身边的慕清声。

恰好捕捉到他凝视姜韵竹瞬间的惊艳失神。

两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笑意。

姜母清了清嗓子。

“好看!我们宝贝穿什么都好看!”

她看向慕清声,故意问。

“清声,你说呢?”

慕清声恍然回神,眼底盛满了毫不掩饰的赞叹与温软。

“很美。”

姜韵竹莞尔一笑,走到他面前站定。

“那就好。”

慕清声极其自然地躬身,伸出手,仔细为她整理好后摆长长的拖尾褶皱。

姜韵竹回身向父母告别。

“爸,妈,我们先走了。”

姜父姜母笑着目送。

两人并肩走出门庭。

加长车身流畅地滑入璀璨霓虹的夜色。

步入金色宴会厅的刹那,姜韵竹立刻成为全场最瞩目的存在。

那些或好奇、或赞叹、或猜测的视线交织在她身上。

觥筹交错间,她隐隐察觉到一道异常灼热、近乎黏着的目光,紧紧追随。

她循着感觉侧首回望。

大厅一角,一个戴着半张华丽羽毛面具、身着靛蓝丝绒燕尾服的男人死死盯着她。

面具遮盖了大半张脸,但那熟悉的眼神让她瞬间确认——是周寒深。

而他身边,紧紧依偎着同样戴着面具、但眼底闪着警惕光芒的苏雨柔。

姜韵竹眼神骤然冷却。

未及移开视线,一个低沉威严的声音自身侧传来。

“这是哪家的美人?”

姜韵竹循声望去。

一位穿着暗金印花唐装、戴着半面鎏金彩绘面具的中年男人,正负手而立,不动声色地转动着拇指上的玉扳指。

华服与周身不怒自威的气场让她一时无法确认对方身份。

她礼貌颔首。

“您好,请问您是?”

男人的声音骤然沉下几分,带着一丝玩味的施压。

“这才几年,就不认得我这把老骨头了?”

气氛陡然凝固。

周寒深敏锐察觉到这边的微妙氛围。

隔着面具,他虽看不清姜韵竹表情,但那中年男人的语气明显不善。

他挣脱苏雨柔的挽留,快步走到姜韵竹身侧。

“您好,我是周寒深,她是和我一起的。”

周寒深强行插入自我介绍。

中年男人目光扫过周寒深,眼底掠过毫不掩饰的审视与冷淡。

“周寒深?”

尾音轻飘飘地上扬,带着理所当然的疑问。

“没听说过。”

周寒深被这直白的轻蔑噎住,一股血气冲上头顶,怒火瞬间烧红了耳根。

他刚想反驳,一道柔媚却有些生硬的女声插了进来。

“孟伯伯,好久不见啦!”

苏雨柔立刻贴了上来,亲昵地挽住周寒深的胳膊。

姜韵竹在听到“孟伯伯”这个称呼的瞬间,终于确定了眼前这位气场强大的中年男人,正是许久未见的世交长辈孟远山。

她心底暗叹一声。

孟叔叔偏爱热闹花哨的装扮,她竟一时没认出来。

苏雨柔脸上堆起乖巧笑容,目光却状似无意地瞥向姜韵竹,声音陡然拔高,成功吸引了周围更多人的注视。

“孟伯伯,是不是她哪里怠慢了?惹您不高兴啦?”

不等孟远山回答,周寒深已抢先一步,语气激动地试图维护。

“韵竹没有错!是您……”

苏雨柔立刻掐了他胳膊一下,转而对着孟远山扬起一副无比“善解人意”的笑容。

“寒深您别激动,孟伯伯最是宽厚了,怎么会计较这点小事呢?”

她又转向姜韵竹,用一种带着优越感的、息事宁人的语气说道。

“韵竹姐,要不这样,你给孟伯伯好好道个歉?”

紧接着又对孟远山讨好道。

“孟伯伯,看在我的薄面上,您就原谅她这次?”

她刻意拖长了语调,每个字都清晰地送入周围人耳中。

“她之前嘛……就是寒深身边的小经纪人,没见过什么世面,舞会规矩不太懂,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呀!”

姜韵竹沉默地看着她表演,眼中最后一点温度也消失殆尽。

孟远山目光沉沉地落在苏雨柔身上,又扫过周围看戏的人群。

唇角忽然牵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

“哦?”

他声音平静,却似惊雷。

“我本来就没什么好怪她的。”

“雨柔啊,”他转向苏雨柔,眼神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这五年韵竹都没怎么在圈子里露面,你不认识也正常。”

他的目光转向姜韵竹,语气变得和缓甚至有些亲切。

“她是姜家的女儿。”

“她父亲姜毅,和我可是几十年的老兄弟了。”

“轰——”

苏雨柔脑子里像被重锤砸中,一片空白!

a市首富姜家……姜韵竹竟然是……

她之前精心扮演的优越感和解围姿态,在这一刻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笑话!

羞愤瞬间扭曲了她的脸,眼中对姜韵竹的嫉恨几乎化为实质喷涌而出!

可她猛地意识到什么,视线惊恐地落在姜韵竹身旁那个同样鹤立鸡群的男人身上。

慕家大少爷,慕清声!

圈内谁人不知慕清声对姜家独女那份多年未改的痴心?

姜韵竹离开五年,他身边就空了五年,拒所有女人于千里之外。

如今她能如此自然地站在慕清声身侧,本就是昭告天下的身份象征!

自己方才,简直是在所有人眼前自取其辱!

苏雨柔再也待不下去,只想拉着周寒深逃离这让她无地自容的漩涡。

周寒深却死死钉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面具下的脸血色尽失,眼神混乱惊骇,巨大的冲击让他失去了语言能力。

那个心甘情愿陪他住地下室、吞泡面、十指为他磨出薄茧、被烟火气熏得面容朴素的女人……

她本是云端之上的骄阳!

她曾十指不沾阳春水,却因为他……堕入凡尘。

悔恨如同淬毒的藤蔓,瞬间绞紧了他的心脏,痛得他几乎窒息。

紧随而来的,是被欺骗的狂怒和不解!

她为什么要隐藏身世?为什么要陪他吃苦?

为什么要这样折辱他?!

一个带着恶意的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骤然钻入他混乱的大脑。

第16章

周寒深几乎是跌跌撞撞跟着姜韵竹来到了寂静的后花园。

初春的夜风带着料峭寒意。

两人隔着几步距离,气氛凝滞。

“为什么?”

周寒深的声音沙哑干涩,在寂静的花园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直勾勾盯着姜韵竹,那目光像是要将她刺穿。

“姜韵竹,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谁?”

“你怕什么?”他向前一步,语气带着尖锐的控诉。

“怕我是贪图你富贵、吸血的凤凰男?所以要这样考验我?”

他越说声音越大,带着被戳破肮脏心思后虚张声势的狂怒。

“你从一开始就没信过我,对不对?”

