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苏婳的目光太过炙热，顾北弦也抬眼望来。
四目相对，他眼中却没有半点情意。
冷水如兜头浇下，苏婳眼中的期待又一点点寂灭，她已经记不起这是第几次失望了。

可听懂顾北弦箫声中的催促，她还是忍着苦楚，抚琴跟上。
琴音婉转，箫声悠扬。
但两道声音却没再和到一起过，就像执子之手的恋人，有始无终，渐行渐远。
一曲终了，工作人员才发现大家都红了眼眶。
张导扯了张纸巾擦掉眼泪，连连夸赞：“这个合奏应景！《汉庭春》的主题曲就定它了！承汉，玥莹，辛苦你们再合奏几次。”
苏婳自然没有意见，她望向顾北弦，有心想跟他说说话，可PanPan他只是冲张导点了点头，就直接进了录音隔间。
录制期间，顾北弦也没多给她一个眼神。
于苏婳而言，每一次合奏就是翻开一回记忆。
整整三个小时的录制，她经历一次又一次的失去，心几乎沦落千疮百孔。
而对面的顾北弦，始终连半点脸色都没变过。
录制结束，苏婳终究没忍住，走上前询问：“你……是怎么知道这首曲子的？”
“这是我的私事。”
他的语调，意料之中的疏离。
苏婳忍下鼻尖酸涩，又不死心问：“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顾北弦沉默望着她，似乎等待她的下文。
苏婳忙补充：“你有没有觉得我有些熟悉，就像前——”
“够了。”
顾北弦神情忽然冷冽，把苏婳剩下的话堵在喉咙。
却听他沉声说：“宁小姐，你的搭讪并不合时宜，别让你的小心思脏了你的琴声。”
话落，他便带着助理离开。
苏婳扶着门框，周身一阵无力。
他不信前世今生，也不信她。
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另一边，顾北弦上楼，抵达楚氏大厦的顶楼豪华休息室。
跟进来的助理好奇问：“楚哥，你不是说今天演奏的那首曲子是你做梦梦见的吗？怎么宁小姐比你还熟练？”
顾北弦一记冷眼睨来：“你很闲？”
助理忙闭嘴，退出了房间。
顾北弦落座到沙发上，闭目养神，可脑海又情不自禁想起苏婳含泪的眼。
他不由蹙眉，自己难道也入戏太深了？
很快，顾北弦就把着点莫名强行压了下去，他向来不喜欢超出掌控的事情。
转眼，又是半月过去。
《汉庭春》自播出便一路节节高，现在已经成了年度爆款剧。
一年一度的‘金凤奖’评选上，苏婳被提名最佳女主角奖。

晚上八点，北城第一酒店门口灯光璀璨，众星云集。

苏婳从三天前就期待今天的‘金凤奖’颁奖典礼，只因为今天她可以和顾北弦一起走红毯。
抵达酒店门口，苏婳若有所感朝车窗左边看去，正看见顾北弦从迈巴赫上下来。
巧的是，他竟然穿了一身深蓝色高定西装。
苏婳眉心一跳，瞥了一眼自己的蓝色丝绒长裙，两人的衣服意外像情侣服，顾北弦该不会又误会她耍心机？
苏婳心情复杂下车，果然，她一露面就看见顾北弦冷下了脸。
她只好硬着头皮走向前，而就在她要开口说话的时候，一位记者忽然握着手机冲到他们面前。
“苏婳，请问你和楚影帝是男女朋友吗？你在小号爆料的恋爱关系确实属实吗？”
什么小号？
苏婳仔细一看，手机上截图赫然是她的视频APP账号！
可这个账号上不知道被谁发布了最新动态：我和顾北弦恋爱了！大家祝福我们吧！
闪光灯不停在拍，晃得苏婳心神俱乱。
顾北弦骤然的低气压，骇人的就连记者都退避三舍，没有人敢上前。
苏婳却不敢退，她知道这时候最不该慌，可声音却控制不住颤：“那条动态不是我发的，你信我……”
可顾北弦眸光结冰，那是一种被触碰底线的失望。
重生以来，她从没见到这样冷酷的顾北弦。
