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我爸卖给京圈大佬后(白陌林己顾言)已完结,被我爸卖给京圈大佬后已完结
我爸为了三百五十万,把我卖给了京圈的顶级大佬,白陌。
新婚之夜,他扔给我一份契约,冷冰冰地警告我:「安分守己,别有不该有的心思。」
为了报复,我网购了「强力安眠药」,准备让他睡个三天三夜。
可眼前却突然飘过一行血红色的弹幕:「高能预警!宿主错买情趣用品,即将主动献身!」
我嗤之以鼻,只当是压力过大的幻觉。
我亲手把药下进了红酒,为了让他放下戒心,还当着他的面,自己先干为敬。
然而,当那股无法控制的燥热席卷全身时,我扑进他怀里,看到的却是他眼神中那抹……慌乱。
1
我爸把我卖了。
明码标价,三百五十万。
他就站在那栋冷得像太平间的别墅门口,一只手死死攥着我的手腕,另一只手,则卑微地伸向门内那个男人,掌心里躺着一张薄薄的支票。
「小己,爸爸对不起你。」他眼眶通红,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我看着他,想笑,但脸上的肌肉像是被注射了肉毒杆菌,僵硬无比。
「但是白总……」他话锋一转,语气里充满了谄媚,「白总是个好人,他会照顾好你的。你听话,啊?」
好人?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那个被称为「白总」的男人,白陌,就站在玄关的阴影里。
昂贵的定制西装勾勒出他宽肩窄腰的挺拔身形,一张脸像是被ai精修过,每一寸都完美得无可挑剔。
但他整个人,就像一块从极地冰川里凿出来的万年寒冰,没有一丝活人的温度。
他就那么冷冷地看着我们父女俩上演这出卖女求荣的伦理悲剧,眼神平静得像是在欣赏一幅与他无关的静物画。
他是买家。
我是商品。
我甚至能清晰地看到自己在他那双漆黑的瞳孔里,那副渺小、可悲又可笑的倒影。
眼前,一道猩红色的弹幕幽幽飘过。
「前方大型卖女儿现场,非战斗人员请迅速撤离!」
我猛地眨了眨眼,那行字消失了。
又是幻觉。
最近发生的一切,都像一场荒诞的幻觉。
直到我爸拿着那张支票,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消失在我的视线里,白陌才终于动了。
他迈开长腿,走到门边,握住那扇沉重的雕花木门。
在他关上门之前,我最后看了一眼外面的世界。
灰蒙蒙的天空,光秃秃的树枝,像极了我此刻的心情。
「咔哒。」
门锁落下的声音,清脆得像是我人生断裂的声音。
「林小姐。」他终于开口,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听不出任何情绪,「你的房间在二楼左手第一间,客房。」
他特意强调了「客房」两个字,像是在划清界限。
「需要的东西里面都有。没有的,可以跟张助理说。」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走向了书房,留给我一个冷漠疏离的背影。
从头到尾,他没再多看我一眼。
我一个人站在空旷得能听见心脏回声的客厅里,环视着这栋豪华却毫无生气的牢笼。
大理石地板光洁如镜,倒映出我苍白的脸。巨大的水晶吊灯投下冰冷的光,照得每一个角落都无所遁形。
这里的一切,都像是五星级酒店的样板间,精致,昂贵,却没有一丝家的气息。
一个念头,在我心里疯狂滋生,像藤蔓一样缠绕住我的心脏。
我恨我爸。
但我更恨他。
恨他这副高高在上的、理所当然的,买主的姿态。
2
住进这栋别墅的第一周,我活得像个幽灵。
我摸清了白陌的作息。
早晨七点准时出门,晚上不到十点绝不回家。
他吃饭在书房,睡觉在主卧,而我,被圈禁在客房。
我俩像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却连碰面的机会都寥寥无几。
唯一的交流,来自于家里的保姆李姨。
「林小姐,先生说他今晚有应酬,不回来吃饭了。」
「林小姐,先生问你有没有什么需要的东西,让我转告张助理去买。」
「林小姐……」
每一次听到「先生」两个字,我都觉得无比刺耳。
我不是他的附属品,更不是他花钱买来的摆设。
这种被彻底无视的羞辱,比直接的打骂更让我感到窒息。
我必须做点什么。
哪怕只是小小的反抗,也要证明我林己,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任人摆布的木偶。
于是,在一个百无聊赖的下午,我制定了一个计划。
一个简单粗暴,又带着点同归于尽意味的计划。
——弑夫。
当然,是加了双引号的。
我窝在客房柔软的沙发里,打开了手机购物app,在搜索框里输入了几个关键词:
「强力、安眠药、无色无味、进口」。
很快,一个德国品牌的「助眠液」跳了出来。商品详情页上吹得天花乱坠,说什么纯植物提取,安全无副作用,一滴就能让人安睡72小时。
72小时。
很好。
就让他睡个昏天黑地,让他错过合同,让他尝尝人生失控的滋味。
我恶狠狠地想着,仿佛已经看到了白陌从昏睡中醒来后的抓狂模样。
我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连我自己都觉得阴森的笑容,正准备点击付款。
突然。
「滴!滴!滴!」
一连串急促的警报声在我脑海里响起,眼前再次飘过那血红色的弹幕。
「s级警告!宿主请立刻停止你危险的想法!你购物车里的不是‘安详入眠’,是‘烈火焚情’加强版!」
「温馨提示:认知偏差将导致肉体偏差,请立刻!马上!清空你的购物车!」
我吓得手一抖,手机差点飞出去。
又是它!
