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任走了进来。
我抬头的时候，眼神刚好和她对上了。
她看见了我因为疼痛，几乎失去血色的脸。

但她很快便低下了头，若无其事地翻开了课本。
其实……
我不是没有找过老师。
我跟她说过的。
她说过会帮我的。
那天，她还说放学后要和我好好谈谈。
老师的表情很真诚，或许是我太过于急切，忽略了她微微颤抖的手和不自然的眼神。
老师把我带到了一间安静的包厢，她说要在这儿和我好好沟通。
可是我进入包厢的那一刻，看见的却是楚思思他们笑得极为灿烂的脸。
那天，挺疼的。
但也习惯了。
恍惚之间，我开始嘲笑自己。
明明我知道，楚思思的爸爸是高官，为这所学校捐了很多钱。
没有人敢得罪她的……
疼痛让我愈发难以忍受，我别过头，却看见窗外似乎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

我疼得实在忍不了了，一下子站了起来。
同桌发出一声惊呼：「你衣服上全是血！」
楚思思及时地开口道：「老师，软软好像是来那个了，我带她去厕所！」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
班主任瞥了我一眼，冷淡地说道：「就让思思带你一起吧。」
班上响起了窃窃私语的声音。
「听说宋软家里连卫生巾都买不起，都是拿纸巾垫的……」
「啊……好恶心啊，怪不得都是血……」
我张了张唇想要辩解，最终低垂下头，什么也没说。
楚思思贴着长甲片的手指甲用力地嵌在我胳膊肉里。
生疼。
她笑着拉着我远离教室后，就收起了笑容，猛地将我推倒在地上。
我重重地摔在地上。
楚思思面无表情地俯视着我。
我也抬眼看着她。
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很多念头纷乱地在我脑海里闪过。
刚转学来的时候，我并没有被欺负，大家对我也挺友好的。
这是一所贵族学校。
或许是我每天坐公交上学。
又或许是我和他们格格不入。
又可能是楚思思暗恋的学长，在某一天放学后拦住了我，红着脸说他喜欢我。
可是，我分明……
就是为了他们好。
那些想要和我做朋友的、和我表白过的……
都在某一天，突然消失了。
因为我的哥哥狠狠地抱着我，对我吐出宛如情人般的呢喃：「对不起……我实在太嫉妒了，为什么他们可以得到软软的欢心呢？软软却从来不曾对我真正的笑过……」
突然，我的手指尖传来一阵刺痛感。
楚思思穿着的小香皮鞋踩在了我的指尖。
「软软，我很期待，今晚去你家做客啊，你可要好好……招待我们。一定要让我们开开心心的……」
楚思思漂亮的脸带着天真的残忍。
我看着她许久，最终从喉咙里麻木地挤出一个字：「……好。」
楚思思愣住了。
她似乎没有想过，我竟然同意了。
但很快，更加恶劣的笑容浮现在她脸上。
「真期待呢。」
是啊，真期待呢。

放学后。
楚思思他们生怕我逃跑了，一左一右地将我包围了起来。
校门外，一辆白色迈巴赫停着。
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倚靠在车门边。
看见男人的那一刻，我身体本能地往后躲了一下。
是哥哥。
「软软，我来接你回家了。」
哥哥微笑着说道。
我在楚思思三人的眼里看到一闪而过的惊讶。
楚思思唇边的笑意更浓了。
她轻声说道：「软软，你怎么没和我说过，你有一个这么帅的哥哥啊？」
我沉默无言。
楚思思非常大方地走上前，自我介绍道：「哥哥好，我们是软软的好朋友，我叫楚思思，软软邀请我们今天去家里玩。」
哥哥挑了挑眉，笑道：「非常欢迎你们。」
我想要坐副驾驶的时候，却被楚思思不着痕迹地推开了。
「软软，我有些不舒服，前面的位置宽敞点，哥哥，我可以坐前面吗？」
「当然可以。」哥哥微笑着回答道。
他的眼神从楚思思的脸缓缓下移，落在了楚思思裸露在外的白皙笔直的双腿上。
楚思思的脸上飞快地露出红晕。
徐然推了推我的肩膀，不怀好意地说道：「喂，你哥哥看上思思了吧？」
是的。
他看上了。
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刚刚分明就在想要如何肢解这双腿。
「你说他以后要是娶了思思，那你们就是一家人了，软软，有思思当你大嫂你一定会很幸福。」
徐然趴在我耳边说道。
我知道，她想看我恐惧的样子。
可是她错了。
我扭过头，冲她自暴自弃地咧嘴一笑。
徐然一愣。

