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我终止了你的资助(冰冷沈屿一种)最新章节_重生后我终止了你的资助全文阅读
我是京圈最耀眼的明珠,沈屿是我用零花钱资助的寒门学霸。
他创业成功那天,我家族破产,他却冷漠宣布联姻。
吞下安眠药时,我听见电视里他婚礼的欢呼。
再睁眼回到三年前,我果断切断所有资助。
“沈屿,到此为止。”我将他送的定制手表扔进喷泉。
他却在雨夜疯狂砸门:“晚晚,没有你我活不下去!”
后来他跪在我门前三天三夜,递上日记本:
“当年黑道用你性命威胁,我只能假装不爱。”
翻开发黄的纸页,满页都写着“今天她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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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抽打着巨大的落地窗,模糊了窗外京城璀璨如星河的灯火。这间曾经象征着苏家无上荣光的顶层公寓,如今只剩下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昂贵的波斯地毯蒙了尘,水晶吊灯不再璀璨,空气里弥漫着灰尘和……某种东西缓慢腐朽的气息。
我蜷缩在冰冷的大理石窗台上,薄薄的丝绸睡裙紧贴着皮肤,却带不来一丝暖意。指尖捏着的那一小瓶白色药片,冰冷得像攥了一块寒冰。电视屏幕固执地亮着,像一个无声的嘲讽。
画面里,沈屿——那个曾经用我苏晚每月零花钱一点点堆砌起来、从泥泞里挣扎而出的男人,正站在聚光灯下。剪裁完美的深色西装勾勒出他挺拔如松的身形,那张英俊得近乎锋利的脸上,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属于胜利者的从容与矜贵。
他微微颔首,对着镜头,对着整个世界宣布:
“……是的,很荣幸能与林氏达成深度战略合作。同时,我与林薇小姐,也将携手步入人生的新阶段……”
“联姻”两个字,清晰无比地敲碎了我世界里最后一块玻璃。屏幕右下角,一行小字标注着他创立的“屿恒科技”今日成功上市的新闻。双喜临门。
呵。
冰冷的笑意从喉咙深处逸出,带着铁锈般的腥气。窗外无边的灯火倒映在我空洞的瞳孔里,扭曲、变形,像一场盛大而荒诞的葬礼。
我苏晚,曾经京圈里最肆无忌惮的那颗明珠,苏氏集团唯一的继承人,如今成了父亲锒铛入狱、家族大厦崩塌后,蜷缩在昂贵废墟里无人问津的尘埃。
而那个我倾注了所有少女情怀和家族资源去“资助”的男人,正踩着我的尸骨,迎娶他的“深度战略合作”。
多么完美的结局。
药片冰冷的棱角硌着掌心,我闭上眼,不再去看屏幕上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脑海里最后闪过的,是那个闷热的夏日午后,他攥着皱巴巴的录取通知书站在我家气派的大门外,汗水浸透了他洗得发白的衬衫,那双黑沉沉的眼睛里,却倔强得像燃着两簇不灭的火。
“苏晚,我会还你。”他那时说,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沙哑和执拗。
我笑着,随手签了一张支票,觉得他的认真有点可爱,又有点傻气。“好啊,等你真出息了再说吧。”
他出息了。出息得彻底。用我苏家的钱,铺就了他通往金字塔顶的路,然后,毫不留情地将我们踩进泥里。他拿什么还?用他和另一个女人的世纪婚礼来还吗?
意识开始像浸了水的丝绸,一点点沉重、模糊、下沉。电视里,司仪激动的声音被拉长、扭曲,变成一片遥远的嗡鸣,夹杂着宾客们虚伪的、潮水般的掌声和欢呼。
那喧嚣穿透厚重的玻璃,穿透冰冷的雨幕,钻进我越来越微弱的意识里,成了这无边黑夜最后、最刺耳的送葬曲。
真好笑。连死,都不得安宁。
彻底陷入黑暗前,我仿佛听见一个遥远的声音,带着某种刻骨的、令人心悸的绝望在嘶喊,穿透了所有的喧嚣和雨声。是幻觉吗?还是地狱的召唤?无所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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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苏晚小姐?醒醒,造型师到了。”
一个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声音,像羽毛一样轻轻搔刮着我的意识边缘。
眼皮沉重得如同灌了铅,每一次试图掀开都牵扯着神经末梢一阵尖锐的刺痛。
光线……好亮。不是雨夜里那种模糊的、被水汽晕染的光,而是清晰的、带着暖意的、从高处洒落下来的光。
我艰难地睁开一条缝隙。
刺目的水晶吊灯悬挂在视野上方,无数切割完美的棱面正折射着璀璨夺目的光芒,晃得人一阵眩晕。
鼻尖萦绕的,不再是灰尘和绝望的腐朽气味,而是熟悉的、清冽昂贵的鸢尾花熏香的味道,属于我衣帽间的味道。
衣帽间?
混沌的思绪被这个认知狠狠刺穿!我猛地睁开眼,视线从刺眼的光源上仓惶移开,撞入一片铺天盖地的奢华。
巨大的、镜面环绕的空间。一侧是顶天立地的玻璃衣柜,里面整齐悬挂着当季各大品牌最新款的衣裙,色彩斑斓得如同打翻了上帝的调色盘。
另一侧是巨大的开放式首饰柜,钻石、珍珠、祖母绿在柔和的射灯下静静流淌着温润又冰冷的光泽。中央岛台上,随意散落着几个敞开的丝绒首饰盒,里面躺着几条设计夸张的宝石项链,像被遗弃的玩具。
空气里,是顶级香氛和崭新皮革混合的味道,干净、昂贵、生机勃勃。没有一丝灰尘,没有一丝腐朽。
“苏晚小姐?”那个声音又试探性地响起,带着明显的困惑和担忧。
我僵硬地、一寸寸地转过头。
一个穿着得体黑色套装、妆容精致的年轻女人站在几步开外,手里捧着一个平板电脑,脸上带着职业化的笑容,但眼底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是linda,我的首席造型师。
她怎么会在这里?苏家破产后,父亲入狱,这间顶层公寓连同里面的一切,早该被查封、拍卖,或者……被沈屿那个“胜利者”收入囊中才对!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跳出来。我猛地从那张宽大的、铺着白色羊绒垫的换衣凳上站起,动作太大,带倒了旁边一个丝绒首饰盒,里面几枚精致的钻石胸针叮叮当当滚落一地。
“啊!小姐小心!”linda惊呼一声,慌忙弯腰去捡。
我却根本顾不上那些。我的目光死死钉在正对着我的一面巨大的落地镜上。
镜子里的人……是我。
却又不像是我。
那张脸,年轻、饱满、毫无瑕疵,皮肤是精心养护出来的、透着健康光泽的象牙白。
精心打理过的微卷长发慵懒地垂在肩头,发尾染着时下最流行的雾霾蓝挑染。眉眼间是未经世事磋磨的骄纵和明艳,是金钱和宠爱浇灌出的、肆意绽放的玫瑰。身上穿着一件dior当季新款的吊带丝缎睡裙,柔软的布料勾勒出青春美好的曲线。
没有破产后的枯槁,没有绝望的灰败,更没有……死亡边缘的冰冷。
我颤抖着抬起手,指尖触碰到自己温热的脸颊。真实的触感,带着生命的暖意。
不是幻觉。
一个荒谬绝伦、却又带着毁灭性力量的念头,像惊雷一样劈开我混乱的脑海。
“今……今天……几号?”我的声音干涩得可怕,像是砂纸在摩擦。
linda捡起胸针,有些惊魂未定地看着我,显然被我反常的样子吓到了。“呃…小姐,今天是10月17号,星期三啊。您……您是不是昨晚没休息好?”她小心翼翼地把胸针放回丝绒盒里,“下午沈先生那个创业团队的融资路演,您不是说要亲自过去看看吗?造型师都等着了……”
10月17号。星期三。
沈屿的融资路演。
这几个字像冰冷的针,狠狠扎进我的太阳穴。
我记起来了。三年前!这是我资助沈屿的第三年!他那个由几个穷学生组成的、搞什么“智能算法”的草台班子,第一次正式站上资本舞台,试图说服那些精明的投资人掏钱的日子!