这个阴魂不散的「幻觉」!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压力,一定是压力太大了。
被亲爹卖掉,被迫和一个冰山同居,换谁谁都得精神失常。
我晃了晃脑袋,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
重新拿起手机,无视了那条还在顽强闪烁的红色弹幕,眼神坚定地,按下了付款键。
哼。
我倒要看看,今晚,到底是谁会「肉体偏差」。
3
事实证明,无知者,不仅无畏,还很可能会社死。
晚上,白陌难得地没有应酬,准时回了家。
他换下了一身笔挺的西装,穿了件灰色的羊绒衫,少了几分商场上的凌厉,多了几分居家的温和。
但他那张脸,还是一如既往的,像一块捂不热的冰。
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腿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
我的机会来了。
我从厨房的酒柜里,拿了一瓶看起来就很贵的红酒,又找了两个高脚杯。
回到房间,我拿出那个装着「助眠液」的小棕瓶,拧开盖子,将里面透明的液体,毫不犹豫地,滴了一整管进其中一个酒杯。
然后,我端着托盘,像一个即将奔赴刑场的勇士,深吸一口气,走到了他面前。
「白总,」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一点,「我们……虽然不是自愿的,但好歹也算夫妻了,喝一杯?」
他敲击键盘的手指停了下来。
他从笔记本屏幕后抬起眼,那双深邃的眼眸落在我脸上,带着一丝我看不懂的探究。
半晌,他合上了电脑,放到了旁边的茶几上,然后接过了我递给他的那杯——加了料的酒。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就在他准备喝酒的时候,他却停住了,目光越过酒杯,落在了我手里的那杯上。
「你不喝?」
他似笑非笑,声音很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
我心里一咯噔,暗骂一声老狐狸。
我骑虎难下,冷汗都快下来了。
眼前,那该死的弹幕又冒了出来,这次是幸灾乐祸的绿色。
「哈哈哈,宿主玩脱了吧?请开始你的表演!」
「系统捕捉到男主瞳孔地震0.5秒!他在慌!他没想到宿主会自己先喝!剧本被改写了!」
什么意思?他慌什么?
我来不及细想,在白陌那压迫性的注视下,心一横。
喝就喝!
反正我也想睡个好觉,一觉醒来,忘了这操蛋的一切!
更何况,为了证明这药没问题,为了让他放下戒心,我必须喝!
我梗着脖子,仰头,将自己杯里的红酒一饮而尽。
为了增加可信度,我还伸出舌头,挑衅地舔了舔杯沿,把残留的一滴酒液也卷进了嘴里。
味道……有点怪,带着一股说不出的甜腻。
「你看,我喝了。」我把空酒杯倒过来,展示给他看,像一个打了胜仗的将军。
白陌的脸色骤然大变,他猛地站起来,一把夺过我手里的空酒杯,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急切和……慌乱?
「林己!你喝完了?」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
一股莫名的燥热,像一条火蛇,猛地从小腹窜起,瞬间点燃了我的四肢百骸。
我脑子「嗡」的一声,像是被投入了一颗深水炸弹。
眼前的一切开始旋转、模糊。
白陌那张冰块脸,在我眼中,突然变得……轮廓分明,性感得要命?
他喉结的滚动,他手腕上凸起的腕骨,他羊绒衫下隐约可见的肌肉线条……
每一个细节,都在疯狂地吸引着我。
我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一声不受控制的,娇媚的轻哼。
白陌还在急切的说着什么。
但我已经听不清了。
理智的弦,彻底崩断。
最后的记忆,是我像一只发情的八爪鱼,主动扑了上去,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嘴里还念念有词。
「白总,你身上好香啊……」
第二天醒来,我躺在那张我睡了一周的客房大床上。
浑身上下,像是被十辆卡车反复碾过一样,酸痛得快要散架。
零碎的、羞耻的记忆碎片,在我脑海里疯狂循环播放。
我,主动把白陌给……睡了。
我抓着被子,把头埋进枕头里,发出了一声绝望的、野兽般的悲鸣。
这他妈的,哪里是安眠药!
我恨那个德国奸商!
4
我决定装死。
只要我不动,我不睁眼,我不说话,昨晚的一切,就都没有发生过。
我把自己从头到脚都裹在被子里,像一只把自己藏进壳里的鸵鸟,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我没脸见人了。
尤其是没脸见白陌。
他在想什么?
他肯定在嘲笑我。
鄙视我。
觉得我这个被买来的女人,为了讨好他,巩固自己的地位,连这种下三滥的、投怀送抱的手段都用上了。
光是想想,我就想当场挖个地缝钻进去,再用混凝土把自己浇筑起来。
脚步声在门外响起,不轻不重,很有节奏感,是白陌。
然后,脚步声在我的房门口停下了。
我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他要进来了!他要来审判我了!他要用最冰冷的语气,说出最刻薄的话,把我最后一点自尊都踩在脚下!
然而,预想中的审判并没有到来。
门外安静得可怕。
几秒后,脚步声又走远了。
我刚松了口气,那该死的脚步声又回来了。
这一次,门把手被轻轻转动。
我立刻闭上眼睛,睫毛都在微微颤抖,身体僵硬得像块风干的腊肉。
他走了进来,我能感觉到他站在床边,那道目光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地落在我的身上,要把我从里到外都剖析一遍。
来吧。
嘲讽我吧,羞辱我吧,我认了。
是我自作自受。
可我等了半天,等来的,却是一阵淡淡的、温暖的粥香。
我忍不住,悄悄掀开一条比头发丝还细的眼缝。
白陌正把一个托盘,轻轻地放在床头柜上。
他的动作很轻,像是怕惊扰到什么。
托盘里,是一碗热气腾腾的皮蛋瘦肉粥,粥熬得极好,米粒开花,粘稠软糯。
上面还撒着翠绿的香菜碎和一点点黑胡椒粉。
是我最习惯,也最喜欢的口味。
做完这一切,他依旧一言不发,甚至没有看床上装死的我一眼,就转身走了出去,还体贴地帮我轻轻带上了房门。
我愣住了。
这剧本……完全不对啊。
没有质问,没有嘲讽,甚至……连一句多余的交流都没有?
他这是什么意思?
是觉得跟我说话都浪费口舌,还是……
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那行熟悉的、半透明的字幕,又慢悠悠地飘了出来。
「别问,问就是霸总的爱,润物细无声。」
「他不是不屑解释,是不敢解释。」
「怕你知道他为了搞清楚你的口味,连你大学食堂的打饭阿姨都黑进了人家的人事档案调查过。」
我看着那行字,非但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的甜蜜,反而从头到脚升起一股彻骨的恶寒。
调查我?
