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次,他捏碎了酒杯(陆时野一种冰冷)全文浏览_最后一次,他捏碎了酒杯全文浏览
最后一次,他捏碎了酒杯
>陆时野醉醺醺缠着我时,我推开他:“我有男朋友了。”
>他叼着烟笑:“他要是不能让你爽,记得回来找我。”
>后来朋友问他:“温蕙订婚没请你?”
>他捏碎酒杯的瞬间,鲜血混着威士忌滴在白色地毯上。
>没人知道——
>昨夜他翻遍我家垃圾桶,捡回了那枚我扔掉的钻戒。
---
我跪在陆时野那昂贵得能当镜子照的深灰色丝绒地毯上,四周散落着他从欧洲出差带回来的定制西装、羊绒衫,还有几件皱巴巴、带着陌生香水味的衬衫。空气里弥漫着长途飞行后特有的沉闷气息,混合着一种极淡的、我从未在他身上闻过的女士香水味,甜腻得让人有点反胃。我机械地将一件件衣物分门别类,动作熟练得近乎麻木。五年了,从刚毕业的青涩实习生到如今陆时野身边最得力的私人助理兼生活保姆,整理他的行李、安排他的行程、甚至……处理他某些特定时刻的生理需求,早已成为我生活里无法剥离的一部分。
指尖触到一个硬质的皮革小本,藏在一件深灰色羊绒开衫的内袋里。是护照夹。我下意识地抽出来,准备把它归置到床头柜上那堆需要他过目的文件里。护照夹有点沉,夹层里似乎塞了东西,鼓鼓囊囊的。我轻轻翻开。
一张泛黄的登机牌滑落出来,无声地掉在丝绒地毯上。
日期是三年前。目的地:维也纳。
我的心跳,毫无预兆地漏跳了一拍。一种冰冷的预感顺着脊椎悄然爬升。
登机牌下面,是一张照片。
指尖瞬间冻僵了。我盯着那张照片,视线像是被强力胶死死黏住。
照片上的女孩穿着洁白的芭蕾舞裙,足尖点地,身姿轻盈得如同振翅欲飞的天鹅。她的笑容灿烂纯粹,带着一种未经世事打磨的、耀眼的星光。背景是模糊的舞台灯光,却将她的存在感烘托得无比清晰。她叫苏晚星。陆时野藏在手机相册最深处、从未对我提起,却在无数个醉酒后喃喃自语的名字。
照片的右下角,用极其熟悉的、带着陆时野特有凌厉笔锋的字迹,写着一行小字:
“晚星,等我。”
等我。
这两个字像两把烧红的锥子,狠狠凿穿了我那层由习惯和自我麻痹构筑的、摇摇欲坠的壳。五年。整整一千八百多个日夜。我温蕙像影子一样守在他身边,处理他所有的混乱不堪,在他需要时送上身体和慰藉,在他不需要时识趣地退到角落,像个隐形人。我以为时间久了,石头也能捂热,浪子也会回头。我以为我温蕙之于他陆时野,至少是特殊的,是无人可以替代的。
原来,他所有的“爱”和“等待”,早已有了明确的归属。那个叫苏晚星的芭蕾舞演员,远在维也纳,却像一轮永不坠落的明月,悬在他心尖最柔软的地方。而我,温蕙,不过是他身边一个最趁手、最方便的替代品,一个用来排遣欲望的容器。
呼吸变得异常艰难,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肺腑撕裂般的疼。指尖颤抖得厉害,几乎捏不住那张薄薄的照片。地毯上那件沾染着陌生香水味的衬衫,此刻散发出的甜腻气味猛地变得刺鼻无比,直冲脑门,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原来这五年,我不仅是个生活助理,更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一个在别人爱情故事里,扮演着卑微配角的可怜虫。他喝醉后一遍遍叫着“晚星”,原来不是酒后胡言,而是刻入骨髓的思念。而我,竟可悲地以为那只是他醉后的呓语,与我无关。
“在看什么?”
