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了少爷!夫人和外室都不要你了(白霄晋王白月)已完结,糟了少爷!夫人和外室都不要你了已完结
上一世,我被一刀贯穿小腹。
连同肚里刚诊断出的孩儿一起,死在我的丈夫,我孩儿的亲生父亲手里。
那时我才知晓,与我恩爱两不疑的夫君。
早在外头养了别的女人,连私生子都已三岁了。
他满眼深情地看着我,却将插在我腹中的刀又推进两寸。
“如今我官居一品,宁溪沐,今日你死,腾出正妻之位,我才好迎娶公主为我生儿育女。”
“夫人放心,岳丈全力提携之恩我犹记在心,为夫定当亲自,送你进我白家祖坟。”
而我最恨的,是成婚后听夫家所言不再练武。
当日只捅死了外室,无力再割破渣男喉咙。
重来一世,我亲自筹谋。
白家庶女死于毒酒,白母被妾室手刃,白父饿死在病榻。
始乱终弃的白霄失智沦为乞丐。
至于外室……
1
意识再次回拢之际,我正身处于闹市的清风阁二楼。
此刻楼下阵阵喧嚣,街道上皆是烛火融融,繁华热闹。
“恭喜这位公子拔得灯谜头筹!以此花灯彩头,祝您来年锦上添花,鲤跃龙门!”
话落,众人喝彩声和掌声接连响起。
接着,就见白霄手提一盏锦鲤花灯出现在二楼。
偏偏少年,笑容清朗,意气风发。
一如记忆中的模样。
他小跑至我所坐的桌边,献宝一般将花灯高高举起。
“溪沐,送给你。”
这句话带着羞怯,说得很轻,却在我脑中震起了声声回响。
眼前熟悉的人,熟悉的场景和物件。
腹部无伤,却仍感觉有被一刀贯穿,难以忍受的痛苦。
我倏然反应过来,我重生了。
重生在五年前的上元节,白霄向我提亲的前一日。
眼前提着花灯的少年郎,正是上一世从我手中夺过刀,将我一尸两命的夫君白霄。
下一瞬,花灯被我出掌击飞。
同时拔下头上发簪,对准白霄的脖颈刺去。
此番我虽下了死手,但他不愧自小练武,发簪只挑破颈上皮肤,未伤及血脉。
“溪沐,你怎么了?”
全完不顾冒出血珠的伤势,眼中只有对我殷切的关怀。
与上一世在我断气前,那狠厉的模样判若两人。
那时我腹部中刀,痛苦地趴在地下。
他半蹲着挑起我的下巴,欣赏着我对他的哀求,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得意。
而后握住刀柄,将刀刃在我腹中慢慢扭转,绞肉刮骨。
我声嘶力竭,“白霄,我父亲定会将你,碎尸万段。”
他俯视着我,漫不经心的模样像是在说旁人的事。
“夫人,忘记同你说了,岳丈和岳母今日早间去西山祈福,山路崎岖,二老连人带车摔落山崖,尸骨无存。”
从侯府去往西山,单程尚需大半日方才到达。
眼下太阳还未落山,报信之人绝无可能这般快就将消息传回。
除非他未卜先知。
彼时想起白家庶女白月,近日兄妹二人常在书房议事,任何人不许接近。
我绝望又愤恨地望着他,“是你和白月,杀了我父母?”
白霄以指腹抚上我的唇,将鲜血当做唇脂涂满唇瓣。
他嘴角上扬,像是在欣赏一件满意的作品,“夫人不愧是侯府独女,一点就通。”
“溪沐,溪沐?”
白霄不停唤着我的名字,我这才从死前的回忆中挣脱。
上元节茶客众多,已有不少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意识到这点后,我收回簪子,极力压制住想杀了他的冲动。
“我在想灯谜,你突然出现吓到我了。”
他眼中闪过微不可闻的不悦,却并未多说。
而后拾起被我打落在地的锦鲤花灯,仔细修整后又递到我跟前。
“虽然烛火灭了,但好在做工精细,并未损坏。”
“溪沐,送给你,祝你新岁万安。”
上一世的明天,待白霄向我提亲后,父亲便会举全侯府之力,助他青云直上。
当真应了方才掌柜对他说的那句——来年锦上添花,鲤跃龙门。
我并未接下花灯,只道,“今日我该回去了,明日我在侯府等你。”
等你。
成为整个京城的笑话。
2
才走出清风阁,便有黑影从二楼一跃而下,伫立在我面前。
跟在我身后的丫鬟小瑶,快步上前将我护在身后,“哪里来的登徒子,好生无理!”
重生后心中最挂念的是父母,只想快些回府,便直接绕过了他。
身后却传来一声轻唤,“宁小姐。”
我这才回头仔细打量起眼前的黑衣男子。
金冠束发,年纪不大却好似怕冷得很,如今七九的天气身上还穿着深冬的裘皮。
那张温文尔雅,眼尾带笑的脸,似乎有些熟悉……
赵世锦!
当今三皇子,去年岁末刚获封的晋王爷。
我急忙带着小瑶赔礼,“见过晋王殿下。”
“不知是王爷来此,冲撞了王爷,还请王爷恕罪。”
晋王虚扶我的手臂,“是我唐突,惊着小姐了,请小姐勿怪。”
前世自从应了白霄的提亲,我便尊着白夫人所说的家规。
深居简出,不与任何外人接触。
以至于几乎快忘记了,我曾被选上作为公主伴读,进宫与公主同念三年学。
晋王是公主同胞的兄长,那时他还未封王住在宫中。
因着公主的关系,我也时常与他见面。
“宁小姐,这是要回侯府了?”
“是,天色已晚,唯恐父母担心。”
“上元灯会,本就是晚间游玩,正是热闹之际,此时回去岂不可惜?”
晋王说着,从旁边小贩处选中一盏做工精妙的八角玲珑灯。
付过钱后,他提着灯向我走来,“宁小姐,这种大气蓬发的花灯样式更配你。”
我从这句话中,听出一丝不明所以的滋味来。
难道方才在二楼,他看到了我和白霄的纠葛?
眼睛不禁往楼上一瞥。
只见白霄正扶着窗沿立于窗边,直勾勾看着我和晋王交谈。
此时晋王身形移动,不偏不移挡住了我看向楼上的视线。
“宁小姐既要回侯府,我可护送一程。”
哪有让堂堂王爷亲自护送的道理?
