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医香逆谋(角分别)全文免费_(角分别)大楚医香逆谋后续阅读(角分别)
第一章庶女医香
永徽十七年中秋前夜,京都首富苏府后巷的柴房里,霉湿之气混着枯叶腐味扑面而来。苏挽月蜷在堆着稻草的角落,膝头摊开半本边角残破的《千金方》,借由窗缝漏进的月光,用竹片在潮湿的墙面上又划了一道——这是她被禁足的第七日。腕间的翡翠镯子硌得生疼,这枚冰种翡翠是生母临产前塞进襁褓的,水头极佳的玉质在幽暗中泛着冷光,映得她眼下青黑愈发明显。
七日前那场变故如在眼前:嫡姐苏明珠晨起梳妆,胭脂刚抹半面便突发红斑,整张脸肿得像发面馒头。嫡母曹氏身着月白缠枝莲纹缎面衣袍,保养得宜的手掌狠狠掀翻雕花妆奁,胭脂水粉泼了满地:"好个贱蹄子!竟敢在明珠的胭脂里下百花毒!"她跪在碎瓷片上辩解时,膝头被划出的血痕,此刻还在粗布裙上染着暗褐色印记。
"吱呀——"腐朽的木门突然被推开,冷风卷着几片梧桐叶灌进来。管家苏福佝偻着腰站在月光里,手中羊角灯笼在风中晃出细碎光斑,灯面上"苏府"二字已褪成浅金色:"三小姐,夫人请您去正房。"他说话时眼皮微垂,视线掠过苏挽月脚边用草绳捆扎的几包草药——那是她这几日从柴房砖缝里抠出的半枯艾草,混着从窗台上扫来的梧桐子。
青石板路结着薄霜,苏挽月踩着自己打满补丁的月白裙角,袖中紧攥着半片晒干的当归。昨夜曹氏的心腹刘妈妈来送馊饭时,她故意踉跄着撞上去,指甲准确掐进对方手腕内侧的内关穴。这个曾在生母丧仪上偷戴金镯子的老妇,今早必定腹痛如绞——内关穴属心包经,持续施力会致气血逆乱,轻则胃脘绞痛,重则厥逆昏迷。
雕花木门内传来曹氏压抑的呻吟,暖香阁里炭火烧得噼啪作响,鎏金香炉中沉水香缭绕,却掩不住床榻上女子的苍白。太医院首座之女方若华正拧着眉写药方,月白素纱裙袖口绣着的九瓣玉兰花,在烛火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案几上摆着三盏凉透的药碗,药渣里分明多了三钱制附子,苏挽月一眼便知,这是故意加重药刑——温经汤本治血寒,过量附子却会耗伤真阴。
"血寒凝滞,当用温经汤加减。"方若华笔尖落下,墨色在宣纸上洇开小团晕染。苏挽月盯着她腕间翡翠玉镯,与自己那枚款式相似,却比生母遗留的少了道天然冰裂纹。她径直走到床前,指尖掠过曹氏腕间时,故意用指腹碾了碾那道淡紫勒痕——分明是拇指掐按内关穴留下的弧形淤痕,边缘还带着细微的月牙状血点,必是指甲过长所致。
"方姑娘诊脉可曾看过内关穴?"苏挽月掀开曹氏袖口,露出皓腕上那道触目惊心的勒痕,"内关受损,心包经气闭阻,气血逆冲胃脘,若再用温燥之药,不出三日必致心下悸痛。"她说话时指尖轻轻点按曹氏郄门穴,指腹传来的细微震颤,证实了自己的判断——这根本不是什么血寒之症,分明是被人蓄意掐穴导致的气机逆乱。
方若华的笔锋在纸上划出歪斜的墨痕:"苏三小姐被禁足七日,倒学会了胡言乱语?我太医院的方子,还轮不到闺阁小姐指手画脚。"她说话时眼角余光扫向曹氏,却见病床上的妇人正盯着苏挽月腕间玉镯,眼底闪过一丝惊惶。
苏挽月充耳不闻,转身对苏福道:"取吴茱萸五钱、生姜三钱,再研半钱珍珠粉。"见众人面露难色,她轻笑一声,袖中滑落半片残破的礼单——那是从曹氏陪嫁账册里撕下的,"去年冬至,皇上赏给苏府的南海珍珠共十二斛,嫡母房里的螺钿匣中,该还收着三斛整珠吧?"