低沉、带着一丝刚睡醒慵懒的嗓音毫无预兆地从头顶上方砸下来,像一道惊雷劈开了我混沌的思绪。
我猛地一颤,像是被当场捉住的小偷,慌乱中想把照片塞回去,指尖却僵硬得不听使唤。那张苏晚星穿着芭蕾舞裙的照片,连同那张维也纳的登机牌,从我的指间滑脱,再次飘落在深灰色的丝绒地毯上,刺眼得如同一个巨大的嘲讽。
陆时野穿着深蓝色的丝质睡袍,斜倚在卧室门框上,睡袍的带子松松垮垮地系着,露出一片紧实的胸膛。他显然刚睡醒不久,头发有些凌乱,眼神带着初醒的迷蒙,但那份与生俱来的、混不吝的压迫感却丝毫没有减弱。他的目光先是落在我脸上,那里面带着一丝习惯性的、近乎施舍般的亲昵,随即下移,定格在地毯上那两样东西上。
空气骤然凝固。
他脸上的慵懒瞬间褪得一干二净,眼神锐利得像淬了寒冰的刀锋。他大步走过来,步子很沉,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他看都没看我一眼,直接弯腰,一把将照片和登机牌捡了起来,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珍重,指腹甚至在那张芭蕾舞照片上轻轻摩挲了一下。
那细微的动作,像一根淬毒的针,精准地扎进了我心脏最脆弱的地方。
“谁让你乱翻我东西的?”他的声音不高,却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冻土,每一个字都带着冰碴子。他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里没有了刚才那点残余的温度,只剩下被侵犯领地后的阴鸷和愠怒。
我依旧跪坐在地毯上,仰头看着他。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他下颌的线条绷得极紧,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像是在极力压制着什么。是为我的擅自窥探而愤怒?还是为他小心隐藏的秘密被我发现而恼羞成怒?
“我整理行李,”我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连我自己都感到诧异,仿佛那颗被刺穿的心已经痛到麻木,反而滋生出一种奇异的镇定,“护照夹掉出来了。”我的目光落在他紧攥着照片的手指上,“她……是苏晚星?”
陆时野的瞳孔似乎收缩了一下。他盯着我,眼神复杂难辨,有审视,有警告,或许还有一丝被我点破后的狼狈。他没有回答是或不是,只是将照片和登机牌紧紧攥在手心,仿佛那是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沉默在奢华的卧室里弥漫开来,沉重得令人窒息。
“温蕙,”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安抚的意味,却又空洞得可怕,“你跟她不一样。别多想。”他顿了顿,像是在斟酌词句,“你在我身边,这还不够?”
够了?这五年做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影子,还不够吗?
一股冰冷的怒意,混杂着深不见底的悲哀,猛地冲垮了最后一丝强装的镇定。我撑着地毯,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膝盖因为久跪而有些发麻刺痛,但这痛楚远不及心口万分之一。
“是啊,”我扯了扯嘴角,努力想挤出一个笑,却发现面部肌肉僵硬得不受控制,“陆总说得对。我是助理,负责处理您的……一切‘杂务’。苏小姐不一样,她是您要‘等’的人。”我的视线扫过他紧握的拳头,那里面藏着属于别人的月光。“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他蹙紧眉头,似乎很不喜欢我此刻的语气和态度。
“明白我的位置。”我清晰地吐出这句话,感觉五脏六腑都被这句话碾过,疼得钻心,却又带来一种近乎残忍的清醒。我没有再看他的表情,也没有等他再说出任何一句可能将我打入更冰冷地狱的话。
“您刚回来,需要休息。我先出去了。”我微微欠身,动作是训练有素的职业化标准,然后转身,脊背挺得笔直,一步一步走向卧室门口。脚下的丝绒地毯柔软得如同陷阱,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身后,是长久的、死一般的寂静。我能清晰地感觉到陆时野的目光,像烙铁一样钉在我的背上。但他没有开口,没有挽留,也没有解释。只有沉默,如同最彻底的判决。
门在我身后轻轻关上,隔绝了那个充满他气息的空间。走廊里明亮的灯光刺得我眼睛生疼。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才发觉自己浑身都在无法控制地颤抖,手脚冰凉得没有一丝热气。
够了。真的够了。温蕙,你该醒了。
眼泪终究没有掉下来,只是眼眶干涩得发痛。我用力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涌入肺腑,带来一种近乎自虐的清醒。五年的痴心妄想,五年的卑微付出,在这一刻,被那张芭蕾舞裙的照片和那冰冷的“等我”二字,彻底击得粉碎。
---