“宁可把自己弄成那样,也不告诉我?你就是想看我像个傻子一样在你面前蹦跶?!”

姜韵竹的目光如同淬了冰的刀锋,冷冷扫过他扭曲的脸。

她唇边逸出一声极轻的、充满鄙夷的嗤笑。

“周寒深,你是不是觉得全世界都是瞎子?”

“你跟我谈信义?”

她语气平静得可怕,却句句诛心。

“那你和苏雨柔在h国酒店滚床单的时候,信义这两个字,被你吃到狗肚子里去了?”

“要不要我把那晚录的声音当众放出来,再帮你回忆一下?”

周寒深脸上的狂怒瞬间凝滞,像是被打了一记闷棍。

血涌上头,又羞又愤。

“我……”

他想辩解,想反驳,想将所有错误推到苏雨柔身上。

姜韵竹的眼神却只余下无穷尽的疲惫与冰冷。

她扬起手,那姿态是斩断一切的决绝。

“够了。”

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终结力量。

“你那些表演出来的情深义重,你自己留着感动吧。”

“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记住,‘滚开’两个字,是我对你最后的体面。”

她说完,不再看周寒深一眼,决然转身,裙摆拂过冷硬的地面,消失在暖黄灯光透出的宴会厅门口。

周寒深独自僵立在寒风中,像一座腐朽的雕像。

悔恨、羞耻、愤怒、还有那不知从何而起又被强行按下的恶意猜测……

百般滋味将他彻底淹没。

最终,一股无从宣泄的暴怒,直指那个在他心中成为一切源头与罪恶的苏雨柔。

周寒深带着一身寒气来到苏雨柔的公寓门外。

眼底是嗜血的猩红。

他握紧拳头,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在厚重的防盗门上!

“砰!砰!砰!”

砸门声如同濒死野兽的咆哮。

门内传来窸窣声响,门锁扭动。

门开了一条缝隙。

苏雨柔站在门后。

素颜,长发凌乱,半边脸颊高高肿起,还有一个清晰的五指印。

然而她的眼神,却是近乎死寂的空洞。

在看到周寒深的瞬间,那空洞里有了一丝微弱的、病态的光亮。

“寒深哥……”

她声音哑得几乎听不见。

周寒深一把推开她,带着浓重的烟草和酒气闯入室内。

浓烈到呛人的烟味瞬间将他包裹。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胸口窒闷。

苏雨柔像个提线木偶般,麻木地关上房门,走到客厅熄灭烟灰缸里几乎要溢出的烟头,又机械地打开紧闭的窗户。

“开窗……通通风……”

她小声嗫嚅着。

周寒深猛地转身,像抓一个破布娃娃般狠狠攥住苏雨柔的手腕!

“嘶——”

她痛得倒抽一口冷气,被他拖得一个趔趄。

他低头,正对上她衣袖下滑露出的手臂——

上面密布着青紫淤痕和几道带着血痂的抓痕!

周寒深瞳孔猛地一缩。

但那震惊只停留了一瞬,更深的暴戾顷刻覆盖。

“又在装?”

他声音淬毒,用力将她甩开。

苏雨柔重重跌倒在地毯上,却感觉不到疼。

她抬起头,用一种极度陌生的、带着点神经质般好奇的眼神看向他。

“苏雨柔,收起你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他蹲下身,一把掐住她的下巴,强迫她仰起头,手指几乎要陷进她脸部的软肉里。

“说!违约金呢?当初你哭着闹着跟我保证的投资呢?”

他的脸凑得极近,呼出的热气喷在苏雨柔冰冷的脸上,带着绝望的疯狂。

“啊?!”

“我欠了一屁股债!我的事业全毁了!你说的钱呢?!”

苏雨柔空洞的眼神在听到这些话后,一点点聚焦。

里面是……不敢置信?

随即,那点光破碎成尖锐的碎片。

她猛地爆发出一阵尖锐又嘶哑的笑声,像摩擦玻璃般刺耳!

“哈…哈哈哈……”

泪水混杂着疯狂从她眼中涌出,顺着扭曲的笑容滑落。

脸上陡然覆满阴鸷与怨毒。

她死死盯着周寒深。

“原来是这样……”

“你是为了钱……”

“你从头到尾……就只是为了钱!”

她笑得浑身颤抖,像夜枭啼哭。

周寒深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变惊住。

眼前这个散发着阴冷、毫无生气如同女鬼般的苏雨柔,哪里还有半点昔日的我见犹怜?

一股寒流顺着脊椎窜上,他竟然感到了莫名的恐惧。

他猛地站起身,色厉内荏地咆哮,试图用声音的暴烈驱逐内心的胆怯。

“贱人!都怪你!”

“都是你勾引我!毁了我!毁了一切!”

手臂带着风声高高扬起!

“啪——!”

一记更狠的耳光,响彻死寂的公寓!

苏雨柔被他扇得整个人扑倒在地。

额角撞上冰冷的茶几底座,一道鲜红的血痕蜿蜒而下。

她趴在地上,肩头耸动。

那嘶哑尖锐的笑声,却在寂静中……更加疯狂地响了起来。

“哈…哈哈哈……”

像一个彻底碎裂的灵魂在狂舞。

第17章

苏雨柔嘴角咧开一个诡异而疯狂的弧度。

她猛地抬手,粗暴地撕扯开自己的衣襟!

满布伤痕、触目惊心的肌肤毫无遮掩地暴露在周寒深眼前!

每一道丑陋的疤痕都在无声地尖叫。

“周寒深,”她声音像是地狱刮来的寒风,阴森刺骨,“这些,都是拜你所赐!”

她的笑容扭曲得不成人形。

“你不知道吧?我从小就在泥潭里打滚。”

“我是个孤儿,叫那个畜生‘父亲’。”

“他不是人!他是恶魔!”

“在我长大之前……我就是他发泄兽欲的玩具!”

她眼神空洞又炽热,死死盯着周寒深骤然紧缩的瞳孔。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是你!从冰冷的河水里,把我这只不想活的脏老鼠捞了起来!”

“你还给了我一颗糖……”

“就那颗糖!那点可笑的甜!让烂泥里的我突然想抓住点什么……抓住你!”

“从那一刻起,你就是我的光……唯一的!”

“所以我发誓!我要得到你!不择手段!”

“做你见不得光的情妇?我认了!”

“可真的得到了……怎么能满足?”

“我想要全部!周寒深!你的全部!!”

周寒深看着她此刻癫狂如恶鬼的模样,浑身的血液几乎冻结。

“闭嘴!”

苏雨柔“咯咯咯”地笑着,缓缓站起身。

“你知道吗?”她笑容诡异地扩大,“我们都要下地狱了。”

“因为我帮你,就得罪了庞大的姜氏……”

“看到这些伤了吗?”