连我大学吃什么都知道?
这个人,不是冰山,他根本就是个变态!是个无孔不入的控制狂!
我猛地坐起来,端起那碗粥,本想直接冲进洗手间倒掉。
可那股温热的香气,却一个劲儿地往我鼻子里钻。
「咕噜——」
我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我盯着那碗粥,天人交战了足足三分钟。
算了。
跟谁过不去,也别跟自己的胃过不去。
吃饱了,才有力气继续恨他。
我拿起勺子,恶狠狠地挖了一大口,塞进嘴里。
嗯……真香。
5
和闺蜜顾言逛街,是我每周为数不多的放风时间。
「怎么样怎么样?那个白陌没虐待你吧?」顾言挽着我的胳膊,一边兴致勃勃地挑着衣服,一边压低声音八卦地问。
我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身体上没有,精神上……他快把我逼疯了。」
我把这几天诡异的经历添油加醋地讲了一遍,当然,非常心虚地略过了那段最羞耻的「献身」情节,只说自己不小心喝错了东西。
顾言听得一惊一乍,手里的衣服都忘了看。
「靠,不是吧?连你爱吃香菜这种细节都知道?这人也太变态了!你得小心点,林己,他肯定在你身上装了gps定位器!」
我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何止gps,我怀疑他连窃听器都装了。」
「那你怎么办啊?」顾言一脸担忧。
我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我……再看情况。」
我们在一家高奢品牌店里,我看中了一条浅蓝色的连衣裙。
款式简约,但剪裁极好,完美地戳中了我的审美。
「就它了!」我拿着裙子,豪气地走向收银台。
这是我爸冻结我所有卡之前,我最喜欢逛的店。
现在,我花的每一分钱,都来自于白陌。
这种感觉很奇怪,既有报复性的快感,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屈辱。
我递出白陌给我的那张副卡。
结果,pos机发出了两声刺耳的提示音。
「对不起,小姐,您的这张卡刷不出来了。」专柜小姐的脸上,还挂着职业假笑,但眼神里已经带上了几分审视和鄙夷。
我心里一沉。
不可能啊,白陌给的卡怎么会刷不出来?
我又从钱包里拿出我自己的卡,试了一下。
还是不行。
我爸,他竟然把我所有的卡都停了!
专柜小姐的假笑已经彻底收了起来,嘴角不屑地撇了撇,连声音都冷了三分。
「小姐,这件衣服不便宜的,要二十多万呢。要不,您再看看别的?」
她那副嘴脸,仿佛在说:没钱还敢来我们这儿装。
周围几个正在看衣服的贵妇,也投来了看好戏的目光,还小声地议论着什么。
我的脸,瞬间烧了起来,从脸颊一直红到了耳根。
顾言想上来帮我解围,但我知道,她手里的钱也肯定不够。
就在我窘迫得想当场隐身的时候,一个沉稳冷静的男声,像天籁之声,在我身后响起。
「太太。」
我猛地回头,是白陌那个无所不能的助理,张助。
他穿着一身一丝不苟的西装,戴着金边眼镜,手里提着一个一看就很贵的纸袋,对我微微躬身。
「白总算到您可能会需要这个。」他双手递过纸袋,语气恭敬得体,「他说,钱是给您花的,不是让您受委屈的。」
我愣愣地接过纸袋,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张纯黑色的卡。
没有logo,没有银行标识,只有一行低调奢华的烫金编号。
「前方高能!是传说中的百夫长黑金卡!无上限的那种!」
「爽点来了!姐妹们坐好!准备好欣赏拜金女柜姐的川剧变脸绝技!」
专柜小姐的眼睛,在看到那张黑卡的瞬间,就直了。她的表情从鄙夷到震惊,再到谄媚,只用了不到三秒钟。
「哎呀,这位太太,真是不好意思,刚才我们的机器可能出问题了!」
我捏着那张仿佛还带着白陌体温的黑卡,心里五味杂陈。
我抬起头,学着白陌的样子,面无表情地对那个变脸比翻书还快的专柜小姐说:
「刚才那件,还有挂在那里的那几件,我看着也还行。」
「都包起来。」
就在我享受着这种用金钱碾压势利眼的双重快感时,我的目光,无意中扫过商场的另一头。
然后,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陈旭。
我大学时,轰轰烈烈暗恋过的白月光学长。
他依旧是记忆里那个温文尔雅的样子,穿着干净的白衬衫,眉眼带笑,正和身边的朋友说着什么。
那一瞬间,我捏着黑卡的手,突然觉得有点烫。
那张卡,像一个冰冷的烙印,无声地提醒着我,我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一场明码标价的交易。
而陈旭所代表的,是那个我再也回不去的,可以自由地、纯粹地喜欢一个人的,无忧无虑的青春。
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6
我终究还是没能躲过去。
在商场附设的咖啡厅里,我被顾言这个叛徒硬拉着,参加了一个小型的校友临时聚会。
陈旭也在。
「林己?真的是你?好久不见。」他端着一杯咖啡走过来,眼里的笑意还是那么温暖和煦,像春天的太阳。
「学长好。」我有些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下意识地把那张黑卡所在的包往身后藏了藏。
「听说你毕业就结婚了,过得……还好吗?」他状似不经意地问,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几秒。
我能怎么说?
说我爸为了三百五十万就把我卖了,我嫁给了一个只见过几面的冰山变态,每天活在被监视的恐惧和用黑卡随便刷的快乐这两种矛盾的情绪里?