而那一天……那一天发生了什么?我穿着最昂贵的定制礼服,戴着足以买下他们整个团队设备的珠宝,像个巡视领地的女王般出现在那个简陋的会场,享受着所有人或艳羡或敬畏的目光。
我甚至还记得,我坐在第一排最中央的位置,对着台上紧张准备的他,投去一个鼓励又带着点施舍意味的微笑。
那场路演,因为我的出现和苏家大小姐的光环,出人意料地顺利。沈屿那个“屿恒科技”的雏形,拿到了第一笔真正意义上的天使投资。
那是我为他铺下的又一块垫脚石。
也是……通往我最终结局的、众多阶梯中的一级!
一股冰冷的、带着强烈铁锈味的恶心感猛地从胃里翻涌上来,直冲喉咙。我踉跄一步,死死捂住嘴,才没当场吐出来。
“小姐!您怎么了?脸色好差!”linda吓得脸色发白,赶紧上前想扶我。
“别碰我!”我几乎是尖叫出声,声音尖锐得把自己都吓了一跳。我猛地挥开她伸过来的手,力气大得让她往后趔趄了一下。
linda僵在原地,脸上血色褪尽,眼神惊惶又受伤。
我大口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像一条被抛上岸濒死的鱼。镜子里那张年轻明艳的脸,此刻扭曲着,只剩下一种近乎狰狞的冰冷和决绝。
三年前。上天竟然给了我一次重来的机会!给了我一次……亲手斩断这致命孽缘的机会!
“沈屿……”我喃喃地念出这个名字,每一个音节都淬满了前世的毒液和今生的恨意。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收缩、膨胀,每一次搏动都带来尖锐的痛楚,提醒着我那场冰冷的死亡和电视里刺耳的婚礼欢呼。那深入骨髓的背叛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重生的茫然。
够了。真的够了。
这一世,我苏晚,再也不会做那个愚蠢的、用真金白银和满腔热忱去喂养一条毒蛇的冤大头!
“路演?”我猛地抬起头,看向linda,眼神锐利得像淬了冰的刀锋,彻底褪去了刚才的恍惚和脆弱,只剩下一种令人心悸的清醒和冷酷,“跟我有什么关系?”
linda彻底懵了,嘴巴微张,显然无法理解我突如其来的巨大转变:“可……可是小姐,您之前明明很关心沈先生的项目,还特意吩咐我们……”
“吩咐取消了!”我打断她,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立刻,马上,打电话给银行,停掉那张每月固定向沈屿个人账户转账的副卡!现在!立刻!”
“停……停掉?”linda彻底傻眼了,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那张副卡,每月定时定额地向沈屿输血,维持他和他那个小团队的基本开销,三年来从未间断过,是苏晚大小姐“资助”行动最核心的象征。这几乎是整个京圈都知道的事情!现在,要停掉?
“听不懂吗?”我逼近一步,眼神凌厉地锁住她,“停掉那张副卡!所有对‘屿恒科技’——如果那破团队配叫这个名字的话——所有对它的资金支持、人脉引荐、资源倾斜,全部!立刻!终止!从这一刻起,沈屿这个人,以及他所有相关的一切,都和我苏晚,再无任何瓜葛!”
我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决绝,在奢华空旷的衣帽间里激起冰冷的回响。linda被我眼中那近乎实质的冰冷恨意慑住,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再不敢多问一句,慌忙掏出手机,手指颤抖着开始拨号。
“是……是!小姐,我马上通知银行!”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不再看她,转身,目光如鹰隼般扫过这奢华得令人窒息的空间。最终,视线定格在岛台角落一个打开的小抽屉里。
那里,静静地躺着一块腕表。
铂金的表壳,深邃如夜空的蓝宝石表盘,表盘内圈极其隐秘的位置,镶嵌着一圈细小的钻石,排列成一个抽象的“w”字母。
表带是深蓝色的鳄鱼皮,触感温润细腻。这是去年沈屿用他接到的第一笔像样的外包项目报酬,在某个瑞士小众独立制表师那里定制的。
当时他递给我的时候,眼神里有种罕见的、近乎笨拙的亮光,声音紧绷着:“晚晚,这个……不值什么钱,但……是我自己挣的。”那时我满心欢喜,觉得这块表比保险柜里任何一块顶级名表都珍贵,因为它承载着一个寒门学子笨拙而赤诚的心意。
此刻,它在璀璨的灯光下,却只反射出冰冷刺骨的嘲讽光芒。
多么可笑。他“自己挣的”第一桶金,源头不还是我苏家吗?这块表,连同他后来所有光鲜亮丽的“成功”,哪一样不是用我苏家的血肉滋养出来的?
它根本不是什么心意,而是耻辱的烙印!是我愚蠢付出的铁证!
胃里那股翻江倒海的恶心感再次汹涌袭来。我猛地伸出手,一把抓起那块冰冷的金属。
指尖传来金属特有的凉意,直透骨髓。
“小姐,银行那边已经确认,副卡即时冻结,后续所有转账指令全部终止!”linda放下电话,声音急促地汇报,带着一种执行完危险命令后的虚脱感。
“很好。”我扯了扯嘴角,那笑容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握紧那块如同烙铁般灼烧掌心的腕表,我转身,踩着脚下柔软的地毯,大步流星地走出衣帽间,穿过空旷奢华、回荡着我急促脚步声的客厅,径直走向连接着巨大露台的玻璃门。
“哗啦——”
我猛地拉开沉重的玻璃门。深秋傍晚带着寒意的风立刻灌了进来,吹乱了我精心打理的发丝。
露台正中央,那座造价不菲的叠水喷泉正不知疲倦地运转着,水流从高处层层跌落,在下方宽阔的水池中溅起细碎的水花,发出哗哗的声响。池水清澈见底,映照着渐渐暗下来的天空和城市初上的灯火。
我走到喷泉边,没有丝毫犹豫,扬起手,将那块价值不菲的定制腕表,朝着水花最汹涌的中心,狠狠地、决绝地抛了出去!