“不敢扰了王爷游灯会的兴致,侯府离此地不远,我能自己回去。”
他却已然往侯府方向迈开腿,“我正好顺路。”
我也只有快步跟上。
暮色中渐行渐远,清风阁楼上那道不甘的目光,始终紧锁在我的后背,久久不肯挪开。
到侯府时,晋王将拿了一路的花灯转向,把提手递给我。
“送给小姐,祝愿新年得偿所愿,诸事圆满。”
上元节心意相通的一双人常会以花灯相赠,我理应推辞,可“得偿所愿”,确是我万分期盼的。
好似身体钻进一阵寒风,晋王拢了拢身上的裘皮,“一个灯而已,小姐无需多虑。”
最后我还是接下了灯,“多谢王爷,也祝王爷万事顺意。”
从明日起,我将让白家一步步走向万劫不复。
愿老天垂帘,让我得偿所愿。
3
翌日,我醒来时已是巳时。
“小姐,今日早晨荣兴伯府来提亲了,果真如您所说,只有媒人,白家人一个也没出面。”
昨日归家后见着父母,心中悬而未落的担忧终于消散,今日竟睡得这般沉,错过了这场热闹。
小瑶替我梳妆,看着铜镜里的我,满脸都是心疼。
“咱家未开大门,只有管家带着三个护院从角门出去,当着围观百姓的面‘不小心’撞翻了聘礼箱子,不仅里头的东西不值钱,中间竟还有隔层,底下一半都是空的。”
我扯出一抹苦涩的笑。
同前世一样,软饭硬吃,他们还真以为我爱惨了白霄。
彼时,家丁送来一封信。
信封上写着“溪沐亲启”,正是白霄的字迹。
我随意将信丢到一边,懒得看。
不多时家丁又送来一封,这次信封上没有留字。
我拆开信,字体娟秀,应是女子所书。
信末未有署名,所写内容却令我惊愕不已。
“送第二封信的人,可与送第一封信的是同一人?”我问道。
“不是,第二封信换了人送来,那人说是给小姐的,因只隔片刻,我以为还是伯府的信,就又收下给小姐拿来了。”
家丁退下后,我让小瑶拿来炭盆,将信点燃烧了个干净。
“小姐,可是生了何事?”小瑶忧心忡忡。
我思虑一番,还是只说了句无事。
重生这种事太过玄妙,万一被爹娘知晓,只会徒增无尽担忧。
报复白家,今日这封信便是送上门的得力帮手。
我又将白霄那封信拆开。
信中约我午时在千味楼一叙。
我顿时心生一计,决定赴约。
“小瑶,叫厨房早些备好今日午膳,陪爹娘用过膳后,你随我出门。”
千味楼是京中最顶尖的酒楼,传闻幕后老板是宫中某位皇子,只接待达官贵人。
想在此处用膳,需持千味楼发放的玉牌入内。
若不是我,白霄连进店的资格都没有。
我到时,他已点好满满一桌酒菜。
他向来爱拿我给的玉牌到此吃喝,所有花费都记在我的账上。
今日,就让你将往日所欠银钱,一并归还。
我取下遮脸的帷帽,冲小瑶使了个眼色。
她顿时领悟,将白霄为我斟上的酒泼到地上。
“白公子,我家小姐是侯府独女,从未受过委屈,你们荣兴伯府虽已没落,但提亲是何等大事,你不仅磕碜还心机,白引得旁人嗤笑!”
白霄眼中布起愠色,将酒壶重重砸在桌上。
“若是侯府大开府门,欢欢喜喜迎了媒人进府,又怎会让他人知晓聘礼细则,说到底,还是侯府没有结亲的诚意!”
“溪沐,发生这种事,只有我这般大度的男人才会主动邀你见面,吃完饭跟我到伯府,你亲自向我父母道歉,求他们再请媒人下聘。”
上一世,我竟从未发现他是这般恬不知耻。
我不曾答话,起身直径走到窗边。
望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静待我等的那位出现。
“你道歉的态度定要诚恳一些,最好买些礼物,也不用过分担心,我会护着你,替你说话的。”
白霄实在聒噪,此刻我倒有些后悔来早了。
希望等的人,能快些现身。
这般想着,就有一道倩影出现在我眼中。
我按捺激动,故作平静道,“对面就是宝光阁,我去逛逛。”
白霄被我突如其来的话头怔住,须臾后又舒展笑意。
“这便对了,宝光阁所售皆为精品,你且好生挑选几件宝物给我父母赔罪,再有我在旁劝解,想来他们会原谅你的。”
笑吧,希望你等会儿还能笑得出来。
上一世的今天,侯府下人到宝光阁替母亲取预定的手镯时,曾看到白霄和一女子同行,买下一对蝴蝶金钗。
当时我十分开心,以为他因聘礼之事,以金钗向我赔罪。
可那对金钗,我在生命的最后一天才见到。
在我挥刀劈向白霄时,他推了身旁的女人上前挡刀。
女人中刀倒地,她头上的蝴蝶金钗就落到我的脚边,染满了鲜血。
也是那一刹的愣神,才让白霄从我手中夺过刀,捅进我的身体。
那女人今日果然出现在宝光阁了。
我急忙下楼,白霄紧跟在我身后,却被千味楼掌柜将他拦下,“白少爷,吃好了吗?”
白霄急于追我,“老规矩,记账。”
掌柜的却不放手,“抱歉,荣兴伯府在本店未有开设账簿的资格。”而后又作恍然大悟般,“白少爷是说记在文远侯府账上?”
荣兴伯府和文远侯府的热闹京中已人尽皆知,此刻已有不少人竖耳侧听。
四面投来的异样目光,让白霄脸上难堪到涨红。
掌柜的依旧声若洪钟,“您如今已被侯府拒亲,我怕收不到银子被东家责罚。”
彼时不知是哪里来的食客,言语讽刺道,“听闻昨日荣兴伯府为嫡子提亲,那聘礼箱子看着高大,实则半数空箱,真是稀奇事。”
又有人道,“传闻不假,鄙人当时正好路过,本欲上前恭贺,倒叫我亲眼瞧见这桩稀奇事,今日这伯府少爷,怎还好意思挂账到侯府?”
“新妇出身侯府都被如此算计,今后还有哪家愿意将女儿嫁给他?看来要打一辈子光棍咯!”
