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上次仙医查出她有孕，时隔四月，她都不曾见程越一眼。
日不见君，思之如狂。
这四个月，她不敢去叨扰他，就日夜为他赶制战袍，想等他更替北帝之位时穿。

……
九宫殿。
阿满搀扶着朱茯苓，一路走过，两人肩头都落了不少琼花。
朱茯苓小心翼翼地抱着手里的战袍，心里不由忐忑。
终于到了殿外，朱茯苓正欲叩门，就听里面传来熟悉地声音。
“阿瑶，本君已让桃止山开遍琼花，你为何还不醒？”
朱茯苓抬起的手一僵，怀里的战袍坠地。
旁边阿满赶忙伸手去捡，“娘娘，您怎么了？”
“无事，我们回去吧。”
朱茯苓眸色黯淡，沉声一句，话音刚落。
一阵疾风，殿门被打开，玉冠墨发的男人来到门口。
程越眸色清冷地看着主仆两人，冷声道：“谁让你来的？”
朱茯苓拿过阿满手里的战袍，小心翼翼地递过去。
“帝君，这是我亲手所绣。”
程越撇了一眼她手中的袍子，剑眉微簇：“你可真闲，尽做些下人的事。”
朱茯苓心里不由一凉，纤细的手指掐紧了衣服：“我……”
她不是闲，她是孤寂。
她本是桃止仙山一棵多出的梧桐小妖，遭逢雷劫，被程越所救。
而后两千九百年，她都跟在他的身后。
以前不觉孤寂，可近来这几个月，她莫名觉得日子渐长，好似没有止境一般。
她心乱如麻，只得寻些事做，打发时间。
“帝君，花界琼花上神醒了！”
这时，殿内传来医仙的声音。
琼花上神……
朱茯苓只看程越快步进入殿内，她鬼使神差的跟了上去。
大殿之内，冰棺之中，梳着云鬓的女子面色苍白，口中轻唤：“阿焱。”
程越一把将女子抱在怀中，声音满是她从未听过的温柔：“本君在。”
朱茯苓一步步地朝着两人走近，她看着女子的面容，心口像是被一巨石砸中，痛不可言。
女子也注意到了她，忽然一脸害怕：“阿焱，她是谁？为何与我长得一模一样？”
朱茯苓心里满是苦涩，怎能不像。
她这人形，是程越亲手所化啊……

朱茯苓恍恍惚惚从九宫殿走出来，手里拿着帝袍，望着漫山琼花，步履维艰。
原来这遍山美景，都是程越为花界琼花上神幻化而成。
她胸口一阵闷痛，抓紧了手里的袍子。
这衣袍，她花了三四个月时间，期间手被针扎不少次，可她都不觉得痛。
但如今，她一想起花界上神的样貌，就心如刀绞。
回到仙乐宫，朱茯苓对着铜镜，将桃花簪插进乌黑的云鬓。
她仔细地描摹着铜镜中的样貌，这么一坐，直到夕阳隐没。
……
夜色侵袭。
程越一身华服来到仙乐宫，他看着对镜一遍遍攒花的朱茯苓，眼底满是不耐。
“明日你就去人间。”
朱茯苓抬起的手僵住，她仰头望着他，红唇微张：“为何？”
“阿瑶醒了，她不喜欢见到你这张脸。”程越语气淡淡。
朱茯苓眸色微颤，苦涩地望着程越：“可我的脸，是你给我的。”
多么可笑，她跟着程越两千九百多年，如今才知道自己不过一替身罢了。
朱茯苓悲楚的神色一针针扎进程越的心头，他不由心觉烦乱：“两千九百年前，本君早已打算娶阿瑶为帝妃，奈何当时上古凶兽玃如在寒渊谷乱世，幸亏阿瑶舍生相救。”
“如今本君绝不会再负她。”
朱茯苓还是第一次听程越提及过往。
她喉咙像是卡了一根刺一样，上下不得。
他绝不会辜负苏瑶，所以就要辜负自己？
朱茯苓的命是程越所救，她不敢质问，只得强忍着道：“如今我怀有麟儿，若是去人间，会不会影响他？”
“没那么娇贵。”
朱茯苓听着他薄凉的声音，喉咙又是一涩，却不敢多言。
人间灵气稀薄，她怀得是北帝之子，怎会没影响？
“早日收拾行李离开，别惹本君不快。”
程越落下最后一句话，绝尘而去。
朱茯苓看着他的背影，微微参拜，眼泪再也忍不住从眼眶滚落。
当初程越救她，救命之恩无以回报……
她答应一生都跟着他，听他的话。