“噗通!”
一声沉闷的落水声。蓝宝石表盘在水下折射出最后一道诡异而冰冷的光,随即被翻涌的水流吞没,迅速沉向铺满白色鹅卵石的池底。如同我前世那颗被彻底碾碎的心,连同那可笑的期待,一同葬送在这冰冷的水底。
“沈屿,”我对着那荡漾的水面,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水声和风声,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冰冷死寂,“我们,到此为止。”
切断沈屿的资金生命线,像拔掉了一颗早已腐烂却顽固附着在血肉里的毒牙。
最初的剧痛和畅快之后,留下的是一种巨大的、空茫的疲惫。家族庞大的阴影依旧悬在头顶,前世父亲被捕时那声嘶力竭的“晚晚,快走!”的呼喊,如同梦魇,夜夜将我惊醒。
我不能再是那个只知挥霍、沉溺于情爱的苏晚。苏家这艘看似坚不可摧的巨轮,暗处的冰山早已悄然逼近。
我开始频繁地出现在苏氏集团那栋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顶层。
不再是以前那种走马观花、颐指气使的姿态,而是真正地坐在父亲那张宽大的红木办公桌后,强迫自己沉下心,去阅读那些曾经看一眼就觉得枯燥乏味的财务报表、项目评估报告、风险评估书。
空气里弥漫着雪茄、昂贵的皮革和纸张油墨混合的味道,厚重而压抑。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整个京城匍匐在脚下的景象,车流如织,霓虹闪烁。这俯瞰众生的位置,此刻只让我感到刺骨的寒意和巨大的责任。
“这个季度,东南亚几个基建项目的回款为什么又延期了?合同里约定的违约条款启动了吗?”我指着报表上触目惊心的红色数字,声音竭力保持平稳,指尖却冰凉。
对面站着的是负责国际业务的陈副总,一个跟随父亲二十多年的老臣。
他推了推金丝眼镜,脸上带着习惯性的、滴水不漏的恭敬,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慢:“大小姐,那边政局最近有点小动荡,当地合作方也出了点状况,我们在积极斡旋。违约条款……牵一发而动全身,贸然启动,恐怕会彻底撕破脸,影响后续合作啊。”
“后续合作?”我冷笑一声,指尖重重敲在桌面上那份由第三方机构出具的、关于当地合作方近期资金链异常的报告上。
“陈叔,等到他们卷款跑路,或者项目彻底烂尾,我们连启动违约条款的机会都没有的时候,再来谈‘后续’吗?立刻!通知法务部,依据合同第7.2款,启动催款程序,同时冻结他们在国内的所有关联账户!告诉他们,三天内看不到明确的解决方案和部分回款,我们法庭见!”
陈副总脸上的恭敬面具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惊愕地看着我,似乎无法将这个雷厉风行、手段强硬的女人和记忆中那个只懂挥霍的大小姐联系起来。他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
“没有‘可是’!”我打断他,眼神锐利如刀,“苏氏的钱,不是大风刮来的,更不是用来填无底洞的!按我说的做!有任何责任,我担着!”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几个助理大气不敢出。陈副总脸色变幻,最终深深吸了口气,垂下头:“是,大小姐,我马上去办。”
看着他略显仓促离开的背影,我靠进宽大的真皮座椅里,才感觉到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刚才那一刻的强硬,几乎耗尽了我全部的力气。我知道自己像个初上战场的士兵,挥舞着生疏的武器,在布满荆棘的丛林中跌跌撞撞。每一步都如履薄冰,每一个决策都可能带来无法预料的连锁反应。
前世那些模糊的记忆碎片,关于父亲被捕前焦头烂额处理的几桩核心危机,像幽灵一样在脑海中盘旋:一个看似前景光明的海外矿产投资项目,一个与某位背景深厚“衙内”深度捆绑的地产开发计划,还有几家突然集中爆发债务危机的关联企业……这些,都曾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根稻草。
我必须抢在一切发生之前,哪怕动作笨拙难看,也要强行把这艘巨轮拉离那片致命的暗礁区!哪怕要得罪父亲那些盘根错节的老臣,哪怕要亲手斩断一些看似诱人实则剧毒的利益链条!
时间,成了悬在我头顶最锋利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就在我几乎被集团内部错综复杂的利益网和堆积如山的危机文件压得喘不过气时,一个名字猝不及防地、以一种极具压迫感的方式,重新撞入了我的生活。
“屿恒科技”宣布完成pre-a轮融资。
新闻稿措辞严谨,却掩不住那股锐不可当的锋芒。领投方赫然是业内以眼光毒辣、作风强势著称的“磐石资本”,跟投名单里也都是响当当的名字。
报道配图里,沈屿站在签字台前,一身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装,身姿笔挺如标枪。他微微侧身,对着镜头伸出手,与磐石资本的掌舵人——一位鬓角微霜、眼神如鹰隼般锐利的中年男人——有力地相握。
他的侧脸线条冷硬,唇角似乎带着一丝极淡的、属于胜利者的弧度,眼神专注而沉静,仿佛穿透了镜头,带着一种无形的、冰冷的审视力量。
照片下方一行小字标注着融资金额,一个足以让三年前那个草台班子瞠目结舌的天文数字。
没有苏晚。没有苏家的任何痕迹。他成功了,以一种比前世更早、更独立、也更耀眼的姿态。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传来一阵尖锐的闷痛。前世那个站在破产废墟里,看着电视中他宣布联姻的自己,和此刻坐在苏氏总裁办公室里的我,身影在眼前诡异地重叠。
冰冷的恨意如同毒藤,瞬间缠绕上来,勒得我几乎窒息。
我面无表情地将平板电脑锁屏,屏幕瞬间变暗,映出我自己那张苍白而冰冷的脸。
很好。沈屿。没有我苏晚的“施舍”,你果然飞得更高更快了。这样最好。
我们本就是两条永不该相交的平行线。这一世,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最好老死不相往来!
我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重新拉回桌面上那份关于东南亚项目风险处置进展的报告,试图用那些冰冷的数字和严峻的形势来覆盖掉心头翻涌的复杂情绪。
然而,平静仅仅维持了不到四十八小时。
深夜。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城市的喧嚣,只留下床头一盏暖黄的阅读灯。
我正强迫自己阅读一份冗长的法律文件,试图从字里行间找出对苏氏有利的突破口。连续多日的高强度工作和精神紧绷,让太阳穴突突直跳。
突然——
“砰!砰砰砰!”
沉重、急促、带着一种近乎疯狂力量的砸门声,如同惊雷般在死寂的深夜公寓里炸响!那声音毫无节奏,粗暴得像是要把厚重的实木门板直接捶穿!