日子像被按下了快进键,又像是被投入了粘稠的胶水,在一种刻意的平静和无声的疏离中缓慢流淌。
我依旧是陆时野最得力的私人助理。行程表安排得滴水不漏,会议材料准备得无可挑剔,咖啡的温度永远精准地保持在他偏好的五十五度。我甚至能在他刚抬手示意时,就把他需要的文件或签字笔递到他手边。我们之间的配合,默契得如同经过精密校准的齿轮。
只是,齿轮之间,再也没有了润滑的温情。只有纯粹冰冷的、公事公办的咬合。
我不再踏足他的私人领域。整理公寓、清洗衣物、甚至是他醉酒后的照顾,这些曾经被模糊了界限的“杂务”,被我干净利落地切分出去。公寓的打扫交给了专业的家政团队,衣物送去了他惯用的干洗店。至于醉酒?我学会了在他眼神开始迷离、说话开始含糊时,就提前联系好他信得过的司机,或者直接拨通他某个经常一起厮混的、在附近有住所的狐朋狗友的电话。
“陆总,”我会在他试图靠近时,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拉开一个安全的职业距离,声音平平无波,“您喝多了,陈先生(或李总)马上就到,他会送您回去休息。”我的眼神不会再在他因酒意而显得格外深邃的眸子里停留,而是越过他的肩膀,平静地看向远处。
陆时野的反应,从最初的愕然、不解,到后来的隐隐烦躁,再到现在的……一种被冒犯般的阴郁。
他大概从未想过,我这个一直温顺得如同他手中提线木偶的人,会如此干脆地撤掉所有他习惯的、舒适的“服务”。他试探过,用那种带着点命令又混杂着惯常亲昵的语气:“温蕙,我头疼,去我那儿煮碗醒酒汤。”
“抱歉陆总,”我站在离他办公桌三步远的地方,微微垂眼,公事公办地提醒,“您的私人管家张姨已经按照您的口味准备好了醒酒汤,就在您公寓的厨房保温。司机小刘在楼下等您。”
他的眼神会瞬间沉下来,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带着山雨欲来的压抑。他会盯着我,目光锐利得像是要把我看穿,嘴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空气会凝固,办公室里的低气压足以让任何一个误入的人窒息。但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烦躁地挥挥手,抓起椅背上的西装外套,带着一身凛冽的低气压,大步离开。
一次,两次,三次……他似乎终于意识到,我的“明白”,不是说说而已。那个予取予求的温蕙,被他亲手用那张照片和那句“别多想”杀死了。
这种刻意的疏离,像一堵无形的墙,横亘在我们之间。墙的这边,是我努力拼凑起自己破碎的尊严;墙的那边,是他日益堆积的、被忤逆后的愠怒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焦躁。
午休时间,写字楼下的咖啡店弥漫着豆子的焦香和轻柔的背景音乐。许砚舟坐在我对面,白衬衫的袖口随意地挽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阳光透过落地窗,在他温润的眉眼上跳跃。
“所以,你那位工作狂老板,终于肯放你出来吃顿像样的午饭了?”他笑着将一份精致的沙拉推到我面前,语气熟稔自然。
我搅动着杯子里的拿铁,泡沫细腻绵密。“嗯,今天上午的会议提前结束了。”和许砚舟相处是件轻松的事。他是合作方公司的高级法务顾问,三个月前因为一个重要的跨国并购案,我们频繁对接。他专业、高效,没有那些商场上惯有的油腻和算计,谈吐间带着书卷气的温和。更重要的是,他看我的眼神,是平等的、欣赏的,带着清晰明朗的边界感。这让我感到安全。
“那就好,”他点点头,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我放在桌边的手机屏幕。屏幕亮着,壁纸是我前几天随手拍下的公司楼下盛开的晚樱,一簇簇粉白,绚烂又短暂。“对了,这周末有空吗?朋友送了我两张国家大剧院芭蕾舞剧《吉赛尔》的票,晚上七点半开场。听说主演是刚从莫斯科回来的首席,水准很高。”他顿了顿,眼神真诚地望向我,“不知道温小姐……有没有兴趣?”
芭蕾舞。
这三个字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我心底激起一圈圈无声的涟漪。苏晚星穿着洁白舞裙的身影,陆时野掌心那张泛黄登机牌上“维也纳”的字样,还有那句冰冷的“等我”,瞬间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
我抬起头,迎上许砚舟温和而带着一丝期待的目光。那里面没有试探,没有压迫,只有纯粹的邀请。芭蕾舞本身是无罪的。它不该被陆时野和苏晚星所定义,更不该成为我逃避和恐惧的符号。
“《吉赛尔》……”我轻轻念出这个名字,一个关于爱情、背叛与救赎的经典故事。沉默了几秒,我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下定决心的释然,“好,我很期待。谢谢许先生。”
许砚舟眼中笑意加深,像春日融化的溪水。“叫我砚舟就好。”他拿出手机,“那,我们加个微信?方便联系。”
“好。”我拿起自己的手机,点开二维码递过去。屏幕亮起又暗下,那绚烂的晚樱壁纸一闪而过。就在我准备收回手机时,咖啡店入口的风铃清脆地响了一声。