嘲讽讥笑声络绎不绝,字字句句直戳白霄的脊梁骨。
掌柜的再次催促,“白少爷,您此前在本店挂账再加上今日的,诚惠二千六百两。”
纵然隔着帷帽,我依然见到了白霄示意我拿银子的眼色。
我熟视无睹,大摇大摆地离开了千味楼。
今日不过是本金,利息还未向你讨要。
“小瑶,做的不错。”我轻声道。
“小姐,您说什么?”小瑶问道。
“方才不是你让掌柜的那么做吗?”
“今日出门前您的确这么吩咐了,可是我还未有机会跟掌柜的交代。”
我脚下稍顿,竟然不是小瑶交代过的?
早晨才传出拒亲之事,晌午就收牌子清账。
如此有眼力办事又周到的掌柜,看来这背后的东家,确实来头不小。
4
前世我在外室身上看到的,除了蝴蝶金钗,还有不少名贵珠宝,都是我的嫁妆。
成婚后,我的嫁妆不仅供着伯府一大家子的日常开支,还替他养着外室和私生子。
“小姐,可有相中的首饰?”宝光阁的伙计笑着上前接待。
“我来取预定的玉镯,这是票据。”
伙计说了句稍等,便走到里间去了。
我取下帷帽,四处寻找记忆中的那张脸。
彼时有金饰反射出的光芒照进我眼中。
顺着光望去,正是那对熟悉的金钗,此刻被一只纤瘦白皙的手拿着观赏。
视线上移,那只手的主人眉目如画,正是前世和白霄育有一子的沈絮。
“这金钗我要了。”沈絮声音柔软,跟小厮说话也带着笑意。
“好嘞,您请稍后。”
待伙计走后,我靠近她身旁佯装挑选首饰,漫不经心道,“都说蝴蝶成双是祥兆,我却觉得是索命的鬼。”
沈絮闻言,转头看向我。
与我四目相对之时,一声带着怒气的“宁溪沐”在店外响起。
“你怎的抛下我自己走了,你可知我被那黑心掌柜抢光——”白霄恼怒的声音戛然而止。
我用余光瞥见沈絮看到白霄时有一瞬愣神,不过很快又变成惊喜的神情。
她开心迎上前,“霄哥哥!”
我强忍笑意,静看白霄作何狡辩。
“阿、阿絮,你怎会在此?”白霄咋舌。
“我初到京城,本就闲不下来到处逛,想到你说要送我礼物就更开心了,现在就想先来看看。”
沈絮笑容满面,一脸幸福。
我故作不知的模样,问道,“这位是?”
白霄怵在原地,额上已泛起虚汗。
沈絮或许也觉气氛奇怪,问道,“霄哥哥,这位姑娘是?”
白霄垂头许久,紧张到脸色发白却始终说不出话来。
不过总算没叫我失望。
他走到我和沈絮中间,在两双眼睛的注视下,语气还算平静地说道,“这是我家中表妹,没想到如此巧合,你们在此处相遇了。”
这句话的高明之处,是未明确指出我和沈絮谁是表妹。
却让我二人都觉得对方是表妹。
随后白霄又道,“你二人同年,溪沐应比阿絮年长三月,将来都是一家人,你们就以姐妹相称吧。”
好一个一家人。
正妻和外室,怎么不算一家人呢!
“二位小姐,玉镯和金钗都装好了。”伙计捧着两个木匣出来。
一个是我替母亲取的镯子,一个是沈絮方才选中的蝴蝶金钗。
我见白霄脸色尴尬,下意识地捏了捏荷包,便知他如今囊中羞涩,决计是买不起那对金钗了。
他要如何哄骗沈絮我并不感兴趣,当下便道了告辞。
走出宝光阁时,在拐角处,我看到有个眼熟的身影一闪而过。
走远后,小瑶有些不解,“小姐,那个表妹阿絮,她看向白公子的眼神似乎奇怪得很。”
我轻言浅笑道,“我家小瑶聪慧,她可不是什么表妹,而是青州东县首富千金,白霄心悦之人。”
“什么!”小瑶惊呼出声。
我示意噤声,而后拿出银票给她。
“你再去宝光阁一趟,替我将方才选中的那串嵌玉佛珠手串买下。”
七日后丞相夫人寿宴,文远侯府自然也在受邀名单中。
丞相和夫人裴氏,琴瑟和鸣,虽成婚二十年未有子嗣,丞相却始终不肯纳妾,是京中夫妻恩爱的典范。
上一世我嫁给白霄,四年未有所出,总有长舌之人嚼舌根,对我施以善意的,只有裴夫人。
裴夫人素日吃斋信佛,以佛珠作为贺礼再好不过。
“记住,定要言明是替文远侯府的小姐所买。”我叮嘱小瑶。
随后便在街边茶楼叫上了一壶茶,悠哉等候。
若我没看错的话,方才那个一闪而过的人影,就是白霄的庶妹,白月。
也是上一世,害死我父母的人。
要搅乱荣兴伯府,还需她和柳姨娘来添一把火。
前世,白霄给沈絮买金钗的钱,是白夫人私动伯府库房支取的。
待我和白霄成婚后,才用我的嫁妆填上这笔窟窿。
我知柳姨娘是有些本事的,故意让她女儿误会白霄为我买贵重首饰,以她的手段定能查出白夫人私动库房。
届时,将伯府的天闹翻了才好。
想到此处,不由得心情愉悦,嘴角上扬。
“宁小姐,有何喜事?”
闻声抬头,来人竟是晋王赵世锦。
今日风和日丽,比上元节时又暖和不少,他却还穿着貂皮斗篷。
晋王自如地在我对面坐下,看样子,是要与我饮一盏茶。
“物归原主。”他从袖中取出一样东西,放在我的杯子旁。
是千味楼的玉牌。
准确来说,是早些时候千味楼从白霄手里收回的那枚玉牌。
看来传闻中的东家,正是我眼前的这位。
我欣然收下牌子,忽然又想到一些事情,试探着问道,“刁难白霄,可是王爷授意?”
晋王笑着给自己倒上了茶,“说些事实罢了,宁小姐可还满意?”
还真是他,没想到王爷也会关注到这等琐事。
“多谢。”我说道。
不管出于何故,始终算是替我出了口气。
晋王道,“宁小姐,你看我怎样?”
我不明所以,“什么?”
晋王又道,“若我向宁小姐提亲,可能入得侯府大门?”