苏婳试图挽救，伸手扯住他的衣摆：“我真的没有故意炒绯闻……”
然而，顾北弦却攥住她的手，冷冷甩开：“是不是你做的，都已经造成了我的困扰。”
随后，他头也不回离开。
苏婳孤零零站在红毯上，之前不敢靠近的记者们一拥而上，拍尽她失魂落魄的样子，问尽了各种刻薄的问题。
“宁小姐，请问你刚才和楚影帝说了什么，你LJ和楚影帝的恋情是真实的还是只是你的炒作？”
“宁小姐，你是否考虑过这么做可能被楚氏集团封杀？”
……
本该属于苏婳荣耀的一天，现在却成了笑话。
最后，苏婳被赶来的经纪人周蓉救回车内，因为争议，苏婳直接被逐出‘金凤奖’的竞选名单。
这场爆料也让周蓉措手不及，她无奈劝说：“玥莹，爆料的事，你等会一定得找楚影帝解释清楚。”
苏婳整个人都浑浑噩噩，听到顾北弦三个字，她都止不住打了个冷颤。
泪有滚滚落下，她无助呢喃：“他不会见我了……”
“这一次就算他不见，就算你害怕，可你也得缠上去！”
“这么多年来，企图跟顾北弦炒绯闻的女人没有哪个逃得了被封杀的下场，所以你必须解释。”
苏婳垂眸，她不害怕封杀，她只是无法面对他的厌恶……
另一边，金凤奖颁奖结束，顾北弦不喜后续的宴会，和熟悉的导演喝了几杯酒后，直接带着助理下电梯抵达停车场，准备回去。
助理按照惯例请示：“楚哥，要下令封杀苏婳吗？”
顾北弦脚步一顿：“不必。”
助理满脸诧异：“可她已经造成了困扰——”
顾北弦凉凉睨过去，助理后背一寒，不敢多提。
走过拐角，助理忽然一阵惊呼：“楚哥，站在你车旁边的不是苏婳吗？她身上怎么了？”
不远处，苏婳闻声抬头，视线正好和顾北弦对上，她有些难堪咬唇。
她本来是和周姐一起来找顾北弦解释，可再次下车的时候却被顾北弦的激进粉丝倒了半身的颜料。
周姐报警处理后续，她只好一个人在这等着顾北弦。
“哒，哒”，皮鞋扣在地上的声音，在寂静的停车场显得异常清晰。
离得越近，苏婳越能看清顾北弦的冷漠。
她紧张握着湿漉漉的裙摆，鼓起勇气开口：“能不能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顾北弦扫过她瑟瑟发抖手臂，没有理会，而是打开了车后门。
见此，苏婳的心彻底沉入谷底，他果然不想理她。
可下一秒，耳畔却传来顾北弦不耐烦的一句：“还不上车，要我请你？”
苏婳不可置信抬头，才发现顾北弦手抵着门等着她，刚刚不是自己的幻听！
“谢谢。”
她忙上车，生怕顾北弦下一秒反悔。
而此刻站在两人身后的助理，嘴巴张大的快能塞进两个鸭蛋，跟在楚哥身身边六年，自己可从没见过楚哥带女人上车！
都上车后，又听顾北弦吩咐：“回楚氏大厦。”
车辆启动，苏婳深呼吸一口，望着坐在右侧的顾北弦，小心翼翼说：“那条动态不是——”
“闭嘴！”
苏婳吓得心头一紧，不由紧张交握双手，可余光却忍不住望着顾北弦。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看她的王了，可她努力向他靠近，事情就好像越来越糟……
这一望一等，他们就抵达了楚氏大厦。
苏婳都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顾北弦带到了顶楼的总统套房。
顾北弦淡淡吩咐：“你去左边的房间收拾好自己，之后给你十五分钟时间，给我一个解释。”
苏婳回过神后松了口气，他愿意给机会就好。
而后，冲他真诚微笑：“谢谢你。”
顾北弦凝了她一秒，没再多说什么就转身去了隔壁。
半个小时之后。
苏婳沐浴完，正裹好浴巾，“啪”的一下，灯忽然全黑了！
有黑暗恐惧恐惧症的她瞬间呼吸困难，她跌跌撞撞冲出浴室，本能喊道：“承汉，救我！”
