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卧室内一片沉寂。
蓝染难以置信的看着陆齐铭：“你说什么？”
“我说就算那是幻觉，我也心甘情愿。”男人毫不在意的再次重复一遍。

从第一次在病房里，听见林洛施的声音，看见林洛施从门外走进来开始，他就知道是幻觉。
上回蓝染来提醒完离开之后，他明知那是幻觉，却仍旧选择踏入深渊。
他刻意遗忘那场火灾。
刻意封存火灾里那个小女孩向她求救的细节。
人总是拥有无限劣根性，稍微放纵，平日里苦苦坚持的底线就会欲望吞没。
陆齐铭自认救下了不少人，为什么命运要这么对待他。
在他刚刚知道自己已经爱上林洛施时，就无情的夺走她的生命。
凭什么？如果当时不救那个小孩就好了。
陆齐铭自私的想。
所以他明知那是自己的幻想，也心甘情愿的往里跳。
“你知道这样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吗？”蓝染攥紧了双手，眼角微红。
陷入幻觉，会导致人患上精神分裂症，抑郁症等一系列精神上的疾病。
每一种都会把人折磨成疯子，这不是一个人的悲剧，这是一个家庭的悲剧。
“无所谓。”
陆齐铭走到蓝染面前，伸出手请人的样子：“你走吧。”
蓝染抬头看着他，男人脸颊凹陷，双眼无神，十几天没剪的短寸长长了不少，显得整个人憔悴又颓废。
她深吸气低声问道：“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陆齐铭吗？你还记得你年少时的梦想吗？”
陆齐铭望向门口，眸色深深，面色平静：“不重要。”
“不重要？伯父伯母多大的年纪了，你的私心该适可而止！”蓝染怒其不争的撇他一眼后下楼。
离开之前，她留下最后一句话：“我要是林洛施，绝不会喜欢现在这个不负责任的你。”
这句话狠狠刺在陆齐铭心上，脑子又回想起林洛施说的那句离婚。
“是因为不爱了所以才要离婚吗？还是……”
他的声音落在空寂的屋子里，窗外有风声传来，无人作答。
陆齐铭下楼，走到两人的婚纱照前，上面的林洛施笑容灿烂。
“你之前明明那么坚定的爱我，为什么突然就说离婚？”他伸出手，轻抚照片上的人。
死去的人已经化为灰尘，没人能够得知林洛施心中的想法。
陆齐铭沉思片刻，开车去了陵园。
此时夜幕已经笼罩了大地，天上黑漆漆的，没有一丝亮光。
他走到林洛施的墓边坐下，把头枕靠在碑上。
“你有没有后悔嫁给我？”陆齐铭说着，拿出结婚时两人买的戒指。
他常年训练，指骨又粗了不少，当年的婚戒早就已经带不上了。
陆齐铭苦笑着，泪如雨下：“他们戳破了我的幻想，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世界上最痛苦最无力的事情就是生离死别。
陆齐铭的心如同撕裂一般，痛不欲生。
靠在墓碑前坐了一夜。
第二天天际微亮时，
他下山，看见父母的车停在自己的车旁边。
陆齐铭走到车窗前看了眼，蓝染躺在驾驶位，陆父陆母坐在后座，互相依偎在一起补眠。
他的心猛的被蛰了一下，绵密的痛蔓延到四肢百骸。
爸妈都上了年纪，这段假期是他最后的放纵。
陆齐铭回头看向背后的墓群，在心里轻声和林洛施道别。
他说：“老婆，时间很快，我们总会再见的。”
建林市陵园外，太阳爬上山头。
陆齐铭看完日出后，才抬手，轻轻敲响了蓝染的车窗。
蓝染警惕的惊醒过来，看外面是陆齐铭后才放下心来。
她按下车窗，男人沉稳的声音传来。
“去副驾睡，我送你们回去。”
蓝染诧异的看着他，敏锐的感觉到了陆齐铭身上的变化。
自从林洛施去世后，他就一心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关心别人。
“下车。”陆齐铭小声催促。
蓝染轻手轻脚的下车坐上副驾驶，陆齐铭上车拉上前座和后座的隔板，避免吵醒两位老人。
“队里的情况怎么样？”他轻声问。
“正常。”蓝染轻揉太阳穴，缓解身上的疲惫。
陆齐铭剑眉一拧：“上次的事故报告出来了吗？抚恤金有没有发下去？”
蓝染微愣，疑惑的看着眼前开车的男人：“这些事等你正式归队了再说，你现在……”
“有什么话可以直说。”陆齐铭目光直视前方神情专注开车。
蓝染犹豫，她有些担心问林洛施的事情会再次伤到陆齐铭。
于是最后只问了一句：“你准备什么时候回队里销假。”
“今天。”
听着陆齐铭的回答，蓝染点了点头。
这样也好，回到队里，忙碌起来，时间是伤痛最好的良药。
至于训练和救援，到时候做个评估，确定了他的心理状态之后，队里才会下决定。
但这么短的时间内，她很难相信陆齐铭能够恢复正常。
两人各怀心事，不再言语。
一直到陆家老宅时，后座的两位老人才醒。
陆父陆母看见儿子把他们送回来时，眼底的惊喜肉眼可见。
陆母拉着陆齐铭：“你……”
“以后都不会了。”他握住母亲的手，打消她的陆虑。
“真的？”陆母难以置信，她看向蓝染，想要获得求证。
蓝染心里也没把握，但她还是笑着点了点头。
陆母惊喜不已，立即拉着两人往宅子里走：“妈马上让吴妈炖汤，这几天你们都累坏了，一定要好好补补身体！”
陆父也为这突如其来的好消息高兴，还特地喝了两杯酒。
原本陆母想撮合蓝染和陆齐铭，但想到儿子才刚刚走出来，就歇了这份心思。
几人聊了两句家常，多问了几句蓝染父母的情况。
久违的家庭聚餐让陆齐铭多日以来烦闷的情绪得到舒缓。
下午，他就和蓝染回了队里。
路过心理咨询室时，陆齐铭的腿瞬间被钉在原地。
他还记得，之前林洛施没事时，就会靠在那个窗前，看着他们训练。
“如果你很怀念她，我可以……”另选一间办公室做心里咨询室。
“不必。”
蓝染未说出口的话，被陆齐铭打断。
他摸了摸胸前的口袋，感受到林洛施的照片后，继续朝着主任的办公室走去。
主任见陆齐铭回来，高兴的站起来迎接：“你小子，可算回来了，队里缺人缺的忙不过来。”
“麻烦主任了，给我批了这么长时间的假。”他上前将假条放在主任桌上，“我已经休息好了，马上就能归队。”
主任笑着点头，随即在假条上签了字。
可刚签完，他就想起之前听见二队说起林洛施葬礼上的那件事。
主任迟疑了一瞬：“这样，小陆，你先去做个心理评估再归队吧，我有点不放心。”
陆齐铭的脸色瞬间僵住，要是测出来他心理有问题。
那就像蓝染说的一样，他再也无缘消防这一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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