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凯环顾着房间，虽然只是临时住所，但连家琪却在每个角落里摆上了娃娃，各种服装，各种肤色的，全都是公主打扮，它们瞪着一双玻璃珠子般透明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他，让他感到心里发毛。

赵凯叹了口气，把首饰盒装进证物袋，然后回头对站在门口的涂惠珍说。

“涂小姐，连总呢？韩队想请他下午来一趟***大队。”

事实上韩伟林的原话是：如果连家良还是不肯提供连家琪过往的信息，那我们就自己去查。

“家良送咏华和咏新去机场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涂惠珍说着，目光却落在那个粉色首饰盒上。

“赵警官，这个首饰盒对破案有帮助吗？”

“没有什么，这只是循例查看。”赵凯轻描淡写地说着。

“家琪就是这样，有收集癖，她说是因为小时候总得不到，长大后就全都想拥有。”涂惠珍轻轻叹了一口气。

“除了这些东西，她还会收集什么？”

“都是别人看来奇奇怪怪的东西。我记得她之前养了一只狗，那狗长得可漂亮了，家琪很喜欢，去哪里都带着它。但有一次，那狗和旁的狗打架，无意中抓破了她的裙角，家琪一生气，把狗从楼上扔下去摔死了，但这不是最让人感到不舒服的......”

涂惠珍平时几乎不对外人说起连家的事情，但这次连家琪的死冲击太大，所以一反常态。

“不久后我去她家，发现她把那只狗做成了标本。大白天的，那只狗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我，太瘆人了。”

涂惠珍说着，捂着胸口吐了一口闷气。听到这话的赵凯却觉得背后有些凉意，他是爱狗之人，家里养着一只可爱的阿拉斯加犬，爱屋及乌，看不得任何人对狗这么残忍。

“这件事情之后，肖先生让家良劝家琪去看心理医生，我从没见过家良发那么大的火，他把桌上那个明代的青花瓷花瓶砸碎了，碎片溅到肖先生脸上，肖先生满脸tຊ血。家良说只有神经病才要去看心理医生，谁敢送家琪去医院，他就灭了他。”

赵凯默默地听着着，突然想起的是那天在问询室内，连家良说起妹妹时那种强烈的抵触和防备，他对肖建棠产生了深深的同情。

“谢谢你提供的这些信息，我要先把首饰盒带回队里。”赵凯说着，把首饰盒用证物袋装了起来，涂惠珍犹豫了一下忍不住问。

“赵警官，这个首饰盒什么时候才可以归还呢？”

“这个说不准，但请涂小姐放心，所有的证物都会被小心保管。”赵凯耐心解释，见涂惠珍还是一脸不安欲言又止，他疑惑反问。

“涂小姐对这件事情有什么顾虑吗？”

“没有没有，我是担心家良万一问起，你知道的，他对隐私非常重视。”涂惠珍小心翼翼地说着。

“我相信连先生也愿意配合警方，早日破案。所以对此不会有什么意见。”这次的来访坚定了韩伟林要调查连家琪过去的决心，找出凶手是他们身为警察的职责所在，这要比维护连家良的隐秘重要百倍，他可不会顾及这位连总的想法，也不怕直面他的愤怒。

涂惠珍还愣着，赵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涂小姐，我想看看涂槿华的肖像画。”

涂惠珍的心头一紧，但实在找不到理由推脱，犹豫了片刻，她只能笑着回答。

“哦，当然，那幅画在我姐之前的房间，你们跟我一起去看看吧。”

涂惠珍带着赵凯来到了涂槿华从前住的主卧，输入密码打开了房门。

这个套间以中性色调为主，宽敞明亮，处处透出宁静而奢华的氛围。此时，初春的阳光正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充盈着整个房间，那副肖像画放在梳妆台上，正沐浴着阳光。

赵凯走过去，好奇地打量着这副没有了人像的肖像画，过了一会，他回头问涂惠珍。

“顾先生确认过这副没有了肖像的画作是他的吗？”

“对，他确认过了。”涂惠珍连忙回答。

“哦？这可真有意思。”赵凯好奇心，更加仔细地打量着这幅画。门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他们回头看去，是夏依依，她依然涂着浓重的眼影，穿着一身淡紫色的休闲运动套装，表情依然冷淡而疏远。

不知怎么的，赵凯又有了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依依，你怎么来了？”涂惠珍有些心虚地问。