几乎是本能地,我的视线被吸引过去。
陆时野。
他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装,身姿挺拔,在一群同样西装革履的客户中间,显得格外鹤立鸡群。他正侧头听着旁边一位秃顶的中年男人说话,嘴角噙着一丝社交场合惯有的、恰到好处的笑意。下一秒,他的目光,像精准的雷达,毫无预兆地扫过整个咖啡厅,然后,毫无偏差地,定在了我身上。
不,更准确地说,是定在了我和许砚舟之间,那部刚刚完成了二维码扫描、正在添加好友界面的手机上。
他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了。那双总是带着点漫不经心或审视意味的眼睛,此刻像是淬了冰,隔着半个咖啡厅的距离,锐利地刺过来。那眼神里的东西很复杂,有惊讶,有研判,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冒犯的、冰冷的阴郁。仿佛我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背叛。
我的心跳,在与他视线相接的刹那,猛地一滞。像被无形的手攥紧。但仅仅是一瞬。我迅速垂下眼睑,避开他那极具穿透力的目光,手指在手机屏幕上轻轻一点,完成了添加好友的操作。动作没有丝毫慌乱。
“温蕙?”许砚舟的声音带着一丝询问。
“没事,”我抬起头,对他露出一个平静的微笑,将手机收回包里,“我们公司陆总,带客户过来喝咖啡。”我的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件与我无关的事情。
许砚舟顺着我之前的视线方向看了一眼,礼貌地朝那边微微颔首示意。陆时野那边的客户也看到了我们,正低声对他说着什么。
陆时野没有回应客户的话。他的目光依旧牢牢锁在我身上,那眼神像冰冷的探照灯,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种近乎刻薄的评估,在我脸上,在许砚舟身上,来回逡巡。空气仿佛被他的视线冻结。
他最终什么也没做。只是几不可察地扯了扯嘴角,那弧度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然后收回目光,对身边的客户做了个“请”的手势,率先走向咖啡厅另一端的vip区域。背影挺直,带着一股拒人千里的寒意。
---
夜色浓稠,将城市包裹在霓虹与喧嚣之中。公司顶楼的私人会所里,觥筹交错,空气里弥漫着雪茄、昂贵香水和酒精混合的奢靡气味。陆时野斜倚在宽大的丝绒沙发里,长腿交叠,指间夹着一杯琥珀色的威士忌。他身边围坐着几个平日里称兄道弟的富家子弟,谈笑风生,话题围绕着新到的跑车、即将开幕的游艇展,还有某个圈子里新冒头、身段玲珑的小明星。
我坐在离他稍远的单人沙发上,面前放着一杯几乎没动过的苏打水。这种场合,作为助理,我的职责是确保他需要的文件能在三分钟内送达,以及在他喝到不省人事前联系好司机。仅此而已。
陆时野今晚喝得不少。水晶吊灯的光落在他脸上,勾勒出深邃的轮廓,也放大了他眼底那份被酒精催化的、越来越浓的躁郁。他的目光,像带着钩子,时不时地、毫不掩饰地越过晃动的人影,落在我身上。那眼神不再是下午咖啡厅里的冰冷审视,而是变成了一种赤裸的、带着侵略性的占有欲,混杂着一种被长期忽视后的不甘和恼怒。
我低着头,专注地看着手机屏幕上许砚舟发来的消息,是关于周末看芭蕾舞剧的细节确认。他贴心地提醒了剧院的温度通常会偏低,建议带件薄外套。指尖在屏幕上轻点回复,嘴角不自觉地微微弯起一丝极淡的弧度。这点细微的变化,似乎彻底点燃了陆时野眼底压抑的火星。
“温蕙。”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周围的谈笑,清晰地传了过来。
我抬起头。
他朝我勾了勾手指,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轻佻的、理所当然的命令意味。那眼神粘稠得如同化不开的墨,牢牢地吸附在我身上。周围的几个公子哥交换了一下暧昧的眼神,识趣地噤了声,带着看好戏的兴味。
我没有动。
“陆总,有什么事?”我的声音在嘈杂的背景音中显得异常清晰和平静。
陆时野似乎没料到我竟敢在众人面前如此平静地反问。他眉头猛地一蹙,眼底的阴鸷瞬间翻涌上来。他放下酒杯,身体前倾,带着浓重的酒气和强烈的压迫感朝我逼近。周围的空气仿佛都稀薄了几分。
他走到我面前,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挡住了大部分光线。那股混合着雪茄和威士忌的、独属于他的气息扑面而来,曾经熟悉,如今却只让我感到窒息和抗拒。
“过来。”他重复道,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一只手甚至抬起,似乎想像往常无数次那样,直接攥住我的手腕将我拖过去。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我的皮肤的前一瞬,我猛地站了起来。
动作幅度不大,却带着一种决绝的力量。我向后退了一步,彻底拉开了与他的距离,后背几乎抵住了冰凉的落地玻璃窗。窗外,是城市璀璨的万家灯火,此刻却像一片冰冷的深海。