楚思思一屁股坐在副驾驶座上。
但她很快就惊叫着弹了起来。
她的大腿根部，渗出了一抹血红。
一枚小小的图钉，扎在了她的大腿上。
哥哥露出了恰到好处的惊讶和歉意。
「不好意思，这怎么会有一枚图钉呢？我先送你去医院吧。」
楚思思疼得眼睛都红了，她盯着哥哥，眼神又惊又疑。
我突然想起了之前在窗外看见的一闪而过的影子，心底一沉。
原来他一直在监视我。
我的手指紧紧地捏住了衣服，眼神却刚好对上了后视镜里哥哥的眼睛。
他的眼睛微微弯起，带着显而易见的愉悦。
我慌忙移开了视线。

我们送楚思思去了医院。
处理伤口的时候，她疼得掉下了眼泪，下意识地抓住了哥哥的衣服。
但很快，她又惊慌失措地松开了：「对不起……」
「没关系，这件事情本来就是我的失误。」哥哥语气轻柔地说道。
楚思思勾了勾唇，颇为得意地转头看我。
我脸色惨白，肩膀微微颤抖。
徐然压低声音道：「喂，你是在怕你哥被思思抢走吧？」
不……
不是的。
如果她真的能抢走他就好了。
哥哥在处理猎物之前，脾气会出奇地温柔。
我是在害怕，刺骨的恐惧包裹了我全身。
恍惚之中，我看到眼前的三人都化成了白骨。
从他们上车的那一刻开始，他们就失去了活下来的机会。