我只能干巴巴地,挤出两个字:「挺好的。」
顾言在旁边疯狂给我使眼色,用口型对我说:「笑啊!你哭丧着脸干嘛!」
但我实在笑不出来。
周围几个认识的同学开始起哄。
「哇,陈旭学长这么多年了,还这么关心我们林己呢。」
「就是就是,当年在学校的时候,谁不知道,陈旭学长最照顾林己了!」
一个女生夸张地叫道。
「哎,可惜了,真的可惜了。」
「要是当年学长你主动一点,现在哪还有别人什么事啊!」
另一个男生捶胸顿足。
这些半真半假的玩笑话,像一根根烧红的针,密密麻麻地扎在我的心上。
我尴尬得脚趾都快把鞋底抠穿了。
就在这时,咖啡厅的玻璃门被推开,门口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
我下意识地抬头看去。
然后,我整个人都定住了。
白陌走了进来。
他一出现,整个咖啡厅原本嘈杂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走了几分,温度都降了好几度。
周围那些议论声,八卦声,起哄声,瞬间小了下去,最后化为一片诡异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被磁铁吸引的铁屑一样,不约而同地聚焦在他身上,带着敬畏,好奇,还有掩饰不住的探究。
他根本不属于这种充满廉价青春气息和速溶咖啡味的场合。
他的气场,是属于顶层会议室和跨国谈判桌的。
「前方核能预警!正宫驾到!闲杂人等速速退散!」
「修罗场直播间已开启!前排出售瓜子花生矿泉水!」
「注意看白陌的眼神,那不是来抓奸的,那是快要失去自己珍宝的恐惧和疯狂!」
我看着那条弹幕,心里咯噔一下。
恐惧?他?
他径直朝我走来,昂贵的皮鞋踩在木地板上,发出沉稳而富有压迫感的声响。
周围的同学,像是被摩西分红海一样,自动给他让开了一条路。
「我靠,那是白陌吧?财经杂志上那个盛华集团的白陌?」
「他怎么会来这种地方?他老婆是我们学校的?」
「等一下,你们看他走的方向……不会是……林己吧?!」
路人甲们的窃窃私语像蚊子一样嗡嗡作响,我只觉得头皮一阵阵发麻。
他停在我面前,高大的身影将我完全笼罩。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脱下他那件剪裁精良的西装外套,不容分说地,披在了我因为紧张而有些冰凉的肩膀上。
外套上,还残留着他清冽的、带着淡淡木质香气的体温。
然后,他不动声色地将我从座位上拉起来,手臂一收,便将我紧紧地、带着绝对占有意味地,揽入了他的怀中。
他的目光,终于落在了从他出现开始就一直僵在那里的陈旭身上。
他薄薄的嘴唇,勾起一个极淡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弧度。
「我太太不胜酒力,我先带她回家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激起层层涟波。
说完,他便拥着我,在众人震惊、错愕、以及羡慕嫉妒恨的复杂目光中,转身离开。
我被他禁锢在怀里,被迫跟着他的脚步往前走。
我的大脑一片混乱。
一方面,我愤怒于他的强势和不请自来,他凭什么替我决定去留?
凭什么当着所有人的面做这么亲密的举动?
但另一方面,一种可耻的感觉,却像藤蔓一样,在心底疯狂蔓延。
被他这样霸道地、强势地从尴尬的境地里「拯救」出来,被他当着所有人的面,用一种不容置喙的姿态,宣告「所有权」。
接下来的日子,白陌对我的“监视”变本加厉了。
那天我来了例假,小腹坠痛得厉害,脸色惨白地蜷在沙发上。
李姨看见了,关切地问了几句。
我当时没在意。
结果不到半小时,张助理像个幽灵似的,提着一个保温袋出现在门口。
袋子里,是熬好的红糖姜茶,温度刚刚好,不烫嘴。
一盒德国进口的止痛药,还有一只……粉红色的,毛茸茸的兔子热水袋。
我捏着那只兔子,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这精准的、令人窒息的关怀,让我感到恐惧。
「啊啊啊,教科书级别的直男关怀!他甚至知道你的生理期!姐妹们学起来!」
「细节控霸总我爱了!这兔子热水袋肯定是他亲自挑的!」
弹幕里一片粉红色的泡泡,可我只觉得冷。
他知道我的口味,知道我什么时候来例假,知道我怕冷。
我在他面前,就像一个被剥光了衣服,放在手术台上,毫无隐私可言的标本。
他不是在关心我。
他是在用这种无孔不入的方式,提醒我:林己,你的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晚上,我把那只兔子热水袋,扔进了垃圾桶最深处。
这种窒息的控制,很快就蔓延到了我的社交圈。
顾言,我最好的闺蜜,突然打电话给我,声音带着哭腔。
她实习的公司,因为一个小小的合同疏漏,让她背了黑锅,不仅要被开除,还可能要赔一大笔钱。
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却什么也做不了。
我唯一的念头是求白陌,但我拉不下那个脸。
就在我六神无主的时候,顾言又打来了电话,语气是劫后余生的狂喜。
「己己!没事了!公司说搞错了,是法务部的锅,还给我道了歉!」
我松了口气,但心里总觉得不对劲。
果然,弹幕悠悠地飘了出来。
「霸总的爱,就是为你摆平一切。张助理五分钟前刚刚收购了那家小破公司。」
「世纪好姐夫!为闺蜜撑腰,爱了爱了!」
我手脚冰凉。
收购了一家公司……只为了给顾言出气?