“陆总,您喝多了。”我的声音清晰地响起,像冰凌碎裂,回荡在骤然安静下来的空间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过来,带着惊愕和难以置信。
陆时野的动作僵在半空。他看着我的眼睛,那双总是漫不经心或充满欲望的眸子里,此刻清晰地映出了我的倒影——平静,疏离,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的拒绝。
他脸上的表情空白了一瞬,随即被一种被当众忤逆的、巨大的愤怒和难以置信所取代。他扯了扯嘴角,那笑容却扭曲得毫无温度,带着浓重的嘲讽和一种被逼到墙角的危险气息。
“呵,”他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带着浓重的酒气,“温蕙,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我没有回应他的嘲讽。目光平静地越过他因怒意而显得格外凌厉的侧脸,看向他身后一个还算清醒的熟人——宏基实业的李总。
“李总,”我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丝毫波澜,“陆总似乎不太舒服,麻烦您帮忙照看一下。司机已经在楼下等了,车牌号我稍后发您手机。”
李总显然没料到火会突然烧到自己这边,愣了一下,才尴尬地点头:“哦…好,好,没问题温助理。”
交代完,我拿起放在沙发上的手包,没有再看陆时野一眼,也没有理会周围那些或探究或幸灾乐祸的目光。我挺直脊背,迈着平稳的步子,在死一般的寂静中,径直穿过这奢华的、令人窒息的房间,走向出口。
身后,是陆时野死死钉在我背上的目光,那目光灼热得几乎要将我烧穿,带着滔天的怒意和一种……我从未在他眼中见过的、近乎狼狈的惊愕。还有他压抑着怒火的、粗重的呼吸声。
门在我身后关上,隔绝了那令人作呕的酒气和压抑的空气。走廊里清凉的空气涌入肺腑。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才发觉自己的指尖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但这一次,不是因为恐惧,也不是因为悲伤。
而是因为一种挣脱枷锁后,近乎虚脱的释然。
---
日子像被拉紧的弓弦,在一种微妙的张力下前行。与许砚舟的几次约会,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漾开一圈圈温柔的涟漪。他会记得我不爱吃香菜,提前叮嘱餐厅;会在过马路时,自然而然地护在我外侧;会在我偶尔谈起工作压力时,安静倾听,然后给出理性而温和的建议。没有陆时野那种令人窒息的掌控和掠夺,只有平和的尊重与恰到好处的关心。
周末,国家大剧院。巨大的水晶吊灯洒下柔和的光晕,天鹅绒座椅散发着沉静的气息。舞台的帷幕缓缓拉开,交响乐如潮水般涌起。当饰演吉赛尔的女首席轻盈地跃入舞台中央,足尖点地,旋转,裙裾飞扬如绽放的白莲时,我忘记了苏晚星,忘记了那张照片,完全沉浸在那纯粹的艺术之美和吉赛尔炽烈又哀伤的命运里。
许砚舟坐在我身边,侧脸在舞台光线的映照下显得轮廓分明。中场休息时,他轻声与我交流着对舞剧的理解,眼神专注而明亮。这种被认真对待的感觉,像暖流,一点点融化了心底某个角落经年不化的坚冰。
手机在包里无声地震动了一下。我没有去看。此刻,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打扰这片来之不易的宁静与投入。
然而,这平静注定是短暂的。
周一清晨,办公室的空气还带着夜间的凉意。我刚将一杯温度刚好的黑咖啡放在陆时野巨大的红木办公桌上,还没来得及放下文件,他就开口了。
声音不高,带着一种刻意的、漫不经心的腔调,却像淬了毒的冰针。
“听说你最近,和许砚舟走得很近?”他靠在高背椅里,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光滑的桌面,目光却锐利如鹰隼,紧紧攫住我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我放下文件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心头掠过一丝冷笑。他果然知道了。这城市不大,尤其是他们那个圈子。
“许先生是恒信的法务顾问,我们最近有项目在对接,接触多一些很正常。”我平静地回答,视线落在文件封面上,语气公事公办,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对接项目?”陆时野嗤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嘲讽。他身体微微前倾,压迫感瞬间弥漫开来,“需要周末一起去看芭蕾舞?需要一起吃饭?温蕙,”他念我的名字,带着一种玩味的、居高临下的审视,“你该不会以为,那种在法庭上锱铢必较的律师,能给你什么不一样的东西吧?”
他顿了顿,眼神里的轻蔑更浓,嘴角勾起一抹混不吝的、极具侮辱性的弧度,慢悠悠地补充道:“还是说,你觉得他那种……温吞水似的男人,在床上,能比我更让你满意?”