他们最终还是跟我回了家。
杨力左右环顾，小声震惊地说道：「姜软你家里根本就不穷嘛，为什么要每天坐公交上学，害得我以为你是个穷酸穷人……要是知道……」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
我在心底嗤笑了一声。
要是知道我是有钱人，就不欺负我了？
楚思思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她彬彬有礼地向我爸妈问好。
妈妈给每个人泡了一杯咖啡，笑道：「软软竟然有三个好朋友，从没听她提起过你们。」
杨力大概没料到我妈竟然如此年轻漂亮，黝黑的脸微红了起来。
这时候的他，像个不谙世事的普通男生。
我平静地看着他的反应。
可我却从未忘记，他在一拳又一拳打在我肚子上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是多么残忍。
杨力轻抿了一口咖啡，突然好奇地盯着角落里的黑色塑料袋，问道：「叔叔阿姨，这里头是什么？」
我紧张地捏住了杯子，手指骨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爸爸缓缓地笑了：「是什么……你可以自己过去看看啊。」
杨力还真的站了起来，朝着这些塑料袋走了过去。
我的心提到了极点，跳得飞快。
爸妈脸上的笑意愈发浓烈。
杨力打开了塑料袋。
他捂住了嘴巴。
「好臭！
「这些肉都坏了吧！好恶心……」
杨力嫌弃地后退几步。
塑料袋里，是一些带着血的碎肉。
一股难闻的味道从袋子里飘散出来。
楚思思和徐然都皱起了眉头，下意识地捂住了鼻子。
「这些肉是菜场上卖剩下的一些碎肉，是我准备用来喂小区附近的流浪狗的。」爸爸笑着解释。
我微微松了一口气。
杨力离这些袋子最近，他被熏得面色发白，连连后退。
楚思思突然开口道：「叔叔阿姨，其实软软在班上也有个很好玩的外号。」
妈妈微笑：「哦？」
楚思思又轻又快地说道：「母狗。」
气氛一下凝固住了。
她微笑着看着我爸妈。
可我的爸妈，又或者是哥哥，却完全没有露出任何她想要的反应。
他们非常平静地看着楚思思，连嘴角的笑意都未曾收敛半分。
妈妈更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一样，发出轻轻一笑。
「如果用可爱的小狗来形容软软的话，倒是挺合适的。」爸爸乐呵呵地说道。
楚思思脸上的微笑有些绷不住了。
徐然和杨力看着我爸妈的眼神像是看傻子。
徐然附在我耳边悄声说道：「你爸妈该不会是智障吧，这么明显的暗示都听不懂吗？」
她的声音并不轻。
足够所有人能够听清楚了。
但我爸妈依旧像是没听到似的。
徐然不快地喝了一大口咖啡。
突然，她的表情有些异样。
徐然吐出了一个东西。
她的眼睛陡然瞪大。
「这是什么…….怎么会有人的手指！」
徐然惊恐地大喊道。
可周围的人都皱着眉头看她。
「手指啊！这是人的手指啊！姜软，姜软爸妈杀了人！」徐然吓得语无伦次地说道。
「徐然，你冷静点，仔细看看你吐出来的到底是什么？」我平淡地说道。
徐然粗喘着气，鼓足勇气又看了一眼，她的脸色煞白。
「怎么会……怎么变成方糖了，我明明刚刚看到的是手指……」
徐然颤抖着说道。
「什么手指！恐怖片看多了吧？」杨力嗤笑道。
我冷眼抬眸望去窗外。
那里种着一片鲜艳异常的花。
据说只要将这种花磨成汁液，加入食物之中，就能使人产生幻觉。

徐然好半天才冷静下来。
但很快，便轮到杨力不对劲了。
他频频向着塑料袋的方向看去，神经质地说道：「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就是从塑料袋里传来的，一直沙沙作响……
「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老鼠啊？」
楚思思皱眉：「你在说什么呢？」
「你们都没听到？！」
杨力一下子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他脸色难看：「一直窸窸窣窣的，很吵！明明这么响，怎么会没听到……」
突然，他脸上的表情定格住了。
杨力像是看到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一样，喉咙里发出近乎于破碎的呜咽声。
我从未见过他的脸上露出这么害怕的表情。
我心里不免有些好奇，杨力到底看到了什么。
下一秒，一股腥臭的液体从他下身流出。
楚思思和徐可惊叫一声：「杨力！你有病吧！」
杨力却像是没听到一样，他死死地瞪着塑料袋，「爬出来了，那个女人从里头爬出来了，你们没有看到吗……爬出来了……」
他像个疯子一样碎碎念着。

而我的爸妈和哥哥，脸上的笑意在此刻绽放到了最大。
徐然是第一个受不了的。
她哭着说要回家：「这里太奇怪了……我要回家！」
楚思思虽然什么也没看到，但她眉头紧锁，显然也觉得有些不对劲。
「我们走了。」
她站起身，拿起包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又死死地盯着我。
「不可能……」
楚思思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惨白了下来。
她仿佛丢了魂魄一般地看着我，嘴里喃喃道：「你明明已经死了，陈童，已经死了！」
我知道，楚思思也开始产生幻觉了。
陈童这个名字，我听过。
在我转学来之前，受到楚思思他们欺凌的人，正是陈童。
据说她最终承受不住，从学校的楼顶跳了下去。
陈童的死很快被摆平，没有产生一丝一毫的影响。
听到楚思思喊出这个名字，徐可疯了般，不管不顾地拉着楚思思往门口跑去。
可是很快，他们脸上的表情就被恐惧替代。
大门上严严实实地挂着八把锁。
哥哥站在门前，微笑着看着她们。
「客人没玩到尽兴之前，怎么能离开呢？」
他们的杀戮，即将要开始。
我将自己蜷缩在沙发里，身体止不住地轻颤。

