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攻略的第十年，是我成为了乔子穆的妻子第八年，也是我卡在99%的第五年。

我本以为十年过去，再如何他都应该爱上我了，可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告诉我，我还是攻略失败了。

好在系统给了我另一个选择，只要我死去，就能够回到我的世界去。

1.

我叫穆卿卿，准确来说，是我在这个世界的名字叫做穆卿卿。是的，我并非这个世界的人，十年前，我莫名其妙的被系统带到这个世界，被要求攻略世界的男主，攻略成功才能够回家。

这是仿佛言情故事一样的开局，起初，在见到男主那张如同小说描述一样俊美的面容时，我的确很开心，以为一切都能够像我看过的言情小说一样，一切都顺理成章的进行下去。

然而，我高估了自己，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也没有能力让男主爱上我，我占据的身体是这本小说中原本的恶毒女配，而男主角，注定会爱上女主角，我这个恶毒女配，从头到尾，都只不过是一个消遣一般的物什罢了，占据男主的再长的时间，最终也会失败与女主的回眸刹那。

我攻略了乔子穆十年，期间每一天无不小心翼翼，避开一切和女主有关的剧情，但乔子穆的好感度始终维持在99%，就差那1%，我始终无法攻略成功，也始终回不到我的世界去。

我原本以为，十年的相处，再如何他都应该对我有几分感情，即便我因为无法攻略成功而留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也不至于活不下去。

然而，我错了，男女主的相遇和相爱仿佛命运既定一般，即使是十年无微不至的照顾和相伴，也抵不过他们所谓灵魂的共鸣。

颜若天进府的第二天，便想尽了办法针对我，而与我相伴十年的乔子穆，却始终用温柔的目光注视着颜若天，将我这位正妻抛之脑后，甚至不顾礼仪，要求我这位王妃，他名门正娶的妻子，去向他刚刚抬进府中的妾室请安。

作为穿越者，我的确对古代的礼仪难以适应，在成为乔子穆妻子的那一天，我就拒绝了他的妾室们每日行礼的规律，大概是从小的教育让我没办法看着他人日复一日的对我下跪。

然而，当颜若天入府，他却开始用我最讨厌的方式对待我，仿佛过去的十年里，我做了多少恶事一般。

但我清楚的知道，自我到来，我便厌恶这个世界，痛恨这世界的一切，我没办法麻木自己，没办法让自己融入进去，我始终思念故乡。

也是在女主入府的那一天，系统对我的攻略任务下了判决。

［任务失败］

刺目的红色映照进我的瞳孔，我失败了，霎时间，无尽的绝望几乎将我吞没，以至于我的眼前开始发黑，但也是在那瞬间，我看到系统提供的新方案。

［宿主死亡，即可回归原世界］

这是什么？

我用力眨了眨眼，确定那行字并没有消失，无边的喜悦便讲我吞没，我来到这里十年，便思念了家乡十年。我原本以为我要客死他乡，如今，终于能够回去了。

我没有什么别的东西，这里的一切都属于穆卿卿，不属于我，有时候我也会庆幸，我的名字与我占据的身体的名字并不相同，在这里的每一刻，每一次被呼唤名字，都让我越发清楚自己并非这个世界的人。

我几乎是抱着满腹的欣喜，从床边扯下一块长长的绸带，这是预备裁制新衣的布料，现在，它将荣幸的成为我归家的道路。

倘若不是房中没有锐器，否则我也不至于选择这样温和的手段。

我踩上椅子，迫不及待的将头伸进去，踢翻脚下的椅子，重力将我拉扯，苦痛的窒息感传来，我却近乎虔诚的微笑。

我……要回家了。

2.

我……失败了。

有人闯入我的房门，我不清楚是谁，因为我的双眼早已经因为窒息而看不清东西，那人将我抱下，打断了我渴求的死亡。

我躺在地上，好一会才缓过神，睁开眼便看到熟悉的面容，那是我看了十年的面容，也是我此生最痛恨的人的面容。

“乔子穆……”我喊出他的名字，沙哑的嗓音令我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许模糊，但我还是清楚的看到了他脸上的怔愣。

“你想死？”他看起来很疑惑，片刻后又仿佛想想明白了什么一样，露出讥讽的笑容，毫不留情的嘲弄道，“无聊的把戏，想死还选在屋子里，你在表演给谁看？”