我被这句话呛得猛咳几声。
晋王脸上却未有戏谑之意,双目注视着我,眼神虔诚。
“以前我误以为宁小姐心悦伯府之子,便未曾向你诉说我的心意,上元节那日我才发觉并非如此,今日更是笃定。”
“宁小姐,我知有些唐突,但我也不想因为犹豫而错失机会。”
“世锦心悦小姐,还望小姐,回头看一看我。”
晋王语气平静,只有微微发红的耳根和不住揉搓的手指,出卖了他的紧张。
喧嚣的街道仿佛寂静下来,只有隔着一张茶桌的两颗心,在剧烈跳动。
我一时慌了神,不知该作何回答。
“小姐!”
是小瑶来了。
我重新戴上帷帽,试图掩盖脸上泛起的红晕。
小瑶向我跑来,一眼便瞧出我的异常。
她伸手拨开帷帽的布幔,“小姐你的脸好红,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手忙脚乱地按住小瑶的手,失措着往侯府方向离开。
5
当初伴公主读书刚结束时,听闻晋王以下犯上,惹恼了皇上,被罚去皇陵思过。
也不知他究竟犯了多大的错,所有人都避之不及,自那后再无他的消息。
直到去年岁末他才被接回京城,封了王位。
是何时对我生了情愫的?
正想得出神时,小瑶递来一张字条。
“小姐,荣兴伯府的眼线来报,今日白夫人和白霄去福安寺上香。”
西山福安寺,我倒差点把这件事给忘了。
上一世我已和白霄定亲,今日便和他们同去上香。
途经半山腰时,我看到有一人自山崖摔入树林,几经寻找终将人救下。
那人名唤刘进,是江湖游医,善治各种疑难杂症。
本是在山边采药,不慎摔落。
因白夫人极其不喜我与外男接触,我便称是白霄救了他。
在伯府养伤期间,白霄得知裴夫人有位朋友身患寒症,便推举他为其医治。
刘进果真有些本事,因为这事,裴夫人记着人情,嘱托丞相在朝中对白霄多加关照。
如今,这救人的恩情我不会再让给白霄。
迅速出门赶往西山,果然跟前世一样,在树林中找到了人。
正当我将人带上马车时,白霄出现在眼前。
他今日见我,不似以往那般热切,倒是有些埋怨责怪之意。
当是白月和柳姨娘将私动库房的事捅了出来,他和白夫人的日子不好过,自然将这笔账算在了我头上。
“宁溪沐,赔罪直接到伯府去,没必要跟踪我到西山来。”
我不屑与他争执,眼下回侯府给刘进治伤要紧。
拿过车夫的马鞭,我将鞭子狠狠抽在白霄的手臂上。
“宁溪沐!你疯了!”他捂住手臂痛呼。
重生后我重新拾起武艺,日日练功不曾懈怠。
这鞭使了十成力气,结结实实抽在身上,顿时有鲜血浸透锦袍。
我从怀里掏出银票,站在车上冷眼凝视他。
“这是赔给伯府的诊费,若是不服,你大可以回家告诉荣兴伯,让他亲自向我父亲告状。”
我将银票撒在地上,乘坐马车疾驰而去,不理他在后方如何叫喊。
这几日刘进都在侯府养伤,我常去看他,自然也说起了寒症。
裴夫人寿宴这日,我早早收拾妥当,等着和父母一起去丞相府。
和前世不同的是,紫姝公主比我更早。
我还未出门,公主的马车就已到了侯府门口,说是要接我同行。
我跟公主原是有些情分的,只是后来我一心扑在白霄身上,怠慢了公主对我的情义,久而久之才疏远了。
此时我万分雀跃,跟父母言明后便连走带跑钻进了公主的马车。
我知是自己辜负了这份情义,想来是听说我拒了亲,公主才特意来接我。
我双手环抱住她,故作嗲声嗲气,“以前是我眼盲心瞎,我知错了,任凭公主处置,还望公主莫要同我生气了。”
“走开啦,好恶心。”公主佯装嫌弃,脸上笑得灿烂。
打闹一阵后,我做闲聊般提起了刘进。
裴夫人是公主姨母,要想帮到她,或许可以由公主牵线搭桥。
“当真吗?他真能治得好寒症?”
我将刘进写的方子拿给她,公主眼中的欣喜之色难以抑制。
看来那位病人不仅是裴夫人的朋友,对公主也十分重要。
可片刻后,她又将方子还给了我。
“沐沐,那人你也认识,还是你自己给他吧。”
我也认识吗?
可两世以来,我都不知这人是谁。
马车缓缓停住,随侍轻唤,“公主,丞相府到了。”
下车后,我见到旁边有一辆青蓬马车。
守在车旁的侍卫看到我和公主后,便跟马车里的人通报。
随后车帘被掀开,从车里下来的人竟是晋王。
“皇兄,我将沐沐完好无损地接来了,你可以放心了。”公主道。
这话……
怎么好似是晋王让她去接我一样。
眼睛对上晋王的目光,想起前几日他说的那些话,莫名有些不太自在。
好在公主心宽,并未察觉我的异常。
丞相府院内,乐声已经奏响。
等候给裴夫人贺寿的宾客众多,我因由公主领着,可直接进殿。
冤家路窄,刚进去就遇到白霄一家人。
荣兴伯府已然没落,想来是花了些银子,才弄到丞相府的帖子。
据我对他们的了解,应是来露脸出风头的。
白霄想入仕却不肯用心读书参加科考,一心想傍上贵人举荐。
白月则是想一朝情定,嫁入高门贵族。
“宁溪沐,你追我哥都追到丞相府来了,真不要脸。”白月道。
蠢人就是如此,挑事从不看场合。
我对裴夫人是有敬意的,无心在她寿宴上生事。
因此只作不理,准备和公主一起献上贺礼。
白月见我无视她,气急败坏,“满京城谁不知道,你向来是跟着我哥屁股后头跑的,侯府拒亲,就是见我家给的聘礼少了,势利眼作祟。”
她大呼小叫,已引起在场宾客的注意。
既然已经生事,我也没必要再担心搅乱寿宴,说道,“荣兴伯府连求亲都在算计,又穷又死要面子,受人鄙弃是应该的。”
众人固然早就听说过此事,但此刻从我这个当事人嘴里亲耳听到,还是觉得新鲜,瞬间议论起来。
柳姨娘是个精明人,但生的女儿却是个极蠢的。
白月见到我手里的匣子,当即便质问起来。
“你手里拿的那件珠宝,就是前几日在宝光阁诓我哥买给你的!”