空气仿佛凝固了。他话语里赤裸裸的羞辱和恶意,像一盆带着冰碴的脏水,兜头泼下。我的指尖瞬间冰凉,一股强烈的反胃感直冲喉头。但我强迫自己站在原地,脊背挺得笔直,没有后退半步。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尖锐的刺痛感勉强压下了那股几乎要冲破喉咙的愤怒和恶心。
我缓缓抬起头,迎上他那双充满了掌控欲和恶意嘲弄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尊重,只有将我视为所有物的傲慢和对我试图“脱离轨道”的惩罚。
“陆总,”我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平稳,甚至带上了一丝冰冷的笑意,“我的私人生活,似乎不在工作汇报的范畴内。至于我和谁交往,是否满意,”我刻意停顿了一下,清晰地吐出每一个字,“那是我自己的事。不劳您费心。”
陆时野脸上的嘲弄瞬间僵住。他似乎没料到我会如此直接地顶撞回来,眼神里飞快地掠过一丝错愕,随即被更深的怒意取代。他猛地一拍桌子,发出沉闷的巨响。
“温蕙!”他低吼,额角隐隐有青筋跳动,“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我从未忘记过,陆总。”我迎着他暴怒的目光,寸步不让,声音清晰而冷静,“我是您的助理。仅此而已。”我微微欠身,“如果没其他工作指示,我先出去了。”
我没有等他回应,转身,踩着高跟鞋,步伐稳定地走向门口。每一步都踏在他那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怒火之上。身后传来他粗重的喘息声和拳头砸在桌面上的又一声闷响。
门关上,隔绝了那令人窒息的暴戾空间。走廊里空无一人。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近乎虚脱的、释放后的愤怒和决绝。
够了。真的够了。
许砚舟的电话恰在此时打了进来,温和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温蕙?晚上有空吗?上次你说想吃的那家新开的淮扬菜馆,我订到了位置。”
听着他平和的声音,心底翻涌的戾气奇迹般地被抚平了些许。我看着走廊尽头明亮的窗户,阳光正热烈地洒进来。
“有空。”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砚舟,晚上见。”
---
夜幕沉沉,城市的喧嚣被厚重的窗帘隔绝在外。陆时野的高级公寓里,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和浓得化不开的酒气。昂贵的威士忌瓶子空了大半,歪倒在意大利进口的羊毛地毯上,深色的酒渍像一块丑陋的伤疤。
陆时野陷在宽大的沙发里,领带早已扯开,昂贵的衬衫皱巴巴地贴在身上,扣子崩掉了两颗,露出线条紧绷的胸膛。他手里还死死攥着一个空酒杯,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着骇人的青白色。眼神空洞地盯着天花板上造型繁复的水晶吊灯,那光芒刺得他眼睛生疼。
他又喝多了。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多。
可这一次,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在他身边忙碌。没有温热的蜂蜜水,没有轻声的规劝,更没有那具带着淡淡栀子花香、能平息他所有焦躁的身体。
他烦躁地扯了扯头发,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无数画面。
咖啡店里,温蕙对着那个叫许砚舟的男人微笑,手机屏幕亮着,添加好友的界面刺眼无比。她笑得那么……放松?是了,是放松。那种在他面前从未有过的、卸下所有防备的放松。
公司会所里,她当着所有人的面,推开他,眼神冰冷得像看一个陌生人。她说“您喝多了”,语气里的疏离和拒绝,像一把冰锥狠狠扎进他心里。
办公室里,她平静地回击他的羞辱,说“我的私人生活,不劳您费心”。那双总是温顺垂着的眼睛,抬起来看他时,里面是冰冷的、毫不退缩的火焰。
还有……那个该死的许砚舟!那个道貌岸然、只会耍嘴皮子的律师!他凭什么?!
一股无名火夹杂着强烈的、被抛弃般的恐慌猛地窜起。陆时野狠狠地将手里的空酒杯砸了出去!
“砰——哗啦!”
水晶酒杯撞在冰冷的石材墙面上,瞬间粉身碎骨。晶莹的碎片四散飞溅,在灯光下折射出无数破碎而刺眼的光点,如同他此刻混乱不堪的心绪。巨大的声响在空旷的公寓里回荡,震得他自己耳膜嗡嗡作响。
胸口剧烈起伏着,像拉破的风箱。他喘着粗气,瞪着那片狼藉,眼神猩红。
不行。他不能就这么算了。温蕙是他的!五年了,她早就是他的所有物!一个影子,怎么能自己离开?一定是那个许砚舟!一定是那个混蛋用了什么手段蛊惑了她!
酒精和愤怒彻底烧毁了他的理智。一个疯狂的念头在混沌的脑子里滋生、膨胀。
他跌跌撞撞地爬起来,脚步虚浮地冲向玄关,抓起车钥匙。他要去找她!现在!立刻!他要亲眼看看,那个该死的律师到底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他要让她清醒过来!