下一秒，她便撞进一个冷杉味的怀抱……
靠在熟悉的怀抱，苏婳就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双手紧紧环扣住顾北弦的腰身。
还哭着呢喃：“承汉，我怕……”
漆黑的房间，视觉受限，其他的感官反而更加敏感。
顾北弦能清晰感受到苏婳颤抖的频率，她发间的香味传入鼻尖，在宴会上喝的那几杯酒的后劲此刻好像被激发，躁意忽涌。
顾北弦喉结微动，抬手要推开，可他刚一动，怀里的人却反而箍得更紧，还带着哭腔哀求：“别扔下我……”
黑暗中，顾北弦收紧手心，忍着醉意暗哑警告：“苏婳，我是男人。”
苏婳根本听不进去：“别走，求你……”
唯恐他不见，她伸手上滑改为拦住环住他的脖子，单薄的浴巾不小心滑落，她的柔软瞬间被顾北弦清晰感受。
轰然一下，悸动混着怒意喷涌，名为理智的弦彻底绷断。
她一步步示弱，是不是就是为了现在？
顾北弦扣住怀中柔软的身体，俯身下去：“这是你自找的！”
酒气和香气于唇齿间弥漫开来。
柔香软玉，干柴烈火。
衣服掉落一地，两人一路纠缠到床上。
银色的月光通过窗户洒进房间，古铜精壮的男人压着莹白娇软的女人变幻着各种姿态，不停的撞击，无论女人怎么哭泣求饶却始终都不放过……
这场荒唐，持续到天亮。
苏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再次醒来的时候，室内已经一片明亮。
床边，顾北弦背对着她已经穿好了衣服。
想到两人昨晚的亲密，苏婳撑着酸软的身体坐起，羞涩低喊：“承汉……”
不料，顾北弦却吧一张支票递到她面前，面无表情吩咐：“这是一千万，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
嗡的一下，苏婳如遭雷击，羞耻和难过刹那席卷，她握紧被子都止不住发抖。
“……你把我当成了什么人？”
可顾北弦的耐心已经告罄，冷着脸直接将支票仍在床上：“要是不够，我再补你几份资源。”
说完，他便大步离开房间。
那支票落在床单上，恰好盖住一抹殷红。
苏婳眼眸被刺得一酸，再也无法在这间冰冷的房间待下去，穿好衣服，她浑浑噩噩回到自己的公寓。
进屋后，她才发现经纪人周蓉正等着自己。
“你怎么一晚上没回？”
苏婳满心疲惫：“我有点累，想休息几天。”
见此，周姐倒是误会了：“你别太担心，网上的恋情绯闻都被楚氏集团的公关团队压了下去。”
“刚刚楚氏集团投资的一档热门综艺还主动找上了你，看样子顾北弦没有封杀你的意思。”
闻言，苏婳不由想到了顾北弦今早的话，整个人摇摇欲坠。
周蓉凝着她苍白的脸，语气软了几分：“你先好好休息，我晚点再来找你。”
门“哐”的关上，室内恢复寂静。
苏婳凝着茶几上放的综艺合同，只觉得那是一把狠狠捅进心口的刀。
仰头缓了一会儿，终于把酸涩压了下去。随后，她才掏出手机，颤抖按下顾北弦的号码。
事到如今，她还是不死心，她想最后为自己争取一次。
“嘟——”，电话响了很久，知道快要自动挂断的时候才被接起。
苏婳刚想说话，电话里却先传来顾北弦冷冰冰的一句：“想好要什么资源了？”
短短几个字，轻易击溃了苏婳重筑的防线。
她握紧手机，语气低进尘埃：“你就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吗？”
电话另一头，顾北弦捏着眉心，很不理解自己昨晚怎么会失控。也很难接受，自己引以为傲的自制力竟然栽在苏婳这种做摸做样的人身上。
苏婳的话，却像是一根导火索，点燃了顾北弦的躁郁。
他起身走到窗边，俯视着楼下：“你觉得我会喜欢一个工于心计的女人？”