我愣了愣。

是了，是我没想好，我不该在这里死的，我该找个没人的地方，这样就不会有人打扰我了。

我在地上躺了好一会，乔子穆嘲讽了我不知道多久，大概的意思也就是说我这个女人恶毒有心机罢了。我听不大清楚，也懒得计较，毕竟现在，回家最重要。

感觉身体恢复了点力气，我便从地上爬起来，理了理过长的衣袖，思索片刻后，什么也没拿，我的头上还插着簪子呢，方才急匆匆的，倒是连这件事都忘了。

乔子穆像没长眼睛一样，挡在我面前，我伸手猛的推开他，他仿佛没想到我会这么做一样，瞪大了眼睛，露出惊讶的神情，以往我对他可谓是无微不至，看到他这样定是要上前询问的。

可现在不一样了，我终于自由了。

我懒得看他，径直出了门，颜若天这个时辰大概还睡着，刚开始的几天她还有心情到我面前说些挑衅的话，我出于对攻略任务的担忧，从没有责备过她，后来乔子穆心疼她，就让她以后早晨也不必到我这来了，倒也让我清净不少。

我向外走去，透过天空的亮色，我似乎看到了我明亮的未来。

“王妃，您不能离开。”大概是先前就得到了乔子穆的吩咐，外头两个侍卫挡住了我的去路。

我看到他们微微抽出的刀刃，很明显的威胁，可那闪着的寒光落入我的眼中，我便不由得笑起来。

现在，我有更好的办法了。

我猛的扑过去，谁都没有想到我会这么做，那个侍卫被吓了一跳，握着刀的手微微颤动，却仍旧反应极快的收刀。

我将他压在身下，伸手死死抓住刀柄，企图从他手中夺下我通向家的道路。

“穆卿卿！你在做什么！”

啊……我听到了鬿雀的鸣叫，它要将我带走。

不，我要回家。

我夺走了那把刀，因为我的身份，他们不敢太过粗鲁，而乔子穆，向来纨绔的他拦不住我。

我看到冰冷的刀锋在阳光下闪着银色的光辉，我看到我的未来，我忍不住笑起来，满心欢喜的握着刀，向我的脖子砍去。

眼前骤然迸开白光，我眼看着那刀从我手中掉落，落在我不论如何伸手到够不到的地方，我倒在了地上，乔子穆死死抓着我的手。

“你疯了，穆卿卿！”他愤怒的声音在我耳边炸开，我看着那微弱的寒芒，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我垂下头，额头紧紧贴着冰冷的地面，我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为什么要阻止我？”我向乔子穆问询，咬紧牙尽可能的保持冷静。

“你想死？”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疑惑，随即又向愤怒转变，“别做梦了，穆卿卿！你是本王的王妃，本王不同意你死！”

“所以，你要阻止我，是吗？”

3.

我掐住了他的脖子，狠狠地、用尽全力的。

乔子穆被我压在身下，大概是没有想到我的力气会如此之大，他瞪大了眼睛，在被掐住喉管所带来的窒息之外，仍残留着些许的惊讶。

身后的两个侍从连忙跑过来，连那劳什子的男女大防都顾不上了，只试图将我从他的身上拉开，然而我又怎么可能遂了他们的心，我死死掐住乔子穆的脖子，将保养的透亮的指甲嵌进肉中，看着鲜血顺着指甲的缝隙流下。

我听到他发出嘶哑干裂的鸣叫，他的双手抓着我的手腕，试图让我松开。

我便不由得笑起来，我听见自己的笑声从喉咙深处挤出，干涩难听，然而我却恨不得如同利刃般刺在他身上。

我已然明白，归家的道路上充满了阻碍，倘若我心慈手软，那么便会被阻拦，与家失之交臂。

而第一个阻止我的，就是乔子穆。

他得死，他必须得死，只有他死了，我才能够踏出归家的第一步。

我要杀了他。

我看到他的脸颊逐渐泛起紫色，看到他的眼球向外凸起，看到他狰狞的面容，内心却充满了畅快，我只恨我力气不够大，才让这死亡降临的如此缓慢。

“你在干什么！”我听到熟悉而尖锐的声音，是颜若天的声音。

大概是我弄出的动静太大，将她吵醒了，她跑了过来，身后的侍女满脸惊恐的上前帮忙，她们二人死死抓住我的手臂，我的余光看到她脸颊上怀疑的惊惶。

大概是因为没有观众，她素来喜欢表演一些柔弱的模样都不见了，抓着我手臂的手十分用力。

“滚开。”我轻声说，尽可能的最小的使用自己的力量，毕竟我此刻更重要的是杀掉乔子穆。

“你疯了，穆卿卿！”颜若天貌似急坏了，她甚至口不择言的喊了我的名字，毕竟，从前她即使再如何仰仗乔子穆的偏爱，也会恭恭敬敬的喊我一声王妃。

令人讨厌的规矩，我不喜欢被人跪，也不喜欢跪别人，更不喜欢被人喊王妃，我不喜欢这个世界上的一切，然而我无力改变，便只能够沉默以对，而她慌乱的喊了我的名字，却愈发坚定了我回家的念头。