她指着手臂上狰狞的新旧叠加的伤痕。

“都是那个‘父亲’知道后……赏的。”

“周寒深……”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玉石俱焚的恨意。

“陪我一起!下地狱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凄厉扭曲的笑声如同毒蛇般缠绕上来,刺穿耳膜,钻入骨髓。

周寒深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窜上头顶!

他惊恐地看着眼前彻底疯魔的女人,只有一个念头——

逃!

立刻!马上!

“疯子!你这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他嘶吼着,连滚带爬地撞开公寓房门,跌跌撞撞冲入刺骨寒夜。

宴会厅另一端。

与周寒深那番纠缠后,姜韵竹意兴阑珊。

简单向孟叔道别,她便与慕清声并肩走出了那令人窒息的名利场。

夜风微凉,吹不散她心头的烦闷。

两人沿着寂静的街道漫无目的地走着。

姜韵竹脑中盘旋着那些若有若无的窃窃私语。

这五年,慕清声是如何顶着流言蜚语,在风口浪尖支撑的?

愧疚、酸楚,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心疼,密密麻麻缠绕着她。

唇瓣动了动,那些积压在心口的话,却依旧如鲠在喉。

慕清声敏锐地捕捉到她微微蹙起的眉头和欲言又止的神情。

“我们姜姜有心事?”他声音放得很轻,带着夜晚特有的温柔,“可以跟我说说吗?”

“姜姜”这个久违的、仿佛浸满阳光的昵称,让姜韵竹脸颊瞬间滚烫。

她下意识垂眸,盯着自己的鞋尖,声音低如蚊呐。

“对不起……这么多年,让你因为我也跟着……”

后面的话被一只温热干燥的大掌温柔地覆盖在她耳畔打断。

“嘘——”

他掌心的温度熨帖着她微凉的耳廓,低沉悦耳的声音仿佛透过皮肤直接敲击心脏。

“那些苍蝇嗡嗡叫,不听就好了。”

姜韵竹呼吸骤然一窒,心脏在他掌心下失了控般疯狂跳动。

慕清声凑近了些,弯起的眼眸里倒映着路灯暖黄的光晕,故意摆出轻松姿态。

“我们姜姜可别因为这些闲言碎语就对我愧疚啊。”

“小爷我皮糙肉厚,抗着呢!”

他这副贱兮兮讨打的样子,终于让姜韵竹“噗嗤”一声破功笑了出来。

眼角甚至笑出了泪花,差点把鼻涕泡吹到他身上。

慕清声眼中笑意更浓,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包纸巾递给她,又极其自然地将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肩上。

肩头一沉,带着他身上干净清爽味道的暖意瞬间包裹了她。

她刚想说些什么。

慕清声那张放大的、带着促狭笑意的俊脸就凑到了眼前。

“夜风凉,姜姜要是不小心感冒了……”

他故意拉长了调子。

“某人可是会心疼的哦~”

那温热的气息拂过她鼻尖。

姜韵竹脸颊爆红,脑子一片空白。

见她羞恼得几乎要炸毛,慕清声见好就收,笑嘻嘻地退后半步,抬手在她微烫的脸颊上飞快地捏了一把。

姜韵竹气呼呼地转过身。

“慕清声!”

“哎呀,好姜姜!我错了嘛!”慕清声立刻腆着脸跟上去,黏在她身后左右摇晃,语气能滴出蜜,“你最好了!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次?”

“慕清声,你再吵我就……”

姜韵竹猛地停步转身想让他闭嘴。

“就……唔!”

话没说完,因为停得太急,整个人猝不及防地撞进紧随其后的慕清声怀里!

温软的身体猝不及防嵌入怀中。

慕清声浑身肌肉瞬间僵直,呼吸一滞。

隔着薄薄的衣料,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柔软曲线的触感和扑鼻而来的馨香。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几乎要挣脱束缚。

他强压下喉咙的干涩,不动声色地微微后撤一步,稳住她摇晃的身形,扶住她的肩。

“咳……”

他掩饰性地清了清嗓子,只觉得脸上也一片滚烫,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微哑。

“太晚了,我送你回去。”

“……嗯。”姜韵竹低着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只觉得双颊滚烫,心如鹿撞。

第18章

回到偌大空寂的卧室,姜韵竹将自己沉入温暖的浴缸。

氤氲水汽模糊了视线,可慕清声那双浸满笑意、亮得灼人的眼睛,却固执地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挥动水波,想要驱散那份扰人的悸动。

她当年那样决绝地拒绝联姻……如今,她又有什么资格对他再生绮念?

纷乱的思绪纠缠至深夜,窗外天色泛白才堪堪沉入不安的睡眠。

次日清晨,姜韵竹痛苦地睁开酸涩的双眼,强烈地后悔昨晚的辗转反侧。

她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打着哈欠,顶着一头乱发睡眼惺忪地飘下楼。

“爸,妈,早……”

慵懒的招呼卡在喉咙。

客厅水晶吊灯下,餐桌旁那个穿着熨帖衬衫、优雅啜着咖啡的挺拔身影,不是慕清声又是谁?

对上她呆滞的目光,慕清声弯起桃花眼,慢悠悠地咬了一口手中的面包。

“早。”

姜韵竹:“……”

“韵竹!”姜父威严的声音立刻响起,“看看你这副样子!清声都等半天了,还不快去收拾利索!”

慕清声适时露出一副“我劝过你早起但你不听”的无辜表情。

姜韵竹狠狠剜了他一眼,敢怒不敢言地迅速飘回楼上。

从小到大,慕清声在姜父眼里就是那高高在上的“隔壁家完美小孩”!

功课比她棒,为人比她稳重,嘴还比她甜!

在他面前,她永远像个被挑剔的小倒霉蛋!

姜韵竹气鼓鼓地换好干练的职业装下楼。

刚在餐桌旁坐定,就立刻转头看向那个悠闲自得的始作俑者。

“慕少爷今天怎么屈尊降贵来得比闹钟还早?”

慕清声放下咖啡杯,修长的手指屈起,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轻敲了一记,眼底满是戏谑又无奈的笑意。

“小没良心的,这就忘了?”

他提醒道。

“今天约了去见那位‘大神’设计师,忘了?”

姜韵竹瞬间石化!

“天呐!我完全忘了!”她猛地弹起来,抓起一块面包就往嘴里塞,“快快快!走!”

“慌什么。”慕清声好整以暇,却还是配合地起身。

“爸!我们先走了!”

姜韵竹一边往嘴里塞面包,一边拖着慕清声就往玄关冲。

身后传来姜父余威尚存的叮嘱:“做事稳重些!别总是风风火火……”

车门关上,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车子平稳驶出姜宅庭院,姜韵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眯起眼睛狐疑地盯着驾驶座上的男人。

“不对啊,你也从来没跟我确认过具体时间!”

“慕清声!你就是故意的!故意让我在我爸面前挨批!”