我猛地一惊,手中的文件哗啦一声掉落在昂贵的埃及棉床单上。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全身的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凝固。
谁?!
这里是顶层安保最严密的公寓,没有预约和住户许可,连电梯都到不了这一层!
“砰砰砰!砰砰砰!”砸门声非但没有停止,反而更加狂暴、更加急促,如同失控的鼓点,重重砸在我的耳膜上,也砸在我骤然缩紧的心脏上。其中夹杂着一种……像是野兽受伤后发出的、压抑到极致的嘶吼?
一个荒谬又令人毛骨悚然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冲进脑海。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是他!
我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一步步挪向客厅。每一声砸门都像重锤敲在胸口,震得我四肢冰凉。
透过猫眼望出去的一刹那,我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冻住了。
门外走廊惨白的灯光下,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是沈屿。
但他……完全不是我记忆中那个永远一丝不苟、冷静自持,甚至带着点疏离寒气的沈屿。
昂贵的西装外套不知所踪,只穿着一件被雨水彻底浸透、紧紧贴在身上的白衬衫,勾勒出紧绷的肌肉线条。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前,不断有水珠顺着凌厉的下颌线滚落,砸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
他脸色是一种骇人的惨白,嘴唇却因为某种极致的情绪而抿成一条失去血色的直线。那双曾经深邃沉静、让我无数次沉溺其中的眼睛,此刻布满了骇人的红血丝,如同濒临疯狂的困兽,死死地盯着门板,仿佛要穿透它,将里面的人撕碎!
他高高扬起的拳头,指骨关节处一片血肉模糊,显然刚才那狂暴的砸门声,正是他用这双曾执笔敲代码、如今掌控着数亿资本的手,一下下硬生生砸出来的!
“苏晚!开门!”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像是砂纸在喉咙里摩擦,每一个字都裹挟着浓重的酒气和一种……令人心悸的绝望,“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
他像是完全失去了理智,用身体狠狠撞向厚重的门板!发出沉闷可怕的“咚”的一声巨响!整个门框似乎都在震动!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我猛地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冰冷的触感让我打了个寒颤。这不是我认识的沈屿!前世那个冷漠宣布联姻、对我家族崩塌袖手旁观的沈屿,怎么会变成眼前这个……疯子?!
“苏晚!晚晚!”他还在嘶吼,声音里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濒临崩溃的哽咽,“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停掉……你告诉我!告诉我啊!”
他又一次狠狠撞向门板,身体因为巨大的反作用力而摇晃了一下,狼狈地撑住墙壁才没有倒下。雨水混着他拳头上渗出的血,在光洁的墙面上留下几道刺目的污痕。
“没有你……没有你我怎么活……晚晚……我活不下去……”他的声音陡然低了下去,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额头抵着冰冷的门板,高大的身躯剧烈地颤抖着,发出压抑不住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
那绝望的呜咽声,穿透厚重的门板,像冰冷的针,密密麻麻地扎进我的耳膜。
荒谬!可笑!愤怒!
前世我家族破产、吞药自杀时,他在哪里?他在和别的女人举行盛大的婚礼!那时他怎么不说活不下去?!
一股混杂着强烈恨意和被侵犯的愤怒猛地冲上头顶,瞬间压过了最初的恐惧!我猛地冲到门边,没有开门,而是对着门外的疯子厉声吼道:
“沈屿!你发什么疯!滚!立刻给我滚出去!否则我马上叫保安,报警!”
我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激动而尖锐得变了调。
门外的撞击和呜咽声,骤然停止了。
死一样的寂静,只余下他粗重压抑的喘息声,隔着门板清晰地传来。
几秒钟后,一个更加嘶哑、更加冰冷、仿佛从地狱深处传来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令人骨髓发寒的偏执:
“报警?呵……好啊。你报。让他们来。苏晚,你听清楚——”
他停顿了一下,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全身力气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血腥味:
“你今天不开这个门,明天,我就让‘磐石资本’终止对苏氏旗下所有科技子公司的投资尽调!后天,我就能让苏氏在东南亚那几个烂尾项目,成为所有财经版面的头条!大后天……你猜,苏伯伯在瑞士银行那几个不为人知的账户……会不会突然变得热闹起来?”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我的心脏!
我的呼吸瞬间停滞!手脚冰凉,如坠冰窟!
磐石资本……东南亚项目……瑞士账户……这些苏氏目前最核心、最敏感、也最致命的要害,有些连我都才刚刚摸清脉络!他怎么会知道?!知道得如此详尽,如此精准!
他不再是那个需要我资助的寒门学子了。他是屿恒科技的掌舵人,是手握资本力量的猎食者!他精准地扼住了苏氏此刻最脆弱的咽喉!
前世那个冷漠袖手的旁观者形象轰然崩塌,取而代之的,是眼前这个浑身湿透、眼神疯狂、用最卑劣手段进行威胁的……魔鬼!
巨大的恐惧和愤怒如同海啸般将我淹没。我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
“沈屿……你混蛋!”我咬牙切齿,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屈辱而抖得不成样子。
门外,传来他一声低沉而短促的笑,那笑声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无尽的疯狂和一种令人绝望的执拗:
“对,我是混蛋。所以,晚晚,开门。别逼我……更混蛋。”
冰冷的恐惧感像藤蔓一样缠绕住我的心脏,越收越紧。沈屿的威胁,精准地击中了苏氏此刻最致命的软肋。
磐石资本的投资尽调是集团科技板块续命的希望,东南亚项目的暴雷足以引发连锁雪崩,而瑞士银行账户……那更是悬在父亲头顶、随时可能引爆的核弹!任何一个环节被他引爆,后果都不堪设想。
疯子!他彻底疯了!为了逼我开门,竟然不惜用这种同归于尽的手段!
“你……”我喉咙发紧,每一个字都像在砂纸上磨砺,“你到底想怎么样?!”
“开门。”他的声音隔着厚重的门板传来,嘶哑,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偏执,如同最后通牒,“现在。晚晚,我只想见你。”
理智告诉我,绝不能向这种威胁屈服。但冰冷的现实是,苏氏这艘千疮百孔的巨轮,此刻根本承受不起他任何一次精准的打击。父亲憔悴焦虑的脸在我眼前晃动。
屈辱的泪水在眼眶里疯狂打转,又被我死死逼了回去。我深吸一口气,那冰冷的空气仿佛带着冰碴,割裂着肺腑。指尖颤抖着,终于落在了冰冷的门锁旋钮上。
“咔哒。”
一声轻响,在死寂的深夜里却清晰得刺耳。
沉重的实木门,被我拉开了一道缝隙。
门外的景象瞬间涌入视野。
沈屿依旧保持着额头抵着门板的姿势,浑身湿透,像一尊被暴雨冲刷过的冰冷雕像。听到门响,他猛地抬起头。
走廊惨白的灯光毫无遮拦地打在他脸上。那是一种近乎透明的惨白,嘴唇毫无血色,紧抿着,下颌线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最骇人的是那双眼睛,赤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里面翻涌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极其复杂的情绪——疯狂的执念、刻骨的痛苦、浓重的绝望……还有一种,近乎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般的、令人心悸的脆弱和……哀求?