曹氏的眼皮剧烈颤动,那匣珍珠本是苏挽月生母的陪嫁,她当年趁乱扣下,此刻被当面揭穿,指甲几乎掐进掌心。药吊子在炭炉上咕嘟作响时,苏挽月故意将当归碎片蹭在袖口,那抹淡红在月白色衣料上格外显眼——这味补血药,此刻却成了最好的"血证"。
药汁喂下不过半盏茶时间,曹氏的眉头渐渐舒展,却在看见苏挽月袖口时猛地绷紧身子:"三小姐医术高明,只是这袖口的血,莫不是昨夜又在咒谁?"她声音发颤,昨夜刘妈妈哭哭啼啼说手腕被木刺扎穿,此刻看着那抹当归红,心底突然泛起不祥的预感。
苏挽月低头看着那抹淡红,指尖轻轻摩挲腕间玉镯,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生母临终前的体温:"回嫡母的话,不过是今早煎药时被药杵划破了手。倒是嫡母腕间的勒痕..."她忽然凑近,压低声音道,"可要女儿开副安神的方子?用远志三钱、茯神五钱,再配些夜交藤——省得嫡母夜里总梦见...不该见的人。"
房内温度骤降,方若华忽然想起什么,匆匆收拾药箱。路过苏挽月时,袖中帕子悄然滑落,苏挽月眼尖地看见,帕角绣着的玉兰花下,露出半朵曼陀罗的轮廓——与她在生母旧物中见过的香囊图案一模一样。她弯腰拾帕时,指尖划过帕子背面的针脚,分明藏着"永和十九年"四个小字,那是生母去世的年份。
夜更深时,苏挽月坐在自己狭小的厢房里,桐油灯芯噼啪爆响。妆匣底层,半片带血的指甲与当归碎片并列摆放,旁边是从方若华帕子上剪下的曼陀罗图案。她翻开《千金方》,指尖停在"西域曼陀罗,其花有毒,嗅之令人迷惑心智"的批注上,唇角勾起冷笑——今日在曹氏药里加的珍珠粉,特意用醋淬过,定惊安神之余,更会让心虚者每夜梦见被曼陀罗缠绕的场景。
床头莲花灯突然明灭不定,苏挽月知道,那是掺了朱砂与曼陀罗花粉的效果。隔着雕花窗,她听见正房方向传来曹氏的惊叫,接着是刘妈妈慌乱的脚步声。指尖抚过玉镯上的冰裂纹,她忽然想起七岁那年,生母抱着她在百草园认药,指尖划过曼陀罗时说的话:"阿月,这世上最毒的不是草药,是人心。"
窗外,中秋的月亮已爬上飞檐,将苏府的朱漆院墙映成银白色。西跨院的小厢房里,少女借着孤灯研读医书的身影,被窗纸映得格外修长。案头摊开的《黄帝内经》上,"治病必求于本"几个小楷清晰可见,而她鬓角的碎发间,还别着半朵从方若华帕子上取下的曼陀罗——这朵来自西域的毒花,终将在这深宅大院里,绽放出最绚烂的复仇之焰。
这一晚,苏府正房的灯火亮到天明,曹氏靠在床头,盯着帐角晃动的阴影浑身发颤——她分明看见,无数曼陀罗花从帐子缝隙里钻出来,每朵花蕊都幻化成苏挽月生母的脸。而千里之外的太医院值房里,方若华盯着腕间玉镯上的冰裂纹,突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雨夜,她亲手在安胎药里撒下曼陀罗粉的场景。
更深露重时,苏挽月吹熄油灯,腕间玉镯在黑暗中泛着微光。她知道,明日的中秋宴,将是这场宅斗的真正开端——而她袖中藏着的,除了半片曼陀罗,还有从生母遗物中找到的,那页记着西域毒术的残卷。当第一缕晨光爬上雕花窗棂时,少女轻轻抚摸着玉镯上的冰裂纹,仿佛在抚摸母亲留下的最后一道温柔印记:"母亲,当年您未能走完的路,女儿今日,终将一步一步,走得繁花似锦。"
第二章入宫惊变
永徽十七年中秋正午,苏府角门传来三声断续的梆子响。苏挽月刚将晒干的艾草收进粗布荷包,就见父亲苏明远的书童青禾隔着雕花门扉朝她招手,袖口露出半方明黄腰牌——那是皇宫出入的凭证。