“匣子里是一条手串,有玉珠十八颗,檀木珠一颗,宁溪沐,你敢打开匣子让大家看看吗?”
虽是疑问,却丝毫不顾我答应与否,白月径直上前从我手里抢过匣子。
打开后,里面确实是一条手串,就连玉珠和檀木珠的数量都与她所说一致。
“宁溪沐,你还有什么话说?一边拒绝我伯府提亲,一边又叫我哥给你买这等贵重手串,侯府竟教出你这等不知廉耻的女子,下贱!”
“啪——”
下一瞬,我的巴掌落到了白月脸上。
“宁溪沐!”白霄怒吼。
他上前将白月护在身后,对我吼道,“赶紧给月儿道歉。”
他就是这样,即便厌恶极了庶妹,还是要在外人面前做出一副好兄长的模样。
“白霄,这手串你买得起吗?”我夺回匣子,反问道。
既然白月将话说在前头,白霄好面子,定然不会当着众人的面说出实情。
“溪沐,你先给月儿道歉,其他的事我们私下再说。”
他对我使了好几个眼色,好似我只是在闹脾气,他只需要哄一哄我就好了。
彼时白夫人也走过来,“宁溪沐,你还没过门就开始算计我儿,不论你如何争取,也休想进伯府的门。”
我懒得多费口舌,直接走向高坐上的裴夫人,将手串献上。
“裴夫人,这颗檀木实则是佛珠,这条手串由灵禅寺的万玄法师开光,佩戴能驱邪避凶、延年益寿,若仔细瞧,佛珠之上还刻有经文。”
公主从匣子里取出手串,对着日光细看后惊呼,“姨母,真的有经文,雕刻精细,绝非凡品。沐沐这贺礼,连我都自愧不如。”
公主这般说,在场不少人便开始猜测白家是因被拒亲怀恨在心,故意泼脏水。
彼时不少难听的话传进白霄耳朵,他恼羞成怒,“宁溪沐,那是佛珠又如何,就是你诱我买下的,眼见被白月戳穿才说是贺礼,你私下勾引男子索要财物,就是不守女戒!”
“啪——”
我扇过去的巴掌被白霄挡下,但他的脸上依然发出了清脆的巴掌声。
白霄怒气冲冠,拳头已经挥出,又在看清来人后硬收回去。
“怎么,白公子想对本王动武?”
竟是晋王,不知何时到的,还赏了白霄一巴掌。
白霄倏然跪下,白月、白夫人皆纷纷下跪。
“晋王殿下,实在是宁溪沐太过分,她勾引我哥哥不成,被我揭发还打我。”
白月虽蠢,倒是个胆大的,眼下这种场面也不发怵。
微扬的小脸恰到好处,露出被我打得发红的掌印。
将落未落的泪珠垂在眼眶,好一副我见犹怜的美人儿模样。
只是晋王实在不解风情。
“勾引你哥哥,他配吗?”
“本王比他英俊,比他尊贵,文韬武略皆胜过他,宁小姐若要勾引人,怎么不来勾引本王?”
我:……
这是王爷能说的话吗?
“诸位。”裴夫人出声制止了这场闹剧。
“宁小姐有心了,我素来信佛,听闻宝光阁得了灵玄法师开光的佛珠,当即便去瞧了,却去迟一步,掌柜说已被文远侯府所购”
“没想到居然是宁小姐为我选的贺礼,我很喜欢,多谢。”
我恭敬祝愿道,“愿夫人延年益寿,百事顺遂。”
裴夫人笑着点头,随后又道,“徐氏。”
白夫人徐氏顿时膝行几步,从对晋王跪着,变成对裴夫人跪着。
“你教子无方,纵容子女颠倒黑白,大闹宴席,你且回去和荣兴伯好生反省,莫要害了孩子一生。”
白家人还欲辩解,怎奈丞相府的护卫实在眼疾手快。
即刻将几人两两架着拖出了府。
经此一事,往后京中贵人设宴,再难有荣兴伯府席位。
白家再难攀附权贵,除非沈絮以万贯家产替白霄买通贵人。
既如此,这贵人何不由我送上?
6
公主说病人会秘密到侯府治疗,却不肯跟我透露是谁。
既是秘密治疗,我便也不曾跟父母说起。
直到晌午,门房终于来报有贵客到。
小瑶打趣一句,“掐准饭点,这是来侯府蹭饭了。”
我屈指轻敲她的头,笑着斥责了句,便起身去侯府门口相迎。
待我到时才知,来人是晋王赵世锦。
养尊处优又才过冠礼的皇子,怎会是他患有寒症?
竟连太医院也束手无策?
如若不是前世刘进将他治好过,我还真不敢相信江湖游医的法子能比过御医的医术。
只是说好的“秘密治疗”呢?
晋王府的专用马车和随行护卫,这也太招摇了,谁不知道车里坐的是王爷啊!
“不知王爷驾到,府中午膳已按人数备好,恐怠慢——”
晋王打断我的话,语气不容置喙,“多谢小姐相邀,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今日尝尝侯府的膳食。”
我:……
我是想说恐怠慢王爷,请移步酒楼用膳。
昨日在寿宴上替我掌箍白霄,今日王府马车大摇大摆进入侯府,明日指不定得传出什么谣言来。
我还欲阻拦,奈何父亲听闻晋王到访,已派人前来迎接。
饭后,刘进要为晋王诊治,我便想法子支走了父亲。
施针后半个时辰不可见风,晋王如今还在厢房歇息。
见我来,他将随侍屏退。
“宁小姐,今日可能否答复我的问题了?”
明明隔着一扇屏风,我却好似看到了他故作镇定的脸,和紧张到下意思拽紧的双手。
我望着映在屏风上人影,伸手抚上轮廓。
直到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我才注意到晋王隔着屏风,抬手与我的手掌相对。
我心下一紧,猛然收回手臂。
那日他问,他能否上门提亲?