深夜的街道空旷寂寥,引擎的咆哮声撕破宁静。黑色的跑车像一头失控的野兽,在空旷的马路上横冲直撞。陆时野紧握着方向盘,手背上青筋暴起,酒精让他的视线模糊,愤怒却让他的神经异常亢奋。他只有一个念头:温蕙的公寓地址。
车子一个急刹,粗暴地停在路边。他推开车门,踉跄着冲进那栋普通的居民楼。电梯的数字缓慢跳动,每一秒都像在煎熬。他用力捶打着电梯壁,发出沉闷的响声。
终于,“叮”一声,电梯门打开。他冲出电梯,凭着模糊的记忆,找到了那个门牌号。
门紧闭着。里面一片漆黑,寂静无声。
陆时野像一头困兽般在门口来回踱步,浓重的酒气和粗重的喘息在狭窄的楼道里弥漫。他抬手想砸门,手举到半空,却又颓然放下。砸门?然后呢?说什么?质问她为什么和许砚舟在一起?命令她滚回来?
他烦躁地扒拉着头发,身体里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顺着冰冷的防盗门滑坐到地上。背脊贴着冰凉的门板,寒意透过薄薄的衬衫刺入骨髓。
就在他颓然坐倒的瞬间,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门边那个不起眼的、小小的金属垃圾桶。
一个极其微弱的、几乎要被楼道昏暗光线吞没的闪光,刺入了他的眼帘。
那是什么?
酒精麻痹的大脑反应迟钝。他眯起眼睛,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倾,几乎是爬了过去,动作狼狈不堪。他伸出手,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急切,拨开桶口边缘的几个空饮料瓶和揉成一团的纸巾。
指尖,触到了一个冰冷、坚硬的小东西。
他猛地将它抓了出来。
借着楼道窗外透进来的、惨淡的月光,他看清了掌心里的东西。
一枚钻戒。
款式简约,主钻不大,但切割得异常精致,在昏暗的光线下依然折射出纯净璀璨的光芒。戒圈内壁,清晰地刻着两个细小的字母:x.y.——许砚舟名字的缩写。
这枚戒指,此刻却冰冷地躺在垃圾桶里。
陆时野的呼吸骤然停止了。
他死死地盯着掌心里这枚小小的、冰冷的钻石,瞳孔因极度的震惊而急剧收缩。所有的酒意、所有的愤怒、所有的疯狂,在这一刻,被这枚被遗弃的钻戒带来的巨大冲击,瞬间冻结。
她扔掉了?
她把许砚舟的求婚戒指……扔进了垃圾桶?
为什么?
巨大的困惑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他像一尊被钉在地上的石雕,一动不动,只有握着那枚戒指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剧烈地颤抖着,指关节绷得发白。戒指冰冷的棱角深深硌进掌心皮肉,带来尖锐的刺痛感。
---
陆时野的办公室,气压低得让人喘不过气。我站在他宽大的办公桌前,将一份签好字的文件放在他面前。他靠在椅背里,指间夹着一支快燃尽的烟,灰白的烟灰颤巍巍地悬着,随时可能坠落。烟雾缭绕中,他的目光沉沉地落在我脸上,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令人不适的探究和一种压抑的、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从那天他酒醒后,这种眼神就如影随形。不再是纯粹的怒火或轻蔑,更像是在审视一个巨大的、他无法理解的谜题。他变得异常沉默,烟抽得比以往更凶。
“陆总,文件签好了。和恒信那边关于补充协议的会议定在明天上午十点。”我的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公式化地汇报着。
陆时野没有看文件,也没有回应会议安排。他的视线像是黏在了我身上,许久,才弹了弹烟灰,声音带着宿醉后的沙哑,突兀地问:“昨晚,睡得怎么样?”
这问题问得莫名其妙,完全超出了工作范畴,甚至带着一丝令人作呕的、假惺惺的关切。
我抬眼,平静地迎上他探究的目光。“很好,谢谢陆总关心。”语气疏离得如同对待一个陌生人。
他似乎被我这句“关心”噎了一下,眼神暗了暗。他掐灭烟蒂,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那枚被我扔掉的钻戒似乎还在他脑海里灼烧。他盯着我,像是在斟酌词句,又像是在进行某种艰难的确认。
“温蕙,”他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绷,“你……”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人大大咧咧地推开,伴随着一个张扬的声音:“哟,陆大少,躲这儿清静呢?哥们儿几个找你半天了!”