我不叫穆卿卿。

我很想这么说，但我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乔子穆被我掐的脸涨成了猪肝色，眼球因为充血导致的血管爆裂而变成了红色，过往称得上俊美的面容此刻犹如厉鬼，他已经说不出话了，抓着我的手再也没了力气。

你看，这世上从没有什么公平，唯有性命，你我同有亦可同无。

他要死了。

我要夺走他的生命，一如他夺走我的自由那般。

“王爷，王爷！”颜若天惊慌失措的大叫着，语气中却并没有太多的悲伤，只有惶恐与不安，“穆卿卿！快住手，王爷……王爷喘不上气了！”

我当然知道他喘不上气了，用不着她提醒。

“我知道。”所以我便抽空敷衍了她一下，好歹看看此刻的情况吧，我真的没有多少力气去和她说闲话了。

“穆卿卿！”她尖锐的声音穿透我的耳膜，我甚至感觉世界一瞬间惨白，好一会才感知到手底下逐渐冰冷的触感。

4.

他死了。

我能够清楚的感受到他逐渐冰冷的皮肤，仿佛成了块玉一般，他成了不再会跳动的死物。

我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兴奋、快乐、享受……我迈出了自由的第一步。

然而我并没能够感受更多，颜若天拉开了我的手，我看着自己的指尖不受控制的轻微颤抖着，耳边是她聒噪的叫声。

我被拉开，从乔子穆的身上，而这也让我能够更好的看清楚他此刻的模样。

丑陋且狼狈。

这是我的第一印象。

因为缺氧而涨得紫红的脸，血管爆裂而猩红的眼睛，因为挣扎而显得格外扭曲的表情……一切的一切，都组合成了他这幅丑陋至极的模样。

“哈哈哈……”我控制不住的笑起来，仿佛一口气从胸中吐出，畅快不已。

而我也仿佛看到了——自由。

“你疯了……你真的疯了……穆卿卿，你……你怎么可以……你杀了王爷……你怎么可以……”颜若天死死抓着我的手臂，我能够感受到她长长的指甲嵌入肉里所带来的轻微疼痛，她不断地喃喃着，瞪大的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恐慌。

“因为他要阻止我。”我想了想，还是解释了一句，毕竟我并不是什么嗜血的杀人魔，我只是——自我防卫而已。

“他要是不阻止我，我也不会杀了他。”我说的都是实话，然而颜若天的表情却扭曲起来，看着我的目光中充满了我无法理解的情绪。

跟随颜若天来的侍女更是尖叫起来。

我甩开颜若天的手，从地上重新捡起刀，颜若天似乎以为我7杀了乔子穆后还会杀了她，看到我拿着刀，吓的向后退了好几步。

然而我哪有心情杀她呢，我将刀刃对准自己的脖子，希望能够一击必杀。

然而即便我掐死了乔子穆，还是有人要继续阻止我。

颜若天。

我看着她死死抓着我手腕的手，不由得咬紧牙。

“你要做什么！”她几乎尖叫一般，厉声询问，我今天真是听到太多的尖叫，听的我耳朵都有些麻木了。

“看不出来？”我笑了笑，真是明知故问。

“你真是疯了，你真是疯了，穆卿卿！”

“还愣着干什么！”颜若天尖叫道，“王妃疯了，还不过来抓住她！”

丫鬟们战战兢兢的走上前，我猛的甩开颜若天的手。

“谁走上前来，我就先杀了谁！”

果然，所有人都停下了，没人想死，除了我。

“王妃！”半晌的沉默后，颜若天的眼中突然流露出我看不懂的情绪，但奇怪的是，她似乎对我抱有一种奇怪的怜悯心，“你真的想死吗？”

她这是什么问题？我当然想死，因为我必须要回家，那里有我爱着的人，爱着的事物，有我爱着的一切，而并非这个冰冷且陌生的地方，那儿与这里不同。

“当然。”我毫不犹豫的回答，我本以为她会又说着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想要阻止我，又或者让那群瑟瑟发抖的小丫头来拉住我，但她只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

“妾身明白了。”颜若天的表情扭曲了一瞬，随即又恢复那种温柔可人的模样，乔子穆的死亡并没有在她心间留下什么，我直到此刻，看到她眼中复杂却唯独没有爱恋的目光，才恍然明白，这位鼎鼎有名的宠妾，乔子穆的白月光，一个故事的女主角，其实从头至尾都没有爱过他。

