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叹了口气，让秀秀提了热水来伺候她洗漱。

但秀秀前脚出了门，后脚就又退了回来，脸色写满了紧张：“姑姑，昭阳殿的悦妃娘娘来了，说要见你。”

陆音心里一跳，一大早就迫不及待找过来，定然不是善茬。

她不敢耽搁，连忙起身迎了出去，但没走两步，就瞧见一娇艳明媚，打扮繁复华丽的宫妃，正带着乌压压的宫人，气势汹汹的朝她走过来。

秀秀显然知道昨天晚上龙床上的人是谁，一见悦妃这架势登时吓得白了脸。

“姑姑……”

“慌什么？这是皇上的寝宫，悦妃再怎么跋扈，也不会在这里闹事。”

秀秀懦懦应了一声，可看脸色仍旧是惊惧的。

陆音暂时顾不上她，屈膝行礼：“奴婢拜见悦妃娘娘。”

悦妃隔着一丈远停了脚，可开口的却不是她，而是打小跟着她长起来的大宫女沉光：“放肆，见到娘娘，你竟敢不跪？！”

果然是来找茬的。

宫婢虽然低贱，可她毕竟是皇帝身边贴身伺候的人，代表的是贺瑄的颜面，见太后尚且不必跪，何况宫妃？

这道理人人都懂，按理说悦妃不该在这上面挑理。

但她姿态仍旧恭谨：“奴婢绝无不敬娘娘之意，只是宫规如此，还请娘娘见谅。”

沉光一时被噎住，撸着袖子就要上前动手，却被一只纤纤玉手拦住了。

“陆音，初次见面，你就拿瑄哥哥来压我，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陆音心里叹气，她只提宫规，就是不想让悦妃往贺瑄身上联想，对她恨上加恨，可没想到她还是扯了上去。

她更低地垂下了头：“奴婢并无此意。”

萧宝宝抬脚走近，云霞似的裙摆散落在陆音眼前。

“我当初就说，你不是良人，他非不听，一意孤行要和你订下婚约，结果呢？你搭上了齐王就不要他了，害他成了世家里的笑柄，这也就算了，你还要把他害成那副样子……”

她毫无预兆的一巴掌打下来，陆音猝不及防歪倒在地，嘴里漫上来一股腥甜。

秀秀被吓了一跳，小声喊了句“姑姑”，却不敢上前去扶人。

那一巴掌悦妃用足了力气，陆音只觉耳朵嗡鸣不已，隔了好几个呼吸才回神，自己撑着地面站了起来，却是刚站稳，巴掌便又兜着风打了下来，可这次，巴掌竟然落空了。

“悦妃娘娘，”陆音抬眼，虽然刚才挨了一巴掌，身份也被人稳稳压着，她身上却不见丝毫卑怯，“奴婢好歹是乾元宫的人，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萧宝宝杏眼圆睁：“又拿瑄哥哥来压我？”

她气急：“沉光，压住她，我今天要打烂她的嘴！”

沉光应了一声，带着几个宫人上前。

陆音心口一沉，悦妃毕竟是主子，不管不顾的闹腾就算事后会被教训，眼下却没人拦得住，她简直是避无可避。

眼看着人乌压压围上来，就要将她压住，一声不轻不重的咳嗽忽然炸响在众人耳边。

宫人都是一愣，纷纷循声看过去，就瞧见贺瑄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此时正站在廊下，嘴角含笑目光淡淡地看着他们。

“怎么不闹了？朕惊扰你们了？”

宫人们呼啦啦跪了一地，陆音也松开了萧宝宝的手，目光不自觉落在了贺瑄身上。

他来了。

她松了口气，屈膝行礼：“皇上。”

萧宝宝面露喜色，快步走到贺瑄身边：“瑄哥哥，我终于见到你了。”

贺瑄纵容的由着她抱住了自己的胳膊，一开口虽然是教训的话，语气却十分轻缓：“这是宫里，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有的，不许胡闹。”

萧宝宝一吐舌头：“好嘛好嘛，皇上。”

她后退一步，煞有介事的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可这礼却只行到一半就被贺瑄抓着胳膊拉了起来：“在朕面前，不必多礼。”

萧宝宝高兴起来，却不过一瞬，脸就拉了下去，扭开头不肯再理会贺瑄。

贺瑄失笑，好声好气哄她：“这又是怎么了？”

萧宝宝看了一眼陆音：“还不是你的人，当众给我没脸。”

“哦？”

贺瑄脸上浅淡的笑慢慢散了，目光落在了陆音身上，自她肿胀的脸颊上一闪而过，眼神微微一凝，却又一次笑了起来：“她怎么得罪你了？”

萧宝宝大约也是心虚，哼哼唧唧不肯开口。

皇帝便看向陆音：“你说。”

陆音没有抬头，声音清晰平稳：“娘娘初入宫，大约不知道乾元宫中人不必跪拜后妃，故而见奴婢只行屈膝礼，便生气了。”

贺瑄看向萧宝宝：“是这样吗？”

萧宝宝当年亲眼瞧见他如何爱护陆音，唯恐他为此生气，再次抱住了他的胳膊：“她如今不过是个宫婢，我让她跪一跪有什么不可以？”

四下寂静，贺瑄迟迟没开口。

萧宝宝的心不自觉提了起来，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却不等看见人，耳边就响起一声轻笑：“这点小事也值得生气？”

他目光一扫陆音：“你想让她跪，让她跪就是。”

陆音一僵，刚才挨了巴掌的脸忽然热辣辣的疼起来，疼得她一时竟没能做出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