楚思思三人晕了过去。
等他们醒来的时候，已经被绑得结结实实了。
我站在爸妈和哥哥身后，心情紧张又复杂。
「喂！你们疯了吗！绑着我们干什么！」
杨力恢复清醒之后，用力挣扎起来。
可他很快就意识到，这些看似纤细的绳索却无比严实。
他越是挣扎，绳子就将他捆得愈紧。
徐可哭着喊道：「你们这是干什么，为什么要把我们绑起来？」
楚思思虽然脸色十分苍白，但她倒是这三人之中最冷静的一个。
「我劝你们赶紧放我回去，否则我爸绝对不会放过你们。」楚思思阴冷地说道。
哥哥微微歪了歪头，他走到楚思思面前，蹲了下来。
楚思思的胸膛剧烈起伏着。
我从她的脸上，看到了压不住的恐惧。
「爸爸？」
哥哥的喉咙里发出低沉的笑声：
「你说的爸爸，指的是他吗？」
哥哥拿出了手机。
手机里，是一个监控画面。
一个男人浑身赤裸，双手双脚被绑住，头朝下倒挂着。
他不断地挣扎，发出恐惧的呜呜声。
「你是说，这个像猪一样肥得流油的东西，是你的爸爸？」
楚思思脸上的冷静再也保持不住了。
她愤怒地大喊道：「你快点放了我爸爸！你这个疯子！」
「听说你爸爸当官之前是杀猪的，他杀的猪肉啊，比别人的都要香很多，思思，你知道他是怎么杀的吗？」
楚思思的脸毫无血色。
「别人杀猪都是痛快地一刀解决，可是你爸爸偏偏不喜欢这么做，他喜欢折磨猪，在猪还有意识的时候，割断它的四肢，慢慢剥去它的皮，他觉得猪极度痛苦地死去后的肉，才是最好吃的。」
楚思思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着。
她的身体，在发抖。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楚思思忍着恐惧，咬牙切齿地说道。
「思思，我准备给你一个机会，活下去的机会，好不好？」哥哥的声音温柔到了极致。
「你的爸爸和你之间，可以活下去一个，现在，我把这个选择权交给你。」
徐然哭着吼道：「你们想杀了我们？杀人是犯法的，你们会被判死刑！」
杨力也无助地乱吼乱叫着放他走。
妈妈爱怜地抚摸着我的头，「很害怕吧？真可怜……可是我们不能放走你们哦，你们欺负我家软软的时候，她一定也很害怕吧……」
徐然哭道：「对不起，软软，你放走我吧，之后我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我不会欺负你了……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
那个高壮的杨力，一只手能直接将我打得流鼻血的杨力，此刻也对我露出了卑微的、哀求的表情。
「我也一样，求求你了，软软，我以后给你做牛做马，我再也不当楚思思的跟班了，欺负你的主意都是她出的，不关我事啊！」
我怔怔地看着他们。
此刻，我竟然只觉得有些吵闹。
爸爸慈爱地看着我：「软软，你说要怎么办呢？」
妈妈也在此刻扭头看我。
我死死捏住手心。
仿佛只有疼痛，能让我冷静下来。
我要说什么呢？
我该怎么办呢？
此刻，我的心脏跳得厉害。
沉默良久之后，我听到自己轻声说道：「由你们来决定吧。」
他们三人的脸，在这一刻，失去了最后一点血色。
原来活人的脸，有时候也会变得和尸体那么相似啊。

哥哥：「思思，我的耐心已经快耗尽了，我只给你三秒钟的时间，三，二，一……」
楚思思的脸上闪过痛苦和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