这完全陌生的眼神,让我的心狠狠一颤。
他高大的身躯因为寒冷和某种极致的情绪而微微颤抖着,湿透的衬衫紧贴着身体,勾勒出紧绷的肌肉轮廓。
先前砸门的那只手无力地垂在身侧,指关节处皮开肉绽,血肉模糊,暗红的血混着冰冷的雨水,顺着指尖一滴一滴砸落在光洁昂贵的大理石地面上,绽开一朵朵小小的、刺目的血花。
浓重的酒气混杂着雨水和淡淡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看到门缝后我的脸,他赤红的眼底似乎有微光剧烈地闪动了一下,像是濒死的灰烬里骤然迸出的火星。他下意识地想上前一步。
“站住!”我厉声喝道,声音带着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尖锐颤抖。
我用尽全身力气抵住门板,只留下那道窄窄的缝隙,如同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我的身体紧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眼神冰冷警惕地锁住他,仿佛在防备一头随时会暴起伤人的凶兽。
“沈屿,”我盯着他那双骇人的眼睛,每一个字都淬着冰,“门,我开了。看到了?我很好,没死,也没疯。现在,带着你的威胁,立刻!滚!”
我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决绝。
他刚想抬起的脚,僵在了原地。高大的身影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异常僵硬和……脆弱?
他那双赤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里面的疯狂似乎凝固了,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痛苦和茫然。
雨水顺着他额前湿透的发梢不断滴落,滑过他高挺的鼻梁,落进他微微张开的、毫无血色的嘴唇里。
“晚晚……”他嘶哑地开口,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浓重的鼻音,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为什么……为什么停掉资助?为什么……不要我了?”
那一声“不要我了”,像一把生锈的钝刀,狠狠捅进我的心窝,再用力地搅动!前世吞药时的冰冷绝望,电视里婚礼的喧嚣,父亲入狱时的嘶喊……无数画面碎片瞬间在脑海中炸开!
“为什么?!”积压了两世的怨恨如同火山般轰然爆发,我再也控制不住,对着门缝外那个狼狈又疯狂的男人嘶声质问,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痛苦而扭曲变调,“沈屿!你他妈还有脸问我为什么?!”
“你成功了!屿恒科技上市了!恭喜你啊!多风光!”我冷笑着,眼泪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滚烫地滑过冰冷的脸颊。
“可我呢?!我苏家破产的时候你在哪里?!我爸被带走的时候你在哪里?!我像个丧家之犬一样蜷缩在这间冰冷的房子里吞药等死的时候……沈屿!你在哪里?!”
“你在和你的林薇举行世纪婚礼!你在电视里接受所有人的祝福!”我歇斯底里地吼出最后一句话,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身体因为激动而剧烈地颤抖着,只能死死抓住门框才不至于倒下。
门外的沈屿,像是被一道无形的惊雷狠狠劈中!
他猛地睁大了眼睛,赤红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里面翻涌的疯狂和痛苦瞬间被一种巨大的、纯粹的、如同见了鬼一般的惊骇和难以置信所取代!
他高大的身躯剧烈地摇晃了一下,仿佛站立不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
“你……”他死死地盯着我,嘴唇剧烈地颤抖着,脸色由惨白瞬间褪成一片骇人的死灰,“你说什么?什么……吞药?什么……婚礼?”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充满了巨大的恐惧和茫然,“晚晚……你在说什么?什么前世?什么……死?”
他踉跄着上前一步,似乎想抓住门缝里的我,眼神里充满了急切的求证和一种灭顶般的恐慌:“我没有!我没有结婚!我怎么会……”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喉咙,只剩下粗重而破碎的喘息。
看着他脸上那全然陌生、不似作伪的惊骇和恐惧,看着他眼中那灭顶般的茫然和痛苦,我汹涌的恨意和质问,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瞬间凝滞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我们两人粗重的喘息声,在深夜死寂的走廊里交织,还有雨水滴落的、如同倒计时般的滴答声。
他……不知道?他脸上的震惊和痛苦,真实得令人心悸。难道……那场婚礼,那场将我推向深渊的联姻,在他……或者说,在这个世界的轨迹里,并未发生?
一个更加冰冷、更加荒谬的念头,如同毒蛇般悄然爬上我的脊背。
那场歇斯底里的质问和对峙后,沈屿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雕像,失魂落魄地消失在了冰冷的雨夜里。没有道歉,没有解释,只有他离去时那双赤红眼睛里残留的、浓得化不开的惊骇和某种……仿佛信仰崩塌般的绝望。
没有了他精准的威胁,苏氏这艘巨轮在我的强行掌舵下,依旧在惊涛骇浪中艰难前行。
我几乎是以一种自毁般的姿态投入工作,用高强度的事务和冰冷的决策来麻痹自己,试图将那夜沈屿眼中深刻的痛苦和那句“什么前世?什么死?”的惊骇质问彻底屏蔽。
然而,平静仅仅维持了不到一周。
那是一个深秋的傍晚,天色阴沉得如同浸饱了墨汁,凛冽的寒风卷起枯黄的落叶,打着旋儿砸在玻璃上。
我刚结束一个与海外律师团长达数小时的越洋视频会议,疲惫地揉着胀痛的太阳穴,linda步履匆匆地走了进来,脸色带着一丝罕见的古怪和……不安?
“小姐……”她欲言又止,眼神飘向窗外巨大露台的方向。
“什么事?”我的声音因为疲惫而显得有些沙哑。
“沈先生……他……”linda艰难地吞咽了一下,“他在楼下……大门外……已经……三天了。”
我的动作瞬间僵住。
三天?
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和冰冷的怒意瞬间涌了上来。他又想干什么?故技重施?用苦肉计来博取同情?还是……新的威胁?
我猛地起身,几步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唰”地一声拉开了厚重的遮光帘。
楼下,苏宅那气派沉重的黑色雕花铁艺大门外,城市的喧嚣被隔绝开来。寒风卷起尘土和落叶,在空旷的路边打着旋儿。
一个孤零零的身影,就跪在那里。
是沈屿。
他跪得笔直,如同风雨中一杆不肯倒下的标枪。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黑色高领毛衣,深色的长裤早已被地面的尘土和湿气浸染得一片狼藉。
深秋凛冽的寒风刀子般刮过,吹乱了他额前凌乱的碎发,露出他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
三天三夜。
他就那样跪着,一动不动。没有呼喊,没有试图闯入,甚至没有抬头看向我所在的顶层。他只是沉默地、固执地跪在那里,像一座被遗忘的、正在风化的石雕。
过往的车辆偶尔放缓速度,投来好奇或惊异的目光,他却恍若未觉。只有他那双低垂的眼眸,掩藏在浓密的睫毛阴影下,看不真切里面的情绪,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一种近乎献祭般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和……死寂?
