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听到鬼语，是在我八岁那年。

自从过了八岁生日，一连好几天，我的耳边总是有人低喃细语。

我仔细听，却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

我去问姥爷，姥爷深深看我一眼：「孩子，你听到的是鬼语。」

年幼的我似懂非懂地问：「姥爷，我想听懂他们说的是什么。」

姥爷闻言愕然，眉眼间染上些许我看不懂的忧愁：

「罢了罢了，都是命。」

他枯瘦的手从八仙桌底下抱出一个乌黑发亮的坛子，挖出一勺灰白色的泥土：

「决定了，就吃吧……」

我毫不犹豫地张嘴吃下，满心都是小孩子的虚荣心。

等我听懂鬼神说话，那我岂不是比村里最受人尊敬的神婆还厉害。

煎熬了一个白天，我终于等到了傍晚。

我躺在床上，闭上双眼，静静等待鬼语再次出现。

果然没有让我失望，我耳畔一阵微凉，似乎有风吹过。

这一次我却听清楚了，她说的是：「你家里，每个人，明天都会死掉……」

天一亮，我便红着眼直奔姥爷房里，可房里空荡荡。

邻居婶子说，一大早天不亮，我爸就带着我姥爷上医院了。

我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门口等到天黑，没等回任何一个家人，只等到爸爸开车遭车祸的消息。

对方给了二百万赔偿款，再无下文，在那个时候，这是一笔滔天巨款。

我开始期待鬼语的出现，也许其中，就有他们的声音。

可，什么都没有。

忙过家人的后事，我舅舅接管了我的抚养权，以及那二百万。

灵堂里，舅妈当着我的面儿就把银行卡揣进包里，手搭上我的肩。

「你姥爷就没私下给你留点什么？」

「以后你得靠我家过活，最好懂点事。」

舅舅闻言，没有看我一眼。

那一刻，我知道，我没有家了。

我不能让他们知道我能听懂鬼语。

我哭得晕倒在灵堂。

醒过来后，我成了一个晦气的聋子。

我刚躺在房间的床上休息没多久，我表姐就给我发消息：

【林悠，吃饭。】

我回复一个【好】时，才发现我的降噪耳机没电了，更糟糕的是我忘记随身携带备用耳机了。

给耳机充上电之后，我硬着头皮去了隔壁院子找舅舅他们。

吃饭的时候，旁边的表姐用胳膊戳了戳我，我看着她。

她努了努嘴，招呼我往门口看。

我顺着她的目光望了过去，看见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身上脏兮兮的，盯着我手中的羊肉。

二表姐冲我恶劣地笑道：「听说，这个野种刚生下来就被扔这里了。跟你一样没爹没娘，哈哈！」

我歪着头：「二姐，你刚说啥，我好像能听见什么，妈？」

「要不你再说一遍？我耳朵是不是要好了？」

二表姐面色僵硬了，按着手机给我发消息：

【我说的是，林悠，这个小姑娘太可怜了，跟小乞丐一样。】

【听说也没有妈妈，咱要不来喊过来一起吃吧。】

我拳头握紧又松开了，冲她呵呵一笑，倒是让她一头雾水。

这一家人花着我家人的卖命钱。

私底下还把我当成了蹭吃蹭喝的乞丐，不要太搞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