慕清声握着方向盘,侧过头,看着她气鼓鼓如同仓鼠的小脸,忍不住朗笑出声。

“啧,姜大小姐,怎么这么不知好歹?”

“我可是怕我们大设计师等急了,特意来接你这个爱睡懒觉的合伙人!”

“你……”

姜韵竹还没来得及反击,车子已停在约定的高级咖啡厅外。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装潢雅致的大厅。

目光快速扫过预定的位置,空无一人。

然而,在窗边最僻静的角落卡座里,一个戴着墨镜、穿着艳俗花裙的身影,正冲他们遥遥招了招手。

姜韵竹眼神骤然冷却。

苏雨柔!

她踩着细高跟,裙摆生风,径直走到苏雨柔面前,周身气压低沉。

“苏雨柔,”她声音淬着冰,“你搞的鬼?”

苏雨柔慢条斯理地放下墨镜,露出一张刻意打扮却掩盖不住憔悴的脸。

她没回答,反而按了下服务铃。

“姜小姐,好久不见,赏脸喝杯咖啡?”

她招来侍者。

“给她一杯拿铁。”

侍者领命而去。

待侍者走远,苏雨柔才扬起一个假笑。

“今天可真是不巧呢,”她语气带着浓浓的幸灾乐祸,“你要见的‘堂姐’,临时有‘急事’,走不开啦。”

她特意加重了“堂姐”和“急事”几个字。

姜韵竹心知计划彻底泡汤。

她冷冷扫了苏雨柔一眼,一个字都不想多说,转身欲走。

“站住!”

苏雨柔猛地站起!

就在姜韵竹回头的刹那——

一杯滚烫的、刚做好的拿铁,被苏雨柔狠狠泼了过来!

“这是还你的!”

她嘴角扬起恶毒而得意的笑。

千钧一发!

慕清声的反应快如闪电!

他用力一把将姜韵竹拽入怀中,用自己整个后背迎上了那杯滚烫的咖啡!

“哗——”

深褐色的液体瞬间浸透了他昂贵的白色衬衫。

“呃……”

灼烫感传来,慕清声闷哼一声。

姜韵竹被他护在怀里,毫发无伤,惊恐地睁大双眼。

苏雨柔看着自己的“杰作”,笑得愈加猖狂。

姜韵竹血液瞬间冲上头顶!

“苏雨柔!”

她一步上前,狠狠一巴掌扇在苏雨柔那张得志忘形的脸上!

“啪!”

清脆的耳光声响彻咖啡厅!

“如果你不懂适可而止,”姜韵竹眼底寒光乍现,语气森然。

“我来教教你!”

第二个巴掌携着雷霆之势再次扬起!

苏雨柔脸上顶着清晰的五指印,嘴角破裂,笑容却愈发诡异狰狞。

仿佛感觉不到痛。

姜韵竹觉得她彻底疯了。

懒得再多看一眼,她立刻转身,拉着慕清声快步离开。

车内,空调吹出冷风。

姜韵竹看着慕清声后肩洇湿深色的衬衫,心疼和愧疚汹涌而来。

“清声,对不……”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天旋地转!

刺耳的金属刮擦和碎裂声刺破耳膜!

整个世界在姜韵竹眼前疯狂翻转,巨大的冲击力瞬间将她所有的意识撞得粉碎!

在彻底陷入黑暗之前,只感觉一个温热熟悉的怀抱,用尽最后的力量,死死地、绝望地将她护在身下……

第19章

尖锐刺耳的鸣笛撕破空气的凝固。

刺目的红蓝警灯在昏暗视线里疯狂闪烁。

姜韵竹缓缓恢复意识。

沉重的耳鸣中,夹杂着人群惊慌的议论和呼救。

模糊的视线艰难聚焦,她看到破碎扭曲的车窗。

下一秒,猛地侧头!

慕清声苍白染血的脸庞,就在她身侧。

紧闭双眼,毫无生气。

“清声——!”

她失声尖叫!

那声音沙哑凄厉,破开了她自己都未察觉的绝望。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淹没了她。

“清声!”

眼泪汹涌而出,她不顾一切地伸出手,想去触碰他毫无血色的脸。

冰凉。

那只平时温暖有力的大手,此刻无力的垂落着。

指尖堪堪擦过她的脸颊。

他似乎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虚弱的眼睫微微颤动,露出一条细微的缝隙。

那双她熟悉的、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眸,此刻涣散而痛苦。

他嘴唇极其缓慢地、艰难地开合,几乎发不出声音。

干裂的唇瓣微动,努力牵出一个安抚的弧度。

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冰凉的指腹轻轻蹭掉她脸颊混合着血污的泪水。

“别……哭……”

气若游丝。

“……丑……”

最后一个字音,几乎湮灭在周遭的喧嚣里。

随即,他彻底失去了意识。

“担架!担架这边!”

医护人员训练有素地涌上来。

姜韵竹被小心翼翼抬上另一副担架,视线却死死胶着在慕清声毫无生气的背影上。

那刺目的鲜红在她眼底不断放大。

救护车刺耳的鸣笛声中,她双手紧紧揪着担架边缘,指节捏得发白。

泪水无声而汹涌地淌过苍白的面颊。

“求求你……求求你……”

她对着冰冷空气,发出无声的、绝望的祈祷。

抵达医院。

慕清声被一群白大褂急促推入亮着红灯的“手术中”。

冰冷厚重的大门无情合拢,隔绝了生死。

姜韵竹被人扶着做了一系列检查。

全身骨头都像散了架,各处擦伤的疼痛火辣辣地袭来,她却恍若未觉。

她只是僵直地坐在手术室外冰凉的金属排椅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盏猩红刺目的灯。

脑子里走马灯般闪过无数画面。

中学时被几个蛮横女生堵在墙角。

他明明自己个头还没蹿起来,却像只护崽的小狼狗,拼命把她推挤到墙角最里面,用自己的后背挡下所有肮脏的咒骂和拳脚。

“慕清声!下次别管我了!”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被打得鼻青脸肿,校服沾满尘土碎草,却对她呲牙一笑,满不在乎地抹掉嘴角血迹。

“我是哥哥,就是要护着你。”

“挨打多好,我爸骂我一次我能记你三天好!”

少年的笑容明亮又傻气。

可那年,他才不过比她大几个月而已。

“哥哥……”

姜韵竹失神地低喃。

滚烫的眼泪大颗大颗砸在冰冷的手背上,晕开一片深色的湿痕。

眼前模糊一片,只有那扇冰冷的手术室大门。

她真的……好怕那扇门再打开,却再也看不到那个笑眼弯弯,总爱逗她的大男孩了。

“啪。”

不知过了多久,那象征着地狱入口的红灯,终于熄灭了。

姜韵竹猛地抬起头,像是被抽去筋骨的木偶瞬间注入了力气。

她几乎和冲上前去的慕父慕母、姜父姜母挤在一处,死死盯着那扇缓缓打开的门。

穿着绿色手术服的医生摘下口罩,额头上满是汗水。

疲惫,却带着一丝如释重负。

“手术很成功。”

医生沉稳的声音如同天籁。

“生命体征平稳下来了。颅内有震荡,肋骨骨裂,脊椎有轻微挫伤,需要严格休养几个月。万幸,没有伤及要害,应该……不会有严重后遗症。”

姜韵竹紧绷到极致的神经骤然断裂!