"三小姐快些,三皇子殿下来了府上。"青禾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昨夜正房闹出的动静他听得清楚,曹氏晨起时眼尾的青黑比炭画的还重,"老爷说,让您随侍入宫。"
马车碾过青石板路的颠簸中,苏挽月盯着父亲膝头的描金药箱。箱角的铜扣少了枚莲花纹装饰,那是生母当年亲手嵌上去的。七日前被禁足时,她曾在箱底发现半片西域葡萄乾,此刻混着车厢里的沉水香,在舌尖泛出微苦的回忆。
西华门的铜锁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十六名带刀侍卫分列两旁,铠甲上的麒麟纹与苏府门楣的商队徽记相映成趣。马车刚停,便有位身着月白锦袍的公子掀开帘子,腰间玉佩刻着半枝未开的莲花——正是三皇子萧承煜微服时的标记。
"苏姑娘请。"萧承煜侧身让路,目光在她腕间玉镯上稍作停留,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波动。他袖口绣着的缠枝莲纹比寻常贵胄少了三片花瓣,暗合《周易》中"潜龙勿用"的卦象。
椒房殿内弥漫着古怪的甜腥气,鎏金香炉里烧的不是惯用的龙涎香,而是带着沙枣味的西域香料。纱幔后的床榻传来微弱的呻吟,苏挽月刚跨过门槛,便看见方若华正举着银盏喂药,袖口玉兰花纹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青芒。
"侧妃娘娘每日酉时七窍渗血,"萧承煜声音低沉,指尖划过案头叠放的医案,二十余份脉案均诊断为"尸厥症",却无一人提及渗血时无痛无痒的异常,"太医院说需用朱砂镇心,可本宫瞧着...倒像中了西域邪术。"
苏挽月缓步走近床榻,纱幔边缘绣着的曼陀罗花纹让她瞳孔微缩——与方若华帕子上的图案分毫不差,只是花蕊处多了滴状暗红丝线,分明是用鲜血混着朱砂绣成。她伸手拨开纱幔,侧妃苍白的面容映入眼帘,唇角残留的胭脂色竟与七日前苏明珠的红斑同色。
"方姑娘可曾验过娘娘的血?"她指尖轻触侧妃手腕,脉搏虽弱却节律分明,与"尸厥症"的雀啄脉大相径庭。不等方若华回答,已取出银针刺破侧妃指尖,黑紫色血珠滴在白瓷片上,竟发出"滋滋"的轻响。
方若华的银盏"当啷"落地:"苏三小姐这是何意?娘娘金贵之躯......"
"这是西域’鬼哭沙’,"苏挽月举起瓷片对着烛光,血珠边缘泛出的金色细沙在光线下闪烁,"混着曼陀罗花汁蒸熏,每日酉时阳气最弱时发作,便会血热妄行。"她转身盯着萧承煜,发现他眼底闪过一丝了然,显然早已察觉异状,"若再用朱砂,怕是要让娘娘体内淤血攻心。"
殿内温度骤降,萧承煜忽然轻笑一声,拍了拍手。屏风后转出两名暗卫,抬着个樟木箱进来,箱内整齐码着十二幅帷幔,每幅边角都绣着相同的曼陀罗花纹。"苏姑娘可知,"他指尖划过其中一幅的花蕊,"这些帷幔是太子殿下上月所赐?"
苏挽月心中一凛,终于明白为何侧妃病症与苏明珠的胭脂毒如此相似——都是借西域毒物栽赃嫁祸。她取出随身携带的玉镯,对着烛火转动,冰裂纹投射在帷幔上,竟与曼陀罗花蕊的金线完全重合:"三皇子可曾见过此玉?二十年前,西域乌孙国曾以此玉为信,与我朝签订通商协议。"
萧承煜的目光骤然冷冽,他自然知道,当年负责此事的正是苏挽月的生父苏明远,而玉镯的另一半,此刻正戴在方若华的腕上。那日在苏府,他亲眼看见方若华掉落的帕子,背面绣着的"永和十九年",正是苏明远从西域带回曼陀罗种子的年份。
"本宫听闻,"他忽然靠近,压低声音道,"苏姑娘生母当年...也是七窍流血而亡?"