不。
不对。
他不是在帮顾言。
他是在警告我。
他用这种雷霆手段,不动声色地告诉我:林己,我不止能控制你,我还能轻易地掌控你身边任何一个你在意的人的命运。
乖乖听话,否则,你的朋友,就是下一个。
我挂了电话,第一次感到了深入骨髓的恐惧。
这不是一座精致的牢笼。
这是一张天罗地网,而我,是网中央那只插翅难飞的蝴蝶。
为了逃离这种窒息感,我决定去找工作。
我需要一份收入,需要一点属于自己的、不被他掌控的天地。
我偷偷地投了简历,很快,收到了我最心仪的一家公司的面试通知。
那是一家业内顶尖的广告公司,也是我大学时的梦想。
面试那天,我特意打扮得成熟干练,发挥得也极好。
面试官对我赞不绝口,当场就给了我口头offer。
我欣喜若狂,感觉自己终于能在他的掌控下,撕开一个小小的口子。
然而,在我走出那栋写字楼的时候,我看到了停在路边那辆熟悉的,车牌号是五个8的劳斯莱斯。
张助理站在车边,对我微微一笑。
「太太,恭喜您。」
「白总说,为了庆祝您找到心仪的工作,今晚在云顶餐厅为您订了位置。」
我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我的天!为了让老婆实现梦想,直接把公司买下来了!这是什么神仙爱情!」
「这就是钞能力吗?他甚至愿意为了她,把自己的商业版图扩展到他不熟悉的领域!」
弹幕的狂欢,像一把把尖刀,刺进我的心脏。
我冲到张助理面前,声音都在发抖。
「这家公司……是不是和他有关系?」
张助理推了推眼镜,语气平淡无波。
「盛华集团上周刚刚完成了对这家公司的全资收购。白总现在是最大的股东。」
我脑子里「轰」的一声,炸了。
原来……我所谓的梦想,我拼尽全力的挣扎,在我以为的胜利……
全都是他安排好的。
一场他精心设计的,让我自以为获得了自由的,更加精致的骗局。
他不是在帮我实现梦想。
他是在用这种方式,残忍地告诉我:林己,你的梦想,你的未来,你的一切,都必须打上我白陌的烙印。
没有我的允许,你连做梦的资格都没有。
我感觉自己像一个被线操控的木偶,所有的挣扎和努力,都只是在配合那个高高在上的、看不见的木偶大师表演。
7
「白陌,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终于爆发了,冲他歇斯底里地吼道,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尖锐颤抖。
「你跟踪我?你在我身上装了定位器是不是?你监视我的一举一动,是不是觉得很有趣?」
「你以为你是谁啊!你不过是……」我顿住了,那个词在舌尖上滚了一圈,最终还是被我咽了下去。
买主。
我没说出口,但他一定懂了。
我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炸了毛的猫,把所有能想到的、最伤人的词语,都像利箭一样射向他。
「你就是个控制狂!变态!偷窥狂!」
「除了用钱砸人,用权势压人,你还会什么?你以为你买了我,就可以完完全全地控制我的人生吗?!」
我哭喊着,积压了这么多天的委屈、愤怒、羞辱,在这一刻尽数决堤,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我恨他,恨他的强势,恨他的沉默,更恨我爸。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玄关的阴影里,任由我的怒火和控诉将他包围。
一言不发,像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塑。
他的沉默,像一盆汽油,浇在我本就熊熊燃烧的怒火上,让我更加愤怒。
「说话啊!你这个只会用钱解决问题的懦夫!你倒是说话啊!」
就在我快要因为缺氧而力竭的时候,他终于动了。
他一步一步,缓慢而沉重地,朝我走来。
他的眼睛里,翻涌着我从未见过的情绪。
我被他这个样子吓到了,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他却猛地伸出手,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
他拖着我,踉踉跄跄地,就往书房走。
「你干什么!你放开我!白陌你这个疯子!」
我挣扎着,拳打脚踢,但他像一尊无法撼动的铁塔,我的所有反抗都如同蚍蜉撼树。
他把我拖进书房,反手「咔哒」一声,锁上了门。
然后,他将我死死地按在了一面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红木书墙前。
他猩红着双眼,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一字一句地,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
「林己,在你眼里,我就是个控制狂,变态,对吗?」
我被他此刻的样子吓得浑身发抖,但骨子里的倔强还是让我梗着脖子,回敬道:「难道不是吗?」
他突然笑了。
那笑声里,带着说不出的悲凉和自嘲,听得我心里莫名一揪。
他抬起手,在书墙上一个我从未注意过的,极其隐秘的地方,轻轻按了一下。
「嗡——」
一阵轻微的机械运作声响起。
我身后的书墙,竟然……竟然缓缓地向两侧打开,露出了一个……隐藏在墙体里的暗格。
我的心脏,在看清暗格里那些东西的瞬间,漏跳了整整一拍。
那里面,没有我想象中的金银珠宝,没有成捆的现金,更没有商业机密。
只有一些……破烂。
一些独属于我,连我自己都快要忘记了的,「破烂」。
一支我大一的时候,因为笔帽上那只塑料小兔子的耳朵断掉了一只,而被我随手扔进垃圾桶的钢笔。
现在,那只断掉的耳朵,被用一种极其笨拙的手法,粘了回去。
一张我大二参加学院辩论赛时,被校报记者抓拍到的侧脸照片。
照片已经有些泛黄,但照片上的我,正意气风发地和对手唇枪舌战,眼神亮得像淬了星光。
一本我大三时最喜欢看的,关于后现代主义解构的专业书。我记得我当时为了写论文,把它翻得卷了边,后来不知道丢在了哪里,再也没买到那个绝版的版本。
而现在,它就静静地躺在那里,书页被细心地抚平,里面用和我一模一样的,蓝、红、黑三种颜色的笔,划满了密密麻麻的笔记和批注。
还有……我参加社团活动时,不小心弄丢的一只耳钉;
我在学校后街奶茶店集点兑换的,一个很丑的钥匙扣;
甚至还有一张我随手涂鸦,画着一只四不像的猪的餐巾纸……
每一件,都是我遗失在时光里的,微不足道的碎片。
我整个人都僵住了,像被人施了定身咒,大脑一片空白,无法思考。
怎么会……
这些东西,怎么会在这里?