“哦，我刚好经过，见这里有人，就过来看看。”夏依依说着，目光也落在画上。

“夏小姐，你说的就是这副肖像画吧？”赵凯问。

“是的。赵警官，顾先生说他使用的颜料有一种神秘的矿物质，能让画中人拥有灵魂。”夏依依说着朝那副画走过去。她虽然是第三次见这幅画，但从未近距离仔细观察过。

“事实上，我认为所有的神秘事件背后都有一个合理的解释，比如，这幅画可能被人动过手脚。”赵凯说着，把肖像画放在了梳妆台上准备仔细查看。

就在这时，涂惠珍突然指着他们身后的落地窗失声喊了句。

“姐姐！”

赵凯和夏依依都愣住了，一回头却见涂惠珍打开了落地窗冲了出去，两人不由自主地也跟着她跑了出去。

然而，阳台上空无一人，放眼望去，眼前是碧波荡漾的桃花湖，杨柳依依，桃花灼灼，哪里有涂槿华的身影。

“难道是我又眼花了吗？我刚才看到了我姐。”涂惠珍既迷茫又困惑，两只手因为紧张而紧紧地握在一起。

就在这时，屋内突然传来“嘭”的一声爆炸，赵凯一惊，迈开双腿快速跑进屋内。

阳光明媚的宽敞房间内，放在梳妆台上的画像正在燃烧，回到房间的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处于震惊之中。

不到十秒，那幅画就已经燃烧殆尽，地上星星点点地散落着一些黑色的残留。

“怎么会这样？”涂惠珍惊叫着，赵凯觉得她刺耳的声音很不自然，不由得轻轻地皱起了眉头，而夏依依盯着涂惠珍，眼神有了些莫名的深意。

很快，赵凯就从震惊中恢复了过来，他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一个证物袋，戴上手套，把燃烧的残留物装进了袋子里。涂惠珍不安地看着，忍不住小声问。

“赵警官，你拿走这些东西要干什么？”

“技术科可以根据爆炸燃烧的残留物判断整幅画爆炸的原因。”赵凯说着，把收集好的证物袋交放进了随身的背包内，涂惠珍眼中掠过的一丝惊慌，她张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夏依依和涂惠珍把赵凯送到门口，目送着他的车离开后才转身回屋，夕阳西下，紫藤花开得灿烂，两人走到树下，夏依依突然盯着涂惠珍，那双藏在浓重睫毛后的眼睛闪着锐利的光芒。

“涂姐，之前的一切都是人为的。比如画中人消失，玻璃上出现一双眼睛，对吗？”

涂惠珍的心咯噔了一下，但她还是很快稳住了心情，摆出一个适度的惊讶表情。

“真的吗？依依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夏依依依然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我记得小时候听过一句中国的古话“与虎谋皮他日必为虎所噬”，涂姐，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夏依依的语气冰冷，但眼神中却带着一丝难以解释的怜悯。

涂惠珍心中一惊，正盘算着夏依依到底是什么意思，一回头，却见黑色suv开了进来，连家良下了车，车上的魏勇则把车开进了车库。

涂惠珍和夏依依都忙着迎了上去。

“家良，你回来了？”涂惠珍的脸上挂着亲切温和的笑容。

连家良却只对她淡淡地点点头头，他快步走到夏依依，握着她的手满脸关切。

“依依，你的手怎么凉凉的？快回屋加件衣服，小心着凉。”

涂惠珍的笑容被寒风冻住般凝结在了脸上，她感到一股深深的醋意涌上心头，为了掩饰，她只能装作匆忙要走的样子，对连家良说了句：

“我去看看厨房什么时候可以用晚饭。”

“等等！”连家良喊住了她。

“我回来的时候好像看到了韩队的警车，他们来过吗？

“是的，他们拿走了家琪的首饰盒，还看了一下那副肖像画。”涂惠珍避重就轻地回答。

“他们来可以，看画也没问题，但拿走首饰盒为什么不经过我的同意？”连家良的声音开始发涩发干。

“哦，我以为这只是一桩小事，所以就没问你，对不起啊家良，下次不会了。”涂惠珍知道自己担心的事情还是要发生了。

“我希望你记住，我才是这里的主人！”连家良突然提高了声量。多年来他一直放任着涂惠珍，让她感觉良好，让她自以为掌控一切，但事实上，那些私底下的蝇营狗苟他都知道，不发作不追究，是因为还未曾触及到他的利益。但在这个非常时刻，他不能让涂惠珍再自作主张节外生枝了。

他顿了顿，再次抛出一个问题。

“那幅画呢，现在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