苏挽月指尖一颤,腕间玉镯险些滑落。这个禁忌话题像根毒刺,二十年来第一次被人当面提起。她盯着萧承煜眼底的探究,忽然想起生母临终前塞给她的香囊,里面除了曼陀罗花瓣,还有片指甲大小的羊皮纸,上面画着与眼前帷幔相同的花纹。
"三皇子若想知道详情,"她忽然轻笑,从袖中取出半片晒干的雪莲花,"不妨先让人查一查,太子府最近是否进了大漠雪莲花——这味药,正是’鬼哭沙’的克星。"
殿外忽然传来喧哗,一名身着紫宸卫服饰的侍卫匆匆入内,附在萧承煜耳边低语。苏挽月注意到,方若华的指尖正悄悄往袖中缩,那里藏着个绣着曼陀罗的小瓶,与她在曹氏房里见过的香粉盒形制相同。
"方姑娘留步,"萧承煜忽然转身,眼中已无半分温文,"太医院新到的西域药材账册,本宫想请方姑娘一同核对。"他话音未落,暗卫已堵住殿门,方若华腕间玉镯"砰"地撞在门框上,冰裂纹处渗出点点暗红——那是用血水养了十年的毒玉。
暮色渐起时,苏挽月随萧承煜站在宫墙上,看着辇车将方若华带走。夜风卷起她鬓角碎发,露出耳后朱砂色的痣,与侧妃帷幔上的曼陀罗花蕊一模一样。
"苏姑娘可知,"萧承煜望着远处宫灯次第亮起,声音里多了丝疲惫,"二十年前那场西域商队遇袭案,根本没有幸存者。"他转头盯着她的玉镯,"除了带着半枚玉镯的你。"
苏挽月忽然明白,为何萧承煜会在中秋宴前微服出巡,为何侧妃的病症会与生母之死如此相似。她摸了摸袖中那片羊皮纸,上面用西域文写着的"千蛛噬心毒",此刻正与眼前的曼陀罗花纹重叠。
"三皇子想知道的,"她忽然将雪莲花放在他掌心,"或许不是毒术,而是人心。"远处传来三更梆子响,她望着苏府方向的灯火,想起临入宫前藏在曹氏妆匣里的曼陀罗花粉——今夜,该是有人要做噩梦了。
回宫的马车里,萧承煜盯着掌心的雪莲花,忽然轻笑。他知道,这个看似柔弱的庶女,远比太医院那些庸医可怕——她不仅能识破西域毒术,更能看透人心。而那枚带着冰裂纹的玉镯,终将成为解开二十年前悬案的钥匙。
更深露重时,苏挽月回到自己的厢房,发现妆匣里的曼陀罗花瓣少了半片。她盯着窗台上新出现的莲花纹玉佩,忽然想起萧承煜临别时说的话:"明日中秋宴,本宫期待苏姑娘的医术,能让某些人...原形毕露。"
窗外,一轮圆月已升至中天,将宫墙的影子拉得老长。苏挽月摸着腕间玉镯,忽然听见远处传来惊叫——是方若华的贴身侍女,被发现晕倒在太医院后巷,腕间戴着的,正是她生母当年的另半枚玉镯。
这一晚,整个皇宫都在流传,三皇子侧妃遇了西域巫蛊,却被苏府三小姐用一朵雪莲花破解。却无人知道,在椒房殿的暗格里,萧承煜正对着半幅残破的舆图沉思,上面用朱砂标着的"乌孙国曼陀罗种植地",旁边画着个小小的药箱,与苏明远的描金药箱分毫不差。
而苏挽月不知道的是,当她在侧妃腕间发现那道与曹氏相同的勒痕时,萧承煜已派人去查刘妈妈的身世——那个在苏府当了二十年的老妇,竟曾是太子府的三等侍女,而她的掌心,至今还留着被曼陀罗花刺扎伤的疤痕。
第三章疫起风云
腊月里的京都飘着细雪,青瓦白墙覆着薄冰,街头巷尾却飘着浓重的药味。苏挽月握着半片青紫色的舌苔标本,站在义庄门前,鼻尖萦绕着福尔马林与艾草混合的气息——这已是她今日解剖的第七具尸体,每具尸体舌尖都泛着青黑,肝脏布满针孔状溃烂,与《西域毒经》残卷中"千蛛噬心毒"的记载分毫不差。
"三小姐,苏府派人来请。"随侍的小药童阿杏搓着冻红的手指,鬓角沾着的艾草碎屑簌簌掉落,"说是大夫人染上寒疫,二小姐在门口跪了半个时辰。"
苏挽月将标本收入羊脂玉匣,指尖掠过木匣上的缠枝莲纹——那是生母陪嫁妆匣的同款纹饰。想起今早收到的匿名信,信末画着半朵曼陀罗,她忽然勾唇一笑:"去把我配的’假死散’带上,再装半瓶醉心散。"
暖香阁里弥漫着浓重的紫苏味,苏明珠穿着素白襦裙跪在地上,鬓边簪着的白芙蓉已被雪水打湿。见苏挽月进来,她膝行两步,裙摆拖过青砖上的药渍:"妹妹救我!母亲晨起高热不退,太医院的药灌下去全吐了!"