就在这时,那仿佛能洞察一切的弹幕,再次浮现在我眼前。
这一次,不再是戏谑的绿色,也不是警告的红色,而是铺天盖地的,如同圣光普照般的金色。
「终极真相揭晓!这不是先婚后爱!这不是霸道总裁强制爱!这是长达2555天的暗恋成真啊啊啊!」
「泪目了家人们!我宣布,白陌就是我心中的暗恋天花板!」
「醒醒啊宿主!你恨的人,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把你随手丢掉的垃圾,都当成宝贝珍藏了七年的人啊!」
我浑身都在无法控制地颤抖,不是因为冷,不是因为怕。
而是因为一种巨大的、足以将我整个人都淹没、撕碎的荒谬感和……铺天盖地的心痛。
我慢慢地,慢慢地,像一个生了锈的机器人一样,转过身,看着白陌。
他脸上的疯狂和绝望已经褪去,只剩下一种近乎献祭般的,令人心碎的脆弱。
原来……
原来我恨错了。
原来我这段时间所有的反抗,所有的辱骂,所有的冷漠……
都像一个跳梁小丑,用最恶毒的姿态,去表演给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看。
这认知,比任何羞辱,任何折磨,都让我痛苦千万倍。
我突然想哭,又想笑,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声。
我伸出手,指尖颤抖地,抚过那张辩论赛照片的边缘,照片上的我,笑得那么肆意张扬。
然后,我猛地抓起那本划满笔记的旧书,用尽我全身的力气,狠狠地,砸向了白陌。
「你凭什么!」
我终于哭出了声,积攒的所有情绪在这一刻轰然倒塌,像个疯子一样,嘶吼着。
「你凭什么替我记住这些?!凭什么一声不吭地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恨你?!」
「凭什么不让我当个纯粹的、心安理得的受害者啊!」
他没有躲。
那本厚重的,承载了我整个青春记忆的书,带着我所有的愤怒和崩溃,狠狠地砸在了他的额角上。
他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他只是死死地盯着我,任由一丝鲜红的血,从他的额角缓缓流下,划过他高挺的鼻梁,滴落在他苍白的嘴唇上。
他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下。
然后,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像被无数砂纸反复打磨过,每一个字,都带着血的味道。
「因为爱你…是我一个人的事。」
那一刻,我从他那双深不见底的,仿佛盛满了星辰和深渊的眼睛里,同时看到了两种极致的情感。
一种,是隐藏了七年的秘密终于得见天日的,近乎癫狂的欣喜。
另一种,是深入骨髓的,卑微到尘埃里的恐惧。
8
我不知道那天晚上是怎么结束的。
我只记得我哭到脱力,意识模糊,最后是被一双温暖而有力的臂膀抱回房间的。
第二天,我爸来了。
他一脸憔悴,头发白了大半,见到我,连句客套话都没有,就「扑通」一声,跪在了我面前。
「小己,我的好女儿,你救救爸爸!」
「爸爸的公司要破产了,那些债主天天上门,都要把我逼死了!你让白总……你让白总再帮我一次!就最后一次!」
他声泪俱下,一把鼻涕一把泪,抓着我的裤脚,像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如果是昨天之前,看到他这副模样,我可能会心软,会动摇,会再次被那可笑的血缘关系绑架。
但现在,我看着他这张写满了自私和贪婪的脸,心里只剩下冰冷的,如同西伯利亚荒原般的平静。
我抬起脚,毫不留情地,将他的手从我的裤脚上踢开。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冷得不带一丝温度。
「帮你?我为什么要帮你?」
他愣住了,不敢相信地看着我,「小己,我是你爸爸啊!你忘了我含辛茹苦把你养这么大……」
「爸爸?」我打断他,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从你为了三百五十万,把我像件货物一样推销出去的那天起,我就没有爸爸了。」
「爽!太爽了!女王陛下登基!手撕人渣爹的戏码我能看一百遍!」
「对待这种人渣就该这样!事实碾压+态度碾压,双重快感!」
眼前的弹幕,是我此刻唯一的嘴替。
张助理适时地走了进来,将一个牛皮纸文件夹,恭敬地递到了我的手上。
我甚至没有打开,直接扬手,将整个文件夹甩在了我爸那张虚伪的脸上。
纸张散落一地。
「这里面,是你拿着白陌给你的第一笔『救命钱』,第二天就飞去澳门豪赌的流水记录。」
「是你包养那个比我还小三岁的野模,给她买车买房的消费凭证。」
「是你把公司搞得一团糟,用新债填旧债,把所有窟窿都留给我和白陌来填的证据。」
我每说一句,我爸的脸色就白一分,最后变得像他脚下那些a4纸一样,毫无血色。
我蹲下身,与他平视,看着他那双浑浊的,充满恐惧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宣判了他的死刑。
「滚。」
这是我第一次,对生我养我的人,说出这个字。
我看着他失魂落魄,像条丧家之犬一样,被面无表情的保安架了出去。
心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快感,只有一片被大火烧过的,荒芜的平静。
我做的这一切,不是为了我自己。
是为了守护那个暗格里,那份被我误解了太久的,沉重又滚烫的,珍贵的情感。
晚上,白陌回来了。
他额角上那块小小的创可贴,在他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显得有些滑稽,却又像一把钝刀,一下一下地,割着我的心。
他喝了很多酒,走路都有些不稳,身上浓重的酒气,混合着他惯有的清冽木质香气,扑面而来。
他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径直走进了我的客房。
我坐在床上,看着他。
他走到床边,没有躺下,而是半跪在了柔软的地毯上,把头,轻轻地,埋在了我的膝盖上。
像一个在外面受了天大委屈,终于找到地方撒娇的孩子。
我闻到他发丝间浓重的酒气,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
他的发质很硬,有点扎手。
他抱着我的腰,抱得很紧,声音闷闷的,带着浓浓的鼻音和委屈。
「我算计了一切,包括让你恨我。」
「但我没算到……」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哭腔。
「看着你恨我,会这么疼。」
9
那晚之后,我和白陌之间那层看不见的,厚得像叹息之墙的冰墙,终于彻底碎裂了。
但我还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对他说谢谢?
谢谢你爱了我七年,谢谢你为我做了那么多。
还是对他说对不起?