支撑她的力气瞬间抽空,整个人软软地滑倒在地。

冰冷的瓷砖贴着皮肤。

她大口喘着气,眼泪却流得更凶,这一次,是劫后余生的滚烫。

高级病房里,灯光柔和。

慕清声在麻药效力过去后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视线模糊,疼痛感从全身各处传来。

混沌的视野里,一张哭得红肿、布满泪痕却写满担忧的小脸首先映入眼帘。

那双眼眸一瞬不瞬地锁着他。

看到他睁开眼,那里面瞬间点燃了光。

“清声!你醒了?!”

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颤抖。

更多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涌出来,砸在他的被单上。

她肯定哭得很丑。

慕清声艰难地扯动唇角,干裂的嘴唇传来细碎的痛楚。

他努力抬起还打着点滴、沉重无比的手。

冰凉的指腹再次覆上她湿漉漉的脸颊,笨拙地擦拭。

“说了……别哭……”

气若游丝。

“……不……漂亮……”

他试图逗她,发出的声音却嘶哑得像砂纸摩擦。

他这副样子比她哭还丑。

姜韵竹看着他强撑着安抚自己的模样,又哭又笑。

“疼不疼?还有哪里难受?”声音里带着浓重的哭腔和心疼。

慕家父母和姜家父母此刻也围拢过来。

看到慕清声确实清醒,四人都长长松了一口气。

压抑紧张的病房里,终于有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轻松。

姜母上前仔细询问慕清声感觉如何,慕母则心疼地摸着儿子打着石膏的手臂。

姜父和慕父对视一眼,眼底沉重未散,默契地退到病房外宽敞的客厅。

第20章

“查清楚没有?”

姜母关上病房门,隔绝了里面的声音,她坐在沙发上,平日里温婉的脸上此刻布满寒霜,眼神锐利地看向姜父。

“阿强已经在查了。”姜父声音低沉,周身散发着不怒自威的气息。

“那么明显的撞击!”姜母猛地攥紧沙发扶手,指节泛白,“直冲着他们去的!这是蓄意谋杀!要他们两个的命!”

她声音因后怕而微微发颤。

“若不是天可怜见……”

想到那触目惊心的车祸现场,她眼圈瞬间红了,喉头哽咽。

“……我真不敢想……”

姜父走到她身边坐下,大手略显笨拙却坚定地握住她冰冷的手。

“放心。”

他只吐出两个字,语气却重如磐石,眼底一片冷厉肃杀。

“我不会放过那个畜生。”

病房内,时间仿佛流淌得格外缓慢。

一周时间过去,姜韵竹身上的擦伤和骨裂处已无大碍。

她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照顾慕清声身上。

喂饭、擦洗、调整病床高度、念文件……事无巨细。

慕清声起初还装模作样推拒几下,后面索性躺平享受她的“特殊服务”。

姜父姜母和慕家夫妇心照不宣,将空间完全留给了这对经历了生死关头的年轻人。

姜韵竹把削好的水果切成小块,用小叉子送到慕清声嘴边。

看着他那因卧床而变得圆润了一些、气色红润的脸颊,忍不住打趣。

“喏,大少爷张嘴。再躺两个月,可就真成‘白白胖胖’啦。”

慕清声叼走水果,慢条斯理地嚼着,眼神却在她因照顾他而略显疲惫的眼下扫过,带着不易察觉的心疼。

他挑了挑眉,掀开一点被子,拍了拍自己依旧紧实的腹部轮廓。

“姜小姐质疑我的自制力?”

他故意眨眨眼,唇角勾起痞痞的笑。

“我看再这样躺下去也不错,要不跟医生说……再住一个月?”

姜韵竹佯怒,叉起一块苹果塞进他嘴里。

“想得美!出院时记得结算护理费!”

慕清声就着她的手吃掉苹果,顺势精准地捉住了她想要缩回去的手。

掌心温热干燥,带着薄茧,紧紧包裹住她微凉的手指。

他不再嬉笑,那双深邃如夜海的眸子直直望进她眼里,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和郑重。

指腹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了一下。

“那……”

他微微前倾身体,气息近在咫尺。

“用我‘本人’抵账,你要不要?”

一字一句,清晰敲在姜韵竹的心尖上。

心脏像是被猛地攥紧,又在下一秒疯狂鼓噪。

他的眼神太烫,太认真,让她无处可逃。

姜韵竹只觉得脸颊发热,呼吸微窒,下意识就想错开视线。

他却用另一只没受伤的手,轻柔却坚定地捧住她的脸颊,不许她逃避。

强迫她对上他专注得如同要将她吸进去的眸光。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低沉而郑重。

“姜韵竹。”

每一个字都像是鼓点,敲在寂静的病房。

“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

空气瞬间凝固。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姜韵竹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狂乱的心跳声,也看到了他眼中不容错辨的紧张和期待。

他掌心的温度和近在咫尺的气息太过蛊惑。

那句压抑在心底已久却不敢言明的答案,就这么不由自主地、冲破了所有的犹疑和顾虑。

“……我……”

她嘴唇微颤。

“愿意。”

两个字脱口而出,轻如羽毛,却带着千钧的重量。

话音刚落。

慕清声眼中瞬间爆发出绚烂到极致的光彩!

那光芒几乎刺得姜韵竹睁不开眼。

下一秒!

他捧着她的手骤然收紧!

另一只缠着绷带的手臂猛地勾住她的后颈!

不由分说地压下!

一个干燥而滚烫的吻,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和积攒了十几年的深切爱恋,重重地、不容置疑地封缄了她的唇!

“唔……”

姜韵竹所有未出口的话都被堵了回去。

世界只剩下唇齿间灼热的气息和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混合的独特气息。

这个吻由狂野渐渐转为缠绵,带着小心翼翼的珍视和失而复得的感恩。

他滚烫的唇瓣辗转流连,舌尖温柔却强势地撬开她的齿关,攫取她所有的甜美和慌乱。

呼吸被彻底掠夺。

姜韵竹只觉得肺里的氧气被一点点抽干,意识在他霸道又缱绻的深吻中变得模糊。

她双手无措地抵在他胸前,指尖不自觉地揪紧了他的病号服布料。

细微的布料摩擦声在静谧的病房里显得格外清晰。

直到她双颊绯红,胸口剧烈起伏,几乎喘不上气,呜咽着抗议时。

他才恋恋不舍地、极其缓慢地松开她。

唇瓣分离时,甚至带出一丝暧/昧的银线。

姜韵竹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脸颊红得几乎滴血,垂着眼睫根本不敢看他。

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红肿的唇瓣在微微发烫。

“我……我去给你打点热水!”