床榻上的曹氏面色潮红如涂丹砂,指尖无意识地抓挠被角,苏挽月刚搭上脉,便闻见她口中溢出的淡淡酒香——是醉心散的味道。这种西域合欢花制成的毒药,初服让人昏沉如醉,实则会麻痹心肺功能。她指尖划过曹氏腕间,在太渊穴下方摸到三个极浅的针孔,正是前日自己留的定位标记。
"姐姐可知道,醉心散与紫苏叶同服,会让人心跳骤停?"苏挽月忽然撤去脉枕,从袖中取出玉匣,"昨夜我在义庄验尸,发现所有’寒疫’死者舌根都有针孔,与母亲腕间的一模一样。"她掀开匣盖,青紫色的舌苔标本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苏明珠的脸色瞬间惨白,膝头一软跌坐在地:"你、你胡说!"
"是不是胡说,验验便知。"苏挽月取出银针刺入曹氏膻中穴,淡青色的血液立刻渗出皮肤,在雪白的被面上晕开细小的紫斑,"千蛛噬心毒,需每日辰时用雪水服下,连续七日方显症状——姐姐房里的鎏金香炉,近日可曾换过西域沉水香?"
话音未落,曹氏突然发出一声闷哼,七窍渗出细细的血珠。苏挽月早有准备,迅速将假死散灌入她口中,指尖掐住人中穴:"姐姐若不想母亲真死,最好现在交代,是谁让你在药里下醉心散?"
苏明珠浑身发抖,从袖中扯出半幅账本:"是、是方姑娘...她说只要母亲出事,就能逼你交出当年苏姨娘的嫁妆清单..."账本上墨迹未干,购买西域毒物的记录旁,赫然盖着太医院的朱砂印。
雪越下越大时,苏挽月已带着账本和舌苔标本入宫。乾清宫暖阁里,三皇子萧承煜正与皇帝争论疫病情形,案头堆着的加急奏折上,各州府报来的染病人数触目惊心。
"启禀陛下,这根本不是寒疫,而是人为投毒。"苏挽月展开验尸图卷,银针刺在牛肝模型上,"此毒名为’千蛛噬心’,毒蛛幼体藏于针孔,遇体温则孵化,啃食肝血而亡。"她指向图中死者舌根的红点,"所有死者都曾服用过带毒的’防疫汤’,太医院的药方里,怕是混了西域牵机散。"
萧承煜的指尖划过账本上的朱砂印,眼底闪过冷光——这正是他暗中追查的太子党羽买通太医院的证据。皇帝盯着舌苔标本,忽然想起苏挽月生母当年的病症:"苏卿可曾见过此毒?"