对不起我误会了你,对不起我伤害了你。
好像都不对,都太轻了。
任何语言,在这份长达七年,沉重又偏执的爱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我们陷入了一种奇异的,温柔又尴尬的沉默里。
就在我快要被这种沉默逼疯的时候,我接到了顾言的电话。
我在电话里,用最平静的语气,讲述了这个打败我整个世界的故事。
电话那头,顾言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我以为信号断了。
然后,她用一种我从未听过的,混杂着震惊、心疼和严肃的语气说:
「林己,你个傻瓜。」
「你现在还在纠结什么?纠结他是怎么把你骗到手的吗?」
「傻瓜,别纠结他是怎么把你骗到手的。」
「重要的是,他骗到手之后,是把你当成一件可有可无的战利品,还是当成他的命。」
一语惊醒梦中人。
我挂了电话,在房间里站了很久。
然后,我做了一个决定。
我第一次,主动走出了我的客房,走进了那间我只在被他拖进去时才进过的书房。
他正在处理文件,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神情专注,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看到我,明显愣了一下。
我走到他面前,把一个深蓝色的丝绒盒子,放在了他面前的文件上。
「这个……给你的。」我不敢看他的眼睛,只能盯着他胸口的衬衫纽扣,低声说,「……把你的额头弄伤了。」
我没有说对不起,但我知道,他懂。
他打开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副铂金袖扣,款式简约低调。
是我跑遍了全城所有的高奢店,才找到的,和他西装上最常戴的那副,一模一样的牌子。
他没说话,只是拿起那副袖扣,放在手心里,静静地看着。
许久,他才抬起头,金丝眼镜下的那双眼睛里,有我看不懂的,亮晶晶的,像是水光的东西在闪动。
「林己,」他叫我的名字,声音有些不易察觉的沙哑和紧张,「你愿意……搬回主卧吗?」
这不是一个疑问句,这是一个请求。
卑微的,又满怀期待的请求。
我的脸,「腾」地一下就红透了,像一只被煮熟的虾。
但我没有再像以前一样逃避。
我看着他的眼睛,郑重地,点了点头。
10
搬进主卧的第一天,我失眠了。
白陌睡在我身边,呼吸平稳,但我却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紧绷的身体,他和我一样紧张。
天快亮的时候,我悄悄起了床。
我想为他做点什么。
他为我熬过粥,那我也为他熬一次吧。
我凭着记忆,学着他那天的样子,想做一碗皮蛋瘦肉粥。
但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我分不清米量,把米淘得快要包浆;我切不好皮蛋,弄得砧板上一片狼藉;
我更是掌握不好火候,一不小心,粥就糊了底。
当白陌穿着睡袍,出现在厨房门口时,看到的就是满身狼狈、差点把厨房点着的我,和锅里那一坨黑乎乎、散发着焦糊味的“不明物体”。
空气中是死一般的寂静。
我窘迫得想当场去世。
「我……我想给你做早饭。」
我低着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我搞砸了。」
他没有笑话我。
他走过来,从身后,环住了我的腰。
他把下巴搁在我的肩上,看着那锅失败品,声音里带着我从未听过的,揉碎了的笑意和温柔。
「没关系。」他说,「这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闻的……粥。」
然后,他卷起袖子,握着我的手,从淘米开始,手把手地,教我如何熬一锅完美的粥。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将我们俩的影子拉长,投在流理台上,仿佛我们本就该是这个样子。
日子一天天过去,平静,安稳,又带着一种笨拙的甜蜜。
我们开始像一对真正的新婚夫妻一样,学着如何与对方相处。
我们会一起坐在那张长得夸张的餐桌上吃饭。
他会用公筷,笨拙地给我夹我爱吃的菜,但十次有八次,都会因为紧张而掉在桌上。
我们会在晚上一起窝在客厅柔软的沙发上看电影。
他会把我的脚,小心翼翼地捧过去,放进他温暖的怀里。
他话依然不多,但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都在用一种无声的方式,告诉我,他爱我。
而我,也在学着,如何去回应这份迟到了七年的,滚烫的深情。
「啊啊啊高甜预警!非战斗人员请注意,前方狗粮浓度过高!」
「笨拙的霸总太可爱了!这反差萌我能磕一百年!」
「我宣布,白林cp正式开始营业!民政局我给你们搬来了!」
看着眼前这些粉红色的弹幕,我第一次,发自内心地笑了出来。
也许,这个纠缠了我这么久的「幻觉」,也并没有那么讨厌。
新年的钟声即将敲响的时候,白陌带我出了门。
我以为他会像所有偶像剧里演的那样,带我去什么米其林三星餐厅,或者包下一整艘游轮,看一场盛大的跨年烟火秀。
但他却把车,一路开到了我们大学的南门口。
正是寒假,校园里空空荡荡,安静得能听见雪花落在地上的声音。
他拉着我的手,掌心温暖而干燥,走在当年我们都曾走过无数次的林荫道上。
路灯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最后交织在一起,密不可分。
走到中心广场的时候,他停了下来。
「就是这里。」
他看着广场中央那个已经停止喷水的喷泉,轻声说。
「什么?」
我有些不解。
「七年前,开学典礼。」
他转过头,看着我,眼睛在路灯下亮得惊人,仿佛盛满了整个宇宙的星光,「我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站在台上发言。」
「你在台下,因为没有睡好,偷偷打了个哈欠。」
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温暖的手,轻轻地,却又无比用力地,攥了一下。
他竟然……连这个都记得。
「就是在这里,我对你,一见钟情。」
他的话音刚落,午夜十二点的钟声,悠远而绵长地,敲响了。
「砰!」
「砰!砰!砰!」
无数绚烂的烟火,在学校上空猛地炸开,像一场盛大的流星雨,将整个漆黑的夜空照得亮如白昼。
我愣愣地看着漫天的烟火,又转头看着他被五光十色的烟火照亮的,俊美无俦的脸。
他也在看着我,眼神专注,虔诚,又深情。