她猛地挣脱他的怀抱,几乎是逃也似的抓起床头柜上的暖水瓶,头也不回地冲出了病房。

“砰!”门被有些慌乱地带上。

慕清声靠在病床上,看着她狼狈可爱的背影消失的方向。

抬手,指尖轻轻拂过自己还残留着她气息和温度的唇瓣。

深邃眼底的笑意宛如星河,璀璨生辉。

他慢慢抚上胸口位置,那里,一颗心正以前所未有的力度和温度,坚定地跳动着。

为了她。

第21章

姜韵竹抱着暖水瓶,一口气跑到了医院一楼大厅外的长廊。

初春带着料峭寒意的晨风吹拂在滚烫的脸上,才让她狂乱的心跳稍稍平复一些。

手指无意识地抚上还有些刺痛的唇瓣。

刚才那个吻的触感仿佛还清晰地烙印着。

霸道又温柔,带着不容错辨的爱意和占有欲。

心尖像是被羽毛轻轻搔过,一丝隐秘而无法抗拒的甜悄然蔓延。

她忍不住弯起唇角。

可笑意还未完全绽放。

“韵竹!”

一道沙哑、疲惫,却又夹带着某种奇异亢奋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如同一盆冰水当头泼下。

姜韵竹嘴角的笑意瞬间凝固。

她面无表情地转过身。

周寒深站在几步开外。

短短时间,他整个人仿佛被彻底抽干了精气神。

曾经那点意气风发消失殆尽。

昂贵的衣服如今布满污渍褶皱,头发像枯草般纠缠蓬乱,眼下是浓重的乌青。

脸颊深深凹陷下去,透着一股行尸走肉般的灰败。

他努力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出口的话却像一把生锈的钝刀。

“我知道……撞你们的是谁。”

姜韵竹呼吸微微一窒。

姜父那边刚刚查到些蛛丝马迹,他竟然知道?

“找个地方说话?”周寒深语气带着一种近乎讨好的试探。

姜韵竹盯着他片刻,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最终沉默地点头。

医院门口一家生意冷清的早茶馆。

周寒深点了好几个点心,几乎是用吞的速度塞进嘴里。

狼吞虎咽的样子,仿佛饿了几天。

姜韵竹沉默地看着,没有催促。

直到他勉强吃完,灌下半杯热茶,才抹了抹嘴,抬起浑浊泛红的眼睛。

“是苏雨柔。”

他声音干涩,语气里没有什么情绪,仿佛在陈述一个与他无关的事实。

姜韵竹眼神一凛。

这点和她那边正在追查的线索不谋而合。

“是她……自己告诉我的。”

他扯了扯嘴角,带着一丝嘲弄,不知是嘲弄苏雨柔,还是嘲弄自己。

“假面舞会那天,她发了疯……把一切都挑明了。”他声音渐低,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

“我本来想跑……但被她的人……拖了回去。”

他拿起茶杯又猛灌了一口,试图压下喉头的痉挛。

“她那个‘养父’……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她为了帮我弄到资源……得罪了你们姜家……”

周寒深的声音带着颤音。

“那个‘父亲’……不会放过她的。往死里打……”

“她恨……”他的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她把这份恨意……全转移到你身上。”

“撞你们的人……就是她花钱雇的。”他终于抬起眼,看向姜韵竹,眼神空洞又带着点怪异的“讨好”。

“我有证据。”

他说着,从他那件破旧肮脏的外套内袋里,掏出一支不起眼的银色录音笔。

点开播放键。

里面清晰地传来苏雨柔嘶哑、癫狂的声音:

“哈哈……周寒深!你看姜韵竹那个贱人!她凭什么!她凭什么拥有慕清声那样的人!慕清声护着她?”

“我买通了人!就撞那个贱人!要她死!要他们都死!”

“可惜……老天不开眼!”

紧接着是她带着哭腔又夹杂着疯狂笑意的自白:

“我就是阴沟里的臭虫!可我也是人!他凭什么打我!那个养父是畜生!周寒深你也是废物!你们都该死!”

录音里的歇斯底里听得人头皮发麻。

周寒深按下暂停键,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种麻木的疲惫。

“她那个‘父亲’……是有点手眼通天。”

“证据……是他销毁的。”

周寒深看着姜韵竹,眼神木讷得像一潭死水。

“韵竹……”他声音沙哑破碎,“你说……这是不是我的报应?”

“弄丢了你……没了事业……背了一身债务……”

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眼泪毫无征兆地从眼角滑落。

“这支笔……你拿走吧。”

他把录音笔往姜韵竹面前推了推。

“算我还你的……”

最后几个字轻如蚊呐,消散在浑浊的空气里。

姜韵竹看着那支小小的录音笔。

又看向眼前这个形容枯槁、泪水浑浊的男人。

心中掠过一丝极其微弱的叹息,快得几乎抓不住。

没有同情,没有鄙夷,没有愤怒,甚至连过去的厌恶都变得遥远。

只剩下一种巨大的、无边无际的……空洞。

一个名字,一段过往。

仅此而已。

她伸手,拿起那支冰冷的录音笔。

站起身,走到收银台结了账。

然后,头也不回地推门离开。

自始至终,没有再看周寒深一眼。

一个字,也没有留下。

姜韵竹握着那支录音笔回到病房。

推开门,正看到慕清声半靠在床头,眉头紧锁地盯着平板电脑。

“清声?”她唤他。

他似乎在专注着什么,没有立刻回应。

姜韵竹心里那点因为刚才碰面而起的涩意,被他专注的神态点燃了一簇小小的无名火。

她撇了撇嘴。

果然男人都一样?

刚刚追到手就……

她走近床边,语气带着点连自己都没察觉的赌气。

“看什么呢那么认真?我都叫你好几声了!”

