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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半夜她们仨睡得很香,我下楼跑了好几家药店才给弟弟找到消肿化瘀的药。
我敲开弟弟房门,看见他正在玩手机。
「怎么还不睡?」
「疼得睡不着,看会儿手机转移转移注意力。」
听到这话,想起他刚刚被打的场面,我眼里瞬间涌起泪水,怕我弟看了难过,假装眼睛有点难受赶紧低头抹掉。
弟弟费力地从床上支起身子,我赶紧让他躺下,然后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给他伤口肿胀处涂抹药膏。
我家打小重男轻女,奶奶、爸爸、妈妈只喜欢弟弟,有什么好吃好喝的都只给弟弟吃。
我弟比我小六岁,他小时候什么都不懂,每天只知道有好吃好喝的很开心。
弟弟有时候看见那些吃的喝的我没有,会主动给我。
每次奶奶见了,都要把东西给我弟拿回去,你姐不爱吃,你吃吧。
从初中开始,家里人对弟弟学业上的要求愈发严苛。
我高中住校,每次回家见了他都觉得他更沉默寡言了,两个人没有说过几句话,关系愈发疏远。
他是重男轻女的受益者,我是重男轻女的受害者,本来就不是一条路上的人,没想到他今天为了维护我竟然能做到这地步。
我问他:「你怎么突然开始维护我了?」
他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眼睛亮晶晶的:「你是我姐姐啊,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
「可他们对你那么好,你怎么舍得那样骂他们,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弟弟沉默良久,黑暗中,他重重叹了口气,把头转向窗外:「姐姐,我们都只是他们的工具罢了。」
陡然听到他说这种话我还有些惊讶:「工具?什么意思?」
「我是他们传宗接代、养老的工具,而你是他们讨好我的工具。
「他们不过觉得我是个男孩,在社会上能挣到钱的概率更大一些更有用,所以在我身上花费的精力也更大。」
高一,我弟考上我们县最好的学校。家里人为了让他有一个更好的学习环境,在学校旁边给他租了一个小房子。
全家人,包括外出打工的爸爸都回来照顾他。
三个人分工明确,我妈负责他的一日三餐;奶奶负责全家人的打扫洗衣;爸爸在附近打零工赚钱养家。
而当时的我高考落榜想补习,家里不给我钱。
妈妈坐在沙发上,看着窘迫的我揶揄道:
「你想赚钱,城里不是有家洗脚城,年轻女生一个多月能赚两三万呢,你去赚呗。」
爸爸在一旁点头:「就是,只要你敢卖,还怕卖不出去?前几天我们老板还带我们去洗了个脚呢。」
妈妈佯装愤怒,躲在爸爸怀里娇嗔:「姓邱的,你干那事儿没?」
爸爸哄骗她:「当然没,我最爱我的老婆大人。」
我妈知道我爸骗她,也乐得开心,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卿卿我我。
我看着这副夫妻和睦的画面不禁干呕,冷笑出声:「挺好的,反正妇科病也不是我们得。」
接着当然少不了挨一顿臭骂,可我不在意,对于这俩我生理学上的供给者,我早就没有任何期待了。
后来我弟如愿以偿地考上本省重点大学,也报了他们给我弟选择的专业。
我妈怕学校里的饭没营养不干净,他们三个人又去我弟大学学校旁边租了一个小房子,每天都把饭菜送到我弟手里。
我弟扯起嘴角苦笑:「你以为他们真的爱我吗,他们那是怕我翅膀硬了,不给他们三个人养老,准备一直跟着我绑住我,没有哪个小孩是希望得到这种爱的。
「至于重男轻女,他们不过是想在我不听话的时候来一句:你看所有好东西从小都紧着你来,你姐同样是我们的孩子,她什么都没有。
「通过打击你来讨好我,让我从这种畸形的对比中心甘情愿成为他们的工具。」
说到这里,他痛苦地捂着脸:「我就像一只蜗牛,一辈子都要背着重重的『家』行走。」
他抬头看着我,眸子里闪着细碎的光芒:「姐,你愿意帮我吗,我实在不想背着他们三……」
我知道此刻弟弟已经在绝望的边缘,我的拒绝可能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初二开学那晚,爸爸从文具店买回来一个印着奥特曼图案的文具盒给弟弟。
那时候弟弟才二年级,他拿过文具盒两条小短腿蹦得快比自己高。
可他看到我没有,就奶声奶气地问:「姐姐怎么没有?」
爸爸毫不掩饰地说:「一个女孩子,花家里那么多钱干什么?」
弟弟低下头看着手里心爱的文具盒略有所思,第二天早上我看见床头摆着一个印着美羊羊图案的文具盒,上面还摆着一个字条歪歪扭扭写着五个字:「姐姐,我送你。」
为了那个美羊羊文具盒,我也得帮他一把。
那晚我们聊到凌晨四五点,制定了详细的一揽子执行计划。
计划成型后,弟弟面露担忧:
「姐,我走了,她们要是缠着你怎么办?」
我拍了拍胸脯打保票:「放心,你姐大学里学了两年多的散打课。现在无论是口才还是体力,他们三个绑一块儿都未必能弄过我。」
其实我根本没有学过什么散打课,只不过是让我弟放心,对付这种人哪用得上什么散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