"回陛下,臣女生母临终前,症状与此相似。"苏挽月跪下时,腕间玉镯磕在青砖上,"当年臣女年幼,只记得母亲舌根有红点,与这些死者一模一样。"她抬头时,目光正好撞上萧承煜探究的眼神,从袖中取出青瓷小瓶,"这是臣女连夜赶制的清瘟膏,以冰蚕雪蛤为引,可解百毒。"
殿外传来更鼓之声,苏挽月亲手为皇帝身边的老太监敷上药膏,不过盏茶时间,老人面上的青斑便渐渐退去。皇帝大悦,命人取来明黄马褂:"苏卿医术超群,即日起擢升一品医正,随侍太医院。"
谢恩时,苏挽月注意到萧承煜袖中露出半幅图纸,正是今日她画的毒蛛孵化图。殿角铜漏滴答作响,她忽然想起义庄里那具尚未检验的尸体——喉间卡着半片曼陀罗花瓣,与方若华帕子上的图案分毫不差。
雪停时,苏挽月坐在回宫的软轿里,指尖抚过明黄马褂上的暗纹牡丹。阿杏捧着鎏金医箱打盹,箱角刻着的"太医院"三字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路过西华门时,忽有暗卫递来半片残帕,帕角绣着的"永和十九年"已被风雪侵蚀,却让她想起今早曹氏昏迷前,口中呢喃的"方若华...曼陀罗..."
轿子在太医院门前停下,苏挽月望着院中积雪下的几株老梅,忽然轻笑出声。明日,她便要带着义庄的验尸记录,去会一会那位太医院首座之女——那个二十年前在生母安胎药里下毒,如今又想借寒疫除掉自己的凶手。
更深露重时,太医院值房的油灯映出少女俯身研药的身影。乳钵里的冰蚕碎末与雪蛤膏渐渐融合,散发出清冽的药香。窗外,一轮残月挂在飞檐之上,将她投在窗纸上的影子拉得老长,宛如一株在寒冬中悄然绽放的雪莲花——越是严寒刺骨,越要在这吃人不吐骨的深宫里,开出最耀眼的救赎之花。
这一夜,苏府正房的曹氏"病逝"消息传出,苏明珠跪在祠堂前为母守灵,却无人注意到她袖中藏着的,是苏挽月暗中塞给她的、记着太子党羽名单的假账本。而千里之外的扬州,运送西域毒物的商船刚刚靠岸,便被早已等候的萧承煜暗卫全数截获,船主身上的玉佩,正是当年出现在苏母丧仪上的款式。
当第一缕晨光爬上太医院的琉璃瓦时,苏挽月已换好一品医正的官服,腕间玉镯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她知道,这场由毒疫引发的风暴才刚刚开始——而她手中握着的,不仅是能解百毒的清瘟膏,更是揭开当年生母之死、打败整个太子党羽的关键钥匙。在这波谲云诡的深宫里,她终将用医者的仁心与毒士的智慧,为自己、为母亲,杀出一条血路繁花的康庄大道。
第四章权谋终章
更漏刚过子时,太医院后巷的积雪上掠过几道黑影。苏挽月握着银盏的手忽然顿住,盏中清瘟膏表面泛起细微波澜——这是她用冰蚕须特制的预警药,但凡五步内有人携带曼陀罗毒素,便会激起涟漪。
窗纸"噗"地被利器划破,方若华蒙着面的身影如夜枭般扑入,手中淬毒匕首直奔她后心。苏挽月头也不回,将整盏药膏泼向窗棂,冰晶状的膏体遇毒瞬间炸开蓝烟,正是西域"鬼哭沙"的克星。
"方姑娘深夜造访,是来讨回当年的安胎药账?"她转身时已扣住袖中银针,七枚淬着雪蛤毒的细针分别对准对方七处大穴。月光下,方若华腕间玉镯的冰裂纹格外刺眼,与苏挽月那枚严丝合缝。
蒙面布应声而落,方若华鬓角的朱砂痣在蓝烟中泛着妖异的红:"你果然知道了。永和十九年那场雪,你母亲咽下最后一口药时,我就该掐死你这孽种。"
话音未落,房梁上掠过数道白影,萧承煜的暗卫"雪狼"们倒挂着甩出银丝,将方若华困成茧蛹。苏挽月取出生母遗留的香囊,晒干的曼陀罗花瓣簌簌掉落:"当年你在安胎药里掺曼陀罗粉,却不知我娘用冰蚕血养了我十年,这点毒素...早被我的血解了。"