我突然就笑了,眼泪却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我踮起脚,主动环住他的脖子,吻上了他的唇。
在他错愕又狂喜的眼神中,我看着他的眼睛,用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柔而坚定的语气,轻声说:
「我以前总看弹幕,它们告诉我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但现在我明白了……」
「弹幕只是预告,而你,才是我的现实。」
番外·【白陌视角】
很多人都以为,我对林己的一见钟情,始于七年前那场开学典礼。
他们只说对了一半。
那天,我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站在台上,说着那些连我自己都觉得虚伪空洞的客套话。
隔着人山人海,我确实看到了她。
她坐在新生队伍里,眼睛亮晶晶的,像两颗浸在清泉里的黑曜石。
却因为困倦而微微眯着,像一只在打盹,却又时刻保持警惕的波斯猫。
她偷偷地,用手捂着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又心虚地四处看了看。
我认出了她。
认出了那道,曾在我最黑暗的时刻,照亮过我的光。
真正的初遇,比那场典礼,还要早一个星期。
那天,是我母亲的忌日,也是我的生日。
按照家族的惯例,我回老宅参加了一场压抑得令人窒息的家宴。
宴会上,觥筹交错,每个人都戴着精致的面具,说着言不由衷的话。
没有一个人,记得那天也是我的生日。
也没有一个人,关心那个在角落里,沉默的少年,心里在想什么。
宴会结束后,我逃也似的离开了那个所谓的“家”,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在陌生的大学城街道上。
那晚的雨,下得很大。
我没有打伞,任由冰冷的雨水将我从头到脚浇得湿透。
身体的冷,远不及心里的冷。
我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孤魂野鬼,最终在一个24小时便利店的屋檐下,狼狈地蹲了下来。
我胃病犯了,疼得蜷缩成一团,冷汗和雨水混在一起,视线都开始模糊。
就在我以为自己会就这么死在这个无人问津的角落时,一双白色的帆布鞋,停在了我的面前。
我抬起头,看到了她。
她撑着一把透明的雨伞,怀里抱着刚从便利店买的零食,像一只囤满了粮食准备过冬的小仓鼠。
她看着我,那双干净清澈的眼睛里,没有同情,没有怜悯,只有纯粹的、不含杂质的担忧。
「喂,你没事吧?」她开口,声音清脆得像雨滴落在屋檐上。
我疼得说不出话,只能摇了摇头。
「你是不是胃疼啊?脸色好差。」
她说着,不由分说地从购物袋里,翻出了一瓶热牛奶,还有一个刚出炉的、还冒着热气的红豆面包。
她把东西塞进我怀里,语气像个小大人一样。
「喏,先吃点热的东西垫一垫吧。我以前胃疼的时候,吃这个就管用。」
我愣愣地看着她,看着她那张被雨水打湿,却依旧明媚生动的脸。
「快吃啊。」她催促道,「吃完了赶紧回家,别在外面淋雨了,会生病的。」
说完,她又做了一件让我永生难忘的事。
她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一颗糖。
是一颗最普通的水果硬糖,草莓味的,糖纸都有些旧了。
她把糖剥开,塞进了我的手心。
「这个也给你。」她冲我狡黠地眨了眨眼,露出一个比糖还甜的笑,「我妈妈说,心情不好的时候吃颗糖,就会好起来的。」
然后,她就撑着那把透明的雨伞,蹦蹦跳跳地,消失在了雨幕里。
我看着手心里那颗晶莹剔透的草莓硬糖,又看了看怀里温热的牛奶和面包。
我慢慢地,把那颗糖放进了嘴里。
很甜。
是我那灰暗的、了无生趣的二十年人生里,尝到的第一口,真正的甜。
那晚,她或许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善事,转头就忘了。
可她不知道,她随手给出的那一点点温暖,对于一个在深渊里踽踽独行了太久的少年来说,意味着什么。
她不是太阳。
但她身上,有光。
是那道光,让我有了走出深渊的勇气。
所以,一周后,当我站在开学典礼的台上,再次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时。
我知道,我的余生,有目标了。
我要抓住这道光。
用尽一切手段,也要让她,永远地,只为我一个人闪耀。
我动用了我能动用的所有资源,去了解她的一切。
我知道她喜欢吃食堂的皮蛋瘦肉粥,知道她喜欢坐图书馆的哪个位置,知道她弄丢了哪支笔……
我嫉妒那个叫陈旭的学长,嫉妒他可以轻易地获得她的注视和笑容。
毕业后的五年,我疯狂地工作,一步步掌控盛华集团。
我终于有了站在她身边的资格。
然后,我得知了她家里的变故。
我知道,我的机会来了。
一个卑劣的,却唯一的机会。
我设了一个局,一个精妙的,让他父亲无路可退,只能来求我的局。
我用七年时间,策划了一场以爱为名的绑架。
我把自己变成囚笼,变成恶人,变成她眼中那个冷漠、强势、无情的变态。
新婚的那几周,我们像两个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空气里全是冰。
我快要被这种死寂逼疯了。
直到那天,我从监控里,看到她鬼鬼祟祟地在网上搜索“强力安眠药”。
那一刻,我没有愤怒,只有一丝病态的狂喜。
她终于有反应了。
哪怕是恨,哪怕是报复,也比一潭死水要好。
于是,我做了一件连我自己都觉得卑劣的事。
我让技术团队截取了她的数据,将她购物车里的助眠液,换成了另一种……能点燃火焰的东西。
我需要一个突破口,一个能彻底打破僵局的契机。
我算好了一切。
她会把药下在我的酒里,我会喝下去。
然后,什么都不会发生。
第二天,我会用这个“把柄”去质问她,去逼迫她,让她面对我,和我争吵,而不是无视我。
但那天晚上,当她为了让我相信,端起她自己的那杯酒,一饮而尽时。
我的世界,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脱离了我的掌控。
我所有的计划,所有的算计,在那一刻都变成了笑话。
我看着她潮红的脸,迷离的眼神,看着她主动扑进我的怀里……
我赢了吗?
或许吧。
但我宁愿,她喝下的,真的是安眠药。
因为,用这种方式得到她,比让她恨我,更让我心痛。
我用七年时间,策划了一场以爱为名的绑架。
我唯一的,也是最终的赎金。
就是她也能爱我。
幸运的是,这场用我余生所有运气做赌注的豪赌。
我最终,还是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