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纷纷扬扬的飘落下来，一直下到了天亮。

机场大厅里。

胡暮烟望着电子屏幕上不断变换的航班信息，整颗心脏像被泡在酸水里。

她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离开北京。

更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离开北京，是为了放弃季君唯。

“请航班KD7831的乘客到五号登机口有序登机。”

听着广播里的声音，胡暮烟下意识握紧手里的登机牌。

三三两两的人朝登机口走着，渐渐汇聚成汹涌的人潮。

她望着，最后站起身，走向离开北京的那条路。

……

两个小时后，飞机落地杭州。

从前谈恋爱的时候，胡暮烟曾和季君唯来这里旅游，待过半个月。

那时候，季君唯听说灵隐寺是求姻缘最灵的寺庙，特意拉着她去求了姻缘符、挂了红丝带。

时隔七年，胡暮烟再次来到灵隐寺。

因为刚过元宵，寺庙里的香客并不多。

她站在寺庙中的那颗槐树下，仰头望着树枝上随风飘动的红丝带，找了好半天也没找到属于她和季君唯的那条。

这时身后传来道脚步声。

寺庙的住持走到她面前：“施主，又见面了。”

胡暮烟有些意外：“您还记得我？”

“记得。”住持慈祥的笑着，“你和你的爱人都给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大概过去六七年了吧，你们结婚了吗？”

胡暮烟身形一滞。

沉默片刻，她垂下眼：“他要结婚了。”9

住持一瞬了然，温和开口：“世人都说本寺很灵，每天来庙里求姻缘的人也很多，但并非人人都能如愿。”

“可那又如何？只要他们跪在蒲团上闭眼祈祷的那一刻是真心的，这就够了。”

这就够了。

胡暮烟的心像被什么重重撞了一下。

她怔怔抬起头，也就在这一刻，她看见了那条写着自己和季君唯名字的红丝带。

微风吹过。

胡暮烟踮起脚，伸手抓住了丝带，攥在掌心的那一刻，一直积压在心头的沉重情绪好像轻了不少。

她微微攥紧手，对住持轻轻点头：“谢谢您。”

走出灵隐寺的那刻，胡暮烟回头望着寺内香炉里缥缈的香火。

曾经和季君唯牵手走进的景象似乎又浮现眼前，然后如烟消散……

胡暮烟慢慢收回视线，垂眸看着手机里写着‘季君唯’的联系方式，手指在屏幕上悬停半晌，缓缓按下了删除。

之后，胡暮烟在杭州暂时留了下来。

她没再关注过北京，也没再听说过关于季君唯的消息。

温瀚清也少与她联系。

她彻底和北京断裂开来。

后来在杭州的日子里，胡暮烟一个人重回了两人曾经约会过的所有地方，一点一点抹去了他们恋爱过的痕迹。

可和季君唯在一起的那五年，早已成为胡暮烟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

如今想要抹去，就像是把自己身体里最不可或缺的那部分生生剥离开来。

她不可避免的感到痛苦，却又无计可施。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度过。

可有一天，胡暮烟一觉醒来，突然想不起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甚至连脑海里，季君唯的脸竟都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他的脸像被蒙上一层白纱，她拧起眉捂住头，竭力想要回想起他的样子。

但除了她的头越来越疼，什么都想不起。

直到过了很久很久，胡暮烟才慢慢的记起自己来杭州的原因，才记起季君唯！

胡暮烟有种不好的预感，打车去了医院做检查。

检查结果很快出来——

医生将病历推到胡暮烟面前，语气凝重：“很遗憾，你换上了阿尔茨海默症。”

“你会渐渐忘记所有事情，所有人，这种记忆丧失几乎不可逆。”

胡暮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医院的。

她拿着自己的病历站在十字街口，迎面刮来的冷风让她不由得打了个颤栗。

天上雪花纷纷扬扬落下，落在眼睫上，濡湿一片。

原来……已经是又一年冬天了。

季君唯在做什么呢？

他应该已经结婚了吧？

失神间，手机倏忽响起。

在看见屏幕上那一串来自北京的号码时，胡暮烟的心脏猛然剧烈的跳动起来。

有些东西不是删除就能忘记的，那是季君唯的号码。

她犹豫了很久，按下接通键的那一刻，她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

时隔整整一年，胡暮烟再次听见季君唯低沉磁性的声音。

然而他说出的话却让她心脏骤停。

他说：“回北京一趟吧。”

“温瀚清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