而此刻，她眼中流露出的，更多的是惊惶与不安。

我直到她的情绪来源是什么，乔子穆死了，被我这个王妃杀死，此时此刻已然无法挽回，这个消息没人可以掩盖，一位王爷的死，必然传到当今圣上耳中，届时，我不必说，这府上所有人，都得给死去的乔子穆陪葬。

封建时代的规矩就是如此的残酷且泯灭人性。

“你想说什么？”我问道，她到底在希望什么呢？我的死亡已经注定，而她想要活下去却恐怕难如登天。

这个时代不会放过她这样的女孩。

“一些真相。”我听到颜若天的声音响起，轻微的怜悯，她又用那种眼神看我。

“我为什么要听？”

“如果你听了以后还想要去死，那我不会再阻止你。”她的嗓音似乎有些干涩，甚至没有再自称“妾身”，我看向她，她原本温柔清亮的声线仿佛由极遥远的地方传来一般，透着不真实的虚幻。

“好。”我点头，没有拒绝的理由，毕竟我在这世界上孤身一人。

“这恐怕要些时间，你就打算在这里听吗？”

“没有必要去别的地方，说吧，我就这样听着。”

颜若天叹了口气，她此刻和过往相去甚远，仿佛一颗精心包装的糖果，在剥离外表那五彩缤纷的糖纸后，才漏出内里包裹着苦涩的糖果。

“你一定回后悔杀了王爷的。”她如此肯定道，“因为王爷比任何都爱你，他从没有爱过除了你以外的人。”

“所以？”

“我与王爷之间没有任何关系，我们也尚未同房，硬要说，我大概算是他的下属。

王爷同我说，你们自幼相识，勉强称得上一句青梅竹马，如今相伴十年，他却从没有看清楚你的心。

王爷爱着你，可他却无法确认你是否爱着他。”

“继续，我在听。”

“王爷同我说，最开始他也以为你是爱他的，可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差，他便越来越无法肯定。

你明明如此关心王爷，嘘寒问暖，无微不至，可当真如此吗？王爷的喜好你从未记住过，你总是送甜汤给王爷，可王爷从不吃甜食。

你只是在表演你爱着王爷罢了。

王爷为此痛苦不已，况且，你真的有将王爷的感情放在心上吗？”

“所以，你就是他的……”

“是，我是王爷寻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刺激你。”

“为什么？”我皱了皱眉，有些不理解，“我做了什么让他误会的事情吗？”可我自认为从没有违背他的时候，为了完成攻略任务，我向来对他听之任之，他要纳妾便纳妾，要寻花问柳便寻花问柳。

“因为你从不管束王爷。”颜若天的脸上浮现起一抹讥笑，“正是因为你太过贤良淑德，从不管束王爷，王爷才认定你不爱他。”

颜若天的目光又转向地上那具早已经冰冷的尸体，恍惚间，我看到她眼中一晃而过的泪水。

“王爷纳妾也好，寻花问柳也罢，你从未吃味过一次，王爷恨透了你这张冰冷的脸。他娶我，便是要利用我，他要刺激你，他不要你如此冰冷的待他。

王爷待我如何好，都只不过是做戏罢了，他冷落你许久，可你屋子里头何曾缺过什么，合该属于你的权利，又何曾被我分走分毫？”

“那你又为何要做这个宠妾？”我问道，这一次，我中午看清楚她漆黑眼睛里的情绪，“你分明不甘心。”

“我当然不甘心，我又何曾爱王爷？”颜若天苦笑一声，“我又何曾想做你们之间的筹码？王爷爱你，便要以各种方式作践我，我又何曾甘心。

可你杀了王爷。”颜若天说完，又咯咯的笑起来，泪水从她眼角滑落。

“我当真确信，王爷果然没说错，你根本就不爱他，又或者，你从不相信王爷会爱你，否则你又怎么可能杀了王爷？”

“那你又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我有些不解。

“因为我要你愧疚、后悔，你毁了我通天的梯，我便要你坠入到地府去。”颜若天笑起来，目光却犹如寒冰般冷。

“王爷爱你，你却杀了他，如今，你知晓了一切，又做何想？”

我愣了愣，在颜若天讲述一切前，我一直以为攻略停留在99%是因为乔子穆不爱我，却从没想过是因为我不爱他。

可……这对我来说又怎样呢？

我看向几乎疯癫的颜若天，笑着说到：“是啊，他是爱我，可那又如何？我知道便一定要去爱他吗？”

我从不爱他，我一直都知道，因为我处在并不属于我的世界中，被迫扮演不属于自己的人生，他爱我是我需要，可我不爱他也是我需要。

“你不能够再阻止我了。”我笑着说，在颜若天惊诧的目光中，毫不犹豫的装上刀刃。

［宿主死亡，回归通道开启］

前程旧梦解散去，往后种种，都与我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