话落，电话忽然沉默。
苏婳良久，才颤声开口：“我就算再怎么无耻，也不会拿自己的清白换……”
而辩解却被残忍打断：“我不想听废话，想清楚要什么了再联系我。”
“楚——”
“嘟嘟嘟——”，对方挂了电话。
苏婳凝着渐渐黑掉的手机屏幕，无力瘫跪在地，哪怕右手死死捂住心，可她还是难以呼吸。
眼泪大颗大颗掉落，可眼中痛色却不断翻滚，怎么也无法沉寂。
哪怕她极力不去想不去念，可她不得不承认，前世那个疼她，宠她，爱她的王，再也找不到了。
周蓉推门进来来的时候，见到她这死寂的样子，吓得忙跑过来：“这是怎么了？”
苏婳捂住心口摇头，很久才挤出一句：“我难受，好像没办法呼吸……”
周蓉扫过地上的手机，见到那上面和顾北弦的通话记录，瞬间便明白了一切。
她红着眼，怜悯劝：“你这又是何苦？我早就说过，你和楚影帝没有可能，死心吧……”
听见‘死心’两个字，苏婳眼睫微颤，而后缓缓抬头望向周蓉，眼中一片空洞：“嗯，死心了。”
苏婳明明只是极轻的应了一句，可她眼底的荒芜却给人撕心裂肺的绝望。
周蓉看得一惊，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只好把晚餐留下，临走之前说：“不管怎么说你也得先照顾好自己，我再给你两天假，你调整好情绪。”
苏婳垂头沉默，静静听着关门声响起。
她又回头望向窗外，循着夜色，望着北城最高的建筑——楚氏大厦。
难以言喻的孤寂淹没着她，泪也慢慢的流干。
如果王不在这个世界，她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
这晚，楚氏大厦顶楼总统套房。
很少做梦的顾北弦罕见的，一整夜都沉在梦魇中。
幻梦中，巍巍寺庙内，慈悲的白须主持问：“苏婳，千刀万剐需得挺过整整九千九百九十九刀，然后才能在最后一刀咽气……这等苦，你能承受？”
台阶下，一身白衣跪拜的女人抬起头来，赫然是苏婳！
“我能！只求我佛慈悲，允我不入轮回，让我再见我的王一面。”
旁观的顾北弦心神忽然一乱，却又听主持怜悯一叹：“千刀万剐，刀刀刮骨削魂，即便挺过去了，也只能活一世，你也未必能得偿所愿，如此，你也不悔？”
“不悔！”
“苏婳！你疯了！”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可没有人听得见顾北弦的话语声。
看着利刃一道道刺向苏婳，顾北弦的心忽然难以言喻的疼，疼到他不受控制去阻挡利刃。
可无论他怎么努力，那利刃却闯过他的身体，全部落在苏婳身上。
一刀，两刀……百刀千刀，白衣被血沁透，她却一声都不吭。
触目惊心的伤，流不尽的血，这场酷刑般的祈祷，顾北弦从头看到尾。
那怕知道这是梦，可他引以为傲的的冷静却碎的彻底。
因为他发现，她每承受一刀，自己的心也莫名跟着撕裂，而却什么都做不了！
……五千五百刀……一直到第九千九百九十九刀！
顾北弦下意识对上苏婳的眼，撑着最后一口气的她竟然笑了：“王……我终于……能再见到你了……”
“苏婳！”
顾北弦惊喊着从梦中惊醒，冷汗顺着他的鬓角话落，心口一阵刺痛，就好像被谁挖掉了一样。
窗外，晨光微曦。
梦里那一幕实在太清晰，仿佛真的发生过一样。
顾北弦抬起手，却发现手不受控制在颤。
他收紧拳抵在眉心想着：太荒唐了，不过是个梦，没必要在意……
另一边。
苏婳一大早上就来到了北城郊区的护国寺。
千年过去，沧海桑田，所有人都变了，可护国寺好像没什么变化。
她刚跨进殿门，迎面就遇见了寺庙的老主持，他好像料到了她会来。
“阿弥陀佛，过往的等待可曾为你换来你想要的？

相关Tags:心情