慕清声这才猛地回神,抬眼看向她,眼中是未散的凝重。

他并未立刻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把平板屏幕转向她。

“姜姜,你看热搜。”

声音里带着严肃。

姜韵竹疑惑地接过来。

屏幕上,一个暗红色的“爆”字刺痛人眼。

#苏雨柔纵火烧宅#

#苏雨柔养父烧伤致死#

她心头一跳,点开新闻视频。

画面摇晃,充斥着刺耳的警笛和尖叫。

苏雨柔被两名警察左右押解着,从一栋冒着黑烟的豪华别墅里出来。

她头发散乱如同枯草,脸上布满干涸的血迹和青紫,单薄的衣裳沾满黑灰,破烂不堪。手臂裸露的皮肤上,新旧交错的伤痕怵目惊心。

整个人如同从地狱血池中爬出的恶鬼。

她看着镜头,非但没有恐慌,反而咧开嘴,露出一个极其诡异、麻木又似乎带着解脱般的笑容。

那笑容透过屏幕,带着刺骨的寒意。

视频戛然而止。

姜韵竹定定地看着已经黑掉的屏幕,只觉得一股凉意顺着脊椎爬升。

她拿出周寒深给的那支录音笔,递到慕清声面前。

“这是……苏雨柔买凶撞我们的证据……”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犹豫。

苏雨柔的经历……那些非人的遭遇……

她心中掠过一丝不合时宜的怜悯。

作为从小被父母如珠如宝呵护长大的女孩,她无法想象苏雨柔那十八年是怎么过来的。

那种痛苦扭曲……或许是……

“姜姜。”慕清声低沉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

他温暖的手掌握住她拿着录音笔、微微发凉的手。

他眼中没有评判,只有平静的、洞悉人心的力量。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他的声音温和而坚定。

“但这绝不是她……肆意伤害无辜的理由。”

“尤其是,伤害你。”

他最后几个字,带着不容置疑的保护欲。

姜韵竹抬眸,对上他那双深邃沉稳的眼睛。

他眼中没有愤怒的催促,只有理解和等待。

等待她做出自己的决断。

那份因听闻苏雨柔悲惨过往而泛起的些许涟漪,在他的注视下,慢慢沉淀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反手更紧地握住了他的手。

似乎从中汲取了无尽的力量。

眼底最后一丝犹豫褪去,化为清澈的坚定。

“清声,你说得对。”

第22章

冰冷的水泥墙。

冰冷的长凳。

冰冷的铁窗。

狭小密闭的会面室里,空气带着消毒水和铁锈混合的刺鼻味道。

姜韵竹坐在苏雨柔对面,隔着透明却坚硬的玻璃。

短短几天,苏雨柔的脸上死气更浓,但那怪异的笑容却仿佛焊在了脸上。

空洞的眼神穿透玻璃。

“姜韵竹,”苏雨柔的声音粗粝沙哑,如同砂纸摩擦,“我以前……恨毒了你。”

她咧开嘴,笑容扭曲。

“在遇见周寒深之前……我就是阴沟里爬行的蛆虫。”

“被打,被骂,被当作……泄/欲工具……那才是我的日常。”

“我活着……比死了还脏。”

她的眼神落在姜韵竹干净洁白的衣领上。

“可我快冻死淹死在河水里的时候……他把我拉了上来。”

苏雨柔的目光终于聚焦在姜韵竹脸上,带着一种病态的执念。

“……还给了我一粒小小的糖……”

“就那么一点点的甜啊……就那么一点点……让我这只臭虫,突然就想抓住点东西!”

“抓住他!”

“所以……我开始偷偷地、痴迷地看着他。”

“看着他打工,看着他唱歌……”

“他就是我……能看到的所有光。”

她嘴角的笑容变得极其危险。

“……然后,你出现了。”

苏雨柔死死盯着姜韵竹那张让她无数次嫉妒到发狂的脸,笑容更深,更瘆人。

“我开始害怕……怕极了……”

“我怕这点光也被你抢走!”

“我跪着去求那个‘父亲’……求他给我钱,给我资源!”

“只有这样……才能把他牢牢捆在我身边!”

“三年……”

她浑浊的眼中突然涌出大颗的泪珠,冲刷着脸上的污垢。

“……我像个傻子一样……以为捂着一块石头……三年总会有点温热吧?”

苏雨柔的泪水中混着浓烈的血丝。

“……哈哈……他亲口说……他只爱你的钱!”

“……原来……到头来……”

“……他眼里心里……全是你!”

姜韵竹静静地看着她崩溃流泪。

这一刻,她竟无比清晰地看清了那扭曲背后的根源。

周寒深对苏雨柔,或许连怜悯都吝啬给予。

“苏雨柔,”姜韵竹声音异常平静,带着一丝冰冷的悲悯,“他不爱我。”

“他只爱他自己。”

这句话仿佛戳破了最后一个气泡。

苏雨柔的泪水和笑声都停滞了。

她呆呆地看着姜韵竹,那双曾闪烁着疯狂和绝望的眼中,第一次露出某种大梦初醒的空洞和茫然。

是啊……他只爱自己。

是她……是她自己像个溺水的人,死死抓住那根早就腐烂的稻草不放……

把她自己……也拖入了这万劫不复的泥沼。

她缓缓地、缓缓地低下头。

肩膀无声地颤抖起来。

几秒后,那颤抖变成了压抑的、低沉的、最终完全失控的诡异笑声。

“……呵……呵呵呵……”

“哈哈……哈哈哈……”

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癫狂,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绝望和……解脱?

“……也好……”

“……这……或许就是我最好的结局……”

“……终于……解脱了……”

时间到。

姜韵竹站起身。

身后的狱警也示意她该离开。

她最后看了一眼低头耸肩、笑得浑身颤抖的苏雨柔。

推开沉重的铁门。

就在她的脚步即将迈出房间的刹那——

身后传来一声极其沉闷而怪异的巨响!

“砰!”

像是什么沉重东西狠狠撞在坚硬物体上!

姜韵竹浑身一僵!

一股强烈的、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

她猛地回头!

透过那扇正在缓缓关闭的厚重铁门缝隙——

鲜红的、刺目的液体,如同泼墨般,在冰冷惨白的地面上……迅速晕开一大片!

一个身影,软软地、毫无生气地……倒在那片刺目的猩红中央!

铁门在姜韵竹眼前彻底关上,发出沉重的金属撞击声。

隔绝了里面的一切景象。

只有那惊惶的呼喝声和杂乱的脚步声隐约传来。

姜韵竹仿佛被钉在了原地。

浑身的血液似乎在瞬间凝固。

瞳孔因巨大的视觉冲击而剧烈地收缩着。

那片迅速蔓延的猩红,和那个倒下的影子,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印在她的眼底和脑海里。

七天日夜不眠的抢救。

医生最终还是走出来,对着守在外面的警官沉重地摇了摇头。

抢救无效。

苏雨柔因重度颅脑损伤和失血过多死亡。

姜韵竹站在冷清的医院走廊尽头。

窗外天色阴沉。

她以为无人会来认领这具充满罪恶和悲剧的躯壳。

想了想,她还是决定送她最后一程。

那扭曲疯狂的恨意之后,终究是一段她无法想象的漫长地狱。

殡仪馆告别厅冷得人指尖发麻。

空旷的厅堂中央,一个小小的骨灰盒。

孤零零的。

姜韵竹推开门,脚步顿住。

一个意料之外的身影,已经安静地站在那里。

背影萧索。

“你来了。”姜韵竹走过去,声音很轻。

“嗯。”周寒深没有回头,目光落在那个小小的盒子上。

声音嘶哑干涩。

“她跟了我……三年。”他顿了很久,才艰难地说出口。

“……做了很多……事。”

“……也给我……惹了很多事。”

他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像是在嘲笑自己。

“……不管怎么样……”