翌日一早。

阿满含泪送朱茯苓入凡间。
走在路上，只见桃止仙山挂满了红绸，九宫殿一派喜气，这周天都泛着彩霞。
朱茯苓听到远处传来宫婢的说话声。
“帝君要娶花界上神琼花仙子了，其美若天仙，真想一睹风采。”
朱茯苓掐紧了手上的包袱，一抹苦涩不争气的溢满心间。
……
天上一日，凡间一年。
长安，一片繁华。
朱茯苓被安置在一处寂静的院落里，两载转眼而过，她的小腹却依旧高隆，腹内孩儿没有降生的迹象。
人界灵气稀薄，孩子一来便停止了发育。
要不是朱茯苓用自己的妖力一直护着，早便胎死腹中了。
这天，她的腹部又是一阵作痛，只听院外传来人们吵杂的声音。
不等朱茯苓反应过来，忽然有人将院门强行踹开。
“国师，这个怪物就住在这儿，她来的时候肚子就八九月了，如今两年过去，她肚子里的孩子还没生出来……”

屋内，朱茯苓明显感觉到强烈的道术笼罩在整个院子里。
她不由害怕，这两年，她为了腹中胎儿，妖力早就所剩无几，根本对付不了修道之人。
一阵疾风，门“嘭”得一声被掀开。
朱茯苓护着小腹，就看来人一身白衣，玉冠墨发，如同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此人看着年轻，周身的威压却叫朱茯苓直不起身。
她强忍着心底的惧怕，一字一句道：“我并未害过人，也不是怪物。”
她的孩儿之所以不能出生，只不过是因为着凡界灵气稀薄罢了。
李宸羿看出她没有说谎，因为她周身妖力接近虚无，和常人无异。
他薄唇轻启：“你在民间徒生事端，同我回国师府，可保你们母子无虞。”
朱茯苓听罢，慌忙摇头：“我不能跟你走。”
“人界有人界的制度，就算天界都不可加以干涉。”李宸羿已看出她腹内的孩子与众不同。
朱茯苓看着李宸羿眼中的决绝，还有他身后跟着害怕的百姓，只能叹口气道：“……好。”
走前，她留下信给程越。
……
国师府。
转眼又是几个月匆匆而过。
朱茯苓知道程越是不会来了，只不过她却不愿死心。
李宸羿不知何时来到她的身后：“你不过一梧桐小妖，靠着微弱的妖力根本维持不了孩子降世。”
朱茯苓凭栏独坐，喃喃自语：“哪怕是拼尽我的命，我也要保他出生。”
李宸羿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固执的妖。
“你可以慢慢考虑，什么时候决定不要了，就告诉我。”
李宸羿走后，朱茯苓抚摸着肚子，最近孩子已经没了动静，她真的担心。
是夜。
周身忽然一寒，朱茯苓猛然惊醒。
借着夜色看清，来人剑眉星目，不怒自威，正是程越。
朱茯苓鼻尖有些酸涩，忙从卧榻起来：“帝君，你终于来了，快救救我们的孩子。”
桃止仙山短短过去两日，可人界已经过了两载。
程越看着朱茯苓病态的样子，朝着她走近，一把掐住了她的下颚。
“为何住在国师府？”
朱茯苓还没回话，又听他道：“本君最是厌恶修道之人，你倒好，专惹本君不快。”
“帝君，国师和别的修道之人不同，要不是他，我和孩儿早就被……”
朱茯苓的话被程越打断，说出的话更是冷透心扉：“这孩子，本就不是什么重要之人，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
朱茯苓整个人都愣住了，她不敢置信地看着程越，眸光颤抖。
她在人间等了他整整两年五个月零三天，好不容易盼到，却是他这么说。
朱茯苓不觉后退：“帝君，我什么都可以听你的，只这件事，我不能答应。”
这孩子与她骨肉相连，她更是怀了将近三年！
她透支妖力想逃，可刚到门口，一道光墙将她挡了回去。
一个大力，她摔倒在地，就看男人穿着绣着金丝龙纹的高筒毡靴朝着自己一步步逼近。
朱茯苓仰头看着程越，摇着头，眼底蒙上了一层泪雾：“不要……”
程越抬手覆住了她的眼：“乖，你一直都很懂事。”


朱茯苓从来不知道懂事，是他欺负自己的理由。
她腹部如同刀绞，眼看着他将孩子取出来，挥手一层雾将胎儿包裹起来。
朱茯苓拖着满是鲜血的身体，伸手去抓他的衣服，声音沙哑：“求你，放过他，求你……”
程越冷漠地看着朱茯苓，毫不留情甩开她的手，朝着外面走去。
房门打开，朱茯苓拼尽全身的力气，朝着外面爬过去……
只看一抹残影消失天际，朱茯苓眼眶顿时猩红，不顾虚弱的身体，爬起来跌跌撞撞跑去。
“嘭！”
一声巨响，她自楼台重重摔下，身体再不能动。
她的眼底一片虚空，任凭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翌日。
李宸羿才从楼台下救回奄奄一息的朱茯苓。
他探着朱茯苓的脉象，眼底闪过一抹惊异。
怎么回事，她竟然不是梧桐树妖……
他按下心底的疑惑，淡然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朱茯苓闭了闭眼：“我不懂什么命数，只想要回自己的孩子。”
“神妖为不同两界，你与那人不过是露水之缘，与其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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