“多谢王爷厚爱,我却不敢肖想王妃身份,王爷日后莫要再说此事了。”
我正要离开,晋王又道,“我因寒症求医不可让旁人知晓,若你引荐的郎中有真本事,应当已经断出我的病是生生拖延成这般的,以小姐的才智,接下来的话我便不用再说了。”
依刘进所言,晋王若想痊愈,需每隔三日施一次针,为期一月。
他刚建府封王,各方盯着晋王府的眼线不少,刘进若到王府医治只怕走漏风声。
可若是他常来侯府,更会被有心人拿到朝堂弹劾。
当今圣上最是多疑,王爷三天两头踏足大臣府邸,不论是对晋王还是侯府,都是莫大的隐患。
当下唯有以他和我议亲做遮掩,方为上策。
“一月后,我便无需针灸,往后小姐看上哪家公子,世锦以王府之礼为小姐添妆,京中若有乱嚼舌根者,也由王府出面严惩,定不误小姐终身大事。”
话说到这个份上,我已无拒绝的理由。
“王爷言重了,您是公主的亲兄长,以公主对我的情分也自当帮王爷这次。”
我不再停留,径直走出厢房。
若真要嫁人,晋王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只是我如今再难以真心爱人,恐辜负他一腔赤诚。
傍晚,安插在荣兴伯府的眼线传来消息。
私动库房的事还未消停,又生出寿宴之事,荣兴伯罚了白霄三十大板,撤了白夫人中馈之责。
如今的伯府,已由妾室柳姨娘执掌中馈。
小瑶乐得鼓起掌来,我笑着拍了拍她的头。
前世,白家恩将仇报,将我侯府赶尽杀绝,如今这才哪到哪儿?
我为白霄量身打造的厚礼以备好,只是还差一个献礼的机会。
转眼又看到小瑶手里拿着帖子,“这是什么?”
“是紫姝公主差人送来的帖子,下月初宸妃娘娘在宫里设春花宴,公主邀小姐进宫。”
春花宴,其实就是借着宴席的名义,邀请京中各世家未婚的公子小姐相聚,给彼此相看的机会。
皇家也借此审视各贵女才情,为皇子选妃。
宸妃是公主和晋王的生母,上一世,我也收到了帖子。
只是那时我已与白霄定亲,便准备婉拒,是柳姨娘央荣兴伯做主,让白月拿我的帖子进宫赴宴。
白月在宴会上看上五皇子,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我多次为她牵线搭桥都不成。
最终在我和白霄大婚之际,白月不惜堵上整个伯府的命给皇子下药,这才成了皇子妃。
思及此,我走向桌案,“小瑶,研磨。”
是时候给那人去封信了。
信中只有四字。
时机已到。
7
“娘,这些都要戴吗?好重的。”母亲一早便来了我的院子,将许多金钗玉环往我头上戴。
“难得你答应赴宴,这次春花宴,京中大多的世家公子小姐都会去,你已在与晋王议亲,更是马虎不得,当然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我将满头的首饰取了个七七八八,顿感脖子轻松不少。
“娘,您将沐沐生的好看,不用戴如此多的首饰,也是好看的。”
母亲捂口一笑,“是,我的沐沐明眸皓齿,亭亭玉立,本身就是个美人。”
却又将我正从头上拆发簪的手按住,“允许你少戴一些,但不能再少了。来人,给小姐修整妆面,唇脂要再红些。”
此时门房来报,晋王派来接我的马车到了。
我犹如抓住救命稻草,带着小瑶辞过母亲,匆匆往外逃走。
晋王的马车能直接驶入宫中,路过宫门时,我拉开车帘往外看。
在等候搜身入宫的队伍里,看到了白霄和白月兄妹。
那人果然不负所望,将事情办得十分妥帖。
我到时,晋王正与几位皇子交谈,公主也正被宸妃拉着和宾客寒暄。
我便独自去宴会一旁的花园赏花。
“宁溪沐,果然是你。”
这个声音,不用看也知道是白霄。
我免了搜查直接进宫,他居然也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找到我,看来在路过宫门时,他也瞧见了我。
“溪沐,即使你将我派去侯府的人都撵了出来,今日还不是精心打扮了来吸引我的注意,罢了,看在你为我花心思的份上,我原谅你了,你且回去跟侯爷知会一声,伯府会再择吉日上门提亲。”
我微微一笑,“白霄,宸妃娘娘的宴席不是谁都能来的,荣兴伯府未受邀吧,你的帖子是哪里来的?”
“我自有伯乐相马的贵人相助,也不怕你知道,内阁大学士淼先生对我欣赏有加,待我二人今日碰见后,他便会向皇上举荐,我加官进爵,指日可待。”
“是吗?就你这榆木脑袋,别是遭了骗子。”
白霄被我一激,脸上傲慢的表情转变成愤怒。
“宁溪沐,京中谁人不知你钟情于我,就算如今你和晋王走得近,可天下哪个男人不介意女子清白,我劝你还是少白日做梦,否则我真不要你了,还有谁会娶你!”
说话间,我瞧准了白霄脚下的一块青砖略有松动,而他身后是一方池塘。
我捏着碎石子的手藏在袖中蠢蠢欲动,时刻准备让他跌入池中,当众出丑。
“沐沐。”一声轻唤让我停了下来。
是晋王来了。
我装作若无其事,正要走时,白霄喊住我们,“晋王,您当真不介意宁溪沐曾同我万分亲密,耳鬓厮磨?”
我从未逾矩,外面流传的谣言我也权当笑话。
可从白霄嘴里亲耳听到对我的造谣,我对他的厌恶还是到达顶峰。
晋王闻言停下脚步,我几乎已经料到他会跟我撇清关系。
于是在他开口之前,我抢先说道,“王爷,一月之期到后,我不会缠着你。”
晋王却对我的话充耳不闻,转身将白霄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而后伸手一指,“就这?”
他语气里带着嘲弄,“沐沐,你千好万好,就是这从前看人的眼光,实在太差。”
心中怒火瞬间被熄灭。
他好像当真是相信我的。
白霄气急,“晋王,你什么意思!”
晋王负手而立,不愧是皇室,天生不怒自威。
“就是你父亲荣兴伯在此,也不敢以质问的语气同本王说话,你算什么东西?”
白霄意识到自己言语有失,一边道着抱歉一边下跪。
我手中的捏了许久碎石子,在他屈膝之时,对准膝盖直直射去。
白霄扑通一声跌入池塘,从头到脚湿了个透。
“宁溪沐!”