“……这最后一程……该我送。”

周寒深办理了手续。

抱着那个冰冷的小盒子。

他们选择了一片僻静的海崖。

灰白的浪涛撞击着黑色的礁石,发出巨大的轰鸣。

风很大,带着咸腥的海水气息。

周寒深打开了骨灰盒盖。

风呜咽着刮过,骨灰被高高扬起。

“下辈子……”

他的声音被风吹得断断续续。

“不要再遇到我了。”

一阵强风骤然卷起。

白色的粉末盘旋着,被抛向更远更深、蔚蓝深邃的大海深处。

像被一只无形的手带走。

很快便消失在汹涌的浪花里,无影无踪。

姜韵竹裹紧了风衣,静静站在呼啸的海风中。

转身离开时,没有再看那片吞噬一切的蓝色深渊一眼。

回到医院的午后,阳光透过窗户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格子。

慕清声正专注地盯着笔记本电脑屏幕处理文件。

听到开门声,他立刻抬头,第一时间捕捉她的身影。

视线掠过墙壁上的挂钟。

已经过了下午一点。

他微微蹙眉,目光在她略嫌苍白的脸上停顿。

“公司忙吗?”

慕清声温声问,放下笔记本。

姜韵竹走过去,在他床边坐下。

阳光跳跃在他睫毛上。

她看着他依旧有些苍白的侧脸,心中那团因为苏雨柔的终结而淤积的沉重复杂感,似乎被这温暖的阳光冲淡了少许。

她努力想弯起唇角。

“还好……”

慕清声却敏锐地捕捉到她眼底深处那无法完全掩饰的疲惫和一丝阴霾。

他伸出手,轻轻拉住她的手腕。

将她因海风而微凉的手完全纳入掌心。

温暖立刻包裹了她。

“还在想她的事?”

他的声音低沉而包容,带着全然的接纳。

不是追问,不是探究,只是提供一个倾听的港湾。

姜韵竹的身体微微放松下来。

在他沉稳的目光里,轻轻点了点头。

“也说不上难过……”她有些茫然地组织着语言,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骨灰盒盖光滑冰冷的边缘(意识流动作)。

“就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有点沉重……像看到了一个故事……彻头彻尾的悲剧。”

慕清声没有说话。

只是握着她的手,轻轻捏了捏,带着无声的安抚。

沉默片刻。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松开她的手,微微倾身,凑近她的脸。

姜韵竹下意识往后缩了缩,眼神里带着询问。

他望着她依旧有些苍白的脸,眨了眨眼,眼底泛起促狭的笑意。

“那姜姜大美女……”

“……看在我‘劫后余生’还这么帅的份上……”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

“收了我这个男朋友……是不是赚翻啦?”

他说着,熟练地抬起那只没受伤的手,挡在额前做防御状。

预想中姜韵竹会笑着追打他的画面并没有发生。

慕清声放下手臂,看见姜韵竹虽然依旧努力维持着笑容,但那笑容边缘却难以抑制地爬上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和……脆弱?

她避开了他关切探寻的视线。

这个细微的闪躲,让慕清声心底微微一沉。

他想起她仓促答应自己时的惶恐,想起她每次看向自己时眼底偶尔掠过的不确定。

这一年来的挣扎纠结,此刻忽然清晰起来。

她不是不爱。

只是不敢再像从前那样……毫无保留。

慕清声眼底的笑意悄然褪去。

那丝孩子气的促狭被浓得化不开的温柔代替。

他没有再开玩笑,也没有催促。

只是微微调整姿势,更紧地握住了她微凉的手。

另一只手轻柔地捧起她的脸颊,动作珍重,力道不容她再躲避。

迫使她那双清澈又藏着不安的眼睛,对上自己的。

他的目光温柔而坚定,宛如磐石。

“姜姜,”他声音低沉醇厚,字字清晰,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看着我。”

他的指腹在她细腻的脸颊上轻轻摩挲。

“你不用去想那些故事里谁对谁错。”

“也不用去想时间长短。”

“更不用去顾虑……”

他微微前倾,额头几乎要抵上她的额。

鼻息交融。

“过去的每一次选择,都不必自责。”

慕清声深邃的眼眸里映出她微微泛红的脸庞和有些闪烁的眸光,里面漾开的温柔几乎要将她溺毙。

他薄唇轻启,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清晰无比地落在她的心尖上。

“我等的就是现在这个你。”

他捧着她脸颊的手指微微收紧,却又带着无限珍惜的力道。

“此刻,当下。”

他目光灼灼,似燃烧着永不熄灭的火焰。

“往后余生。”

慕清声微微勾起唇角,那笑容干净,坚定,充满磅礴的力量。

“无论你笑,你哭,你倔强,你偶尔犯傻……”

他声音放得更轻,如同情人间的低语,却字字千钧。

“我爱的。”

“都是这个完整的、会开心也会难过的……”

他微微俯身,温热的唇轻轻贴了贴她的额头。

“……姜韵竹。”

“……仅此而已。”

这一吻轻柔却滚烫。

姜韵竹只觉得一直紧紧包裹在心脏周围那层坚硬的、仿佛因为过度保护而生出的厚厚茧壳,在他这束炽热耀眼的光芒下……无声融化。

像春日冰封的河面,发出了第一声清脆的开裂。

暖流毫无阻碍地注入心田。

她望着慕清声那双盛满了星辰大海般真挚与深情的眼睛。

鼻尖微酸,心口却像被温热的泉水注满。

长久以来压在心底的那份因过往而生的不配得感,渐渐消散。

她唇角,终于不再需要刻意控制地、发自内心地、一点点、一点点,向上弯起。

弯出一道真实而动人心魄的、纯粹喜悦的弧线。

一年后。

阳光正好。

春日的街头,行人如织,缀满新绿。

姜韵竹和完全康复、挺拔如初的慕清声手牵着手,悠闲地漫步在热闹的步行街。

梧桐树荫洒下碎金般的光斑。

街道转角,一个抱着破旧吉他、低头专注拨弄琴弦的身影,让两人脚步同时一顿。

熟悉的轮廓映入眼帘。

周寒深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牛仔,头发剪得短了些,凌乱却干净了不少。

那把承载过他梦想起飞的旧吉他,此刻是他街头谋生的伙伴。

沧桑的琴声在午后空气里流淌。

似乎察觉到驻足的视线。

周寒深下意识地抬起头。

三人的目光在喧嚣的街头,猝然相撞。

没有丝毫预演。

时间仿佛被强行按下了极短暂的暂停键。

空气有半秒的凝滞。

随即。

两道平静的目光,一道复杂而迅速避开的视线。

几乎在同一秒。

都极其自然地移向了别处。

没有尴尬的停留。

没有刻意的回避。

就像两道擦肩而过的平行线,各自汇入熙攘的人潮。

朝着不同的方向,平静地、继续着他们各自……崭新的人生。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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