她指尖划过方若华腕间玉镯,突然用力一掰,半枚藏着毒针的机关赫然弹出:"乌孙国的双生玉镯,本该是母子信物,你却用来藏毒。"转向萧承煜时,袖中滑出半片羊皮纸,"这是从方姑娘闺房暗格找到的,西域文写着太子党羽名单。"
更鼓敲过三声,乾清宫的早朝比平日早了一个时辰。苏挽月身着明黄马褂,捧着鎏金匣跪在丹墀下,匣中整齐码着:方若华手绘的曼陀罗毒图谱、太子府购买毒物的账本、还有二十年前苏母药罐上的指模拓片。
"启禀陛下,"她抬头时,殿外晨光正透过九龙屏风,在她腕间玉镯上折射出七彩光晕,"永和十九年冬,太医院方氏受太子指使,在臣女生母安胎药中下入西域曼陀罗粉,导致血崩而亡。"展开账本,朱砂批注的"千蛛噬心毒二十两"刺痛皇帝双眼,"今又借寒疫之名,在防疫汤中混入牵机散,妄图嫁祸三皇子。"
太子拍案而起,腰间玉佩上的蟠龙纹撞在御案上:"贱妇休得血口喷人!"话音未落,萧承煜已递上扬州截获的商船清单,船主画押处的朱砂印,与账本上的太子私印分毫不差。
方若华被暗卫拖入殿时,忽然发了疯般扑向苏挽月,却在看见她鬓角碎发下的朱砂痣时猛然顿住——那形状,竟与二十年前苏母香囊上的曼陀罗花蕊一模一样。
"原来...你娘才是乌孙国的圣女..."她喃喃自语,忽然喷出一口黑血,腕间玉镯"当啷"落地,露出内侧刻着的"弑母夺玉"四字。苏挽月看着她倒地的身影,终于明白为何生母临终前要将玉镯掰成两半——那是乌孙国圣女传下的警示,镯中藏着当年太子弑君的证据。
皇帝震怒的圣旨下达时,苏挽月正站在太极殿的汉白玉阶上。太子被废为庶人,三皇子萧承煜立为东宫太子,而她手中的明黄马褂,终于不再是殊荣,而是沉甸甸的权柄。
回到苏府时正值晌午,曹氏的灵堂已被拆去,苏明珠跪在祠堂前,面前摆着生母的牌位。苏挽月看着她鬓边的素白绢花,忽然想起七日前那个在柴房划下的血痕——原来所有的隐忍,都是为了今日的绽放。
"姐姐可知道,"她指尖抚过牌位上"贤德淑人"的谥号,"母亲临终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递出半本《千金方》,里面夹着当年被曹氏克扣的嫁妆清单,"即日起,苏府的中馈,便由姐姐打理吧——只是要记住,药可救人,亦可害人。"
暮色初合时,东宫送来的鎏金医箱摆在厢房案头。苏挽月打开箱盖,底层刻着的"愿与卿同研百草,共赏长安月"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窗外,萧承煜的身影映在纱帘上,腰间玉佩换成了半枝盛开的莲花。
"明日随本宫去太医院清点药材?"他的声音带着难得的柔和,透过纱帘看见她腕间玉镯与自己的蟠龙佩相互辉映,"西域进贡的雪莲花已到,正好配你新制的清瘟丹。"
苏挽月望着镜中自己鬓边新插的雪莲花,忽然轻笑。二十年前那场雪夜的毒杀,终究化作今日长安街的药香。当第一盏宫灯亮起时,她忽然明白,这一路的血雨腥风,不过是为了让医者的仁心,在这吃人的深宫里,开出最璀璨的花。
春分那日,宫门前的梧桐树下,苏挽月正在给小皇子们讲《本草纲目》。袖口的雪莲花香囊随风轻颤,引来几只蝴蝶停驻。远处,萧承煜的辇车碾过落英,车帘掀开时,露出半卷西域舆图——那是乌孙国新送来的通商文书,落款处盖着的,正是她腕间玉镯的完整图案。
至此,深宅里的毒计、宫廷中的权谋,都化作她医箱里的一味药材。而这缕曾被深锁柴房的医香,终究飘进了金銮殿,飘向了更广阔的天地——那里有需要救治的百姓,有等待破解的毒术,更有与她并肩而立的人,共同书写着属于医者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