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漫过我的脚踝。
我死死地盯着楼下那个孤绝的身影,指尖深深掐入掌心。恨意在胸腔里翻腾,前世的冰冷和今生的屈辱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
他想做什么?用这种自虐的方式逼我就范?以为这样就能抹去前世的一切?就能让我心软?
做梦!
我猛地转身,不再看那刺眼的一幕,对着linda,声音冷硬得像冰:“不用管他!他想跪,就让他跪死在外面!告诉保安,不许放他进来!不许给他任何东西!”
“是……小姐。”linda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匆匆退了出去。
接下来的两天,天气越发恶劣。阴沉的天幕终于承受不住,飘起了冰冷的雨夹雪。细密的雨丝混合着细小的冰晶,被寒风裹挟着,抽打在玻璃窗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我强迫自己坐在办公桌前,处理堆积如山的文件。然而,眼角的余光却总是不受控制地飘向窗外。
楼下,那个身影依旧在。
在冰冷的雨雪中,他跪在那里,像一尊被遗弃在荒原上的石像。单薄的黑色毛衣早已被雨雪彻底浸透,紧紧贴在他身上,勾勒出他消瘦却依旧挺直的脊背线条。
雨水顺着他凌乱的发梢、苍白的脸颊不断流淌下来,在下颌处汇聚成线,滴落。他的脸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青白,嘴唇冻得发紫,紧闭着,身体在寒风中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但他依旧跪得笔直。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愤怒、烦躁和……一丝连我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慌情绪,在我心底疯狂滋长。
第三天夜里,雨势骤然变大。瓢泼大雨疯狂地冲刷着落地窗,发出巨大的轰鸣。窗外一片模糊的水世界,路灯的光晕在雨幕中扭曲变形。
linda再次进来时,脸色苍白,声音带着明显的惊惶:“小姐……沈先生……他好像……撑不住了……刚才……好像晕了一下……”
我的心猛地一沉。
就在这时,刺耳的门铃声,以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疯狂的频率响彻了整个死寂的顶层公寓!叮咚!叮咚!叮咚!一声接一声,急促得如同垂死之人的心跳!
我霍然起身!
巨大的愤怒和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的窒息感瞬间淹没了我!他终于忍不住了?要用这种方式逼我现身?
我几步冲到门禁对讲屏幕前,狠狠地按下通话键,对着屏幕里显现出的楼下大门监控画面,厉声吼道:“沈屿!你到底有完没完?!滚!给我滚!别在这里装死卖惨!我告诉你,你就是跪死在这里,我苏晚也绝不会再看你一眼!收起你那套恶心的……”
我的怒吼声戛然而止。
对讲屏幕的画面里,跪在暴雨中的沈屿,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
冰冷的雨水像瀑布一样冲刷着他的脸。他的眼睛透过密集的雨帘,死死地“盯”着镜头——或者说,是透过镜头,死死地“盯”着屏幕这端的我。
那眼神……
不再是之前的疯狂、痛苦或绝望。
那是一种……空洞的、死寂的、仿佛燃尽了一切只剩下冰冷灰烬的眼神。像是灵魂已经被彻底抽离,只留下一具被绝望和某种更可怕的东西彻底掏空的躯壳。
然后,我看到他那只一直紧握成拳、垂在身侧的手,极其艰难地、颤抖着抬了起来。
那只手,因为长时间的寒冷和僵硬,动作迟缓得如同生锈的机器。他摊开了血肉模糊的掌心——那是指关节砸门留下的旧伤,在雨水的浸泡下,皮肉翻卷,一片狼藉,惨不忍睹。
而他的掌心里,紧紧攥着的,不是别的。
是一本小小的、厚厚的、看起来极其普通甚至有些破旧的本子。深蓝色的硬壳封面,边缘已经磨损得起毛,被雨水浸透,颜色变得深一块浅一块。
他颤抖着,用那只伤痕累累、沾满泥泞和血污的手,将那本湿透的、看起来随时会散架的笔记本,高高地、用尽全身力气地举了起来,正对着门禁的摄像头。
雨水疯狂地冲刷着那本脆弱的笔记本。
他张开冻得发紫、剧烈颤抖的嘴唇,对着镜头,对着暴雨,对着这无情的天地,嘶哑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挤出几个字,声音微弱得几乎被雨声淹没,却像惊雷一样炸响在我耳边:
“晚晚……求你……看看它……”
“所有……答案……都在里面……”
“求你……”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他高举的手臂像是耗尽了所有支撑的力量,猛地一软。那本湿透的笔记本脱手而出,“啪”地一声掉落在泥泞冰冷的水洼里。
而他整个人,如同被狂风折断的枯木,向前重重地栽倒在滂沱的雨幕之中,溅起一片浑浊的水花,再也没有动弹。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彻底凝固。
我僵在门禁屏幕前,浑身冰冷,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动。耳边只剩下暴雨疯狂冲刷世界的轰鸣,以及自己骤然失控的、擂鼓般的心跳声。
那本掉在泥水里的破旧笔记本,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灼痛了我的眼睛。
答案?
什么答案?
前世他冷漠的联姻?今世他疯狂的纠缠?那夜他眼中灭顶般的惊骇?
一个冰冷而荒谬的念头,带着摧毁一切的力量,狠狠地攫住了我。
难道……前世我所看到的“真相”,并非全部?!
“linda!”我猛地转身,声音因为极致的惊悸和一种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慌而尖利得变了调,“立刻!叫保安!把他……把他抬进来!叫医生!快!”
顶层公寓的客厅里,弥漫着消毒水、湿冷的寒气以及浓重的、令人不安的沉默。
家庭医生刚刚处理完沈屿手上的伤口,又给他注射了退烧和补充体液的药物。
此刻,他安静地躺在我客厅那张宽大的、铺着柔软羊毛毯的沙发上,身上盖着厚厚的羽绒被。
壁炉里跳跃着温暖的火焰,驱散着他身上带来的寒意,却驱不散客厅里那令人窒息的凝重。
他的脸色依旧惨白如纸,在壁炉火光的映照下,透出一种不祥的灰败。浓密的睫毛紧闭着,在眼睑下投下深深的阴影。即使陷入昏迷,他的眉头也紧紧锁着,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湿透的衣服被换下,此刻穿着干净的睡衣,更显得他异常消瘦脆弱。
我的视线,却死死地钉在沙发旁矮几上的那本笔记本上。
它被linda小心地从泥水里捡了回来,用干净的毛巾吸干了表面的水渍。深蓝色的硬壳封面被雨水浸泡得有些变形,边缘磨损得厉害,露出里面泛黄的纸芯。
封面上没有任何文字,只有一片被岁月和湿气模糊的空白。
它就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一个沉默的潘多拉魔盒。
医生收拾好药箱,低声嘱咐了几句注意事项便离开了。linda也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壁炉里木柴燃烧发出的噼啪轻响,还有我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
我站在原地,身体僵硬得如同石雕。目光在沙发上昏迷不醒的沈屿,和那本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笔记本之间来回移动。
恨意依旧在心底翻腾,像不肯熄灭的余烬。前世的冰冷和绝望刻骨铭心。
但楼下那三天三夜雨雪中的跪伏,那栽倒在泥泞中的身影,还有此刻他昏迷中依旧紧锁的眉头……这一切交织成一张巨大的、混乱的网,将我紧紧缠住。
那本笔记本……“所有答案都在里面”……
我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种近乎冷酷的决绝。真相?无论那真相是什么,无论它多么残酷,我都必须知道!我有权利知道!