他自然知道是我动手,瞪着我咬牙切齿。
落水声很快吸引了附近宫人上前,见是晋王在此,都识趣的不做声张。
离开池塘的路上,正好撞见匆忙而来的白月。
应是白霄落水,有人去通知她了。
与我擦身而过,她竟未认出我来。
“白月。”我叫住她。
她仔细看了几眼,“宁溪沐,我竟没瞧出是你在此。”
而后又自负道,“我记得你从来不喜脂粉,今日却特意梳妆打扮,还不承认放不下我哥。”
我走进白月,俯身附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是我亲手将他推进水中,你我两家再无姻亲可能,想借侯府的光嫁入高门,你打错了算盘,你这辈子只能是落魄的伯府庶女,将来你爹归西,白霄那废物无能继承爵位,更别期望他会护你,你只能和你娘一样,与人为妾。”
言毕,我蔑视一笑,跟晋王一同离开。
白月啊白月,你可定要同上一世那般行事,别叫我失望。
走到人少处,晋王忽然停下。
像是下了极大的勇气,语气中带着恳求,“沐沐,一月之期将至,但我不想放手,你为何,不能选我呢?”
正如我之前所说,若真要嫁人,晋王是个不错的选择。
“若王爷执意如此,我与王爷夫妻一体,荣辱与共,我会尽力做好王爷的妻。”
他眼中倏然晶亮,握紧我的手,“你的意思是,你愿意答应我了?”
我却不愿欺瞒他,“能得王爷厚爱是我的福分,我能做好王爷的妻,但无关情爱。”
这世间,唯有真心最难求,也最容易被辜负。
许久,他终于开口打破沉默,“无妨,只要你肯在我身边,岁岁年年,我总能等到那一天。”
他的语气中,带着无可奈何。
晋王留下这句话,就去寻宸妃了。
我独自在花园漫无目的地走着。
公主找到我时,我正在当年做伴读时常来乘凉的假山处闲逛。
此地有些时日曾是皇宫禁地,如今已解了禁,但公主见我此刻,脸色十分不好。
公主屏退左右后才低声说道,“沐沐,还记得方氏吗?就是当年的淑妃。”
自然是记得的。
有一年下学后,公主受召到圣前回复功课,我先一步到假山等候,不料冲撞了在此处的淑妃娘娘。
好在当时天色已晚,草木茂盛又有假山遮挡,淑妃并未搜寻到我。
后来淑妃突发急症,原是在假山时被毒蛇咬伤,第二日便病逝了。
圣上忧思,封了假山,提前解散了公主的学课,命伴读们出宫回家。
公主压低声音,在我耳边如蚊吟般说道,“其实,当年是方氏与侍卫在此通奸,父皇知道后震怒,处死了二人,送你们出宫也是为了不走漏风声,失了皇家颜面。”
我指着假山底下的青草,感叹道,“我可真是命大,当年我就躲在那里,若被抓到岂不当场被杀人灭口!”
公主摇了摇头,欲言又止般望着我,“皇兄有言,我不能同你说。”
晋王?
耐不住我不停追问,公主还是将真相告诉了我。
我虽未被方氏抓到,但皇上眼线众多,还是知晓了当晚有个孩子在假山。
而我还能好端端回到侯府,安生的过了这么些年,全因晋王。
他知道是我后,将他临摹书法的宣纸扔到了草中。
顺着这条线索,皇上十分顺利的查到了他。
父子之情终究抵不过天子颜面,皇上随便寻了个罪责,便将他罚去了皇陵。
直到去年宸妃盛宠,又有公主和太子轮番求情。
这才求得恩典,让他重回京城,因为有愧当即便封了王位。
“这么说,晋王的寒症是在皇陵所患,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因此即便回到京城,也不能传唤太医诊治,否则会被猜忌对于皇陵之罚心生怨怼。”
我双眼布上水雾,心中有一滩死水激起一阵涟漪。
赵世锦,是为了保护我才故意送去线索,心甘情愿被罚去皇陵,独自承受一场没有明确期限的惩罚。
可能是三五年,也可能是一辈子。
而这些,他竟从不想让我知道,即便向我求亲也不曾告诉我。
8
午膳后,宸妃拉着我和晋王说了好久的话,直到睡意来临,才称乏回了寝殿休息。
这期间未见五皇子,也未见白月。
接着,就见五皇子的侍卫在各处寻着自家主子。
“晋王,你的五皇弟有麻烦了。”我轻声说道。
“何事?”晋王问道。
“荣兴伯府的庶女,白霄之妹白月,心悦五皇子不可自拔,今日她还带了秽药。”
“你早就知晓此事,可是在伯府设了眼线?”顿了顿,他又说道,“沐沐,你对他……”
这句话听不出喜怒,可我从他的眼睛中,看到了难掩的情绪。
尽管极力掩饰,还是透过层层阻碍,展现到了我的眼前。
“殿下,如今我们的亲事已秉明双亲,旁的人与我而言,都是过眼云烟。”
晋王出奇的好哄,只这一句他便不再纠结。
“走,看看热闹去。”他抬腿就走。
“小瑶,请公主带御医和其他人过来。”我留下话后快步跟上。
好戏终于要上演了。
宸妃设宴,晋王身为亲子,自是对宴会的一切了如指掌。
叫上还在到处寻人的侍卫,直奔西边的偏殿而去。
刚到门前,就听见里面一男一女的声音。
女声娇柔,带着勾人的魅惑。
男声气粗带喘,听起来十分煎熬。
侍卫护主心切,早就冲到最前,情急之下将大门一脚踹开。
只见一女子背对着门,此刻褪去外衣,裸露香肩,正伏在五皇子脚边。
门一开,冷风随即入内,将五皇子吹得清醒了些,他惊呼着跑到晋王身后,“皇兄救我,有人要害我!”
里面跪坐在地上女子转过头来,正是白月。
白月拽起扔在地上的外衣往身上拢紧,一副受了欺负的模样,哭得梨花带雨。
“皇兄,我什么都没做,只饮了杯她送来的茶就感觉心跳不止,浑身燥热难耐,我到偏殿休息,不想她也跟来了!”
“门是她关上的,衣服也是她自己脱的,她说我们中了药,需要做那样的事才能解,不然就会七窍流血而亡,皇兄你要救救我啊!”
五皇子像是个误闯祸的孩子,一股脑把事情全盘托出。
这时公主带着太医赶来,和他们一起来的,还有不少赴宴的世家子弟。
“这不是荣兴伯府的庶女吗?”
“上午落水的人是她兄长,被晋王遣人送回伯府了,这妹妹怎的又闹出这般笑话?”