是赵明宇,陆时野那个圈子里的死党之一,出了名的口无遮拦。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同样衣着光鲜、带着纨绔子弟气质的男人。
陆时野被打断,眉头瞬间拧紧,脸上掠过一丝被打扰的愠怒:“有事?”
“嗨,能有什么事,老地方,新到了批好酒,就缺你了!”赵明宇笑嘻嘻地走进来,目光扫过我,带着惯常的、轻浮的打量,“哟,温助理也在啊。”他随意地打了声招呼,注意力很快又回到陆时野身上。
陆时野没理他,眼神依旧沉沉地看着我,似乎还想继续刚才被打断的话。但赵明宇显然没打算就此打住。
“对了老陆,”赵明宇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猛地一拍脑袋,声音拔高,带着一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眼睛却瞟向我这边,“差点忘了告诉你个大新闻!昨儿晚上,许家那小子,就是恒信那个许砚舟,在‘云顶’包了场,搞了个大阵仗!你猜怎么着?”
他故意卖了个关子,吊足了胃口,才笑嘻嘻地,一字一顿地大声宣布:
“温蕙订婚了!跟那个许砚舟!嚯,那场面,啧啧,听说钻戒闪得晃眼!许家那小子可真够下本的!”他像是才反应过来,夸张地转向我,“哎哟温助理,恭喜恭喜啊!这么大的喜事儿,昨天怎么没请我们?好歹咱们也认识这么多年了,太不够意思了吧?”
赵明宇的声音如同平地惊雷,在落针可闻的办公室里轰然炸响。
“订婚了?”
“温蕙?跟许砚舟?”
“昨天?”
他身后的两个跟班也露出了错愕的表情,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我身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探究。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我清晰地看到,坐在宽大办公椅里的陆时野,身体猛地一僵。他脸上所有复杂的、探究的、压抑的情绪,在听到“订婚”两个字的瞬间,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轰然碎裂!
他握着的那支昂贵的万宝龙钢笔,从他骤然失力的指间滑脱,“啪嗒”一声,重重砸在坚硬的紫檀木桌面上。笔尖瞬间弯折,黑色的墨汁像一小滩绝望的血,迅速洇染开昂贵的皮质文件夹封面。
但这微不足道的声响,完全淹没在下一秒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碎裂声里!
陆时野的另一只手,还握着他刚才喝水的那个厚重的水晶玻璃杯。在他身体剧震、惊骇到极致的瞬间,那只手,不受控制地、猛地收紧了五指!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
那只坚硬厚实的杯子,竟被他硬生生地捏碎了!
锋利的、不规则的巨大玻璃碎片,如同炸开的冰晶,瞬间割破了他掌心的皮肤和肌肉!鲜血,鲜红刺目的鲜血,混合着杯子里残留的、琥珀色的威士忌酒液,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殷红的血珠和淡金色的酒液交织在一起,滴滴答答,争先恐后地砸落在他洁白的衬衫袖口上,砸落在深色的办公桌面上,更砸落在那片昂贵无瑕的白色羊绒地毯上!
顷刻间,洁白的绒毯上便绽开了一朵朵刺目惊心的、红黄交织的污浊之花!
空气仿佛凝固了。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威士忌的浓烈气息,在死寂的办公室里疯狂弥漫开来。
赵明宇和他身后的两人彻底吓傻了,张着嘴,眼睛瞪得溜圆,脸上看好戏的表情早已被极度的惊恐取代,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陆时野却像是完全感觉不到掌心的剧痛。他死死地、死死地盯着我,那只鲜血淋漓的手还保持着捏碎杯子的姿势,微微颤抖着。他的眼睛,赤红一片,布满了骇人的血丝,瞳孔深处是山崩地裂般的惊涛骇浪,是信仰崩塌后的巨大空洞,是难以置信到极致的骇然,更翻滚着一种被彻底愚弄、被彻底背叛的、足以焚毁一切的暴怒!
那眼神,几乎要将我生吞活剥!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死寂和浓烈的血腥味中,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难熬。
我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他鲜血淋漓的手,扫过地毯上那片迅速扩大的污渍,最后,落回他那双燃烧着地狱之火的眼睛上。
我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惊讶,没有慌乱,没有愧疚,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片沉寂的冰原。
在陆时野那噬人般的、濒临疯狂的目光注视下,我缓缓地、清晰地、一字一句地开口,声音不高,却像冰锥一样刺破死寂:
“赵少消息真灵通。”
我的唇角,甚至极其缓慢地,向上弯起一个极浅、极冷的弧度。
“不过,您说错了。”
我微微停顿,清晰地感受着几道目光死死钉在我身上的重量,然后,迎着陆时野那双赤红欲裂、几乎要滴出血来的眼睛,平静地宣告:
“不是订婚。”
“是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