我一步一步走向矮几,脚步沉重得像灌了铅。伸出手,指尖触碰到那冰冷湿硬的封面时,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
深吸一口气,我翻开了那承载着未知重量的第一页。
内页的纸张泛着陈旧的黄色,边缘微微卷曲。扑面而来的,是一种纸张受潮后特有的、带着霉味的陈旧气息。
映入眼帘的,是密密麻麻、力透纸背的字迹。
那字迹,我认得。是沈屿的字。比现在更显青涩,却依旧带着他特有的筋骨和锋芒。然而,此刻这些字迹在我眼中,却如同扭曲的密码,带着令人心悸的寒意。
【x年x月x日,阴。】
开篇只是简单的日期和天气。
【又收到那笔钱。苏晚给的。账户余额提醒像个冰冷的嘲讽。她大概觉得这是恩赐?施舍?或者……大小姐无聊时随手丢给路边野狗的一块骨头?呵。】
我的心猛地一沉。施舍?骨头?这就是他对我资助的看法?一股被侮辱的愤怒瞬间冲上头顶。
我强忍着,继续往下看。
【实验室项目卡住了,需要的那台进口设备,报价单上的数字像天文数字。老刘他们几个眼里的光快熄了。
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再去求她。她坐在那家贵得离谱的咖啡厅里,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在她新做的指甲上,亮得刺眼。她笑着,随手又签了张支票,像在签一份无关紧要的购物清单。
她甚至没问我具体要买什么设备。在她眼里,钱大概只是数字,而我……大概也只是她众多“收藏品”里,比较特别的一个消遣?】
指尖掐进了掌心。原来我每一次自以为是的帮助,在他眼里,都是居高临下的施舍和羞辱?
【x年x月x日,大雨。】
【那个姓赵的找来了。像阴沟里的老鼠,甩不掉的跗骨之蛆。他找到我租的地下室,带着几个人,堵在门口。狞笑着,手里晃着一张借条,是我那赌鬼父亲临死前签下的高利贷,利滚利,已经是个能压死人的数字。】
高利贷?!我瞳孔骤缩。沈屿的父亲……不是因病去世的吗?
【“要么还钱,要么……嘿嘿,听说你小子攀上高枝了?苏家那位金枝玉叶的小公主?”姓赵的叼着烟,烟雾喷在我脸上,“我们动不了苏家,但动动她……或者让她出点意外,还是很容易的。听说那小妞儿细皮嫩肉的……”】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我的呼吸骤然停止!
【姓赵的背后是谁?他那种小角色,怎么敢把主意打到苏晚头上?!除非……有人授意?或者……只是想用她来逼我就范?】
【他们走了。留下最后通牒。一个月。钱,或者……后果自负。我看着他们消失在雨幕里的背影,像看着一群索命的恶鬼。地下室的门板在风雨里吱呀作响,像是我快要被勒断的神经。】
【不能!绝不能让晚晚卷进来!绝不能让她有一丝一毫的危险!她……她那么明亮,像天上的太阳……那些脏的、臭的、见不得光的东西,绝不能沾到她身上!一点都不能!】
晚晚……
他叫我……晚晚?
我的心狠狠一揪。
【x年x月x日,夜。】
【决定了。必须切断。彻底切断和她的联系。离她越远越好!姓赵的,还有他背后可能存在的黑手,他们的目标是我。只有我彻底从她身边消失,变成一个无关紧要的、甚至让她厌恶的人,她才会安全。苏家才能安全。】
【苏伯伯……他大概早就看出我身边这些麻烦了?上次在书房,他看着我,眼神很深。他说:“小沈,有些路,注定只能一个人走。拖累别人,最终只会害人害己。”他是在警告我。】
【是。他说得对。我这种从泥潭里爬出来的人,身上带着洗不净的脏污和甩不掉的麻烦。靠近她,就是害她。保护她的最好方式,就是……让她恨我,彻底远离我。】
【可是……心好痛。像被活生生剜掉一块。】
【x年x月x日。】
【开始实施。刻意在她朋友面前,对另一个家境不错、主动示好的女生表现得温和。
果然,消息很快传到了她耳朵里。她冲进实验室找我,眼睛红红的,像只被激怒的小豹子。“沈屿!你什么意思?”我强迫自己冷下脸,用最刻薄的话推开她:“苏大小姐,我的私事,轮不到你管吧?你资助我,我很感激,但……也仅此而已。”
看着她瞬间煞白的小脸和难以置信的眼神,我的心……在滴血。晚晚,对不起。恨我吧,总好过……被我连累死。】
泪水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我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原来……原来那些我以为的“移情别恋”,那些冷漠疏离的刺,都是他精心设计好的?为了保护我?
【x年x月x日。】
【路演很成功。拿到了关键的投资。我知道,是她的出现,她苏家大小姐的光环,起了决定性的作用。我站在台上,看着台下光芒万丈的她,像个遥不可及的梦。
心里翻涌的不是成功的喜悦,而是灭顶的恐慌和……卑劣的庆幸。恐慌于她离我太近,庆幸于……至少,离成功更近一步,就离还清她、真正有能力保护她……更近一步?多么可笑又自私的想法。】
【晚晚,再等等我……等我强大到足以碾碎那些阴影,等我……有资格真正站在你面前……】
【x年x月x日,凌晨。】
【噩耗。苏伯伯……被带走了!怎么会这么快?!我明明……明明已经……姓赵的那帮人明明已经被我用新拿到的融资暂时喂饱、打发走了!到底是谁?!是谁在背后捅刀?!】
【苏家乱了。天塌了。我疯了一样打她电话,关机。冲到她的公寓,被保安拦在外面。他们说,苏小姐吩咐了,不见任何人,尤其是……姓沈的。】
【心如刀绞。完了。她一定恨透了我。在她最需要依靠的时候,在她眼里,我不仅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还像个……落井下石的小人?】
【不行!我必须做点什么!动用一切关系!查!掘地三尺也要查出来是谁在背后搞鬼!哪怕……哪怕要和林家那个疯女人虚与委蛇!只要能拿到她手里那份可能指向幕后黑手的证据!】
【晚晚,等我……求你……一定要等我……】
【x年x月x日。】
【电视新闻……苏氏集团宣布破产重组……镜头一闪而过……是她家那栋熟悉的公寓楼……】
【她……她怎么样了?电话还是关机。公寓像死了一样寂静。一种灭顶的不祥预感,像冰冷的毒蛇,死死缠住了我的心脏,越收越紧……】
【不!不会的!她那么骄傲,那么明亮……她不会……】
【我必须立刻去找她!现在!马上!】
字迹到这里,变得极其潦草、狂乱,力透纸背,仿佛书写者正处于极致的崩溃边缘。最后几行字,甚至被大滴大滴晕开的墨渍和……某种深色的、早已干涸的液体(是血吗?)所模糊,几乎难以辨认。
【晚晚……别做傻事!求求你!别……】
【我来了!等我!】
笔记本的最后几页,是彻底的空白。
只有扉页的背面,用更加潦草、仿佛耗尽生命最后力气写下的几行字,墨迹深深嵌入纸背:
【晚晚,对不起。】
【用最愚蠢的方式,自以为在保护你,却把你推向了更深的深渊。】
【如果时间能重来……】
【如果……】
最后几个字,被一大团彻底晕开的墨迹覆盖,再也无法看清。
“啪嗒。”
一滴滚烫的泪水,终于挣脱了束缚,重重地砸落在泛黄粗糙的纸页上,瞬间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我死死地攥着那本沉重如山的日记本,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着,如同秋风中的最后一片落叶。
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破碎的、压抑的呜咽在胸腔里绝望地冲撞。
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
前世那场将我推向死亡的冷漠联姻,竟是他走投无路之下,试图与虎谋皮、换取可能扳倒幕后黑手证据的绝望交易?