晋王清了清嗓子,制止了众人议论。
老太医观闻问切好一阵子,才终于开口,“以臣之见,五皇子未中秽药,而是用了以数十种珍稀药材熬制而成的大补之物,所以才会在短时间内气血上涌,浑身燥热。”
“不可能!他明明……”屋里的白月几乎瞬间开口。
“明明什么?明明你亲自给五皇子下了秽药?”我反问道。
到底是皇家中人,五皇子年纪虽小,却也瞬间察觉不对,急忙叫太医给白月看诊。
白月当然未给自己下药,脉象平稳,动情之举皆是装的。
“你假借中药之名,想害本皇子与你有肌肤之亲,究竟有何意图!”五皇子已经冷静不少。
白月落泪不止,“不可能啊,怎么会出错了呢?是谁换了我的药?”
须臾后,她发疯般向我扑来,又被侍卫反手押住跪在地上,“宁溪沐,是你!药我一直随身携带,不可能被人换,是你骗我,这药根本就是假的!”
我故作害怕往晋王身侧一躲,露出无辜的表情,“药又不是我给你的,都知我们有私仇,你还胡乱攀咬。”
“淼先生是假的,你和沈絮——”
白月还想说什么,晋王一句聒噪,侍卫立刻塞上了白月的嘴。
此事通达圣听后,白月被赐一杯毒酒。
连带荣兴伯被收回爵位,贬为庶民。
9
再次到荣兴伯府时,门匾上的字已换成了白府。
白夫人卧在躺椅上,脸色看起来是病态的惨白。
白霄在旁手拿数封被退回的信件,正焦头烂额。
二人都消瘦不少,锦袍空荡荡挂在身上。
“宁溪沐,你还有脸来伯府。”刚踏入府门白霄就认出了我。
我索性将帷帽取下,摊手一笑,“伯府?哪里还有伯府?”
柳姨娘听见声音从屋子里出来,一双眼睛似要吃人般盯着我,“宁溪沐,你害死我的月儿,我要你偿命!”
“偿命是不可能了,今日我来,是要你们偿债的。”我转身往身后喊了声,“阿絮,清账吧。”
一女子从我身后走出,正是青州东县首富之女,沈絮。
也是前世被白霄推出挡刀,被我亲手所杀的外室。
“白霄,好久不见。”沈絮一贯柔软的声音,如今听起来却让人不寒而栗。
“你、你们认识?”白霄问道。
“是啊,在很久之前我们就见过了,看你演戏介绍我们是表妹,真是好笑极了。”我说道。
在很久之前,久到上一世,我和沈絮就见过了。
重生第二日,将白家到侯府提亲的人撵走后,我收到两封信。
一份是白霄写的,另一封便是沈絮写的。
自那时我便知,沈絮也重生了。
因她在信中提醒我白霄并非良人,我便知她前世是被白霄蒙骗。
虽是一方首富,但商人无势,又远离京城。
白霄若刻意编造身份与其成亲,婚后便可用沈家家产买通各方,保证自己官运亨通。
所以当日我会在宝光阁跟沈絮见面,我需让她知晓,我也是重生归来。
一句“索命的鬼”,我二人便心照不宣。
这一世当联手,玩死渣男。
我负责堵住白家所有出路,同时捏造出内阁大学士淼先生这个假身份。
而沈絮负责给白霄提供希望,以买通淼先生为由,让他自愿签下借条。
再将我们早就准备好的东西,高价卖给他。
“溪沐,沈絮,三水为淼,淼先生……”白霄独自喃喃。
“难怪我再联系不上淼先生,根本没有这个人,宁溪沐,沈絮,你们联合起来骗我!”白霄提起佩剑,对着我和沈絮劈来。
重生后我不曾有一日放下练武,而他早就颓废不堪。
此刻即便我赤手空拳,也不过三两招之间,就将他手中剑夺过。
打斗声惊动了里院的白老爷。
除了已死的白月,白家人整整齐齐出现在我面前。
我向府外呼喊一声,早在外等候的大理寺官差走进白府。
“逆子,生了何事!”本想问责于我的白老爷,见到鱼贯而入的官差,转而骂起白霄。
沈絮将白霄签字画押的字据拿出,“送给淼先生的各种礼品,春花宴的请帖,以及白霄替白月要的珍稀补药,他已将白府抵给我了。”
“你们这是欺诈,我明明要的是秽——”白霄欲言又止。
“是什么?”我问道。
他自然不敢说,白月被赐死,他一口咬定对秽药之事毫不知情,才免了死罪。
柳姨娘不是个傻的,当下便猜到白月下药一事和白霄有关。
也猜到为了活命,白霄把所有罪责都推到白月身上。
“你们现在可以走了,府里的所有东西都不许拿。”我对着门外,做了个请的手势。
白霄突然跪在我和沈絮面前,“溪沐,阿絮,我们还有情义在的啊,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你们放过我。”
我冷哼一声,退到一侧,冷眼旁观大理寺的人将白家人一个个丢出门外。
推搡间,失去女儿和家产的柳姨娘,拾起地上的剑冲着白霄刺去。
如同前世那般,白霄将身旁的人推到跟前挡剑。
这一次,被他推上剑刃的人,是白夫人。
三个月后,我和晋王大婚。
在沿路观礼的百姓中,有一人衣着破烂,满身脏污,却拼了命往前挤,只为抢到迎亲队伍派发的喜饼充饥。
我知那便是白霄。
柳姨娘杀死白夫人后,被判斩立决,白老爷受不了打击一病不起。
白霄一夜失智,从此和叫花子抢饭为生,白老爷因无人照料,饿死在病榻上。
我放下车帘不再看他,今日种种,皆是他罪有应得。
几日后,护城河上飘着一具乞丐尸体。
有人说那乞丐失足落水前,眼神痴呆,嘴里不时念着“溪沐阿絮”,不时又念着“我错了”。
10
婚后某日午后,闲来无事,我便带着小瑶去查看聘礼。
百箱聘礼之中,我看到一顶熟悉的头面。
翡翠玉石,金线珍珠,富贵无两。
这不是上一世父母给我的嫁妆吗?
脑中想起晋王曾对我说——往后小姐看上哪家公子,世锦以王府之礼为小姐添妆。
赵世锦,上一世我未曾拒绝白家,你也从未对我表明心迹。
即便如此,你也悄然为我添上嫁妆了吗?
你怎么总是悄悄对我好,这样不求回报的爱,叫我怎么不动心?
泪盈于睫,赵世锦,这一世,我愿意再次交出我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