他每一次伤人的疏离和刻薄,背后藏着的,竟是害怕连累我而粉身碎骨的恐惧?
他最后疯狂的砸门,不是胜利者的炫耀,而是……预感到了灭顶之灾,不顾一切想要抓住最后希望的绝望嘶喊?
而我……而我这个被他用最笨拙、最残忍的方式,拼命想要护在羽翼之下的人,却因为他的“保护”,在绝望和恨意中吞下了药片……
多么巨大的讽刺!多么残酷的误会!命运给我们开了一个何其残忍的玩笑!
“呃……”
一声极其轻微、带着痛苦的呻吟,如同细微的电流,刺破了我几乎崩溃的思绪。
我猛地抬起头,泪水模糊的视线里,沙发上的沈屿,睫毛剧烈地颤抖了几下,那双紧闭了三天的眼睛,艰难地、缓缓地睁开了。
他的眼神起初是涣散的、空洞的,带着高烧后的迷茫和虚弱。壁炉跳动的火焰在他深不见底的瞳孔里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几秒钟后,那涣散的目光,终于一点点聚焦。
他看到了我。
看到了我脸上肆意流淌的泪水。
看到了我手中紧紧攥着的、那本摊开的、承载着所有血泪和真相的日记本。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彻底静止了。
他深陷的眼窝里,那双曾布满疯狂血丝、曾空洞死寂的眼睛,此刻清晰地映出我泪流满面的倒影。
里面翻涌起惊涛骇浪——是难以置信的微光,是小心翼翼的试探,是灭顶的恐慌,是深不见底的痛楚……最终,所有激烈翻腾的情绪,都沉淀为一种近乎卑微的、令人心碎的祈求。
他的嘴唇极其轻微地翕动着,干裂的唇瓣因为缺水而皲裂出血丝,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有那双眼睛,死死地、带着一种献祭般的孤注一掷,死死地锁住我,仿佛在无声地呐喊:你看到了吗?你……信了吗?
滚烫的泪水更加汹涌地决堤而出,模糊了眼前的一切。巨大的悲伤、迟来的理解、还有那几乎要将我撕裂的心疼,如同海啸般彻底将我淹没。
我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力量仿佛被瞬间抽空。
手中的日记本滑落,“啪”地一声掉落在柔软的地毯上。
而我,踉跄着扑向沙发。
没有犹豫,没有迟疑。
我用尽全身力气,伸出双臂,狠狠地、死死地抱住了那个在冰冷雨夜里跪了三天三夜、在绝望深渊里挣扎了两世的男人!
我的手臂紧紧环住他消瘦的脊背,仿佛要将他揉进我的骨血里,用我的体温去驱散他身上那深入骨髓的寒意和恐惧。滚烫的泪水失控地涌出,浸湿了他肩头单薄的睡衣布料。
“沈屿……”我的脸深深埋在他冰凉而颤抖的颈窝里,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带着咸涩的泪水和劫后余生的颤抖,“你这个……傻瓜……天底下……最傻的……傻瓜……”
被我紧紧抱住的身体,在最初的瞬间僵硬得如同化石。
下一秒,他像是终于确认了这不是高烧中的幻觉,不是濒死前的幻梦。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幼兽般的呜咽,猛地从他喉咙深处爆发出来!
他猛地抬起那双伤痕累累、依旧缠着绷带的手臂,用尽残存的、却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浮木般的全部力量,死死地、颤抖地回抱住了我!
他的拥抱是那么用力,勒得我几乎喘不过气,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狂喜和一种灭顶的后怕。
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剧烈的颤抖,感受到他胸腔里那颗疯狂跳动的心脏,感受到他滚烫的泪水,一滴一滴,灼热地砸落在我的颈侧,烫得我灵魂都在战栗。
“晚晚……”他嘶哑地、一遍遍地、语无伦次地在我耳边哽咽低喃,声音破碎得如同秋风中最后的落叶,“对不起……对不起……是我错了……是我太蠢……是我害了你……对不起……晚晚……我的晚晚……”
滚烫的泪水交织在一起,分不清是他的,还是我的。
那些前世的冰冷绝望,今生的恨意纠缠,那些错过的时光,那些无谓的伤害,都在此刻汹涌的泪水和这个几乎要将彼此勒入骨血的拥抱中,被冲刷,被融化。
窗外,肆虐了三天三夜的暴雨,不知何时,悄然停歇。
厚重的云层裂开了一道缝隙。
清晨第一缕微弱的、却无比纯净的金色阳光,如同神启般,穿透了公寓顶层巨大的落地窗,斜斜地照射进来。
温暖的光束,恰好笼罩在客厅中央那片柔软的地毯上。
那本摊开的、泛黄的日记本,静静地躺在光晕里。
被泪水浸湿的粗糙纸页上,密密麻麻的字迹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无数个日夜的记录,无数个痛苦的挣扎,无数个深埋心底的呼喊。
而在那无数个日期和事件的间隙,在那些力透纸背的谋划和绝望之外,在那些被泪水晕开的墨痕旁边——
一行行,一列列,反复出现着同一句简单到极致、却又沉重到令人窒息的话。
笔迹或深或浅,或工整或潦草,却无一例外地,浸满了无声的绝望和刻骨的思念。
【今天,她没来。】
【今天,她没来。】
【今天,她没来。】
……
阳光流淌,金色的尘埃在光束中无声飞舞。
那本沉默的日记,那无数个“今天她没来”,在晨曦中,无声地诉说着一个男人,在自以为是的保护与撕心裂肺的远离中,那漫长而绝望的守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